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陈莫言暗地里喜欢了方正宇很多年, 原本只是一味的躲在暗处观望对方,却在大学时期被动地选择了表白, 对方像是没有回应,但又好像开始在把目光投向自己, 这份暗恋结出的果子是甜还是酸呢? 陈莫言想,无论如何,自己都能接受,只要能呆在那个人的身边就好。 方正宇:陈莫言,我不可能会爱上你。 陈莫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这样喜欢着你而已。 多年痴情能否换来那人目光短暂的停留?陈莫言甘之如饴。 这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莫言,方正宇,陈欧 ┃ 配角:宋然 卷一:只道当时是寻常 第一章 “你回去吧。”莫言脚步晃了晃,眼睛聚焦了半天,似乎不确定前方那男人刚刚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 就这停顿的几秒内,前面的男人已经拐过了一个路口,被路灯射出的影子渐行渐远。 莫言紧了紧手里的公文包,慢慢蹲下身子,小声地啜泣起来。 他叫陈莫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司小职员,像每个城市里打拼生活的人一样,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一套公司安排住宿的几十平米的小公寓,一碗刚刚泡好的方便面,一个人。 莫言掀开方便面的盖子,吹了吹,挑起几根,还没送到嘴 边,几滴泪水便先落了下来,来不及合拢的嘴角流进点咸咸的味道。放下筷子,他把面推到一旁,单身男人的公寓 似乎灯光也会暗沉些,他扯了点纸巾搽了搽眼泪,索性躺倒在地,老旧的木质地板上有了些水渍,水渍旁是男人捂着眼睛的手,只听见低低的呢南:“太丢脸了……” 生活里能算得上有起伏的日子,例如超市里的大减价,乡下母亲来看望,买了瓶饮料中了一瓶,除了便是认识方正宇吧。 莫言想,认识方正宇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哦,对了,是他还不认识自己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让目光追随着那个人,却又总是在那个人不经意抛来目光时躲闪开去,会跟周围的人状似不经意的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不论是用的什么牌子的钢笔,都能在得知的那一刻心如擂鼓,他会在清晨早起很久赶到与学校离得很远的地方,再装作刚刚出门上学的学生在路边买上一根油条,只是为了能在一天的最开始时看见那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莫言想,也许真有一种情感能称的上魔障吧。 D城的公交永远是人潮涌动,不论是不是雾气还迷蒙的清晨。莫言揉了揉眼睛,有些肿了,一个男人,竟像个女人似的把眼睛给哭肿了,不禁在心里些微鄙视自己。公司门口碰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互相招呼着,勾肩搭背,同事小路一凑过来就发现了叫嚷:“嘿,我说哥们儿,你这眼睛够格我家那小金鱼了。” 莫言笑了笑,“昨晚睡前喝多了凉水。”小路又打趣几句 ,没再说什么。 键盘声,电话声,文件传递的声音,高跟鞋摩擦着地板的声音,间或喝水的咕噜声,打印机的喀咔声,这一片嘲杂的声音结束后便是,一天工作的结束。走出大楼,莫言掏出手机,这个时候是不是打个电话给方正宇呢?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早就拨通了那边的话,电话里仍是那个清冷的声音,“喂?” “是我,我是……陈莫言。” “有什么事么?”隔着电话莫言能想象那头男人捏着眉心的样子。 莫言挺了挺腰背,“你吃过饭了么?” “公司一会儿有聚餐。” “这样……你……” “还有什么事么?”电话里听不大出来对方口气,但这么一问想是对方应该没什么耐性了,但莫言知道,他没有不耐烦,方正宇从来便是这样。 莫言微微躬了躬身子,“晚上要我过来么?” “不了吧。” “哦。那……我再给你电话。”像是很怕对方会反对似的,莫言挂掉电话,利落的揣进兜里,深呼了口气,挤入茫茫人流中。 他不是方正宇,他是陈莫言,无数次失望过后的陈莫言,只要不要是当面听到、见到就好,那就算不上什么失望,顶多难受个一两天便就会好的,只要不要让他直接面对就好,这样就很好了。 那时的方正宇有多耀眼,恐怕莫言也形容不出,大学本不是青春期,但如果硬要莫言来形容,有方正宇的大学便是很多人的第二次青春期,躁动是来自于方正宇这个男人,纵然他自己也是男人,也不可幸免。 莫言从未想过自己是同性恋,甚至这个词本身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只是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会出现类似小情人间的那种心跳问题,当他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爱情,他早已经沉沦,并且无法自拔。 