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呆,你就从了吧 下——流水鱼
流水鱼  发于:2014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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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比先前天雷滚滚,众人已做好暴雨欲来的准备,却不想,这雷闪电鸣之后,却不见丝毫雨滴,雷电却已然收势的样子,怎奈何这一番心惊胆战的准备呢!

齐盖半蹲下身子,仔细翻腾了一下倒下的韩振羽,肯定的点着头:“死了。”

众人一听这个亲手击毙韩振羽的齐盖都这么确认了,立时放下了一直悬吊着的心,脸上也都露出了欢欣和庆幸来。

唯独一些年长的老者,面露哀叹和慈悲的对着韩振羽的尸身,呢喃了几句书生听不懂的话语。

一旁的齐盖对这群老者的行止微微诧异,若有所思了半晌,侧过脸对着书生的耳朵轻声说道:“早先,韩振羽说的是‘确实是个怪物,难怪人人不喜’。”

书生讶然,扭头看他,两人视线相交,眼中同情一闪而过,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一旁的蓝波淼已经神色冷然的吩咐着下面的人,将韩振羽和韩月牙的尸体放在一起,一起看守起来,这一次且不可掉以轻心。

书生在这边听了,微微对她侧目,这就是差别——在他还想着这种种到底是如何发生的时候,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已经开始计算之后的利益了!

书生微微喟叹,拉着齐盖和凌园谈清朝暂住的头人居所走去——暂住。

等到蓝波淼安排好所有事宜时,才发现书生一行早不见踪影,她心有所感的蹙了蹙眉,挥手令退了手下的一众人后,带着自家的奴人也往家的方向走!

是了!家。

一停三五日,红苗族终于是在韩振羽与韩月牙尸首快要腐化之前,联系上了银苗族的人,两方约了在红苗族寨外三百里处的一个落马坡前相见。

这二三日书生除了携着齐盖在寨子里瞎晃荡,凡是涉及到寨子营生和运营的一概事情,总要找了理由避开去。

三五次之后,蓝波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对着书生再没有了先前的好神色,看见了书生瞎晃荡时,免不了要刺上两句。

只是书生脸皮在自己这个表妹面前增长的速度,远不是她能预测的,从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对着蓝波淼的讽刺端的是书生风流就可见一斑。

只是不论他愿不愿意,这一次的落马坡之行,却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不但蓝波淼拿出他飞去不可的架势,连一种寨子里的老人都用期待和威压的眼光望着他。令书生倍感压力的同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

约定之日一早,蓝波淼安排好寨子里的一众事宜后,带着三十汉子,并书生齐盖等四人一起,用架子担着韩振羽与韩月牙的尸身上路。

书生跟着众人一路疾行,因着齐盖时不时的从旁辅助,倒是比上一次赶路要好受的多,只是略略有些气喘。

等到了晌午时分时,才到了目的地,只是落马坡前空无一人,书生不由疑惑:“你与银苗族真的约好了?”

蓝波淼不想搭理他,哼了哼,撇开了脸去。

书生讪讪的摸了摸鼻头,见怪不怪,实属他自讨没趣罢了!齐盖在一旁看得轻声笑起,惹得书生连连暗算于他。

大约一炷香时间,正待书生歇得缓过气来,就见前方大路上来了一对车马,且不说那些车马上的人,倒是车马本身就显得狼狈不堪。

书生暗笑的同时,不由奇怪:这银苗族也是苗裔,不会不知道此间地势,怎么还带了车马出门,遇前头那些难走的道路,车马早就该弃了,却不想这群人硬是驾着车马来此,不然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了!

第七十章:落马坡前遇故人(二)

随着这一行狼狈人马的走近,再由马车下走下两个人影来后,书生脸上的闲适悠游一点点的褪去,最后终是化成了一种冷漠倨傲的外壳。

一旁的齐盖见证着书生这一系列转变,心里微微叹息,手伸出去,悄悄把书生的手纳入其中,凉意暖意相互交融。

书生有所觉的抬起眼皮看了眼齐盖,后又半低垂着脑袋。

“又是他们?你说,他们怎么就成了阴魂呢!”驱也驱不散,逃也逃不开,书生细声咕哝,情绪里的低落和警戒却不再那样盛意。

齐盖仰天想了想,认真的低头去看他,只看到黑绸一样的发丝,被簪成一个髻顶在头顶,“阴魂不散,就要施法打散,天日总是青白的时候多,多晒晒总能消解怨气。”

书生肩膀抖动了一番,而后愈演愈烈,抖得竟不能自已,最后化为一阵轻笑声传开。

不止这周围的人,连那厢正走来的一行人都惊讶的看向书生,待看得是谁在这样肃穆的场合里发出了这样不合时宜的笑声后,惊讶就变成了惊疑。

领头者的两人显然更多了些防备,他们对视一眼后,径自走向蓝波淼。

一旁的蓝波淼早不动声色的将一切都纳入了眼底,这来的两个人,显然不是苗裔,她微微眯了一下眼,再看时,已恢复常态。淡淡的看着来到身前,行了苗家礼的两人。

“我不是你们今天要找的人,他,”手直直的指向书生,“才是。”

