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静默的将自己找的一味药丸递给了他，“我在书中看到过，一丸药可以平复各种内伤，你看看对你的伤势有没有效？”

齐盖诧异的拿了过来，拔开了瓶塞，略微闻了闻，立即挑眉：“大还丹？”

书生点头，看着齐盖眼也不眨的立即倒出两粒吞了，然后盘腿坐下打坐了半个时辰后，才睁眼。他又歪着脑袋问他：“全好了？”

齐盖神清气爽的点头，毕竟失血过多，脸色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但眼中熠熠光彩却骗不了人，看来，他不但身体内部伤势已经痊愈，更甚者，还略有精进的样子。

书生看了半晌，又慢吞吞的摸起一个药瓶，递了过去。“只有两粒药，一粒一甲子功力！”

齐盖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形容了，他除了默默接过这个药瓶，似乎，多做些什么，都是无力的。

但，最终，他也只是倒出了一颗药，吞下后，又一次打坐了两个时辰，才睁眼。

再睁眼时，等着已有几分不耐的书生都经不住咦了一声。

原本的齐盖，整天穿着乞丐装，流里流气的做派，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故意藏拙。而如今的齐盖，只要他愿意，丢进人群里，绝对是难以让人发觉的。

而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是那一双眼。原本的齐盖，眼中自信昂扬，光彩流转，是藏也藏不住的少年恣意风采，而现在，其中的光华全部隐没，一双眸子中，尽是安详平淡的颜色，看着，就像大隐与野的隐士一般。

齐盖微微一笑，一扫衣摆而后直起身子，看向书生。

书生傻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在看，立刻闹了个大红脸，掩饰性的咳了咳，轻声嘀咕着：“还有，这个是……”

“不需要了。”齐盖一句淡言，打断了书生继续摸出来的药瓶。

书生抬眼去看，一时又跌落在他那双古井无波般的眸子里。

第五十章：因祸得福（二）

齐盖看着书生盯着自己出神的样子，不由勾起嘴角一笑，心里十分舒爽！

看来此次的遭遇还真是祸福难料，虽说先前受得罪不少，但看看现在，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因祸得福的多啊！想必以后的路程，不会再是自己一人自说自话了！

“武学一向没有捷径的，真正的本事还是得靠自己留下的血汗和脚印为证。这次我之所以服用了紫武丹，主要还是担心一会出去的时候，还会遇上巫老魔他们，这颗紫武丹下肚，平白添了一甲子的功力，已是不劳而获了！其他的，是真的不需要了！”齐盖特地放柔了声音，缓缓的解释给书生听。

书生听罢，除了愣愣的点头以外，还落在那双眸子里，一时半会拔不出来。对此，齐盖自是乐见的。

更甚者，他还得寸进尺的伸出手，暖暖的握住了书生瘦长白皙的掌心，一点点的要凑上前去，对着殷红的地方就是浅浅一啄。

准备再次印上唇去，来点更为深刻的印记时，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又响了起来。

“狗改不了畜生！”书生羞愤异常，为自己一时的大意失荆州懊恼不已，流氓就是流氓，改的了外在，改不了内质。

齐盖委屈的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心里暗自懊恼，就不应该轻轻啄那一下，就该直接把他给办了！就不能给他反应的时间！太失策了！

同时，嘴贱的回道：“唔~狗改不了啥？”畜生？亏得一向自恃文人儒雅的书生也有说溜嘴的时候啊！

书生被这句话驳得脸皮通红，大意！大意！

对于能驳得书生回不上话一回，齐盖大乐，心里也明白，主要还是书呆自己恼了自己，才这么大意的爆了粗口。否则以以往书生的那点小精明，哪里有他便宜可占。

而书生为什么自己恼了自己呢？

想着，齐盖更乐不可支的想再去逗弄书生，为什么？无非是他自己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与其说他是恼恨，不如说是羞愤。

“咕咕……”突然一阵诡异的响声打破了二人间那种怪异的氛围。

而当这阵声音响起的时候，书生面色更加红晕，看着齐盖的眼神都透出了兽的狠劲，大有你敢笑就灭了你的气势在里面。

齐盖的笑声硬是被这样眼神逼了回去，咳嗽两声后，才正色道：“我们进来大概有一天一夜之久了，这么长时间里，你都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饿也是应该的。只是再这么下去，人就受不住了！我们先出去吧！”

书生依旧盯着齐盖，狠戾的看了半天，确定他不会，也没有笑他的意思后，才点头转身，率先走在前面。

齐盖无声的在后面咧着嘴笑了一下。立刻恢复一张严肃的脸，跟在书生身后。

可能是有了齐盖这个强劲的后盾在，书生接下来的路程走得不再那么胆颤心惊，即便有几处机关实在想不全，也都由齐盖抱着，硬闯了过去。

两人爬过一个常常的通道，推开了顶上压着的园盖，走到最后一扇门前时，书生脸色蓦然一亮，齐盖一看就明白，这道门后面就是他们最终的出路。

两人手握着手，一起走上前去，推开了他们走到现在为止，遇到的最正常的一扇门。

门一开，两人立马愣在了当场！

这是……什么情况？

入目的是一个类似于洞穴一样的地方，场地很宽大，宽大到场内五十多人乱斗在一起也不会拥挤。

没错，此刻正有将近五十人缠斗在一起，总得来说可以分为三波，巫老魔与他那最后的帮手是一派，黑衣死士是一派，而另一派，自是他们俩最熟悉的凌园谈清等人。

两人双双递给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下一刻，齐盖就半搂着书生加入了凌园他们的阵地。