他像所有内向的人一般不擅言辞,当然也就谈不上多讨人喜欢,从来班级活动之类的,不是为了凑人数之类的,是不会有人主动接近他,这种人通常我们会用“边缘人”来形容。但莫言因为性子温顺,所以也就显得不是太突兀。 通常都是一个人,这是对这类独行侠的定义。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周围的人几乎都在奔跑,鲜少几个撑着伞的。突如其来的大雨,把青春洋溢的青年们一个个浇了个透心凉,本不晴朗的的天气说变就变,拿出无论晴天雨天都带在身边的伞,莫言暗自庆幸了一把。但不远处的一栋大楼里,一个熟悉的人影跳入了眼帘,是方正宇。想象着无数狗血剧情里的场景,莫言脚步不听使唤地朝着方正宇走过去。是在等人么?看着不像。应该是没带伞吧。这么催眠着自己,莫名地兴奋地直发抖,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莫言越发地加快脚步。 方正宇周围有几个情况相似的人,看着莫言走过来,有人上前询问能否麻烦一道撑撑伞,但莫言此时哪里能顾及别人,眼睛只瞅着五米之外的人,这不是他与他最近的距离 ,他试过体检时排在对方身后,在对方过路时扔出了笔弯腰捡起说抱歉,也有在夜深人静时拨通班级通讯录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着电流一边的那一声“喂”。 莫言说了声抱歉,便走向方正宇。很多年后,莫言仍为那次的勇气而唏嘘,他想那几乎是要了他的命的不知死活。 方正宇本是慵懒地靠在一处抽着烟,见面前来人,只是微 眯了下眼睛。雨伞上的水珠把本是干燥的地面给滴了个透 ,莫言一时反应过来,忙收好伞,笨拙地询问:“一起撑伞么?” 是觉得可笑么?反正那时的方正宇没甚表情,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似是不经意的,“陈莫言。” 莫言完全没有想到方正宇竟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是自己自卑,但像方正宇这样的人,又是他喜欢的人,站在面前 都快卑微到泥土里去了,居然会知道他的名字。 像是被莫言有些震惊的表情弄的莫名,方正宇掐灭手中的香烟,状似无奈,“我和你同班。” “哦,是……你没带伞么?” “恩。” “那……我有伞,可以一起撑。”简单的对话,好似都会花光所有的气力。 “麻烦你了。” 莫言只感觉撑着伞的手有些微吃力,像是重了许多,有些 发抖,怕方正宇看到,想去瞄对方表情,奈何高度差了一个头。他把伞举得有些太高了,虽然这完全没有必要,但似乎方正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种默许似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有些滑稽,但两人沉默着的氛围,又提醒着莫言这空气里的凝重。 “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方正宇礼貌地道了谢,钻进停在身后的一辆车里。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作,简单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句子。 “啊,不用。”车子启动离去溅了莫言一鞋的水,裤管湿了些 ,但莫言此刻却觉得无比的——幸福,是啊,那种由心底溢出的满足,像是醉鬼得到了佳酿。 第二章 有句老话常说知足者常乐,之后一段很长的岁月里,莫言认识到自己是太过知足了。 大学是社会的小平台,是非八卦的温床,这里可以高谈阔论,卖弄学识,没有学识卖弄的,可以卖弄信息,这些所谓的信息,从学校有人顶不住压力自杀院领导隐瞒实情拒不上报,到系主任今天上课多点了哪个女生的名字状是有料等等,事无巨细。当然莫言最关心的也有,比如方正宇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说这话的人是个女生,说完后,几个女生笑做一团。其实这种信息,当然是有真有假,旁人听到这句,顶多会说句无聊,但莫言走心了,他觉得这好像是真的。之后一天时间,都震惊的魂不守舍,幻想着如若方正宇喜欢的是男人,那是不是自己或许会……或许会什么,他不敢想,他只是觉得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具体好在什么地方,他止住了自己想下去。 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五蕴盛,怨憎会,爱别离。 他认为求不得最为痛苦。 不抱幻想或许就不会加重期待。 他对自己这么说。 D大不是传统意义上男女失衡的学校,但集体联谊一直是学生里流行的一项节目,彰显自己的魅力在大学里似乎已经是一种风气,女生更是无时无刻不为自己姣好的样貌而悉心打扮。莫言一个人在校园闲逛的时候便遇到了这么一群女生,要说光彩逼人也不为过,仔细看去,发现竟然还是自己班的同学。其中一名女生正是他们班的班长,那班长很会为人,虽然不熟,见了莫言还是过来打了声招呼。莫言和同学走得不近,一下这么多女生同他打招呼,一时有些紧张,回的磕磕巴巴,引得一众女生发笑,似乎觉得他还是傻得挺有趣的。更有个彪悍一点的女生,直接问:“哎,我说小傻子,要和我们一起去玩么?” 