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神！”电话那头紧张兮兮的，“你、你怎么还不回来？！”

陈昔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他叹了口气，却并不正面回答小破孩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

“我、我……”路远大囧，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陈昔——难道要他说其实他兴奋了一整晚以至于人生第一次失眠了？！

陈昔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暂时不回家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不？”

“出了什么事？！”

陈昔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再隐瞒路远：“我爸住院了。”说出这话的时候，陈昔反而平静了下来。

“啊？”路远不可置信，“怎么回事儿？！伯、伯父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不经意间，陈昔忽然看见从住院部的大厅里缓慢地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晦暗的天色下步履蹒跚，显得分外孤单。他的目光闪了闪，有些复杂地皱紧眉头。

“大神？”见陈昔忽然没了声，路远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哦！”陈昔回过神来，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缩，温和地回答，“他已经没事了，医生说他这几年超劳过度，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加上这几天超负荷的工作，这才突然晕倒。”他自然不会告诉他，除了超负荷的工作，太上皇还被他刺激于是怒极攻心，一下子血压飞升这才晕过去的。

“这样啊，”路远低低叹息，“你让伯父好好休息，多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陈昔垂下眼帘：“好！”

“……那么，你今天还回不回来？”

“我得留在医院！”

“恩，你也要多注意身体！那我先挂电话不打扰你了！”说着立即挂断电话，然而路远的语气明显失落。

事实上，路远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他们的关系的吧？！陈昔疲惫地闭上眼睛。其实昨晚路小远并没有醉得神志不清，他肯定没有忘记凌晨他俩在车里发生的事情！

可是……

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却害怕退缩了？为什么那一刻他不敢承诺他未来？！他爱他，可现实的种种原因却限制着他不能去爱，他爱不起！

是他错了么？一直以为爱的世界里只有爱或者不爱，以为只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什么问题就都能解决，以为家庭阻碍这种狗血的偶像剧桥段不会发生在他的生活中……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世界还有一种爱，叫不能爱？！

陈昔在原地倒吸了几口凉气才平复下波涛汹涌的心情，然后重新拿起手机播出了一个号码——

“喂！江乔吗？我是陈昔！”

第四十一章

江乔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匆匆忙忙赶到酒吧与陈昔会面的时候，陈昔已经醉醺醺地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落魄，像有什么很重的心事。

下午的酒吧十分冷清，里边零星坐着一两个独自出来喝闷酒的人，DJ放着舒缓而略带哀伤的音乐，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懒懒地斜照进酒吧里，衬得这个下午格外的寂静。

今早陈昔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江乔正在开会，会后还有一大堆的工作需要落实到下边，好不容易把最重要的事情处理完毕，赶了过来，却看到陈昔居然闲到跑来酒吧喝闷酒！

江乔又气又无奈，随意地拉扯胸前的领带，感觉脖子不再勒得难受，也懒得顾及形象，大步地走向陈昔，冷嘲热讽道：“他娘的你最近不是沉溺在温柔乡里么？这会儿怎么这么失魂落魄？你俩吵架了？！”

陈昔吃力地抬起眼眸想要看清楚来人，可不知怎么的此刻视线模糊得很，干脆不再分辨，把头埋在手臂里，甚至懒得搭理对方。

江乔嘴角抽搐：“……”

正在这时候在另一头调酒的调酒师走了过来，漂亮的丹凤眼轻轻地向上挑，精致俊美的脸冷若冰霜。他似看惯了这样的场景，目无表情地对江乔说：“喂！你是他朋友吧？能先替他付账？”

——他娘的这年头连个调酒师都有资格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了？！

江乔顿时火冒三丈，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与一个小小的调酒师浪费时间，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语气不善地提高语调：“你算个什么东西？！叫你们店长出来跟我说话！”

“我就是，你想怎么样？”调酒师冷笑，他似乎根本不把江乔放在眼里。

从没受过这样的冷遇，江乔立即拉下脸来，冷声反问道：“这就是你们店对待客人的态度？”

“那得看对什么人！”

“……”不就一破酒吧的店长么？居然嚣张成这样？！

从不主张以权压人的江乔终于没忍住，勃然大怒：“他娘的也不看看你江乔爷爷是谁？！你就已破店长也敢这样跟你爷爷说话？信不信我明天就找人抄了你这家黑店？！”

江乔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想要整死眼前这个人的冲动！

“啊哈？”对方挑了挑眉，有恃无恐，“有本事你抄啊！不就仗着自己命好生在权贵人家么？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我倒要看看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