黑衣死士虽多，招式也狠辣，但上面命令过，要活捉巫老魔，是以，那一边打得还算是平分秋色。

至于凌园这边，黑衣死士下手就已经狠多了！除了一直被护着在三人中心的屈长尊，基本上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伤，而阿凛的尤为严重。

稍一思考，就能猜到，一定是阿凛太过出头，对付他的人远比对付谈清和凌园的多，而他本就带着伤，后背又护着人，即使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让出后背的人。所有也便受了更多的伤。

齐盖带着书生加入战局后，谈清第一时间就感到了轻松，他是几人中武学最差的，顶着黑衣死士的攻击是十分吃力的。是以，齐盖一出手，他就发现了他们。

并惊喜的叫喊到：“书卿齐盖，你们果然没死！”

书生一边乖觉的躲在齐盖怀中，一边冲着谈清高喊：“死？谁说我们死了？我们当然没死！”

齐盖在密室内糟了一趟罪，本身武功又略有所悟，有所精进，再加上各种灵丹妙药的滋补，以及一甲子的内力，此刻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一出手，四五个黑衣人纷纷倒地。

一旁一直围攻阿凛的十数人一看，立刻在眼中闪过不妙的眼神，手上的招式更加狠辣，力求快点解决阿凛好去围攻齐盖。

而有了齐盖加入的凌园谈清等人，立刻得到了舒缓的机会，齐盖一肩挑起所有围着的死士，并把书生发到与屈长尊一起，并交代道：“拿药给他们！”

凌园、谈清以及阿凛松了口气之余，不解齐盖什么意思。

而书生自是了悟，齐盖是让自己把从药材室里打包带出来的灵丹妙药拿出来分给他们，好歹救治一下伤势，以防外面秦家父子还有什么后招。

三人看到书生拿出的药丸，脸上表情几遍，有心想问哪里来的，又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也就作罢！服了药后，立即坐下打坐，争取时间稍作恢复。

那方齐盖混入黑衣人乱战中，简直如鱼得水，不见丝毫窘迫，若不是想为这边的三人拖一点时间休息恢复，显然，这些黑衣人早就被解决了。

一刻钟后，阿凛率先睁眼，看了一眼场地中的齐盖，自知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识趣的揽住屈长尊，看着场内的缠斗。

本来还看不懂局势，带着几分担忧和烦躁的屈长尊，一看阿凛这般，立刻明白此方已无碍，也就乐得坐在一旁心疼阿凛身上的伤口。

接着一次是凌园和谈清，两人睁眼后，看着场内被耍着玩的十几个黑衣人，都颇不是滋味。

谈清就直接嘟嚷着：“原也知道齐盖一直藏拙，却不想他这般神威啊！啧啧，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郎啊！”

看到齐盖一掌击出，内力雄厚的震开十数个死士后，谈清心有不甘的感叹了一声。

一番缠斗后，此方战争已然结束，齐盖乐悠悠的晃了回来，看了看众人都无大碍后，比了比手势，要众人跟他一起绕过还在缠斗的巫老魔一行人，往外走去。

一出山洞，果然就看到秦家父子正帅着千百轻骑和步兵在外守着。

立于军前的秦家父子显然没料到，率先出来的竟然是他们以为已经凶多吉少的齐盖与书生。

父子俩惊疑半晌后，还是对着手下兵士摆了摆手，兵士立即收起刀剑和弓箭，静待于旁！

书生此时看到这父子俩，脸上再没有了早前的各种复杂神色，只是黑沉得吓人！

这对父子，算计人命，早已算计到自己和自己亲近人身上来了。若是秦霖一点不知真相也便算了，可是显然，他心里是有数的。

呵！果然如娘所说，这个男人，虽当着圣朝贤相的名声，但从来只顾及自己利益，非他所要的，是一点也不在乎的。他娘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秦丞相，此举意欲为何？”书生拱手，看着是尊敬，其中的讽刺，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

秦霖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嘲讽，浓眉一蹙，压下心里升起的反感和布满，冷声说道：“容小侄安好？”

“好！怎么不好？即便秦丞相不记得自己的承诺，我也是好的！”书生勾了勾嘴角，心里暗骂，果真虚伪！

“你莫口出狂言，我父亲何时应了你什么承诺？”秦默怀立即上前，将一切拨的干干净净。

他们设计完全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就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此，书生的计划都没有得到预期效果，又哪里有什么交易可谈。