莫言当然是连忙拒绝,这些个打扮得跟盘丝洞的蜘蛛精似的,看着就有些慎,哪还敢一道。其实那些女生不是特意过来和他打招呼,几个女生都是刚踏进大学,第一次参加这种带些色彩的联谊,又是好奇又是紧张,要联谊的都是男生,当初没有具体问问前辈的经验,这么贸然走出来,兴奋劲头在打扮时花去了大半,仔细琢磨后才有了莫言这一出。 莫言长的温顺,好说话的代价便是没有话语权,几个女生一商量架着他便去拦出租。路上班长给他解释,无外乎是些小女子们出门在外需要个壮汉背后撑撑,莫言瞧瞧自己瘦瘦的身板,估量着胳膊怕还比不过其中几个女生。但好歹自己是个男生,便是有什么也只能打落的牙往肚里吞。 到了约好见面的地点,是个普通的小饭店。那时大学生之间的消费水平,能在一家装修体面的饭店坐上一桌,已经是兄弟几个私下里凑钱凑了很久的。联谊的男生有八个,莫言数数自己这边女生人数,统共也就七个人,果然一坐下那几个男生里有个撞着旁边人打趣,“嘿,怎么样,来对了吧,人还专给你凑了一男的。”事后知道那个被打趣的男生叫陈欧,只是个碰巧遇上班里几个同学被拉来的。陈欧也不搭话,几个女生注意到这个男生是这里面长得最不错的,都有些留意。 女生们总体算是比较矜持,男生则是大刀阔斧的谈天论地,自然,也少不了莫言被拿来当打趣的对象。莫言性子本不外向,平时接触的人也很有限,一下处在一堆人中很不自在,再来那些人又老是借打趣他来跟女生套近乎,他就越发的不自在,对方问他什么,也都不答,不是他装冷漠,实在是答不上来。 一顿饭吃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女生自知对莫言不起,怕他坐不住,也都不住地瞅他反应。涨红了脸的莫言,脑子里是天人交战,只指望能早些结束就好。 结账的时候,有男生提议去K歌,女生们有些蠢蠢欲动,都巴望着莫言能送佛送到西,不住地瞅。莫言无奈地扯着嘴角笑,“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就行了。”男生挥着拳头敲打着莫言的肩头,一嘴一个不仗义,心里着急着莫言赶紧答应了别耽误自己交女朋友。 莫言忍到这儿确实是已经很对自己不起了,再去就得超越底线了,又再推脱了几句。 “爱去不去,别在这耽搁时间,我先走了。”那个叫陈欧的就这么丢了句话,搞得一桌子人有些无措后大步走了。陈欧旁边的男生脸色有些难看,但立马就又笑开了,“他们不去算了,我们去,可好玩了。” 莫言算是得救了。女生们虽然都不大情愿莫言不去,但人家也没义务陪着自己吃喝,刚桌上聊下来也都没什么好强的戒备心,也就放了莫言。和莫言道了谢,也都挺真心的感谢他,搞得莫言倒有些过意不去。 回学校的时候正好见到上次那辆车,那车虽然低调,但在这相对有些偏僻的校区,还是很打眼。方正宇从车上下来,一贯地让人有想仰望的冲动,当时莫言就楞了,看着方正宇步伐稳健地迈着步子,再步伐稳健地走过自己身边。他……他又不记得我了。莫言笑得难看,从来不认识,哪来的什么“又”。 他望着方正宇的背影,心头有无数想象,最后只徒留两个字,痴妄。 经理敲了敲莫言的桌面,递给他一份厚厚的稿件,“这个计划你得重做,明天交给我。”末了,语气微变,表情有些恹恹,“老板让去趟他办公室。”莫言接过稿件的手顿了顿,扯着笑脸说知道了。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刻板严肃,眉头皱了皱,便走开了。 门敲了一下,里头一声不甚痛快的声音,“进来。” “您找我。” 陈欧头也不抬,“恩。” 莫言垂着头不出声站在一边,等陈欧放下手上的文件,抬起头时,他才把目光摆正。陈欧拍拍自己的腿,莫言嘴巴轻微张了下,便走过去坐在陈欧的腿上。陈欧从后方圈着莫言,拿起莫言一只手握在手里捏弄,“吃过午饭了?” 莫言点点头,陈欧手上使劲,莫言赶紧摇摇头。 “正好,我也没吃。”陈欧手握着莫言的腰,在腰间细细抚弄着,手上使力把衬衣从裤子里抽出来,冰凉的手接触到皮肤,莫言身子止不住抖了一下,只听陈鸥在他耳边吹着热气,“我饿了,恩?” 莫言惯性地挣扎了两下,也就顺着陈欧。办公桌新换了不久,陈欧嫌弃先前那个太窄了,这次换的大小正好容莫言整个躺上去。陈欧手指灵活得解开莫言的衬衣,嘴上不停,从莫言的眼睛亲到喉结,再在喉结处使劲吸了一下,引得莫言轻呼一声,“别!会被看见。” 陈欧拿开莫言挡自己的手,仍是逮着喉结吸,引得莫言细细叫了几声,便又移到胸口,他对这具身体太过了解,轻柔慢捻几下莫言便情动了。陈欧嘴里咬着莫言的乳首,含糊着问:“喜欢么?” 莫言这时已经陷在情欲里,哪还顾得上他的话。陈欧手上技巧的一紧,“喜欢么?” 莫言哑着嗓子,恩了一声。陈欧加快手上的动作。 莫言射了一回,陈鸥就着他射出来精液捅进后方,莫言吃痛的恩了一声,伏在身上的陈欧顿时喘息重了几分,扶着肿胀的分身慢慢地挺入莫言后方。有些日子不做,两人都有些不适应,陈欧含着莫言的嘴唇,仍是稳健地挺入,直至整根没入,才又开始舔舐纠缠起莫言的唇舌。莫言眸子泛着水光,隐忍着不发出声音,陈欧慢慢抽插了一会,便加快了速度,只顶得莫言恩恩了两声,咬住嘴唇。陈欧喘息着,“乖,不要咬嘴唇。”说着便又堵上莫言的嘴。陈欧手上揉捏着莫言的乳首,下身又激烈地冲撞着,莫言没多久就又射了一回。 两人做完后,便去吃了顿午饭。陈欧兴致不高,也难怪,距离上一次两人这么亲密已经半个多月了。莫言吃得少,见陈欧皱了皱眉,“不想吃就别吃了。” 莫言赶紧又把刚放下的筷子举起来,陈欧的性子,莫言拿不准,但听话总是对的。 “前几天眼睛怎么回事?” 