猜心——香叶桃子
香叶桃子  发于:2014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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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了一刻钟,车子开到大堂外面,他们一起站起来,坐车回方宅。

接下来的几天,方锦年仍是忙忙碌碌,一头是公务,一头是内务,公事之余和管理层吃吃饭,谈谈心,梳理关系。

一直忙到周六,他还在办公室加班。

陶碧云下周就回来,叶粲还没来拿钱,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方贤泽在家里见到钟翎,说了几次话,不大能瞧上的样子。

方锦年靠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

方贤泽看不上钟翎。其他高层看不上自己。

看不上自己的人,不背地里蜚短流长、拖后腿就不错了,先别指望他们施以援手。

方锦年将电脑关上,陷入愁绪。这段日子,他试着和父亲的旧部们搞好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大家一团和气,只有他心里明白,完全不得要领。

方锦年知道,为了在竞争中独占鳌头,父亲与这些人可以不择手段,做过很多狡诈而危险的事情,游离在法律与道德之外,最终敛聚大量财富。这些事情,自己一件也做不出来,不可能被他们看得起。方锦年心中充满彷徨,他不想像父亲一样,不愿那样生存下去。这种转变不知道能否成功,能否被整个方氏集团所接受……

方锦年坐在皮椅上,怔愣着,望着窗外。商业中心的空气污浊,高楼林立,外面没有一只鸟,只有飞机偶尔飞过,在天空留下痕迹。

方锦年忽然想起学生时代的草坪,那么绒软,那么绿,有时会跑过小松鼠。他躺在草坪上,仰卧蓝色的天。天空晴朗如洗,偶尔飘过一片絮状的云。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用手指把云一点一点擦去……

手机响了。

方锦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号码,是郑逸民。

方锦年接起电话,质问:“你又闹什么?”

听他接了,郑逸民高兴道:“周末了,你休息吗?”

方锦年说:“没事我挂了。”

郑逸民一叠声的叫起来:“有事有事!周末了不放松一下?我买了音乐会的票,今晚是莫扎特之夜,你要不要来音乐厅?”

方锦年迟疑一下,没回答。

郑逸民软磨硬缠,说:“不吃饭也可以,我们找个地方喝咖啡,放松一会。去音乐厅我也没机会和你说话,不会烦你的……”

方锦年微微松动,强调说:“我不和你吃饭!你也不准做什么!”

郑逸民赌咒发誓:“我们坐在外面喝咖啡,大马路边上,我能做什么?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只想见见你,你烦我,闭着眼睛好了。我不会烦你的……”

方锦年果断摇头:“我还是睁着眼比较好!”

郑逸民一时语塞,悻悻的哼了一声。

方锦年唇边漾出一点笑意,问:“在哪个音乐厅?”

郑逸民大喜,忙把地址告诉他。

方锦年拿笔记录下来,恩了一声。

郑逸民依依不舍道:“我已经在这里了。我会等你的,不见不散。”

方锦年挂了电话,胸口的烦恼被一阵风吹散,不那么沉闷。他看了一眼时钟,才刚刚四点,离下班还有好一会。方氏的员工即使加班,也是按时上下班,很少早退。

方锦年拿起手边的资料,努力想工作,却再也无法进入状态。他纠结片刻,终于把文件放下,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换一换心情,有助于理清思路。方锦年这样想着,把外衣穿好,电脑关上。

正要出门的时候,方锦年忽然想起一件事,和郑逸民见面的事必须瞒住,不能让父母知道,否则又横生事端。

方锦年给保镖和司机打电话,让他们随意安排,不用等自己。方锦年坐电梯,一直下到车库,去找自己的车子。

正当方锦年早退开溜的时候,方氏集团中还有一个人也蠢蠢欲动,呆不住了。

陈东东实习之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鬼鬼祟祟的,生怕被方锦年发现。前两天,陈东东不幸撞到方总,立刻局促得睡不好觉,闹着要回家,不实习了。老师教育他一顿,陈东东大怒,和他吵架,吵道“我再也不要去了”。

