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导的话别放心上啊，没骂的狠吧？要不我再帮你出出气？”

武淼淼筷子一顿，笑笑，“没事，本来就是我不好，贪睡过头了。导演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来了。”

“导演没说什么可有人说什么呀……”刚被闻乐文削过的小助理蹲在两人手边嘀咕了一句。

闻乐文扬眉，小助理瞟了眼不远处的宇翔。

闻乐文心中了然，冷冷看过去一眼。他这一眼传过去，宇翔也看了过来。

接着，就听宇翔跟自己经纪人说道，“看看人家那样才是大明星呢，不用跟我们一样吃盒饭，人经纪人亲自买午餐，还细嚼慢咽的吃，丝毫不用考虑时间的。真不知道这戏还要不要拍，我还得赶王导那剧组呢……”

宇翔的经纪人在闻乐文刚才赶回来的时刻就让他闭了嘴，这家伙倒好，被人冷看一眼，又迎头而上。

眼看闻乐文往他们方向走过来了，宇翔经纪人恨不得掐死自己这丧门星。他愁死了，自己怎么带这么个惹事精呢。

“闻哥，嗯，那什么阿翔不懂事，他也是着急，上午等久了，不免心浮气躁，口无遮拦的，您别计较哈，别计较。”

闻乐文单手放口袋，接了宇翔经纪人探过来给他点上的烟，吸了口，淡淡道，“你我都不是第一天混这圈子，闻哥借着比你多混几年的经验，好心提醒你下，别公司给你安排什么人你都带，是凤凰是鸦的一天两天可看不出来，日子拖久了，谁知是福是祸呢。你自己长点心眼儿。”

宇翔经纪人死死掐住还要还嘴的人，嘴上尴尬应和，“知道知道，闻哥的经验，一般人听不到，我这算是赚了大便宜了呢。”

闻乐文点点头，走了。

一个来回，没看宇翔一眼。

闻乐文半路掐了烟，凯旋而归，小助理咋舌竖拇指，武淼淼苦笑又无奈，其实，也不是多么有所谓的事啊。

宇翔愤怒的挣开自己经纪人，瞪着闻乐文离开背影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经纪人使劲儿把他拽到避静地，苦口婆心，“拍这戏之前就跟你说了，他带的人我们不惹，都相安无事到最后了，你闹什么啊你……”

“许哥，都是经纪人，你关系也不差，凭什么就那么给他闻乐文脸啊？”

经纪人只会为自己艺人好这点宇翔还是知道的，使劲儿平复了几下呼吸，忍着不满的发问。

“这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你听我的就没错。他带的那个武淼，你也看到了，这部戏你俩也不少对手戏，那也就是个脸还能看的人，刚才我是看他真耽误了拍摄，才没拦着你由你胡咧了几句，人家既然也没说什么，你就消停吧。别再找事儿了。”