莫言料不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有些跟不上,脑子转了半天,支吾着,“……肿了。” 陈欧靠着身后的椅背,不带表情地,就这么瞪着他。 “晚上多喝了点水。”莫言被他瞪得心里有些发毛,老实招了,“……哭的。” 陈欧吸了口气,连带着莫言跟着把心提到嗓子眼,“走了。” 陈欧招了服务生结账,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莫言跟身后小跑地赶上。 进入陈欧的公司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因为自己学历问题,找工作四处碰壁,好不容易进入面试也会被刷下去,那段日子莫言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整个人每天都是在强打精神,最后好巧不巧到了陈欧公司,意外的顺利,但以两人当时的交情莫言根本不会想会是陈欧为自己放的水,只当是老天同情自己,绝处逢生。 在进入陈氏以前,莫言始终认为陈欧和他是不可能有交集的那一类,就如他和方正宇。 他们的世界不是他这种人的世界,虽然有些贬低自己,但这也是实话。 第三章 莫言自从那次莫名其妙的联谊后,班上人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尤其是女生,见面打招呼这些已经是常事,甚至有时候组织小团体活动时也会来问问他是否要参加,莫言还是不太习惯太多人聚在一起热闹,毕竟他不太会应付那种场面,但是方正宇有时候会参加,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就会例外,甚至在得知方正宇要参加而没有人来邀请时,他也会自告奋勇的要求加入。 班上有些人对莫言突然好起来的人际关系有些不解,更多的是不屑,在他们眼中,那种唯唯诺诺的家伙合该是被排挤的,此时他融入进来,更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几个人互相鼓动着,想着修理莫言一顿。 方正宇并不常参加集体活动,但总是有那么一两次。莫言觉得方正宇大概也不喜欢太吵的环境,正好和自己是一样的喜好,他为了这个而开心不已。 莫言不知道班上那些家伙私下聚过多少次了,总之他来的时候,感觉大家都已经熟门熟路了,在一间当地的酒吧里,酒水要的不是自己知道的什么啤酒之类,而是夹杂一些他不懂的英文,但听名字就知道是高级货,他小声地问坐他旁边的女生,“这个不会很贵么?” 那女生嘻嘻笑了两声,拉拉他耳朵,让他凑过去,“反正方正宇在嘛。” 反正方正宇在嘛。一个名字好像就能解释很多。莫言想,是啊,方正宇就是有这么大的神通。 那时几乎崇拜般的喜欢,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心花怒放。 酒吧这种地方,莫言想,如果不是因为方正宇,恐怕自己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来。嘲杂,这是他对这里的印象。连在学校里有些禁欲派作风的一些人,到了这里,也都很是放得开,三五结伴就跳下舞池群魔乱舞。 莫言咂了口身前的酒,甜甜的,有点类似饮料。 方正宇坐得离的有些远,他身旁几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间或看到他赞同似的点点头,他拿着酒杯的模样很随意,但是很耐看,有种从容的优雅,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有些灼热的视线,他抬头望了过来。莫言赶紧把眼光垂下,装出一脸认真的研究自己手中的酒水。 莫言这一桌,女生居多,这时候稍微矜持一点没跟着去跳舞也就一两人,都属于私下有些内向的人。但气氛不错,也都互相搭着话,问到莫言也都笑着应答着,这种温温和和的态度很是招女生的喜欢,都在想以前没怎么接触,倒还真是可惜。 物以群分,相较这一桌,方正宇那桌人就很是不同,都是班上活跃的分子,所以当那桌有人朝他招手时,莫言都不确定,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意识到刚才似乎是有些失礼的没有搭理别人。有些茫然的站起来,再三询问是否叫的自己,直到对方招着手做出不耐烦的表情,莫言才有些脚步不稳地挪过去。 莫言个头虽然不矮,但人很瘦,处在一群男生中间,看着弱弱的,有些不大搭调。把自己叫过来坐在角落里却不搭理自己,让莫言有些尴尬,但和方正宇只隔着几个人,又觉着似乎也没有什么。他们谈论的东西无非是男生之间的粗口白话,方正宇偶尔会搭一句,不会很粗俗,但也能听出来他们是一伙儿的。 终于有人注意到他,是差不多又一个话题小高潮的结束,“陈莫言不要老是不说话嘛。来来来,坐过来。”对于对方一番热情而被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习惯性的推辞,“我坐这里就好。” “别啊,刚也没听你说句话,大家都是同学,用不着认生啊。” 莫言就这对方臂力,被逮着坐到他们中间,刚好和方正宇中间隔着这位。 “也不见你和大家一块儿来玩,平时班上也很少见,你业余都干些什么啊?” 莫言习惯性地瞅了眼方正宇,“看书。” 