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会穿裤子……哎哟……你倒是轻点啊！”欧阳的大嗓门听得很清楚。

“又不是没看过你没穿裤子，装什么啊你……而且还不止我一个人看过呢！”张猛愤愤地说着，“你在王海龙面前怎么就没那么‘甲醇’？”

“张猛你存心来找茬的吧，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呢你？”欧阳也开始冒火了。

哈哈，估计是没听到电话，两人拉扯时候又碰到了接听键，所以我才能趁机窃听一番，而且还是为我吵架，好玩死了！

“你干嘛去啊？”过了一会，我听到欧阳问。

“帮你把脏衣服洗了啊，馊了都，难闻死了！”

“你？洗衣服？……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衣服拿去扔了呢！”欧阳惊奇地说。

“你不是说看不惯我动不动扔你脏衣服么？我是想扔了的……不过算了，免得为这事你又得和我闹半天！”

“你还真要洗？放下吧……你说你一堂堂总经理给我洗什么衣服啊，让人知道像什么话？我是不习惯你为我乱花钱才不让你扔我衣服的，每次你扔完我衣服就又买一大堆回来，我哪穿得了那么多啊……真别洗了！”欧阳急着说道。

“你再说什么总经理那些我跟你急！”张猛的声音忽地大了起来，“是不是我不当这经理了你才会像以前一样对我？”

“猛子！你给我放下！”我忽然听到欧阳换了个称呼，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我还以为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叫我的了呢……”隔了半晌，我听到张猛幽幽地说了一句。

“猛子，你听我说。”欧阳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你这辈子就没帮人洗过衣服，你也不能替我洗，更不能为了我去改变自己……你要没了一直以来的锋芒和傲气，那你以后就没法在生意场上去战胜对手了！”

“我不在乎！我才不要什么锋芒和傲气，从你喜欢上王海龙开始，我他妈就输得一塌糊涂了，我连你都留不住了，我还能战胜谁去！”张猛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现在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先别说王海龙，猛子，其实我老早就想跟你好好谈谈我们的事了，不过你一直都回避我，每次我刚开口你起身就走……你也知道我这人是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的，我也不想再骗你，就直说了吧。我离开金鑫是因为你爸找过我了……他，他知道我们的事了……”听欧阳这么一说，连我握着的电话都差点脱手飞了出去，我猜此刻在欧阳面前的张猛应该会更吃惊。

“不会吧？”张猛的声音听起来果然很吃惊，随即又变得很愤怒，“他妈的是谁那么卑鄙告的密，我查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他……我爸他逼你离开金鑫的？”

“谁说的都不重要了，你爸他也没让我离开，是我自己辞职走人的……你爸他其实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一直逼你结婚，这次亲自找到我也是逼不得已……猛子，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我们……我们……”欧阳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连我在电话这头都有些着急起来了。

“什么？”我听到张猛也紧张地问了一句。

“我们……唉，这该怎么说啊这……”我听到砰的一声，似乎是欧阳猛敲了下床头。

“你倒是说啊！”

“我们是亲兄弟啊！对不起，猛子，我是你哥……你和我，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欧阳终于很清楚地说了出来！

025.

我啪地合上了电话，张大了的嘴半天没合上。

我竟然无意中撞破了这么个天大的秘密，心中那个震惊啊，实在是不敢再往下听了。而且，我马上就拎着保温桶冲出了医院，跳上熊猫一溜烟开着就跑，好像做了什么坏事怕被发现一般。

太过仓皇，开了一段才发现刚刚排骨汤没放好已经洒了些出来，赶紧靠路边停了，找出纸巾去擦，擦了几下之后缓过神来了，我跑什么啊我？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再说了欧阳和张猛也不知道我全听到了啊，我还真搞不懂我刚才的举动，真是莫名其妙！

这样一想，总算有些放松了，就算是知道他们的秘密我也不能说什么和做什么啊，只能当作我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吧，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他们的事，我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不过这也太巧合了啊，别说别人，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不光欧阳和张猛的巧合，连我打通电话都能窃听到不该听的东西，007也没我这么厉害吧？

看了看保温桶，现在打死我我也不敢想着把排骨汤拿上去给欧阳了，好不容易炖好的，算了，便宜孙兵一次吧，他前边手受伤我连个水果罐头都没给他送过。

打了孙兵的电话，然后直奔他的宿舍而去，他打算等他老婆调过来之后才买房，所以现在还住在单身宿舍里呢。

进了宿舍，他正皱着眉头叼着烟看材料呢，见我进来他把手中材料一合，然后装进了文件袋里，这才招呼我坐了下来。我知道他们有的材料是保密的，坐下了之后我竟然开始盯着那文件袋看了半天，心有余悸地想万一我又很巧合地看到里面的秘密会怎么样呢？