宇翔不情不愿的嗯了几声。

经纪人到底不放心，临到拍戏前，又郑重嘱咐好好拍戏，不许再戏中出幺蛾子。

宇翔见他神色的确郑重，不敢胡来，倒真听话的把跟武淼淼的两场对手戏演完了。

经纪人在一边看着也放了心。

却不免唏嘘，现在这些刚出道的新人，红没两天，脾气是一个比一个大，正经儿演技不好好琢磨，整天瞎想出风头站高枝。真以为天下就自己一个大明星了呢。

他有幸得公司给个当红炸子鸡带带，本是高兴事，可这家伙脾气有够差，眼睛还长头顶上。带了一年，劳心劳力的要死。

一对比闻乐文带的武淼淼，就更加叹气。

那可真是一个有着良好职业道德的艺人啊，不早退、不迟到、不爽约、不泡夜店不泡吧，分内工作绝对尽职完成，甚至从没惹出过一宗绯闻。

哪个经纪人不愿意带这样省心省力的艺人呢？

可，话又说回来，当明星的，没点儿绯闻连炒作都没话题，上镜率太低，也不利于发展。

还是带这当红炸子鸡好，管他能红几天，有抽成拿才是正事。

其实，刚才炸子鸡问的问题他经纪人真也说不清。

圈里人都知道，当年闻乐文带了影后影帝出来，大家都以为他前途似锦了，可人家却自己主动请辞，以后只打算带个早期靠少年团体红火一阵的小明星——武淼（艺名）。

这事令圈内大多数人都瞠目结舌。

好多人原本以为武淼是个潜力股，会是下一个影帝或者金曲歌王什么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也就半红不红的混在娱乐圈，什么大的作为都没有。

就这，闻乐文也没扔了他。

打过交道的都知道，闻乐文对这武淼上心的很。

正是他的上心，武淼一直以个二线小明星的身份活在娱乐圈。

每年接个一两部戏，三两个广告，工作不重，但有工作。

而且，圈内还有个特邪门的事儿，武淼这人不红，但只要闻乐文想给他接的戏，最终总能接到。

这份邪门儿，多少有些让人拎不清闻乐文在这圈内关系的深浅。不敢往深地讲，但面上能看见的就是闻乐文跟已经分道扬镳的那俩影帝影后关系还不错。

如今两人早已稳坐娱乐圈常青树之位，鉴于此，大多数圈里人还是要给闻乐文面子的。

06.

今天的戏赶在下午四点多拍完了，武淼淼一上车，闻乐文就让他闭目休息会儿。

虽然身体很累，两腿站的都没了知觉，但武淼淼也实在睡不着。

闻乐文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拍戏累是一部分，但最主要的却是因为昨晚被折腾狠了。

这么多年佟远林一直没对武淼淼失去兴趣确实令他有些意外，但还有些不意外的是，佟远林也没放弃养其他情人，男男女女都有。

那样的身份，人又长得很不赖，真放着旗下长风娱乐这么好的条件不利用，也确实糟蹋浪费。

可就算如此，武淼淼也依旧三不五时的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闻乐文拿这时不时的“死去活来”当做武淼淼还被重视的直接体现，安慰了自己不下上千次。目前的状况就是：有武淼淼就有他，没有武淼淼他就安排不了自己的前程，他得抱死了武淼淼这颗依附于别的大树上的飘摇不定的小幼苗。

闻乐文始终不敢说武淼淼在佟远林那究竟是什么分量，当然不会是唯一，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武淼淼最起码是佟远林养的人中最特殊的一个。

不讲别的，单论佟惜惜跟武淼淼的亲近，佟远林的其他情人就比不了。更别提堂而皇之出入那栋独居的庭院别墅，还一起生活。

闻乐文觉得，这点不变，他跟着武淼淼就不会出错。

车子开到桐华高中，闻乐文下车接了佟惜惜，看着这位大小姐钻进车里，一如平常的跟武淼淼亲昵撒娇，闻乐文就更加笃定自己的赌注没下错。

“淼淼，今天拍戏很累吗？”佟惜惜觉得武淼淼脸色比早上还差。

“嗯，很累很累，哪哪都疼了。”

佟惜惜一听刚要动作，看那架势就跟要给武淼淼一个安慰的拥抱似的，可随即又安分的坐好，正色道，“你可不能这么娇气，做大明星都很累的，拍戏不断。你这样子，怎么做得了大明星。”

武淼淼看着佟惜惜一本正经的表情，忍着笑，继续说，“所以，我一直就是个小明星啊。”

“既然知道，那还不好好努力，说什么累。”

“呃，但，就真的累嘛。”

佟惜惜侧过身，一双小手按上武淼淼的肩膀揉捏着，“那我以后经常给你捏捏肩膀。我跟你说，淼淼，你可不能这么娇气。”

武淼淼顿时笑的双眸温润灼灼，“嗯，我都听惜惜的。”