几个人嘻嘻笑了几声,似乎很感兴趣,“还有呢?” “听听音乐,看电影什么的。” “第一次来酒吧吧?” 莫言点点头,几个人拍了把大腿,笑得开心,“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们给我喝。”几个男生不满地端起面前酒杯,仰头喝尽。 “那有女朋友么?” 莫言看着一旁的方正宇摇摇头,问话的那人似是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交过女朋友么?” “还没……”对面几个家伙怪叫了两声,端起桌上刚满上的酒杯,不满地瞪了眼莫言,一仰而尽。 “那现在有喜欢什么人么?” 问到这里,莫言心里有些慌乱,不会是被看出什么了吧?有些不确定但也急着想要表达什么,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问话的那人叹了口气,端着酒杯喝了下去,接着逮着莫言问,“我们学校的么?我们班?” 问到这里,莫言有些觉得过度了,“你们干嘛老是问我?” “这不关心同学么?我们以前可都这么问过,你不第一次来么?你可能不知道,这是这儿的规矩。”要真信有什么规矩才有鬼,莫言摇摇头“这个我不能说,你们别问我了。” 几个人有些觉得好笑,这小子还害羞的脸红得像个娘们儿,嬉笑两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的吧?” 到这里之前如果都算得上正常的话,那此刻呆愣住低下头的莫言,就反常得让人不得不误会了,几个问话的人多少都有些吃惊,这难道就算是默认了? 这时久没说话的方正宇开口了,“陈莫言,你是同性恋?” “不,我不是!我不是!”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否认,气氛这才又恢复正常。 “嘿,吓我一跳,你干嘛脸红啊?”活跃气氛的几个人像是活了过来,“陈莫言!你嗓门真大!”说话这人掏掏耳朵。 “对不起……”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看他经不起玩笑,可能觉得有些无趣,也就不再缠着他问东问西。倒是方正宇时不时看过来,让莫言很是激动,按捺住不会冲上去说话的冲动。莫言想,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方正宇才把目光稍微投向自己吧。 莫言很喜欢图书馆的气氛,很安静,只有翻书的哗哗声,就算是不想多了解些知识,在午休时间,去那里睡上一觉,也是一件让人惬意的事情。莫言的学校是老校区,图书馆建筑也是挺老派的作风,阴天里远看着有些阴森,里面除开阅览室光照不是太好,但越发的让人觉得书香更浓,特有的木料陈旧味儿,夹杂的书卷味儿,倒是别有一番味道。莫言喜欢穿梭在这些书架之间,不借书光是当散步似的逛逛,也觉得舒服。其实潜意识里他还是个文艺青年,但他只是把这归为喜欢安静的而已。 那时候他确实是怀疑过自己的性向,也就借着闲逛的时间,把不经意看到的这方面的书随手翻了翻。 同性恋是指一个人在欲望、心理、情感上的兴趣主要对象均为同性别的人,无论这样的兴趣是否从外显行为中表露出来,和异性恋一样,同性恋属于人类正常恋爱的类型之一。班上的男生,周围的男性,除了方正宇,莫言觉得自己都没有想要亲近的冲动,更别说有那方面的冲动,就连方正宇,他也从未把性联系到一起,那自己就不是同性恋了,但自己对待方正宇又是怎么解释呢?也许真是爱情,只是自己比较迟钝也说不定。 他试着记起看过的色情片,幻想自己和方正宇是主角,似乎也不排斥,但要提有多冲动也谈不上,再想到自己和其他男生,有点恶心。 在图书馆会碰到方正宇,是莫言没有料到的。 方正宇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运动服,在这阴暗的图书馆里,周身似乎都带着光晕,脸是一如既往的俊朗,黑色的短发衬托着越发的精神。 对方迎面走过,莫言有些怔忪,犹豫着该不该贸然的打个招呼,但对方似乎没有在看他,当走近了也就是随手拿起他旁边的一本书,兀自翻看起来,那本书正是他刚刚放下的。 “陈莫言。” 就像是被人捉住了把柄一般,莫言有些难堪,直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他突然意识到是可能被发现了,额头手心沁出了些汗,回过神来已是跑出了很远,身旁几个安静看书的人对他皱了皱眉。 被发现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是接下来能做些什么挽救,毫无头绪,很窝囊的企盼着方正宇不要说出去。方正宇对于他的到来,并不觉得奇怪,面前这个人,比一般男生显得瘦弱,皮肤很白,看着有些稚气,唯唯诺诺的,像只被人欺负怕了的小狗。 “那个……”之前组织过了语言似乎在临到头来,无法脱口而出。他只是想解释自己不是同性恋,看那种书也是随手翻看看。方正宇像是并不着急,没有打断他,当然更没有接话的意思。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朝着校门外的那辆车走去,半道上有人走过来,现在杵在这儿,似乎有话要说。 “之前……在图书馆……那本书只是随便看看,我不是那个……”好像在对方面前说话就从未流利过,莫言头垂得更低了,像是做了错事认错的小孩,“希望你不要误会。” 等待着对方开口,哪怕是无聊的单音字母。 