两人眼中没有惊讶,像是早料到一般,这让蓝波淼更不耐,这样的汉家人,就更阿爸一再告诉她的一样,一肚子坏水,明明早知道那边的书生才是他们要找的人,还偏生走到这里,夹着虚假的敬意给她致礼。

是的,虚假,虽然这两人才刚刚给她行了平辈论交的头人礼,虽然动作很到位,没有丝毫怠慢,但是蓝波淼就是从其中看到了他们的虚假。

书生的轻笑声在众人看过来的时间里,就已经慢慢止住,他微微喘着气,脸颊通红,眼睛晶亮,这厢再看那两人无惊无讶的看过来,不由绷了一下脸。

“我说为什么这么长的路,非带着我来受罪,原来根由在此。”书生咕哝了一句,再看那两人时,脸上也带着以往不曾有过的轻松,“秦大人,好久不见。”

秦霖一怔,像是没想到书生能这么轻巧的和他打招呼,对于书生每每见到他时,眼中的微微的怨、丝丝的幕儒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今日,这个孩子眼中……

秦霖再一次认真的审视了一次,这些情绪,都没有了!

“容兄,好久不见!”秦默怀见自己爹爹没有搭话,以为是有意拿腔,是以自己才开了口,父亲可以拿腔,他却不行。

“在此地看到容兄可真真是惊讶,不知容兄来此是游玩还是……”

“嗤——”书生不客气的嘲笑,“秦兄怕是刚刚没有认真听我们头人说的话,我就是你们一直要找的人呐!”

秦默怀脸上挂不住的抽了抽,他自是听到了,所说一切不过是情面上走走过场,这个书生还真是不识抬举。

“你成了苗主,那赵婉蓉果然是没有骗我了,蓝采蝶确实死了!”静默良久的秦霖突然爆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惊得书生一时七魂失了六魄。

赵婉蓉……蓝采蝶……不是一个人吗?

书生下意识的去看凌园,却只得到他默默移开的,死水一般静谧的视线,再去看谈清和齐盖,眼中所含俱是理解与愧疚并驾的眼神。

这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赵婉蓉没有骗”,什么叫“蓝采蝶死了”?

那他娘亲到底是谁?

书生的脑子像被炸开了一个洞,只昏昏沉沉的觉得那一处疼的厉害,又空虚的厉害,好像要取了他所有的精力和心神去补,却怎么也补不上,于是陷进去的精力越多,脑子反而越加糊涂。

“书呆、书呆……”一阵醇厚的男音一直贴着他的耳膜滑进来,书生本能的抬头去看那个人。

“……”书生觉察到自己张了张嘴,他问了,可是问了什么?他怎么听不到自己问了什么,又想不明白自己要问什么?

“……赵婉蓉是你娘,蓝采蝶也是你娘,一个还活着,一个死了,但活着的总是希望你好的……书呆,书呆,你想想你娘对你的好……”声音一直耐心的说着,絮絮叨叨,又反反复复。

来来回回无非那么几句话,好吵,吵得人脑仁越来越疼。

“我得去走走……”书生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突然说了一句什么,引得众人全部将视线移向他。

他无惧无愧的顺着这些视线一一看了回去,看到这些实现全部小心的收回去后,他方大声的又说了一遍:“这里太闷,我得去走走,一个人!”

说完也不再估计什么,大踏步的甩了众人,朝着落马坡上走去,这是片大叶林子和矮灌木混成的小颇,没有什么大型的野兽。

书生闷头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在路上所遇的种种。

只觉得,这真荒谬,比佛家的鬼神阿弥地狱还荒谬,怎么突然一个人就能有了两个娘呢?

可是……

好像一开始就是他自己认错了理,谁都在跟他说,他娘是蓝采蝶,却从没有说过赵婉蓉就是蓝采蝶。

赵婉蓉是谁?赵婉蓉是那个坐在红木窗下,一笔一划教会自己圣贤之理的人;是那个在梨花木榻上,一步一步教会自己行走的人;是那个在流水小院里,一句一句教会自己做人道理的人。

是那个永远带着奇特的贵气,躺在贵妃椅上,淡然隽永的人!

蓝采蝶呢?蓝采蝶呢?

她是怎样的?她做了什么?她在哪里呢?

书生突然想到自己在来到寨子里,做的那个梦!梦里有个女人与蓝波淼是那样相似,他曾以为是蓝波淼的影像投影所致,现在看来,那张梦里的脸庞说是与蓝波淼有三分相似,倒不如说是与他自己有五分相似!

“出来!”书生突然低喝!他是越想越糊涂,可是他糊涂了,这里也依旧有不糊涂的人,不是吗?

齐盖从书生身后的慢慢踱着步子走出来,三步之遥时,停下!

书生慢慢回转身子,盯着齐盖看了良久,眼里的神色复杂异常,很久,他扯着嘲讽,尖锐的问道:“你也一早就知道所有事情吗?”

齐盖脸上没有以往的痞气,看着书生反问道:“那你信我多少?”