陈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墙上的紫光灯散发着淡淡的亮光。他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来，光着脚下地，走出房间，想要弄清楚自己在哪里。

然而刚走进大厅，他便看到江乔穿着睡袍，把脚搭在红木的茶几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央视频道的《晚间新闻》。

江乔仿佛听到了脚步声，幽幽地转回头，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极其压抑什么怒火。他黑着脸问：“醒了？”

陈昔点点头，假装没有发现江乔明显不友好的态度，走到他身边坐下说：“谢了啊！”

“不用。”语气依旧很僵硬。

陈昔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酒后失德对江乔做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了！否则一向八面玲珑的江乔怎么对他这个态度？！于是战战兢兢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对你……”

“滚你吖的！”江乔立即明白陈昔想要说什么，勃然大怒，“跟你没什么关系！”

陈昔放下心来，点点头：“你发生了什么事？”

江乔没有说话，关掉电视，刷地站起身下逐客令：“既然你酒醒了就赶紧回去吧，你那小情人估计要急坏了！”

有谁能告诉他江乔今晚究竟吃了什么火药，语气怎么冲？！他应该没有招惹到他吧？！难道他还记恨上次他吃醋打了他一拳的事情？！

陈昔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江乔今晚太反常了！他以前从来不把生气摆脸上的！于是推了一把江乔：“你究竟怎么了？！”

江乔没有正面回答，幽幽地转过脸来，直直地盯着陈昔。

陈昔毛骨竦然：“你究竟想干嘛？！”

沉默了一片刻，江乔忽然转移话题说：“你呢？没事跑一破酒吧喝酒干嘛？！”

“……”陈昔垂下眼眸，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起眼对江乔说，“我们家太上皇被我气得住院了。”

“……”

“他知道我和路远的事儿，说我居然骗人家男孩跟我同居！可是，江乔啊，”陈昔叹气道，“为什么他们一直都不肯接受我喜欢男人这件事呢？离我出柜那会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他们依旧没法接受……”

“得了！”江乔不耐烦地挥挥手，“别跟个娘们似的怨天尤人！我江乔可没这种性格的兄弟！不行就拖着呗，看陈政平拗不拗得过你！”

陈昔没再说话。

江乔看陈昔似乎在犹豫，于是只能从另一方面开导他：“要不你想想人家男孩？人家那么年轻漂亮的一孩子，不求名不求利千里迢迢跑过来跟你，你好意思辜负人家么？！”

陈昔浑身一震！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今晚你那小情人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早点回去别让人家担心！”

陈昔半响才消化掉江乔的话，忽然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江乔，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你也知道关心别人了？！”

——尤其是，关心人家两口子的感情生活！

第四十二章

最后陈昔被江乔半推半赶地逐出门外，陈昔还想赖在他们家，江乔却一转身便冷冷地关上门，只余留“砰”地一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陈昔碰了一鼻子灰，江乔为毛火气那么大的原因没套出来，而现实的问题仍血淋淋地横亘在他的眼前，虽然万分地不愿意，还是慢慢踱回家。

然而回到自家大门，掏出钥匙打开，便看到破小孩紧张兮兮地蹲在沙发上忐忑不安地凝望他。路远见到他回家，既忘了起身迎接，又忘了打招呼，只是瞪大眼睛，无辜而委屈地看着他。

陈昔的心脏不由得微微抽痛，一瞬间手脚虚弱无力，忽然发觉原来自己面对现实的时候竟然这样怯懦得可耻！

——这个小孩，这么久以来，都带着一颗青涩的懵懂的心一点点地接近他，宛如一束明媚灿烂的阳光在黎明之际，冲破层层厚重的云，温暖他那颗冰冷受伤的心！

——他怎敢辜负这样一个他？！

陈昔刹那间在心底作出了决定，忽然发觉今天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些可笑！

于是嘴角微微上扬，慢慢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他坐下来的瞬间，破小孩却仿佛受惊过度的兔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通红：“大、大神！我、我……”

“过来。”陈昔平静地冲他招招手。看到破小孩因为紧张上蹿下跳的那一刻，他忍俊不禁，心脏却忽然柔软得要命！

“我、我去厨房给你端夜宵！”路远的双脚被“钉”在了原地，然而语气却明显在逃避。

陈昔干脆站起来一把把破小孩拉进自己的怀里，两个人跌坐在沙发上。坐下的瞬间他把手温柔地扣在路远紧致的腰上，把脸埋进对方的颈项间，闭上眼睛。

路远僵住，身体因为极度紧张微微颤抖：“大、大神？！”