话虽如此,陈东东不好意思跟邦妮姐开口,不时还来帮忙。今天他忙了一会,觉得眼花了,想回学校歇着。陈东东哼着小情歌,带着钥匙,坐电梯去车库。

陈东东没有驾照,他拐了老师的车开着上班。

电梯开了,陈东东走出去,发现车库的灯坏了,不怎么敞亮。他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说不出来。环视一番,他觉得远处紧急通道里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人。

陈东东有点散光,不严重,不戴眼镜。他疑惑着,一步步走过去,想看看清楚。

陈东东蹑手蹑脚,凑到通道那里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只见好些人揪斗在一起。几个高大的男子捉住方锦年,不给他跑,捂紧了他的嘴巴,正在制服他。地上倒着一个男人,像是被电倒了,正在抽搐。

方锦年拼命挣扎,紧抓扶手不放,不愿被拖走。有人用手肘勒紧他的脖子,将他猛然扯落下来。方锦年闷叫一声,被揪翻过来。他被人压住,喘息挣扎着,抬头四看,正好看见了陈东东。

陈东东一脸吓傻的表情,呆呆地看着他们。

其他人也看见了陈东东,有人站起身,迅速向他走去。

方锦年对他大喊一声:“快跑!去报警!”

陈东东心脏狂跳,倒退两步,跌跌撞撞的转过身,快步跑起来,向电梯方向逃窜。后面的劫匪也跑了起来,像追赶羚羊的野兽,跑得很快。

感觉到距离不断缩短,陈东东吓得手脚冰凉,嘶声大叫“救命!”、“来人!救命啊!”。车库里一片死寂,没有人经过。摄像头像一只只冰冷的眼睛,无感触的机械眼不知望着哪里。

陈东东被围追堵截,慌不择路地绕了一圈,终于撞进了电梯。他颤着手,疯狂的按开关,想把门合上。

后面的人将手插入电梯,将门掰开。陈东东缩在电梯角落,哆嗦着,被人影覆盖住。一阵当头猛击,他来不及尖叫就陷入了黑暗。

这些人把陈东东拖出来,拖到一辆汽车前面。方锦年也被拖了过去,捆起手脚。

叶粲拿出布袋,交给一个人,说:“把他们装起来,放进后备箱。”

他们先把陈东东套起来,装了进去。

方锦年看着叶粲,问:“你抓这个孩子干什么?他又不认识你。”

叶粲对他扬起一个笑,答非所问道:“你随身带电棒?还真是上流人士,习惯和普通人不一样。”

方锦年皱眉道:“你疯了吗?要钱的话我会给你。这样是犯罪,你难道不知道?”

叶粲将电棒拿在手里把玩一番,走过去,打开开关,对着方锦年猛挥一记。方锦年瞬间倒地,四肢麻痹,再也发不出声音。

方锦年摔伤的额角流下一缕血迹,浸湿了地面。

叶粲将他揪起来,套进布袋,扔进后备箱,笑着拍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你们有的是钱!”

他们一群人坐上车,发动引擎,把车开出去,融入城市的车流中。

叶粲吸了两口香烟,把烟头扔到窗外,微笑着,默念道:钱有什么用?方家人死了我才开心。

第40章

等陈东东再次睁开眼睛,夜已深沉。

陈东东发现自己手脚上捆了绳子,被关在一个开阔的房间里,四面都是黑黝黝的墙,看起来像个宽敞的仓库。房间里很暗,几个男人坐在不远处打牌,桌边放着几盏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外面一片寂静,听不到车流的声音,可能是在郊外,屋里的人不时发出笑声与吆喝。陈东东觉得这些人影特别狰狞,像黑白无常一样可怕。

电梯旁边的屏幕是暗的,似乎关掉了电源;有一个人站在远处的窗边,观察外面。房间里的窗子不多,卧在人的脚下,狭长的几扇。

陈东东收回目光,看到方锦年歪在自己旁边,闭着眼睛,靠在水泥墙脚,身上也捆着绳子,西服上沾着点血渍。

看来绑匪成功了,还买一送一。陈东东呜咽了几声,哀叹自己的不幸。

方锦年听到他出声,睁开眼睛,沙哑地问:“你醒了?”

