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认真计较起来，武淼淼确实没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他别有用意的说出这件事，无疑就跟隔空打了武淼淼一巴掌。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两人相处，你过分高看了对方一等，有时不是尊重，反像笑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毕竟这部戏要拍的时间长着呢。”

“没事，他都把人安排进来了，就当工作呗。看来，楚音小朋友圣眷正浓呢。”

当然“浓”，不“浓”佟远林能接连几天不回家？

媒体能捕风捉影的到？还会带人外出吃饭？

现在都给半路插进这剧组了，鬼都不信不浓。

听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情，闻乐文确认，“真的没事？”

武淼淼笑笑，“别吵我，我要养精蓄锐，到了片场，还要大战情敌，扞卫正宫地位呢。”

这部戏名叫《杀战》，讲的是五代十国那会儿的故事，一个小国风雨飘摇，老皇帝死后，将小皇帝托孤重臣，一代将军誓死保卫家国，可随着少年天子逐渐长大，位高权重的将军备受怀疑，最后以死正名。中间，穿插一帮辅佐小皇帝的能臣谋士，武淼淼演的那个角色就是所有谋士中最英俊潇洒，一心相信将军忠心，屡次苦劝皇帝也相信将军却未果，最终将军死后，他也飘然远去的角色。

光看简介，就知道角色确实讨喜，闻乐文是费了番心思弄到手的。

由于这部戏开拍之前，就经历两番换角风波，新闻炒的很热，宣传效果早有了，导演又偏是个惜名、专心拍戏不爱炒作的人，不想投资商的钱纯浪费，所有剧组人员一到齐，让各家媒体拍照完，就当开机了，紧接就拍戏。

楚音看到武淼淼，稍微愣了下，经自家经纪人一提醒，才算想起来，是自己这部戏中对手戏比较多的人。

进组前，他大概了解过主创的一些人员，但确实没太注意到武淼淼。

不过，总算知道同是混娱乐圈的了，难怪长的也不差。

这么一来，对那晚日本料理店的事，他好像抓到什么苗头了。

本来他就承认武淼淼长的不错，虽然比他大了六七岁，没那么鲜嫩水灵，但十七八的时候应该是颗好苗子。不排除也有爬过佟远林床的可能。

导演正在导几个老戏骨和一干配角演老皇帝濒死那场戏，其他人在旁观摩，当然，这是针对新人。不爱观摩的也大有人在。

楚音朝一边坐着的武淼淼走来，脸上扬起漂亮逼人的笑容。

“武先生，我看过剧本了，我们两人戏里对手戏挺多的，我又是新人，以后要多向您学习呢，麻烦您多多指教哦。”

瞧这话说的，不久前拿了电影节最佳新人奖，可不是新人嘛。武淼淼一个头回从电视那小荧屏转向电影大荧幕的人，倒被恭维成前辈了。真不知道该谁向谁学习呢。

对于不请自来的人，武淼淼一时傻眼，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总归要一起拍戏好几个月。

“互相学习，谈不上指教的。”

“呵。对了，那晚吃饭，一下没认出来武先生，都没顾得上打招呼，您不怪我吧？”

“我撞到你在先，估计当时你也‘不方便’，打招呼了倒显得不好。”

楚音一下哑口，他听得出来武淼淼口中的不方便是指什么，被佟远林包养、所有人对此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儿，但当面被人这样点明又是另一回事了。

后来，楚音不尴不尬地再闲话几句，武淼淼也妥妥相应。

待人一离开，闻乐文立马开口，“我有没有感觉出错，那小子刚是来……示威的？”

武淼淼苦笑，刚才自己的话里果真带出火药味了，瞧这人鼻子尖的。

“前几天晚上，我带惜惜吃日本料理，正巧碰见楚音和他一起……”

“不是吧？小姑娘也看到了？楚音知道你跟佟……”

武淼淼摇头，“惜惜没看见。”

那晚他一出来，佟惜惜就没老实坐在竹椅上等他，早跑一边研究人家店里摆放的那些海船海舰了。小丫头也没提看见亲爹，估计两人是错过了。

至于楚音是不是知道他跟佟远林的关系，他也搞不清。再说，管他呢，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也由不得他决定。不过，端看这示威的那么谨慎，估计楚音自己都糊涂着。

武淼淼不由笑叹，“我才知道，这扞卫正宫地位是多么的不容易。”

“……”闻乐文。

10.

