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来休息，樊语瞥见了路边的一个小店，店门口挂着纸糊的灯笼，门槛高高的，店内四面墙上高高低低的挂着各种各样木雕的傩面，在屋里昏暗的灯光掩映下十分瘆人。

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四面环绕的各种怒目獠牙的傩面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竟然悬挂着一个微笑着的傩面，樊语直直的朝着那个傩面走去，与其他的傩面的凶恶可怖不同，这个傩面闪烁着邪佞，那几乎眯为一条缝的双眼中透出令人窒息的光，令人全身发冷。

樊语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傩面，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那裂开的嘴角和眯起的双眼给吸走了，脚步就直靠了过去。

伸出手刚要触到那张傩面时，脚底下一阵冰凉传来，让樊语怔了一下，低头便看见了一块碧绿莹润的东西。

低头去拾那块玉，樊语没发现头顶上的傩面眼睛弯起的弧度大了一些，嘴角也更夸张的勾了起来。

刚刚触到那块玉，樊语便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中看见面前有一双赤裸着的双脚，踩着奇怪的步调靠近……

樊语用力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上覆上了一层细细的汗，被单被抓破了，凌乱不堪，颜修毅感觉到了动静也醒了过来，紧紧搂住了还在不断抽搐的樊语。

天已经亮了，细微的光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樊语瑟缩在颜修毅的怀里，不断的抽泣。

“别怕，别怕，我是小毅啊，我在这里，小语不哭，不怕啊……”

“小毅！”樊语抬头看看颜修毅脸上的担忧，“小毅还活着，太好了！……小毅我，我做噩梦了……我梦见好多可怕的怪物……好可怕……”

“只是梦啊，只是梦，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恩，小毅再陪我一会儿。”樊语脸上还挂着泪水，就蹭着颜修毅的胳膊睡着了。

颜修毅笑了起来，掏出手机给江明路发短信让买点早饭外带进来，不时揉揉自己发麻的手臂。

樊语再次醒来没多久，江明路就带着蛋糕牛奶和女孩子们逛完街回来了，看见醒来后呆呆坐在窗口的樊语，猛扑了过去，“小语，你总算醒了，我们可担心死你了！”

“别听他的，他在街上玩得不知道多开心呢！”夏玲在一旁撅着嘴，“小语，你最该感谢颜修毅，他基本上没吃没睡陪着你的，昨天人找你找得快哭了。”

樊语的脸红了一阵，接过江明路手中的吃的，“不好意思……害大家担心了。”

“知道就好，”颜修毅洗漱出来，脸上还挂着水，“为了一块玉大晚上乱跑，你还真是没长大啊！”

“别怪小语，玉一定很重要吧。”杨筱曼帮樊语把盒装牛奶倒在杯子里，“小语，下次别乱跑让我们担心了。”

靠在门口的龙滕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樊语，脸色很阴沉，“你还记得自己昨晚都去了哪里么？”

“嗯……”樊语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把昨晚在江边找玉的过程告诉了众人，众人都不由得脸色发白。

“在江边的一个小店？”江明路夸张地大声说，“可是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可是躺在巷子的一所民房前面啊！而且……还浑身湿漉漉的！”

“而且我们一路上找都没有看见你……是不是有人盯上了你才对你下手的啊。”颜修毅脸色比昨晚还要凝重。

“我不知道啊，我……我好像也没有和谁结仇啊。”樊语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四周。

“还有一个问题，”龙滕走到樊语面前，“昨天小苏说了，门是锁上的，你怎么出去的？”

“是锁上的？不会吧，我就是径直走出去的……”樊语苍白的脸色更是不见一丝血色了。

“难道是有人存心害小语？”夏玲脸上满是恐惧。

“应该不是，樊语没有丢任何东西，也没受到什么伤害，”龙滕的神色更加阴沉，“他描述的情况和我们所见完全不同，樊语他，应该是……撞邪了。”

第五章

“撞邪！”又是江明路的叫声，“龙滕！你别吓人……你……你也太迷信了……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是啊，这个……”夏玲也有些为难。

“真的有可能的，”一直在沉默的杨筱曼突然发话了，“我和龙滕都是湘西的人，这种事，听说过很多的……甚至……见过的。”杨筱曼声音越说越低，可是在周围安静的气氛中却让人听得很清晰。

“我……真撞邪了？”樊语的脸色更是煞白。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颜修毅惊叫一声扑上前来，“会不会经常就精神分裂什么的……”

“应该不会，施术的人应该只是想从樊语那儿知道些什么，没有想害他。”龙滕仔细看了看樊语，“脸色不太对，还是去老人家那儿看看去吧，以防万一。”

