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开始，又这样的结束，挺好！

我长长舒了口气，我真该好好睡一觉了。

014.

找了一起值班的人商量，我主动提出今后由我来值晚上零点到八点的晚班，反正这班最是难熬，他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在他们看来我这是想努力表现好早日得到老总的谅解回到原来的部门。

我笑了笑，也不否认。

我的生活开始迅速恢复正常，每天零点接班，早上八点交班，然后回家睡一天，睡起来接着上班。老杨他们学校有个技能考证的培训，我把小梁打发过去那边了，让他参加培训考个证书以后找工作也容易些，老杨那边有空房间，有空还可以看电视上网，不像我这里那么无聊。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除了脸色有点白之外，其他一切正常，毕竟从开始值夜班以来就几乎没见过太阳是什么样子的了。

公司很顺利地被金鑫收购了，老总也离开了公司回家过退休生活去了，金鑫除了派了张总过来接手之外竟然没有再派人过来，公司依旧保持原班人马不变，大家一时雀跃欢呼。

有了金鑫强大的资金注入，再和他们原本的五星级酒店联盟，那栋害苦了全公司的公寓式酒店竟然开始出现起死回生的趋势，看来根本的问题不在地段和定位上，而是资金和管理上出的问题。并且，公司已经有了准备推出下一个楼盘的打算。

看着大家信心百倍积极努力地准备大干一场好挽回前边的颓势，我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毕竟在公司干了那么些年了，我也想出点力。关键是我也不想就这么守着车库过一辈子啊！

趁早上交完班，我坐电梯到了五楼人事部，找了人事部经理把我想复职的意思跟他说了。他沉吟了一下说：“老总前边是说过保留你职位的，可是他走时候也没交代我们什么时候恢复啊，再说了，现在公司人事都没动……这事我看你得亲自和张总说去，我们部门不方便替你说，那样有逼着张总替老总兑现诺言的嫌疑！”

“我哪能自己去找他啊？那样不是越级了么？”我皱着眉头说。

“这样吧，你写份要求复职的报告，然后去找张总签字，只要他签字同意了我们马上帮你复职怎么样？”人事部经理很干脆地说。

没办法了，他明摆着不愿得罪张总，所以把事情全推了过来，这万一弄好了他可以做个顺水人情，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大可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这经理也太狡猾了！

写好了报告，我硬着头皮进了电梯，我除了感情的事之外，做任何事情都不喜欢拖拖拉拉，这倒是个鲜明的对比。按下了11楼，我感觉手指好象被电了一下。

我们这栋办公楼最顶上设计了个两层小复式楼，以前老总在的时候，复式楼的第一层是办公室，第二层是他的休息室，这个小复式就在11层。

电梯到了，我顺着走廊走到小复式楼前，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推开玻璃门进去。

“张总，我来……”我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这哪是办公室啊，一个宽大的客厅，沙发电视家具一应俱全，客厅另一边是个开放式的厨房，漂亮的旋转楼梯延伸到二楼，整个房间装修时尚豪华，分明就是杂志上的样板房啊！

里边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我又小声叫了几句“张总”还是没人回答，于是赶紧退了出来。

“你来这干什么？”我背后忽然有人冷冷地问了一句。

我一转身，看到张总正冷眼看着我问我。

“哦，我来……这个，想请您看下。”我赶紧把手里的报告双手呈上。

他刷一下从我手里抽走了报告，然后边推开门边说：“我等下看，你下去吧！”

我松了口气，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又走了出来，叫住我，然后把手里的报告扔了过来说：“我签了，你去叫人事部处理吧！”那么快？估计他也就只看了标题吧。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随后赶紧说了声：“谢谢张总！”

“那天欧阳静喝醉，你扶他上的楼，我这是还你的人情，我这人恩怨分明，欠你的先还你，你欠我的我也会想办法讨回！”他冷冷地说完，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我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但马上被他这几句话给弄得心口一堵，反而镇定了下来，我冷笑了一声，心想，随便你，大不了我就辞职。看了一眼我的报告，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张猛！是够猛的，狠狠的几笔几乎穿透了纸张，而且就签在王海龙几个字的上边！

拿了报告交到人事部，人事部经理有些吃惊。“那么快，张总不是出去了么？你怎么找到他的？”他问。

“我在11楼遇到他的啊，他看了就签了，这签名总不会是假的吧？”我有些得意地回答。

“什么？你去了‘后宫禁地’了啊？天，上次开会你们保安部主任没跟你们说啊？”经理惊呼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后宫禁地？我这段时间都值夜班，没遇到过主任呢！”我奇怪地看着他。

大概是意识到说漏了嘴，他赶紧拉过我悄悄地说：“张总搬到公司来住了，当然这也是为了工作方便，以公司为家嘛……所以公司有新规定，11楼是张总私人休息的地方，任何员工未经允许是不能随便到11楼的，上次开会已经宣布过了……还有，张总办公室已经搬到10楼了，以后可你别乱往上跑啊！”

“哦，我下次注意！”我懒得再听有关张猛的任何事情了，所以敷衍地答了一句。

“还有下次？你连地下车库都不想呆了吧？”经理不满地说。

真亏了我们公司的这些天才想出“后宫禁地”这称呼，还真贴切，他可不就是个爱摆谱的土皇帝么？我走出人事部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鄙视了一下。

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感情的事情也暂时不去想了，反正想了也没用。就像老杨说的那样，等着吧，等着合适的人出现吧！为了庆祝下顺利复职我决定周末请老杨他们喝一次酒，但是打死也不在家喝了。

015.