闻乐文透过后视镜看后座两人的互动，听着刚才那番对话，不由摇头笑的愉悦。

这一大一小，说不准谁比谁更会撒娇，小的撒娇、大的宠着，大的撒娇、小的纵着，进入角色都不需要预演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武先生这部戏还有个三四场就拍完了，最多三天的事，到时能休息上大半个月。”闻乐文笑着跟佟惜惜言明，好让小丫头放心，别再装小大人了。

“真的吗？”佟惜惜瞬间惊喜，“太好了！那淼淼又能天天接送我了！”

武淼淼点着她的鼻子，气笑了，“这是让我休息的假期，你以为是为了伺候你这大小姐吗？刚刚心疼我还像回事儿的，现在又原形毕露了。”

佟惜惜忙又讨好的给他揉捏肩膀，“我的意思是说这样我们就不用麻烦闻叔叔接送我啦，你放假，闻叔叔也要放假的嘛。淼淼，你都不心疼你经纪人的。”

武淼淼给气的啊，小丫头反应是越来越快，聪明劲儿遮都遮不住，话都说的让人接不了。

“能为惜惜小姐服务，闻叔叔深感荣幸。”

闻乐文哈哈笑，心想，再过两年，等这丫头什么都知晓的时候，武淼淼肯定是哄不了她了。

“闻叔叔把淼淼照顾好就行，我是次要的啦。”佟惜惜嘻嘻笑。

转而想到什么，突然问，“闻叔叔，之前不是说淼淼新戏试镜的吗？那新戏是什么？什么时候拍啊？”

“是部电影，你的淼淼要演个足智多谋、俊逸潇洒的谋士。等这次休息完，就进剧组了。”

“哇喔，谋士啊，是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特别厉害，给人出谋划策的啊？。”

武淼淼笑出了声，“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不过，就是个小配角，你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哪。”

佟惜惜立刻怒其不争，“你这人吧，还没开拍就先泄气。难道你不知道好多大明星都是演配角才红的吗？人家施琅，以前就是跑龙套的，也就比你大个三四岁，现在都拿三个影帝了耶。”语气颇为施琅骄傲。

武淼淼把伸到自己眼前的三根细长小手指拿开，抬头看前面的闻乐文，两人视线在后视镜中相碰，武淼淼抱以无奈的笑，隐隐还有些歉意。

施琅就是闻乐文当年带出的那个影帝，当时仅以二十四岁的年龄，首次触电荧屏，便在国内举足轻重的电影节上斩获影帝头衔。

娱乐圈也不是混了一天两天了，事到如今，武淼淼早已清楚当年闻乐文放弃如日中天的施琅，突然转向只带自己，是多么贻误人家前程的事。

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提过让闻乐文另择他木而栖，带他是大材小用，但都被拒绝了。闻乐文只说，带谁都是混口饭吃，带他还能吃得更好，没必要给自己找其他罪受。

闻乐文话说的既直白又隐晦，武淼淼却明白了，佟远林从来不亏待人。最后，他便只好安慰自己，都是工作，一样一样。

“惜惜喜欢施琅吗？闻叔叔给你要张他的签名照？”

给了武淼淼一个往事不要再提的眼神，闻乐文转而讨好小丫头。

“可以吗？可以吗？”佟惜惜激动的声音都变调了。

这个年纪她刚对好多事情开窍，现在的高中班级同学又都比她大上几岁，正是追星的年龄，一群女生在一起每天聊最多的话题，就是娱乐圈的一众俊男靓女明星。

以前因为武淼淼的关系，佟惜惜本就对娱乐圈的好多明星如数家珍，加入这些话题，轻松而容易。

聊得多了，她也开始有自己的审美观和喜恶。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关注娱乐圈，只是为了看她的淼淼新闻多不多，变成大明星没有。

哦，人佟惜惜同学是以新闻量的多杀、占据版面篇幅的大小来判断武淼淼的走红程度的。她一直很遗憾，只有少数新剧宣传时，她的淼淼才能占据报纸一角的位置。

“当然可以了，惜惜还有什么喜欢的明星没？闻叔叔把他们的签名照都给你要来。”