“不要说话。”陈昔在路远耳边呢喃，故意将温热潮湿的气体呵在小屁孩耳后敏感的皮肤上，对方立即一阵战栗。陈昔听到路远的心跳陡然加快！

片刻之后——

“……大神……”破小孩的语气有乞求的味道。

“恩？”

“你、我……”路远紧张得语无伦次！其实这样在清醒的状态下能和陈昔有这样亲密的动作很让他欢喜，可是、可他俩这样算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明明很美好的氛围，他却紧张得一塌糊涂？！

“怎么？”陈昔睁开眼睛，但依旧没有放开路远。他甚至故意把头凑近，惹得破小孩不禁屏住呼吸，憋得满脸通红。

不过玩火的下场就是引火烧身，陈昔近距离地盯着对方水润粉嫩的双唇，闻到对方身上清新的属于少年青涩的味道，忍不住一口咬住路远的下嘴唇，心满意足地看着破小孩的瞳孔骤然放大！

——去他妈的世俗观念！去他妈的同性不能相爱！去他妈的太上皇！他就是爱上一男人又怎么样？！

他忽然明白周幽王为嘛烽火戏诸侯，明白纣王为嘛纵容妲己祸国殃民，明白唐玄宗为嘛重色不思国，明白……

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吻下去，舌头灵活地窜入对方的口中，肆意地挑逗，品尝那专属于他的味道！

“大、大神……唔……”路远急急地躲开他的吻，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可话刚说出口，却被陈昔用唇堵住！

陈昔顺势把路远压倒在沙发上，意乱情迷，开始不满足于仅仅只是与对方浅尝辄止，手情不自禁地从下边伸进对方的衣服里边，粗糙的手掌不停地抚摸那细致滑腻的皮肤，往上游移，捏住路远胸前那两点嫣红！

路远忽然害怕起来，颤抖地想要推开他，却又不敢太用力。只好断断续续地乞求：“别……这样……求你……大神……”他一边喘息一边乞求，尾音甚至已经不可抑制地颤抖！

陈昔一下子清醒过来，顿住，立即放开对方，刷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他身下那根欲望，此刻涨疼得要命！他得先去厕所解决！

过了很久他才把自己处理完毕，面色如常的走了出来，发现破小孩此刻衣衫不整，正抱膝坐在沙发上，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他果然太急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破小孩身边，帮他整理衣衫。然而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对方的皮肤，路小远却受惊地全身僵硬，明显无措。

“我吓到你了么？”陈昔讷讷。

“没、没有！”破小孩慌忙地摆手，满脸通红，“我只是、还、还没准备好！”

“嗯。”陈昔只好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生气了？”破小孩惴惴不安。

“过来。”陈昔冲他招招手，“我有话跟你说”

破小孩或许因为害怕陈昔生气，显然没有刚才那么防备了，主动地贴近陈昔坐下，然而依旧局促不安。

路远小同学人生大概第一次和同性接吻，而且是在清醒状态下如此充满情欲的吻，一时间受惊过度属于正常范围。陈昔当年和简白第一次那啥的时候两个人也都紧张得要命，虽然相互喜欢着，但仍感觉两个人打破了什么禁忌，那种感觉既刺激又令人惴惴不安。

为了让对方不那么紧张，陈昔只好不露痕迹地往外挪了几厘米，给对方一个安全的距离。等双方都坐定之后，他开门见山：“路远同学，现在我正式宣布两件事：第一、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第二、我们家太上皇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因此，昨晚怒极攻心送进医院了，所幸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可、可大神！”路远忍不住打断他，“你今早不是说……”

“我那样说是不想让你担心！”陈昔要暴躁了，路远小同学你明显没有抓住这段话的重点啊喂！

“……好吧。”路远低下头，“可是伯父不同意你……”路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后面的话陈昔一概听不清。

然而他却懂他的意思的，于是温和地安慰道：“没关系了路远，迟早有一天他会接受我的性取向——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你愿不愿意让我照顾你一辈子？”陈昔话锋一转，长驱直入！

面对爱情，陈昔最烦两个人都拐弯抹角，说了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他觉得有些话就得明着说，而且早说早解脱！

路远屏住呼吸，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陈昔，仿佛害怕这只是个梦境！

“我爱你，路远。”陈昔深情地凝视路远的眼睛。

第四十三章：这一跪

第二天早上路远得回学校上课，因此陈昔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空荡荡的了。昨晚路小远并没有立即接受陈昔的表白，这让他如坠冰窖。自恋点说，路远都喜欢他那么久了，不就是在等待他有一天也可以回应他的感情么？但显然从昨天路远的反应来看，那小破孩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