第一天拍戏，没武淼淼戏份，又是在本地影视城取景，天刚黑，闻乐文就开车送他回别墅了。

回来前，佟惜惜打过电话给他，知道会正常回来，就说等他一起吃晚餐。

进门、换鞋，管家接过他手里东西时，告知佟远林也回来了。

武淼淼动作一顿，随即坦然，点点头，说知道了。

一大一小已在餐厅等候，武淼淼哪敢让人父女多等呀，匆忙洗了手，连澡都不冲了，就坐下吃饭。

“淼淼，今天拍戏怎么样？见到施琅了吗？是不是本人真的很帅，演技很好？还有瞿玟，你们女主角，本人真的很年轻吧？”

武淼淼笑，真是吃饭都堵不住这丫头的嘴。看来平时没少关注八卦新闻，他今天才知道主角换人，人家却早通过娱乐新闻知道了。新戏的宣传很到位呀。

“施琅真的很帅，瞿玟也真的年轻漂亮，报纸没夸张，先吃饭吧，惜惜。”

“又敷衍我……”佟惜惜瘪嘴。

两人还在笑着说话，佟远林突然出声，“吃饭不说话！没规矩！”

听着是说佟惜惜的，可不知怎的，那视线倒看了武淼淼好几眼。

佟惜惜撇撇嘴，嘀咕，“一回家就端家长派头，还不如不回来……”

武淼淼心想，祖宗，你闭嘴吧，我已经够肝颤儿的了。

吃饭中途，管家给每人盛烫的空隙，佟远林漫不经心的发问。

“这部新戏是什么啊？哪个导演导的？主角都请动施琅、瞿玟了，怎么还要你演？”

武淼淼只来得及在心里腓腹一句，装的真像，还没顾得上答话，佟惜惜倒先开口了。

“不是说吃饭不说话吗？”

“施琅、瞿玟主演，淼淼就不能演了？淼淼哪里差了？”

那样子，真是太气不过，双眼大瞪。

佟远林嘭的一声，把盛汤的盅盖盖上，厉声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佟惜惜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武淼淼一看形势不对，忙打圆场，“惜惜也就是好奇心重，多问了句，你那么大火气干嘛呀。”再瞄了眼佟惜惜，那张小脸已经满是倔强不服。

赶紧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迅速开口，“大小姐，这汤还太烫了，要不您去客厅看会儿电视，一会儿汤正好喝了，我再端给您？”

佟惜惜一把推了椅子，站了起来，“不喝了！撑都要撑死了！”

说着，蹬瞪瞪，跑上楼回房。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要气死。

这别墅隔音效果那么好，留在餐厅的人还依稀听见门咣当紧闭的声响，可想而知，关门的人是用了多大力气。

“反了她了！”佟远林拍着桌子，站起来，看那架势不知是要冲上楼跟佟惜惜来番较量还是怎的。

武淼淼忙拉住人，一个头两个大，这是要做什么哟，不回来也就罢了，回来连顿安生饭都吃不上，一大一小就没让他省心的。

“你好多天没回来了，她前几天就跟我闹说想你想的不行，你还跟她发脾气，她难过难过都不行吗？”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看她那脾气大的，她还把谁放眼里了！？”

管家眼神情不自禁飘向武淼淼，这可不就是大小姐眼里的人嘛，比亲爹亲。

“当然是你啦，你是家里顶天大的，她肯定把你放眼里啊！你怎么真跟孩子计较上了呢……”