“什么老人家？”江明路好容易从“撞邪”的惊恐中脱离出来。

“就是有一些懂邪术的老人家，可是……阿滕，这里是旅游区，应该很难找吧。”

龙滕一直阴沉的脸色浮现一丝快意，“不难找，昨天就找到了。”

……

“你们就别跟过来吧，人多了老人家不高兴，杨筱曼过来，其余人在这儿等着，”龙滕扶住还有点虚弱的樊语，站在昨天发现樊语的大门前，“颜修毅，我知道你担心樊语，不会用多久的，你就在外面等吧。”

颜修毅一脸不甘地盯着龙滕扣动了红色大门的门环，再被江明路拖着躲到一边去了。

门很快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苗族衣饰的女人，龙滕和她用当地的方言说着什么，杨筱曼在一边很适时地把樊语推了过去，女人打量了一下樊语，脸色凝重地把三人迎了进去。

樊语被拖着来到了一个嚼着烟草的老人面前，老人斜着眼睛看了看樊语，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龙滕和老人说着话，樊语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只能问杨筱曼，杨筱曼说，“阿滕在谢谢老人救了你。”

“救了我？”樊语看了看老人，疑惑不解地看着杨筱曼。

“嗯，昨天的情况阿滕跟我说了，要不是老人，你已经淹死在沱江里了。”杨筱曼一脸关切地对樊语说，“昨天的情况，看来施术的是很厉害的人，一般人破解不了他的法术，应该是这个老人家等待时机把你救上来的。”

“龙滕不是说施术的人不是想害我么？怎么会……”樊语刚刚恢复了一点的脸色又瞬间惨白了。

“应该阿滕不想你们太害怕吧，他觉得自己应付得来……没事了，老人说施术的人好像看见自己救你了，也没有阻拦，应该不是想杀你，你不用太担心。”

“可是……这样让人怎样不担心啊，活着么大，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樊语揉揉头，一脸痛苦。

“没关系的，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不是么？”杨筱曼笑起来，很温柔很甜美。

樊语也笑了，“是啊，我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怕起来了，真没用啊……”

“我们走吧。”龙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脸色更加阴沉了，“老人家逐客了。”

樊语云里雾里地走了出去，杨筱曼一脸担忧地在龙滕身边问着，樊语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忧心忡忡的。

“没事的，你没有得罪人，可能只是无意中伤错了人，不会再找上你的。”龙滕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樊语，声音柔了下来。

一出门，颜修毅一干人就围了上来，看着樊语脸色不对，也不敢多问，只能一起默默地走回了客栈。

江明路被颜修毅挟持着想尽了一切办法逗一直愁眉苦脸的樊语，可是樊语只是微笑着说，“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就继续各种发呆走神去了。

直到将近晚上，樊语结束了一直的半沉默，“小毅陪我去河边走走吧。”

第六章

颜修毅虽是很担心樊语现在的情况，可是也不能拒绝，只得拿了件外套披在樊语身上，跟着追了出去。

正在在煮茶的苏婉看见两人下了楼，忙从隔间走出来，“又要出去？！小语他不是……今天晚上你们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安排了你们去苗王谷和苗寨的……”

“没关系的，小苏姐，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樊语笑着拉着颜修毅跑了出去，留下苏婉一脸忧心地站在原地。

“喂，你跑出来干什么，大家都很担心你啊，”被樊语拖着跑的颜修毅不解地问，“小语……”

“我要去确定一下，不然我没有办法安心和你们一起去玩。”樊语一脸认真。

“哈？”颜修毅愣了。

“我真的很好奇，我觉得太真实了……”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江边，樊语凭借着记忆一边缓缓走一边环顾四周，突然站住了。

两人面前俨然是那间挂满傩面的屋子，依旧是那么阴森恐怖，让人倍生寒意。

樊语回过神后连忙扯扯颜修毅走过去，门槛似乎比印象中的的要高一些，樊语险些绊倒在地，抬起头看着四周的傩面，也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

“那张笑着的傩面……不见了。“樊语踱着圈，喃喃着说。

“这位小伙子说笑了吧，哪里会有笑着的傩面哦，”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小伙子哟，傩神可就是因为面相凶恶吓走那些妖魔鬼怪的呀，哪会有笑着的哦。”老婆婆摇摇头，“婆婆我虽然是个外地人，来这里也快五十年了，没见过也没刻过笑着的傩面哦。”婆婆口音有点重，但跟街上那些摆小摊的当地人一样，还算听得懂。

“可是，婆婆，我真的……”

“小伙子别说话，我都知道，昨天来过我这间店吧，”老婆婆取下墙壁上一个未完工的傩面，仔细端详着，“看你的样子昨晚应该是中邪了吧……我给你一个隔邪的东西。”