莫言抬起头,方正宇只是歪着头看他,表情没有波动,似乎是有些不解,“陈莫言。” “啊……” “上次我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跑掉。” “我……”莫言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我……喜欢你。”像是用光了所以力气,连耳根都发着热,他想,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会被厌恶吧,甚至想对方会不会直接拳头就砸身上,但没有反应,方正宇只是越过他,似乎并没有听见那句话,留下莫言低着头,几乎快要低到地上。果然是很厌恶啊,换了谁都会厌恶吧,何况还是那么完美的方正宇,自己都恶心自己了,没有道理方正宇不恶心的。 他在这一刻想,如果置身于地狱,大概就是这么煎熬的吧。 第四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班里八卦的东西,让莫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几乎在一瞬间就土崩瓦解殆尽。那个流言随着时间推进,很快几乎认识不认识的人都知道了大一有个同性恋,名字叫做陈莫言。 无从辩解,弱得没有辩解能力的受害者。本就卑微的姿态,越发的卑微。同学们绕着他走,视而不见,连去厕所,碰上认识的人,也会被用恶心的眼神打量,像是瘟疫一般躲开,避之不及。 他不会想是方正宇说出去的,他也不敢想,如果是方正宇那差不多可以要他的命了,被喜欢的人这么厌恶,换做是谁,就算理智上能够接受,感情上也是会崩溃的。 班里几个本就看他不爽的男生,更是对他嗤之以鼻,阴阳怪气的对话,矛头都是指向自己。他一度觉得自己耐性很好,但长此以往,没有节制的发展,越演越烈的谣言,他想,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我不是同性恋!”第一次大声的反驳,倒是把那几个看好戏的男生给震了老半天没回神。当然没有理会他,那些人又继续自顾自的说话,没人在乎他是不是,但谣言在那儿,管你是不是。 男生宿舍是四人间,本就没什么人缘的莫言,尽量只是作息时间呆在宿舍。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他一回到宿舍,寝室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他也不理睬,自从那个谣言开始,每个人看他都是怪怪的。打了两瓶水,正准备洗脸,一群人突然涌进寝室里来,不待莫言发现,就架着莫言,扒他身上的衣服,“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不理会他的挣扎,那些人嘴里冒着不干净的话,“小基佬,不就是喜欢男人么?爷们让你今晚上爽爽。” 偌大的大学,几个同性恋算不得什么。有像莫言这么被欺负的,当然也有人缘很好的。大二有个男生,是个同性恋,住在莫言他们这栋楼,当莫言被扒得只剩条内裤丢在一间寝室门前,开门的就是他。那些始作俑者站在五米之外的地方,嬉笑着:“宋然,你好好爽爽,别客气啊,这个估摸着还是个小鸡仔,待会儿对人家温柔点,啊!” 饶是个性格好些的也被气疯了,宋然看了眼地上的莫言,少年发着抖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眼泪水糊了一脸,又忍着没敢哭出声。宋然深吸口气,“我操你妈!吃多了撑的!老子现在就操死你们!”宋然呸了一口追上去殴打那些个人,但一会就听见嬉笑打闹的声音,谁也没有可怜莫言,只当是好玩的把戏。周围出来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莫言鼓足一口气朝着厕所跑,他一路跑一路听见很多人的笑声,那些带着兴奋,带着鄙夷的笑声。 筒子楼里有公用的厕所,幸好每个单间有小门。莫言蹲下来,羞耻的泪水止不住的淌下来。 有脚步声过来,莫言身子抖了一下,那些人过来了?但脚步声像是一个人的,他把手握在门把上,他发狠地想,无论是谁,敢再羞辱他,他最多和他同归于尽。 有衣服裤子从头上扔下来,接着便听到脚步离去的声响。 莫言呆楞楞地看着脚下的衣服,顾不上有没有弄脏,抱着衣服就这么失声哭了出来,虽然竭力忍住,但听起来可怜之极。 那是方正宇的衣服,莫言不会认错。 经历了这么一番闹腾,班里似乎立时就安静下来,像是玩尽兴了的嫖客,恹恹的,对着他也提不起兴趣,虽然仍是视而不见,但难听的话再也没有了。 有时候会想,会不会是因为方正宇呢?但转念一想,又会有些厌恶自己,都这样了,难不成还在奢望些什么。 陈欧晚上没有叫自己过去,但莫言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晚上是和陈欧吃的,莫言洗了个澡就准备睡了,拿睡衣的时候,撇到最里边挂着的衣服,心底泛起些酸,伸手拿出来。那是一套款式有些旧的运动服,看着并不旧,想象得出主人保存得很好。莫言已经不大记得第一次穿上去的感觉,只记得那种拿在手上的触感有些不真实,直到现在也是。他把衣服小心展开套在身上,裤子也是。镜子中的那个人穿着明显不是自己的大上几个号的衣服,扯着嘴角笑得有些难看,有些悲戚。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他把衣服裤子叠好,放在干净的口袋里,拿上公文包,关灯关门。 