信多少?书生微微翘起嘴角,有一丝嘲讽在里头。“你知道多少?”

齐盖的脸终是没有板住,长长呼了一口气,要往书生那边走去,却被书生毫不留情面的喝止!

齐盖顿了顿脚步,依旧坚定的朝书生走去,书生略带慌乱的朝后猛退两步,却不敌齐盖的速度与力量,被齐盖重重揽到怀里。

“书呆,我们之间,能不能不要这么讲话?难受!”齐盖紧紧揽住书生,将他按在怀里。

死命挣扎的书生蓦然止住了行动,手掌无力的搭在齐盖肩膀上,心里苦涩无比,是啊!看看他们先前做了什么?

像两只刺猬一样,互相竖着刺在刺探,刺探什么呢?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愿意说的,你别再这么跟我讲话,不要再露出那个表情……”齐盖埋头在书生颈项之间,瓮声瓮气的说道。

书生僵直的把脖子给往后掰,想把埋在他脖子间的脑袋给巴拉出来,却无果。

“你也那么对我说话了!”书生闷声指控!

“恩,我说对不起。”齐盖乖觉的接话。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静立无言良久,才听得书生一句弱弱的声音道:“齐盖,我脖子好酸……”

“怎么了?”齐盖抬头,看着书生若斗鸡一般仰着脖子的姿势,不由讥笑,“就这样,能不酸吗?”

书生委屈的瞪了他一眼,齐盖一凛,立刻换了狗腿的神色,讨好的帮着他捏脖子,“还酸吗?还酸吗?怎么这般不小心呢……”

书生被捏的直哼哼,心下不甘的同时开口道:“我刚刚走了多远?”

“不远,不过……估计你走回去天就黑了!”刚刚书生实在是心中有事,恍恍惚惚的朝着小坡跑了这许多路,也不见他叫累!但,现下想让他再走回去……难了!

“恩……”书生不在意的哼哧,“没事,你背我回去吧!”

齐盖扯了扯嘴角,表现的不情愿,实则心里早乐开了怀。

“齐盖……蓝采蝶……”两人你捏我享受的腻歪半晌,书生突然犹犹豫豫的开口。

“蓝采蝶是你生母。”齐盖默默的吐露一句,总结了所有话语。蓝采蝶何许人,重要吗?或许重要,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这一句对书生有用。

“她……”书生身躯一震,怔了好半晌,才艰难的准备再次开口。

齐盖一直等着书生把话问完,可是一盏茶时间过去,书生的那句话还是卡在“她”字上,不上不下,终是明白,书生的话,问不出口了!

可答案,他还是得给他。“……她在你周岁那年就去世了!”

“……哦!”一个无意义的应声,书生呆愣住了,去世了!——就是,真的,死了!

啊!也是,不然怎么从不见她呢?

想想自己梦里的那个女人,一脸英气,还带着男儿才有的率性!但是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却承载了一个母亲的所有。

若不是不得已,是不会弃自己而去的吧!

“书呆……”齐盖小心翼翼的碰触着失神的书生,不知他此刻到底是何感想,他娘早早就去世了,他不知道那时的他难不难过,或许,更难过的是肚子,没有亲长的照拂,一个稚龄小儿能有什么填饱肚子呢?

书生恍然回神,看着齐盖恍惚的笑了笑,“我刚刚想好好回想一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除了脸还有几分能记起来,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齐盖静默,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书生看着齐盖无言的样子,是真正的笑了,“其实,我并没有多难过,真的,赵婉蓉也罢!蓝采蝶也罢!总归都是我娘的。只是,我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让我一时又些乱……”

书生抓着齐盖的手,一点点抽剥着自己的心情,想用更明朗的语言叫齐盖感知他的心绪,“其实这般想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凌叔一提我娘就黯然神伤的样子,为什么我娘亲,我是说,还在等着我回去的娘亲,为什么那么急躁的要我一定换了东西回去……

第七十一章:蓝采蝶何许人

“为什么,我与娘亲这么不像,而与秦……也只有些许貌似……其实我是更像我母亲吧——我是说蓝……”书生语序混乱,没用到一些词汇时,总想着还要解释一番,才能更清楚。

齐盖却打断了他的絮叨,“我都知道……”温温的一句话,堵了书生所有的话头。

书生闻言看向他,齐盖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所有的,知道你称呼母亲是惦念生母之恩,称呼娘亲,是铭记养母之恩……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接受你的娘不是你的生母……”

齐盖轻声的说着话,一点点将书生想说却从没有说过的徐徐道出。

书生静静的听着由齐盖的嘴,道出的自己的心情和所有,一时有些奇妙的感觉充盈心田,觉得世间真是奇妙,会有这样一个人,知道你的所有,你说出来的,你没有说出来的。

这就像是世间的另一个你,呼吸之间,几乎能感受到脉搏的同步跳动。

齐盖的思理清晰,话语通畅,声音和缓,在他点点滴滴的叙述里,书生突然发现,自己内心被欺瞒的愤懑突然消失不见,那点慌乱,那点焦躁,正一点点被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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