陈东东抬头看他,小小声道:“他们打你了?你不要再反抗,等给过钱,我们就能出去了。”

方锦年听了,唇边浮起一丝苦笑,说:“他们不会放我们走的……”

陈东东心口一窒,坚持道:“家里人会给钱,救我们的。”

方锦年往他身边凑了一点,低声说:“他们没打算放我们走,你瞧,我们的眼睛都没蒙住……”

一阵寒意袭来,陈东东打了个寒战,不说话了。

方锦年说:“想办法逃走吧。他们要抓的是我,也许你能逃走……”

陈东东身上发冷,茫然四顾。

方锦年说:“等他们休息了,我们想办法去找楼梯,分头逃跑……”

两人简单交谈了一下,决心逃跑。

陈东东装作不小心,跌倒在方锦年腿边,暗暗伸出手指,去摸他腿上的绳结。劫匪们捆得很结实,陈东东费了好半天功夫,抠松绳子。

劫匪们还在旁边打牌,陈东东紧张得浑身冒汗,热气上涌,也不觉得冷了。

解开以后,他们等待时机。时值午夜,这帮劫匪没有休息的意思,看来是两拨人,这一批人专门守夜,叶粲与另一批人负责白天。方锦年和陈东东都很着急,希望又渺茫了几分。他们合计了一下,又有新的计划。

陈东东在地上扭动着,怯怯地叫了几声:“我要去尿尿……”

劫匪们骂了两句,把一个看牌的人支过来,押他去卫生间。这人把陈东东腿上的绳子解开,打了两个活结,分别系住他的两只脚踝,中间留下一段距离,让他走路。没有松开他的手。

陈东东被送去卫生间。他方便之后,还蹲在里面,等着方锦年行动。过了两分钟,果然听到了喧哗声。陈东东迅速褪掉脚上的绳子,将旁边的看守猛撞一头,冲了出去。

陈东东跑出去,看到方锦年打开了一扇窗户,半边身子趴在玻璃窗上,以跳楼威胁他们。劫匪们牌也不打了,围成扇形,对他虎视眈眈。陈东东哧溜一声窜了出来,绑匪们愣了一愣,微微转身,又不敢抛下方锦年不管。

陈东东得空,绕开他们去找楼梯。求生的欲望让他特别敏捷,跑得很快。

陈东东心如鼓擂,在黑暗中摸索,到处找楼梯。绑匪们分出两个人来逮他,在后面围堵。陈东东到处拍打,绝望地发现——居然没有楼梯!连逃生通道都没有!无路可逃!一股浓黑的恐惧弥漫在心头,他双腿发软,被后面的劫匪赶上,踹倒在地。

他们将陈东东击倒后,猛踹了几脚,揪着领子拖回来。

陈东东被扔回地上,看到方锦年也被他们捉下来,扇了几巴掌,蜷在地上。他们两人图谋不轨,激怒了绑匪。绑匪开始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逃生无望,方锦年开始对骂,激烈地反抗。绑匪们上去压住他,要对他用刑。其中一个人上前制止了一下,叫人把他们两个分开,分别捆起来看守。

这个领头摸样的绑匪走到房间另一头,打开窗户,在窗边打电话。

无线信号在空中穿梭,两秒钟就传到了城市的另一头。

方贤旭、方贤嘉和姜鸣也没有休息,在俱乐部包厢里打牌取乐。听到手机铃响,姜鸣把电话接了起来,恩了两声。

姜鸣喝了一口酒,说:“别动刀,他气性大得很,搞不好会往刀子上碰。别让他自杀。”

劫匪说:“他闹得很凶,不老实……”

姜鸣说:“你把他关进厕所。关一天他就没力气了。”

劫匪听了,迟疑道:“他好像很爱干净,脏的水也不喝,会不会自杀?”