这个时间打车还是挺容易,只是住的有些偏僻,要过两条街才看得到出租。 他报了个地址,半个小时后他下车付过钱。掏出自己有些老旧的手机,拨通那个号码。 “……”嘟声响了几声,很快被接了起来。 咽了咽唾沫,“我是陈莫言。” “我知道。” “我拿了东西过来给你。”对方顿了几秒钟,像是怕被拒绝,他赶紧加上一句,“我放下东西就走。” “进来吧。” 这是个别墅区,莫言喜欢这里安静的感觉,有方正宇的地方,他总是喜欢的。 在玄关处换了鞋,方正宇正从二楼下来,给他开门的阿姨要帮他把东西接过来,他礼貌地道了声谢说不用。 “坐吧。”偌大的客厅,因为只剩下两个人,似乎呼吸可闻。方正宇看上去有些倦,用手指压着眉心,一下一下的捏着。 “这个……”他从公文包里把那个袋子拿出来,袋子压得有些扁,里面的是什么很好认出来,“我来还给你。” 方正宇淡淡地扫了眼,接过来,把衣服从袋子里掏出来,“难为你还留着。” 莫言恩了一声,便起身,“那……我走了。”虽然嘴上说着,但眼睛却盯着面前的人,脚下也没有动作。 对方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陈莫言。”不变的,名字从那个人嘴里出来,总是会把心里那藏得深不可见的感情曝露。 莫言眼眶有些红,“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现在马上就走。” 转身的那一瞬间,对方还是说了,“陈莫言,我不可能会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说你不用说出来,我都知道。”莫言紧紧握着手里的公文包,深吸了口气,“我再联系你。”说完大步跨出去,像逃离一般,狼狈,灰败。 其实方正宇已经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他的反应每次都是一样,在被拒绝后仍是锲而不舍的贴上去,他不是不清楚这有多惹人烦,何况还是惹自己喜欢的人烦,但是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就这么放弃一个自己喜欢了很久,久到都忘记有多久的人。他从来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但在这件事上,他为自己的执着都害怕了。 那次的醉酒,自己的厚颜无耻,他是记得的,那天莫言等在方正宇的门外,打算再告白一次。之前打电话方正宇正在应酬,三言两语便让他回去,他哪肯放弃,说是会等到他回来为止。那晚方正宇因为应酬,很晚才到家。几个下属扶着酒醉的方正宇回来时,莫言着实被醉得人事不清的方正宇惊着了,他印象里总是儒雅不失分寸的人,居然也是会被醉倒的。那些下属以为是上司的朋友,也就放心的把人交给莫言照顾。莫言扶着方正宇进屋,脑中不由的闪过一个龌龊的想法,他想他是被那个想法蛊惑了。 他和方正宇做了。 尽管他仍然清晰地记得醉倒的方正宇根本硬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不知廉耻的让对方情动,进入那个对方根本不耻的地方,他不后悔,直到方正宇醒来对他一脸愤怒时,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甘愿,如果有惩罚,他愿意付出代价。 设想中的拳头没有挥下来,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穿上衣服,走出门去,莫言胡乱地套上衣服跟着。方正宇只是在住宅区内转悠,他小心地一路尾随着,方正宇这个反应是他没有料到的,直到,“你回去吧。”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 “我……”对方再不理他,径直走掉了。 他想方正宇肯定是恨死他了,被一个自己厌恶的人碰了,而且还是个同性恋,可能这一辈子都不想理他了。他之后打过很多电话,对方起初是没有接的,但似乎是不堪其扰,后来接起来,也是客套的几句话,打发掉而已。 第五章 每星期的例会对于像莫言这种小职员,总是会听得昏昏欲睡,这种时候大家一般都只会抓关键字眼,例如奖金、裁员、升职、进修。 公司今年有两名去美国进修的名额,提到这个的时候,陈欧故意瞥了一眼莫言。 对于这个为期两年的进修,大家都有些蠢蠢欲动,无疑这是一次很好的升职机会,不提是否能充实自己,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机会只属于公司内定的人员。 但陈欧一向民主的作风,又让大家抱着些期待,香饽饽自然是人人都想要,就算是抢不到,被眼馋的那个人也要有基本让人嫉妒的能力,所以当知晓老板有意思安排莫言荣幸于那其中之一时,大家除了愤恨不满,完全找不到嫉妒的理由,像莫言这种人怕是去进修个十年也是难成气候的吧,简直就是浪费。 虽然每个人心中都有怨言,但也只能暗地里说说小话,毕竟私人企业,关系户这种开罪不起。但莫言与高层会有什么关系,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有说莫言其实是陈氏在外的私生子,根据姓氏的妄加揣测也不是没有线索可寻,有人曾看过莫言与陈欧私下里共同用餐,虽然这种事更会让人往那方面想,但对于陈欧与莫言之间的差距,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所以更为感性的能接受,就是前一种揣测。 