佟惜惜眼睛都放光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武淼淼这个明星当的物超所值。不，人超所值了。

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当红明星，有阳光帅哥、有清纯美女、有幽默感十足的综艺节目主持人，还有两三个老戏骨影帝。

武淼淼听佟惜惜提那些较为年轻的几个明星还能理解，可怎么还有年龄跨度那么大的男明星呢？

他重复了一遍“年龄跨度大”的那几个男明星名字，迟疑的问，“惜惜，你也喜欢他们这样的？”

佟惜惜笑的狡黠，眨眨眼，“同学喜欢的啦，我给她们每人要一张，当做礼物送出去。”

不知怎地，武淼淼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以前佟惜惜从没这样激动表达过对圈内明星的喜欢，刚突然听到小丫头开始追星，他心里还莫名一慌，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小女孩的青春期如约到了。

因为这几年关于孩子教育的书看过不少，武淼淼转瞬也想得通，又听佟惜惜说的几个年轻明星名字，也只认为是正常粉丝对待偶像的心理。可当听到，呃，老男人的名字时，他是真心惊了。

但，好吧，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之后，武淼淼结束手上那部偶像剧的工作，在家休息的时间，跟佟惜惜小朋友又多了个共同话题：八卦娱乐圈各种八卦。

这天下午，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在家里客厅，一人手边放一杯鲜榨橙汁，头顶着头，撅着屁股趴在地毯上共分享一份娱乐报纸。

管家视若无睹很久了，却管不住好奇的耳朵。

“淼淼，这个宇翔是不是就你刚拍完那部电视剧的男主角啊？”

“是啊，帅不帅？”

“不觉得，没你帅。”

“真的？”

“当然啦，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

“哈，你可真不害臊呀。不过，我同学说他演戏确实太浮夸，像只花孔雀。正好你跟他拍了戏，回头我要找来看看。”

“……你同学太有眼光了。”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同学。”

“……”

“哎哎，淼淼，你快看看这张照片，是不是我老爸呀？背影好像哦。”

报纸一下子完全推到了武淼淼的眼前，管家立时屏息以待。

好一会儿，武淼淼都安静的没说一句话。

佟惜惜有些奇怪，“淼淼？”

“啊，哦，不，不是你爸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不上这些新闻的。”

“是没错啦，不过真挺像的耶。这个楚音最近很红嘛，拿了电影最佳新人奖，又跟陌生男人传绯闻呢……可是，淼淼，你们娱乐圈两个男的之间有什么绯闻好传的啊，又不是男女朋友……”

武淼淼觉得浑身毛孔都有些直立起来，慌张把报纸折了，“不看了不看了，惜惜，你不是还有功课要温习吗？走吧走吧，我陪你温习功课去。”

“哎哎，不急的呀，你别折别折，我还没看好呢。”

“谦叔，你把报纸收了吧，我带惜惜做作业去。”

管家迅速动作起来，像是为了这个动作已经准备很久了。

佟惜惜瘪着嘴，不情不愿跟着挪到不远处地台上的书桌前。

直到晚饭前，两人都像以往无数个日子里的那样，一个温习功课，一个看剧本。间或地，时不时搭话两句。

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天许是武淼淼看剧本太投入了，佟惜惜每次跟他讲话，都要叫好几声才能得到回应。

07.

佟远林今晚又没回来吃饭，武淼淼带着佟惜惜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就让她洗洗澡先睡，明天要上学。

跟小丫头道了晚安，帮她把空调调到适宜温度，掖好被子，武淼淼这才回房。

把照顾佟惜惜的整个流程做完，人突然闲下来，一时竟也不知做什么好。

略显疲惫地缓缓坐到床边，许是室内灯火通明的光亮刺的人眼睛疼，武淼淼伸手拿过灯源的遥控器，把所有灯都关了。

一室漆黑，他这才跟得到什么安全感似的，放松了身体一下躺到床上。好一会儿，深深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