他这么想，书生一推估就明白了其中龌龊，计策未成，显然非他所为，但后果却要以失信于他来承担，果真好买卖！

书生也不愿在与他多辩，言而无信之人，何须一而再再而三的讲究信誉，只冷声对他们父子说道：“我也不与你争辩，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们，还想不想活捉巫老魔？还想不想从巫老魔口中问出秘密？”

“休得信口雌黄，什么秘密不秘密？我不知你这小儿再说什么？”秦霖脸色大变，立即驳斥。

书生不顾形象的翻了翻白眼，“那好，你让你的人马让开，让我们回去！”

“……”秦霖沉吟半晌，像是衡量其中得失，最后才半眯着眼说道：“你们都可以走，他，”指着阿凛，“要留下。”

书生差点被气得再次暴粗口，暗自忍了半天，才勉强冷着声音开口：“秦丞相，你要找的秘密，他是绝对不知道的！你以为，与天齐寿这种事情，谁舍得拿出来与人共享！”

“你……”秦霖父子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说他们，就连他身旁的凌园谈清等人，都露出了微微诧异的眼神。

几人在一旁，微微交流着：“那巫老魔，还有这个本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霖镇定一番后，再次开口，手上姿势一摆，本已息武的兵士又摆上了阵仗。

书生微微一叹，眼波流转，而后才开口慢慢说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半真半假

“秦丞相太看得起小生了，巫老魔永葆青春的事，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本也没什么，但是，与天齐寿这回事，却是秦大人您亲自告诉我的。”书生勾起嘴角，眼神直视秦霖。

“不可能，我没有说过这回事！”秦霖决口否认，却不想，这等于是间接承认了他们目前正在做的事情，也证实了书生所有的推测。

“不，秦大人，我没有说是您亲口告诉我的，而是，这件事，是您的所有举动告诉我的。秦大人是为谁办事，又有谁能指使得了秦大人这样的人物，想必，也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那么，这样一位能指使得了秦大人的，高高在上的人物，又有什么是非要到手不可的呢？

“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又有什么是他能瞧得上眼的呢？

“而秦大人，那晚在我与您商议计划的时候，我几番试探，您都如此严守口风，这样一件不能宣之于众，但又如此被那位圣上看重的事情能有几件呢？

“不能宣之于众的事，除了坏事就是好事。咱们当今圣上一直是个明君仁君，这一点，天下人都认可！那这样的事情必然不是什么毁天动地的坏事，必然是一件好事，而什么好事，又是不欲与人知，只愿自己独享的呢？如此一推算，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书生说得半真半假，而秦霖却早已被书生的这番推断给惊住了，眼里本是防备，随着书生说的越多，脸上表情变得越快，到了最后，还带上了几分欣赏和自傲，大有“我儿如此聪慧”的感觉在其中。

他的表情变化，书生看得真真切切，也看得几欲作呕，但知道此事还未结束，便忍着不快，继续往下说。

要保全众人，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秦大人，我看，巫老魔你是活捉不了的。他那样的，怎么也算江湖的一方枭雄，是有着他自己的气骨的。这样的人，也许贪图名利富贵，衣食享受，更追望长生长青；但，却最怕受辱的，若要他被活捉，他宁愿一死！”书生淡淡的开口。

秦霖被说的有些动摇，面上也带上了犹豫之色，看得在一旁的秦默怀也不由焦躁，这个巫老魔若能活捉，他以后才有更多的政治资本。

“你意欲如何？”既然书生能说出这番话，一定是有所依仗，不妨听听他的盘算。

书生垂眼掩过一丝欣喜，鱼儿上钩了！

“不如何，我若说，我知道巫老魔掌握的术法呢？”

“当真？”秦默怀脸上全是欣喜异常的神色，眼中闪过狠戾的光芒。

书生没看到，旁人却看得清清楚楚，都不由皱眉。

秦霖自是注意到自己儿子的异想，却并未横加阻拦，在他看来，男儿有些野心，有些计谋还不行，狠决也是成大事者必须的。

“假的。”书生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立刻堵得秦默怀几欲吐血，一冲动，他便想让手下兵士冲上前去绑了书生，却被书生的下一句话给阻止了。

“我若知道巫老魔的术法，我还在这凡尘折腾个什么劲，早寻了名山去一心成仙去了！”此间众生都以修仙成神为至上追求，所以书生这么一说，秦家父子也没有怀疑，“但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契兄是穿过层层困难跟着巫老魔出来的。我们一路跟来，也知道了许多他不愿意叫人知道的事情。”

秦霖父子俩眼中立刻散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光芒，默契的，父子俩没有像先前那般急躁，反而有种气定神闲的味道在里面，像是笃定了无论书生知道了什么，他们都能掌控局面。

而实际到底如何，也只有这父子俩人自己明白。

书生看着这父子两人的样子，面上嘲讽的神色更加浓郁，但语气却做得更加恭敬，让旁观者看了，无不觉得讽刺意味十足。

“巫老魔，我想是捉不了的，何不与我们合作呢！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想必秦大人也从未真正放在眼里，而我们所求，对于您，对于圣上来说，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事情。就如您在掌间握了一把沙子，总有些许无关紧要的沙粒漏了出去。您何不就将我们当做那沙粒漏了出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