“少来！”

武淼淼陪笑，“喝汤、喝汤吧，凉了口感就不好了。吃饭时最忌生气了，要消化不良的。”

佟远林鼻子哼了哼，拿起那盅汤。

武淼淼心底不由吐口气，又吩咐管家，把佟惜惜之前那碗汤送进房间去。

佟远林闻言，冷哼，“都你惯的！”

武淼淼咧嘴笑笑，他也就能惯这点事情了，小孩子惯来惯去也跟他惯不出血缘关系的。

佟惜惜还生着气，汤到底没喝，连门都没给管家开，后来还是武淼淼敲了门才有幸准进。

趴到佟惜惜床边，武淼淼抚着那一头拱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一下下梳理着，“今天帮淼淼出头，让惜惜受委屈了。”

“我讨厌死他了，讨厌死他了……”小姑娘闷在枕头里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委屈极了，“他要么不回来，要么回来就拉着脸，还管这管那，又凶我，还小瞧你，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武淼淼听得一阵心疼又好笑，说了这么多，看，重点还是亲爹老不回家的事吧。

他一手带大的小孩儿，他是清楚的，别看平时跟佟远林唱反调、不亲近、各种别扭，看不上眼，可心里是很在乎的。

小的时候，佟惜惜还愿意把这种在乎的心情表达出来，但可能佟远林老达不到她对他的高标准期许，这慢慢长大了，丫头就矜持起来，情绪不再外露，面对佟远林永远一脸嫌恶，冷热不定的样子。

“淼淼知道，惜惜是为我抱不平的，可他毕竟是你爸爸，做人家闺女的哪能这么大不敬的顶撞啊？……惜惜在淼淼心中可一直都是孝顺有礼貌的，下次不能这样跟爸爸说话了，知道吗？”

佟惜惜把脸捂在枕头里一声不吭，但武淼淼知道应该是听进他的话了。

佟惜惜聪明，又因为母亲不在身边，长期跟两个男人一起生活，心智上是比同龄女孩早熟许多的。

像今天这种闹脾气的事情都是少有，怪只怪佟远林好多天不回来，一回来还不控制脾气成心找事。

让佟惜惜喝了杯牛奶，把人哄睡了，武淼淼出了门来，不由想叹气。

一口长气哽在嗓子眼没吐出来，管家就突然出现在身旁，把他手中空着的杯子接了过去。

武淼淼没被吓着，反倒有了聊天的心情。

“谦叔，你说我今晚躲得过吗？”

“武少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什么需要您躲的。”管家依旧谨言慎行、恪守本分。

想起之前餐厅里，某两人针对他的大小姐问题，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如同平常小夫妻般的对白，还真就觉得确实没什么要躲。

“城门失火，殃及惜惜这条小池鱼了……”

“火没着的起来，不是？再说，大小姐可心疼着您呢。”

想到佟惜惜，武淼淼笑了，心里不由得柔软。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11.

武淼淼回到房间没看见佟远林，浴室里倒传出点动静。他走了过去，打开门，温暖透亮的光线下，佟远林正在浴缸里泡澡。

这浴缸还是佟远林专门找人从意大利定制的，说什么他平时拍戏累，定个功能全点的浴缸洗澡时还能好好松弛下筋骨。筋骨有没有得到松弛武淼淼不敢说，但在这浴缸里他被做的腰酸腿软的次数却绝不少。

抿了抿唇，坐到浴缸边，“我帮你擦澡。”

从门开到现在佟远林都没睁过眼，不知道的人真以为他睡着了，可武淼淼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佟远林不出声就是默许。于是，他拿过旁边的搓背巾揉擦着手下那一身精干光滑的劲肉。