找了个夜市的摊子点了些吃的，要了两箱啤酒，当然也没忘了给老杨要了瓶高度白酒，然后逐一打电话邀约他们过来。

很不巧，孙兵关机了，估计在办案吧；再打老杨的，他说在外地参加学术会议呢，前边几天跟我说过了啊……哦，我给忘了。只好打给小梁，他说在上晚课呢，考证时间太紧，每天课程开到晚上11点才结束。我拿着手机翻了翻，公司同事？算了吧，没多少交情，上次集体把我当替罪羊的事我还记恨在心呢。大学同学？早就各奔西东了……

把电话本翻了个遍，满满的数百个电话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跟我喝酒的，我放下手机，却发现刚刚边翻电话时候我不知不觉竟然喝掉了小半瓶白酒了。

不找了，自己喝吧。

我开始学着老杨的样子自斟自饮起来，忽然发觉这白酒好象要比啤酒好喝多了，为什么以前都只喝啤酒呢？马上招呼老板过来，告诉他，啤酒不要了，给我换两瓶白酒过来。

独自一人喝了一晚上，然后起身付钱走人。老板正在找钱呢，我弯下腰去抱起一箱啤酒对他说：“不用找了，我拿着这个走！”

“你没事吧，要不我给你叫辆车？”老板好心地问我。

我冲他微微一笑说：“你看我像有事么？我跟你说，我不打车，就这么走着回去，你信不信？”

“不是啊，这种酒后劲很足的，你现在没事等酒劲上来了以后可就难说了，还是打个车安全点。”老板解释说。

我早抱着那箱啤酒开始迈步了，自我感觉除了有点晕之外，步子还是很稳的。

“好家伙，一个人干掉了五瓶白酒，这酒量……”我听到老板在背后说了一句。

我当真没有打车，就抱着那箱啤酒走了快一个小时出城，好像在和谁赌气一样。出了城之后，酒劲上来了，我本来直着走的，可是走着走着就歪到路边去了。放下啤酒箱，坐在上边休息了会，我最后一丝意识提醒我，得打车才行了。

可是坐了半天，都没一辆车过来，我感觉脑袋越来越沉了，一个劲想往地上躺。忽然有几颗凉飕飕的东西溜进了我的脖子里，赶紧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抓到，那东西又蹿上头顶了。什么东西啊？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然后就感觉脸上噼里啪啦一阵水滴浇了下来，接着哗啦啦的声音四处响起，原来下雨了！

那雨滴倒是把我打醒了一点，我起身抱起那箱啤酒，又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四周都是空旷的空地，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在雨中闪烁着，我眼前一片模糊，脚下的大地不停地旋转。

一辆出租车从我身边刷地驶过去了，溅了我一身的水，我顺手抓起一瓶啤酒就朝它扔了过去。手没劲，扔出的啤酒瓶就在我脚边碎开了。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啊？”我冲着远去的车辆骂了句。

没想到出租车又退了回来，我赶紧又抓了瓶啤酒在手里，他要敢回骂我就让他挂！

车里出来了一个人，顶着大雨朝我跑了过来。

“上车！”他拉着我就往车那边跑。

我被他带着跑了两步，脚步不稳，自己把自己绊倒了，而他的手还抓着我的衣服呢。

“你谁啊你？拽我？”我胳膊肘一拐把他手甩开，然后赶紧查看地上的啤酒箱子碎了没。

他凑近我看了看，然后问我：“你喝酒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得更近了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然后呵呵一笑说：“我认得你，你是欧阳……你住402，我住302的……”

“废话！”他低声说了句，然后伸手来拉我，“看来你是喝醉了！上车吧……”

我摇了摇头：“不上！”

“雨太大了，先上车再说！”他有些着急地说着，然后强行把我拽了起来，推着我往车那边走。

到了车门前我一抬脚就把门踢关上了，然后用脚抵住车门：“我说不上就不上！”

出租车司机在里边骂了一句脏话，我马上就扑到车窗上，瞪着眼拍着他的车窗：“你骂什么？你他妈给我下来……”

欧阳赶紧跑到司机那边道歉，然后掏出钱包付钱。

我转头看了看路边，然后又转身往回走。出租车走了，欧阳追着我跑了过来问我：“你干嘛呢？”