孙兵看到我怪异的神情和眼光，立刻警觉了起来：“大晚上来找我什么事？说情贿赂打探案情什么的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

我这才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知道你铁面无私，我才不会来碰这个钉子呢！”

孙兵呵呵一笑：“量你小子也没这个胆，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把保温桶推给他：“喝吧，便宜你了，我今天炖的排骨汤，看你那么辛苦保护市民，给你补补！”

孙兵看了看保温桶又看了看我，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凑近我问我：“怎么忽然关心起我来了？大晚上给我送汤？你可别喜欢上我啊，一个小梁就够我头疼的了……”

“靠！”我刷地站了起来，一把拎起保温桶，转头就走。

“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走啊……就算要走，汤也给我留下啊，我又没说不喝！”孙兵在后边追着我说。

我走到车子旁边拉开车门回头冲他吼道：“你这玩笑开大了，我告诉你孙兵，以后休想再到我们家蹭饭吃去！”

上了车继续开，刚刚他一说我想起小梁来了，这孩子被我打发到老杨家了以后我就很少过问了，想想我也太不够意思，前边迷着欧阳就干脆连小梁也甩一边不管了，到是他不时打电话过来关心关心我的情况，一口一个哥叫得我心里暖暖的。

直奔老杨家而去，敲开门，恰好是小梁来开的，一见我立刻高兴得什么似的，拽着我半天都不放手。

“你杨叔呢？”坐了下来之后我问他。

“出去旅游去了。”小梁笑嘻嘻地说。

我本来还想找老杨谈谈的，听小梁这么一说还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就吃惊了：“老杨去旅游？他不是一标准的老宅男，他也会去旅游？再说了他不是才从外地开什么学术会议回来？”

小梁神秘兮兮地冲我眨了眨眼说：“杨叔开会回来以后就变了个人了，整天乐呵呵的，偶尔还哼上几句歌，然后晚上会在房间里聊天打电话到深夜，学校还没放假呢，他竟然请假出去旅游去了……哥，你说杨叔这是怎么了？反正我是看出来了！”

“哈哈，这还用猜，八成是上次学术会议时候遇到动心的了……老杨的春天来喽！”我哈哈大笑起来，老杨平时就一书呆子，还真想象不出他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又问了小梁准备考证的情况，这才想起带来的汤，赶紧打发他喝了。

小梁喝着汤心满意足地说：“还是我哥好，想着我要考试，还特意弄汤给我喝……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我亲哥一样！”

我咚地从沙发跳了起来，盯着他，然后问他：“小梁你跟我说过你是你家里的独苗吧，你不会还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兄弟什么的你不知道的吧？”

“啊？”小梁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我，“我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我离开家到这以后，每次我妈打电话给我都说早知道再生一个，免得现在他们两老孤伶伶呆家里没个在身边照顾的人呢……可是，哥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又坐了下来。“不是，我发神经，你不用管我，赶紧把汤喝完。”

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就拿起来接了，不认识的号码。

“兄弟，还生我气呢！”电话里的人说。

我又再次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是谁啊？怎么张口就乱叫人兄弟？这太夸张了，我不会承认的我跟你说……”我噼里啪啦急着冲电话里嚷。

“啊？你是王海龙吧？我孙兵啊，特意打个电话跟你道歉呢……可你刚刚乱七八糟说的什么啊？”孙兵在电话那头奇怪地问。

呼，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坐下，“孙兵啊……你不用你手机，弄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你想吓死我啊？”

“我手机充着电呢，这是我宿舍的座机啊……吓你？你看《午夜凶铃》了？”孙兵说，“刚刚我真是跟你开玩笑呢，后来想想也觉得不合适，我不该拿这个来乱开玩笑，对不起啊，王海龙！你胡言乱语的，不会因为这个受刺激了吧？”

“唉，这跟你没关系，我今天晚上神经过敏……没生你气，都那么些年了还不知道你？我在小梁这呢。”我对孙兵说。

从小梁那出来后，直接回家，一开始还有点高兴，看小梁精神状态比前段时间好多了，老杨也开始寻找春天去了，孙兵依旧活蹦乱跳的，这不都是好事么。

可是渐渐的心里又冒出了一丝复杂的滋味，我知道是因为欧阳和张猛的事，我一直在努力把自己从这事中分离出来，可是不管怎么告诫自己这不关我的事，我还是没办法把“秘密”“同志”“兄弟”这些词从我脑海中消除。更主要的是，我不知道我现在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这件事情才合适，是该兴奋还是该惋惜，又或者该担心还是好奇，反正我的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我想，这都是因为我太喜欢欧阳了，所以他的事也变成了我的一部分。