姜鸣笑了起来:“放心。他有洁癖,受不了死在那么脏的地方,肯定不会自杀的。”

劫匪松了口气。

姜鸣又说:“等他没气力之后,你们把他关进笼子里。记得给他东西吃,别让他提前死了。他父亲一定会验证他是否还活着,死了就拿不到钱。”

劫匪说好。

姜鸣嘱咐几句,挂掉电话。

方贤旭在旁边听他讲电话,摇头道:“黑社会可真够笨的。”

姜鸣往杯子里倒酒,笑道:“聪明人谁去做黑社会,该当社会名流了。”

方贤旭被逗乐了,想了想,说:“他有没有可能报警搜捕?他比我想象的绝情啊……”

姜鸣喝了口酒,说道:“你大哥?哈!他对你当然绝情,你又不是他儿子!他嘴上说得好听,其实私心和碧云一样,把自己当成太上皇,心里想得是一回事情,哪怕屠尽功臣,也要把公司世世代代传给亲儿子、亲孙子,其他人早晚滚蛋。我算是明白了,你还不明白?”

方贤旭与方贤嘉不禁莞尔,自嘲地笑着,点头称是。

姜鸣又道:“现在两个都是他儿子,我赌他不会报警。他虽然偏心,但是惊动警署,他那个野崽子不死也要半死,他就活活害死了他!呵呵,我觉得他舍不得。他有的是钱,儿子只有两个。一定会破财消灾。”

方贤嘉理了一下手中的牌,插嘴道:“碧云会不会私下去找警署的关系?我大嫂做事不考虑后果,万一她……”

姜鸣抬手止住他的话,冷笑说:“她懂什么?她除了当交际花,公司的事她出过什么力,做成了什么事?陶碧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让她见见血!她敢拿自己儿子的命赌?”

方贤旭喝了口酒,附和道:“碧云不会报警,她不在乎我大哥的感受,但儿子是她亲生的。关键不在这里,我们要把过程处理好。不管他们是否把钱拿出来,这都是一起绑架案,主谋是我大哥的野种。拿到钱当然更好,我们不用自己打点黑社会。等撕票之后,再干掉那个野种,摆好畏罪自杀的证据。一切天衣无缝,找不出纰漏。”

姜鸣饮了一口酒,点头道:“无毒不丈夫。他无情,别怪我们不义。这下子,他的一个儿子死了,另一个儿子是杀人犯,彻底毁了。想传就传吧,看他怎么传……”

三人一齐笑了,举起水晶杯,碰了一下。

音乐厅旁边,郑逸民坐在咖啡厅里等,等到天黑,也没见方锦年露面。郑逸民本来想和方锦年一起吃饭,后来饿得撑不住,自己要了一份汉堡。

音乐会的听众陆续到场,开始演奏。

郑逸民从咖啡厅出来,站在台阶上张望。他等得心焦,掏出手机,开始打方锦年的电话,发现对方关机。

郑逸民不知方锦年什么意思,只好继续等。直到漫天星光出现,他才确定,方锦年应该是不来了。

乐曲不时飘出来,一会欢乐明快,一会神秘庄严。当最后一首《安魂曲》飘出来之后,郑逸民心情沉闷,拖着脚步,离开音乐厅。

回家之后,他沮丧地倒在床上。

方锦年很少这样反复无常,故意折磨人。郑逸民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周日一天都郁郁寡欢。

星期一上班,郑逸民迫不及待,又给方锦年打电话,还是关机。郑逸民心中疑团顿生,打电话给钟翎,问他有没有见到方锦年。

钟翎在办公室,声称方锦年外出公干,不在公司。

郑逸民追问说:“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开手机?”

钟翎敷衍一通。郑逸民死活不放,叫他把方锦年的新号码给自己。

钟翎口干舌燥,无奈道:“我现在有事。待会和你说。”

中午的时候,郑逸民穷追不舍,继续骚扰钟翎,打他手机。

钟翎在外面吃饭,掩着嘴巴,偷偷说:“我告诉你,你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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