“拿酒啊，我还能干嘛？淋湿了都……”我咕哝着朝那箱酒歪歪斜斜地走去。

欧阳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过来一把扶住我说：“别闹了，雨那么大先找个地方躲躲……”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就愣住了，这里两边都是准备盖房的空地，连处躲雨的屋檐都没有。其实躲不躲都无所谓了，我们俩全身早湿透了。

“走吧，前边可能有躲雨的地方。”他有些无奈地说，然后脱下外衣，把我手拉到他肩膀上，接着把外衣顶到我们头上，一只手拉着我的手，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强行地拽着我往前走。

我早就意识模糊了，摇摇晃晃的身体忽然有了个坚实的依靠，精神马上放松了下来，半睡半醒地跟着他飘了一段，我就听到他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那边有个工棚，我们进去等雨停了再走吧……”他对我说。

被他连拖带拽地弄进那个废弃的小棚子里，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欧阳用脚扫了扫棚子中央的杂物，然后用手摸了摸确认没什么扎人的东西了才扶着我坐了下来。

小棚子是用废木板随便钉起来的，四周都透风，也只有中间一小块地方是干的，我坐下之后就想往地上躺，欧阳赶紧扶住我，然后转到我背后坐了下来……

据他后来所说，当时那样子怪怪的，他一开始在我背后是用双手推着我的背以防我往后倒的，那样子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给人运功疗伤似的，后来手酸了，开始一点一点往后缩，最后支持不住索性放手了，我就整个靠在了他怀里。

“王海龙，你别睡着啊，小心着凉……”他对我说，声音就在我耳边，我从来没和他这么近过。

016.

可是他说晚了，我不光睡着了，还开始做梦了。

我梦到我躺在个大浴缸里，欧阳正拿桶一桶一桶往里边加冰块，开始还觉得挺滑稽，后来就有点受不了了，于是我冲他吼了一句：“够了，你想冻死我啊？”

“你这病啊，得用冰敷才行，你就忍忍吧！”他笑着对我说，然后又往里加了一桶冰了。

“我没病，你才有毛病呢！”我怒道，“又是冰敷，你不会别的了啊……我要起来了！”但是我发现我全身都被冻在冰块里了，一动都不能动。

“没毛病你这两个月老躲着我干嘛？”欧阳问我。

“我哪有……”我心虚地小声回答了一句，然后换了个口气说，“欧阳，快把我弄出来吧，我真冷得要死！”

“不行，不行，除非你发誓说你没喜欢过我，你不是故意躲我的！”他还是不停地往里加着冰，这次干脆一桶冰直接倒我脸上了，我立刻感到呼吸困难，似乎连空气都被冻住了，但心头却怒火中烧。

“我操，我就偏不说，有种冻死我好了……不对，我偏要说，我就喜欢欧阳你怎么了！我就故意躲你怎么了！你没事就和你那张总呆一块去吧，跟我这瞎搅和什么呢你，我操……”我终于忍不住大吼大叫起来……

被人猛地摇醒了，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还是一片漆黑，我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但是身体还是不住地发抖。

“王海龙……你……你刚才说什么？”我听到欧阳在我耳边问我。

“什么？”我迷迷糊糊地问他，“这是在哪？”

“你刚才说……喜欢我？”他轻轻问了我一句。

我顿时就被吓得酒醒了一半，幸好身处黑暗之中他没办法看清楚我的样子，我假装又睡着了没有回答，不过剧烈的心跳却把我出卖了，在安静的黑暗中，它又急又重地撞击胸膛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晰！

我肯定刚才做梦的时候把那句话吼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欧阳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摇了摇我：“走吧，雨好像停了。”

我浑身没一点力气，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够起来，欧阳把我扶了起来，然后走到我前边，一句话不说就把我拽到了他背上，背着我走出工棚的时候他忽然问了我一句：“王海龙，你是醒着的么？”

我头伏在他肩膀上，没有回答，他熟悉的味道一阵一阵涌进我的鼻孔，然后渗进心里，我怦怦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我又要睡着了。我告诉我自己：王海龙，你一直在做梦，从来没醒过！

我还是在第二天中午醒了过来，发现我已经躺在了一张温暖的大床上，睁开眼睛的瞬间觉得头痛欲裂，又赶紧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清醒了以后我却发现，虽然我依然是和平常一样趴着的睡姿，可是怀里抱着的却不是枕头，而是一个结实的身体。

一动不敢动地呆了几分钟，然后昨天晚上雨中凌乱的片段就开始不停地在脑海中闪过，而且全是欧阳的脸和身影……那么说，我现在抱着的……不就是他！

我的脸就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之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身体，他的一只手搭在我背上，而他的下巴就抵在我头顶。轻轻地抬起头，我首先看到了他宽宽下巴上密密的胡渣，接着是嘴唇，然后是很挺的鼻梁，再往上一点，看到他那双很好看的睫毛正柔顺地盖在眼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