难怪有人说我我就像一个透明的大玻璃缸子，放进点东西进去就开始晃晃荡荡找不着北了，根本不适合藏进任何秘密，除非再拿个大口袋把自己密封个严严实实。

整个周末没有再去看过欧阳，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我怕万一又再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我这缸子里再塞进点东西非撑破了不可。就这么心情复杂地过了一个周末，周一时候还是硬着头皮去上班了。

到了车库，一眼看到那辆BMW平常停的位置时候，我赶紧一转方向盘，把车开到了最里边的角落里，躲到一辆“金杯”后边，这才开门下车。以往我都会故意把熊猫贴在BMW旁边，那可是副总都不太好意思停的位子。顺着墙边溜到电梯门口，偷偷瞥了一眼，那里其实一直是空着的。

幸好我做事的楼层离张猛办公室挺远，平常也不太能够遇到他，进了办公室方才有些安心，然后开始做事。快下班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我又吓了一跳，竟然是欧阳打过来的。

抱着电话直接冲到了卫生间里，把小隔间的门都推开看了看，确信没人在里边了，这才反锁上卫生间的门，躲进最里边一间按下了接听。

“什么事？说！”我压低声音紧张地问。

“在开会？不方便？”欧阳在那边也压低声音问我。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下情绪，才用正常的声音接着说道：“没有，在公司呢，嗓子有点不舒服……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这个，你下班后有没空？能到医院来一趟么？”欧阳问我，“有点事叫你帮忙。”

“恩，没什么事，我下班后就过去，就这样了啊。”我匆匆说完就赶紧挂上了电话，摊在了马桶上，完蛋了，我现在跟他说话都不自觉地心虚得要死，以后可怎么办啊？

026.

下了班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医院，先在病房门前探头探脑半天，确定只有欧阳一个在里边这才推门进去。

“来了啊？”欧阳放下手中的杂志问我。

“恩。”我冲他点了点头，顺便观察了他一下，表情很正常，跟平常一样。

“是这样的，我明天手术，他们需要签个什么同意书，而且非得是亲属才行，我这会也没什么朋友在身边，所以就想找你来冒充一下替我签了，这样行吗？”欧阳问我。

“好啊！”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亲属，听着还怪让人想入非非的，虽然是冒充的！

叫小护士拿了同意书进来，我也没仔细看，就准备开始填写。

“这是我弟弟，让他签行吧？”欧阳问小护士说。

“可以啊，我刚看到就猜你们是两兄弟，长得挺像的！”小护士边替欧阳测体温边说。

啪，我握着笔的手一抖，笔就滚到了床底下去了。

我手忙脚乱地趴下去捡，头咚地就撞到了床边上，疼得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不住地往脑门上揉。

“怎么了？”欧阳侧过身子，一把拉住我的手，“让我看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小护士莞尔一笑说：“你们先填着吧，我去其他病房看看，等下再过来拿。”

小护士走了以后，欧阳瞪了我一眼说：“不就填个表么？你紧张什么啊？他们又不会真去查你……还是你不愿意我冒充你哥？”

听到他这话我脑海中忽地掠过一个念头，马上站了起来，指着他大声地问道：“你到……底冒充过几次人家的哥啊？”

“你说什么啊？我哪里冒充过人家哥了啊？王海龙你要不愿意签字就算了……我再找别人吧！”欧阳皱了皱眉头说，“你今天怪怪的，我哪里又得罪到你了么？”

我又失态了，刚刚差点就问他‘你到底是不是冒充张猛他哥啊？’使劲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清空了，然后拿过表格开始填，边填边对他说：“没有，我经常会有点神经质，你别在意。”

填好了表格，我们随便聊了两句，我就起身准备走了：“欧阳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手术完了我再来看你！”

“好啊！”欧阳淡淡地说了一句，“说了就一定要来啊！”

“恩。”我答应着准备走出去，忽然有些奇怪地转身看着他，“你说什么？”

这不像欧阳和我说话的口气啊！

欧阳脸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过头去装着找东西：“没什么……你先走吧！”

我摸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心里在琢磨着刚才他的话，嘴角渐渐地露出了一丝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