老婆婆拿出一个小的傩面挂吊坠，“这个是上百岁的庙门口的桃木雕刻的，沾了不少香火，施过术的……你挂在身上，一般的邪术就近不了身了。”

樊语看着老婆婆布满老茧的手颤颤巍巍递来的东西，连忙说，“谢谢老婆婆，这么贵重，我不知道自己钱够不够……”

“诶，小伙子拿走吧，老婆子年纪大咯，要这钱没用了……”

“这怎么行？！婆婆就靠这个赚钱的……婆婆我身上带了300，你看够不够……”好不容易把视线从周围的傩面中移开的颜修毅忙插进话来。

话音还没落，老婆婆已经开始向外赶人了，“哎呦，天黑了，小伙子们走吧，快走快走啊，婆婆家里呆不得咯……”

微黑的木门缓缓阖上，两人只能转身走开。

樊语捏着手中老婆婆给的挂坠，感叹了一句，“唉，解开一个迷，又多了一个疑问。”

颜修毅看着樊语放松下来的表情，笑了，“可是，安心多了，不是么？”

“切，你当我真的怕那些鬼东西啊！”樊语瞪了颜修毅一眼，“何况你怎么肯定这个没花钱得来的东西真的能保住我的命？”

“别瞎说！我们小语傻人有傻福，哪会那么短命！”颜修毅捏捏樊语的脸，“还说不怕，一整天不说话，害我担心死了。”

“我那不是心里有事么！”樊语吐吐舌头，“我不怕，不怕！”

……

关上大门的阴暗的屋子里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龙婆，不收钱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我哪敢收他的钱啊……”龙婆叹了口气，“看见了笑着的傩面……这下又危险了哟。”

第七章

难得地睡了个好觉，樊语却在天还没亮就被颜修毅弄醒了，“快起来，樊语，今天我们得出去啊！别迟到了啊！快起来！起来！”

揉了揉眼，看着面前被自己起床的样子略有萌到的颜修毅，樊语轻轻地抱怨了一声，便翻身下床了。

很快的，六个人便都准备完毕，在楼下大厅集合了。

“樊语怎么也要来！”平时很少说话的杨筱曼这时却突然惊呼了一声，“阿滕，樊语不能跟着我们……”

“闭嘴！”尽管声音放低了，龙滕的语气仍旧很严厉，“樊语的身体不是已经没事了么。”

“可是他不能去啊！他很有可能还会连累我们的！”杨筱曼一改往常的羞怯，居然大声喊了出来。

“啪——”龙滕一耳光甩在了杨筱曼脸上，“够了，闭嘴！要去大家一起去！你别再危言耸听了！”

顿时剩下的五个人都怔在原地，杨筱曼眼里噙着泪水，捂着脸哭了起来，看着龙滕正要还说一句什么，龙滕狠狠瞪了她一眼，杨筱曼一愣，接着抽噎着说，“是我不好，不该乱说，都是我因为太害怕想多了，大家走吧，对不起……”

江明路连忙过去安慰她，“不是，没什么的，你也是关心樊语，我们都知道的……”

“没必要打人吧……”樊语小声嘀咕着，“杨筱曼说的也对，发生这些事之后，我的确是个不祥之人了……”

“好了，”颜修毅扶额长叹了口气，“都是为了大家，为了小语，何必闹得不愉快，快走吧。”

这时苏婉也走出来了，一看这架势，不由得急了，“哟，你们这都是怎么啦！出个门还弄哭哭啼啼啦！没事没事……小苏姐送你们上车，好好玩，好好的个旅游别伤了和气啊，真是的，我头疼了哦，一群小孩子……还愣着干什么，走啦——”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一辆空着的大巴面前，夏玲拉着哭哭啼啼的杨筱曼先上去了，江明路作为一个专业的“和事老”不得不去劝一脸怒气的龙滕，最后樊语和颜修毅也上了车。

“你们是随团一起去的，小心要一起行动，千万别走丢啊，导游可不会每时每分都看着你们这群小鬼……听话别乱走，你们六个一定要在一起听见没，手机不许关机……还有啊……”

苏婉牌碎碎念完毕之后，车里已经差不多满了。

这时候一个长得很俏的苗族服饰的男生跳上了车，扫了一眼车里的人，随后很欢快地冲司机喊道，“可以开车啦！”

司机点点头，车缓缓发动了……

“我叫麻漓生，是你们这次出行的导游，是当地的苗人啦，你们叫我小麻就行啦，对了，我今年20岁哦，有没有和我同大的？”苗族服饰的男生开始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