三十好几的佟远林身材保持不错，尽管长期坐办公室，但却不像时下年轻人那样身上堆满了赘肉，许是他也经常进出健身房锻炼的效果，一双腿覆着疏密均匀的体毛，充满力量和男人味，连背部肌肉都锻炼的匀称精干，不跟那些专业健美人士相比，那也算得上漂亮。

“以后你别那么凶惜惜，她真挺伤心的……”

佟远林好半天，懒洋洋的“唔”了声。

武淼淼深呼吸，尽量让语气自然，“前几天，惜惜要我带她吃日本料理，出门前，她还掰着指头算有多少天没见着你了，小丫头嘴上没说，心里却是想你想的不行……”

佟远林突然睁了眼，仰躺着斜睨头顶的人，又闭上了。

武淼淼面不改色，手下动作越发体贴，力道舒适，“你记得吧，就是我遇到你和楚音那回，惜惜外套忘拿了，我回包间给她取，就碰巧遇到你们了……你说你，带人吃饭也不选避静点地儿，幸好惜惜没看见，要是看见多不好……”

佟远林还是之前那老僧入定的状态，武淼淼心里虚的厉害，不知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可一想，又横了心，说就说，躲得过就躲，躲不过大不了就被操一顿，伸头也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好了！

“哎，我当时怕惜惜等的着急，又怕你们俩碰上，都没顾得上跟你说句话呢……”

佟远林突然笑了，大笑不止。

他等了半天，这最后一句才是今晚的重点呢。

行啊，够可以的，这鬼话编的，合情合理。先堵了他一半要算账的借口，他要是再不开腔，下面就会有倒打一耙的奇观出现了吧？

“我跟个朋友吃顿便饭，干什么要怕自己闺女撞见？看见就看见了，过来一起吃好了，惜惜还有什么身份尴尬的吗？”佟远林顿了顿，“哦，不对，该不是你个东西怕尴尬吧？”

武淼淼心里大骂，我尴尬你妹！

脸上却依旧笑得温顺，“惜惜一天天大了，我知道你逢场作戏，可她又不知道，要是看出点儿什么，怎么受得了。”

“我跟你都同床共枕睡那么多年了，怎就没见她看出点什么，这随便跟个人吃顿饭，她就能看出点儿什么来了？”

武淼淼心里一滞，这是他最害怕面对却又不能不面对的问题，只要佟惜惜一天天长大。

最近，他不知做了多少次噩梦，梦见佟惜惜一夜之间长大，对于他和佟远林的关系瞬间洞若观火，看他的眼神既鄙夷又嫌恶。那一声声娇嗲的淼淼彷如前世那么久远难闻。

“……你别当她还是三五岁的时候，你的闺女该有多聪明早慧，你这当爹的能不清楚？”

想想佟惜惜自从刚满四岁那会儿被送回他们老佟家，言行举止无不聪明跳脱，上个学都比同龄人轻松容易，跳级更是家常便饭，佟远林还真觉得面上有光，挺骄傲的。

这话心里说，嘴上却没动静。反而心里一紧，继续积极应战。要再被绕几句，今晚的重点非模糊了不可。

“怎么着，你这今一晚都打算拿那丫头说事儿，做挡箭牌了？觉得她能救得了你？”

武淼淼眨眨眼，甚是无辜又糊涂，“说什么呢你。”

佟远林冷笑。

武淼淼仿若未闻，继续说，“以后逢场作戏别这么明目张胆了，还上报纸呢，真是。惜惜毕竟大了，不好糊弄。”说着，还轻捶了佟远林后背一下，嗔道，“以后注意，听到没？”

这是武淼淼的最后一击，佟远林再没个表态，他就真吃不准了。

好在，佟远林像是耐心耗尽了，一个用力把人拖进浴缸，跌坐他身上。

“我、我还穿着衣服呢，湿了湿了，都弄湿了。”武淼淼手忙脚乱的推拒。

“湿了正好，这湿了算什么，一会儿有你该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