像所有人之间流传的那样,陈欧确实是有意让莫言去美国。这件事情也不是刚在例会上才决定的,早在一个月前,他便向莫言提过,当时莫言只当是床上随口的一句。没曾想今天陈欧特意在会后又找自己提起这件事。 当时陈欧有些严肃,利害关系给他分析了几点,一来莫言大学辍学,学历太低,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提高自己;二来他自身能力太低,甘于现状,没有人督促,能死在原地也不挪一步。最后陈欧有些无奈,“我们的关系毕竟太过特殊,瞒着父母就只能把你送走,你要不想回来是最好,到时我解决好手上的事情就去美国找你,这个决定你最好没有异议,这是最好的安排,你要是两年后想回来,我也会依你,但你必须保证改掉你的坏毛病。” 坏毛病,陈欧没有提及,但莫言知道他在提醒自己忘掉方正宇。 如果真能忘得掉,他又何必执着这么久,不是说前世的债,今世来偿么?大概他前世确实是欠了方正宇很多,没有还清之前,他不能保证在那既定的时间内能抹掉那个人。 那天去还了他的衣服,借口见上一面是真,借机试探也是真,对方无动于衷的反应,真是叫他有些伤脑筋,试问留着一个人的东西爱护如珍宝,尽管只是几块布料,不至于会心内震动,但当时方正宇一句,“难为你还留着。”一贯的冷淡不惊,一潭死水。莫言想,纵使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何况是人心了。不是对方太过心狠,便是自己太过招人烦,他当然不会承认是第一点。所以陈欧为他计划的美国,他没有反对。 时间定在下个月月初,也就是说他还有半个月能和他共处的机会,莫言觉着自己还真是够厚颜无耻的,也佩服方正宇,换个脾气火爆点缺少点耐心的,恐怕不是被自己逼疯便是跟着自己一起疯。 莫言按按额角,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直以来压抑的心情,好像找到了舒解口,他好像能更直叙铺白地看待自己的做法,只是那个人的回应,他总是不知道从何摸索理解。要真是厌恶恶心,依着那人洁癖的性格,断是不会由着这些年的胡来,但如若真细究起来,那一句我不会爱你,就能让人死一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自己总是远远的观望,认为遥不可及,那到底是怎样的人呢?莫言苦笑着摇摇头,总归是自己喜欢的人。 像是公司聚会,一般都会听到,“又不去?看不出来你还真是节俭。”这种时候莫言都只是笑笑。 他身上衣服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牌子,但怎么看也算光鲜,倒是和节俭真真沾不上边。方正宇那人有些轻微的洁癖,这几年就交往的喜好来讲,哪个不是看着体面干净的。看着这些年那人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不免心里又泛酸,从娇俏可人的少女到现如今清爽乖巧的少年,莫言看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谁说自己又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呢?虽然也有刻意装扮的嫌疑,但总归也是属于那个范畴,闹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将就将就自己,当真是食不下咽么?镜子中的人,皮肤是略显苍白的白皙,微短的黑发,五官端正,只是偏小,那种看不大出年龄的长相,常常会被误认为是大学生,虽然他已经工作几年了,但仍是显得稚嫩,母亲常说,我们家莫言是好脾气的长相。是啊,好欺负的长相。 去美国进修的除了莫言,还有市场部的吴经理,这么明显的差别,长心眼的都看在眼里。但陈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特意嘱咐了吴经理好好照顾莫言,深知两人关系的吴铮,只当是老板嘱托,私人情绪先放一边。他从来不大看得惯老板与那个小职员的关系,虽然这是老板的私事,但从来都是教条的人生,男人之间的感情,他还真难以接受。 这次的公司聚餐主要是冲着这两位前去进修的人才,莫言自然是不好再推辞。聚餐地点不是选在酒吧歌房,因为这次陈欧会去,人精的下属早早地订好了离公司较近的一家日式料理。 青色的花岗岩石板墙面,灰白色的地面,狭窄的通道楼梯。两层高的楼梯纵向联系,榻榻米舒适柔软。吃的是怀石料理,菜式清淡,倒是合陈欧一贯的口味。 “陈总,您尝尝这个。这家店的海胆布丁是一大特色,听说它调味汁就有好多味材料,口感特别,您先尝尝。”公司小赵谄媚地把一道菜推到陈欧面前。这些人拍马溜须是一个强过一个,陈欧撇了眼身旁坐的莫言,笑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含糊地说了句,“学着点。” “陈总,您能和我们一起聚餐,这种场合实在不多,这次我就先以茶代酒代表我们全体上下的员工敬您一杯。”酒桌礼仪开始便是步入正轨。陈欧一般不大喜酒,公司上下一般也都知道,这位仁兄说完,陈欧也举起面前茶盅,接着一个个都挨个站起来敬了一轮,也就只有陈欧能把茶水喝得那么起劲,莫言觉着有些好笑,也学着大家举起杯子,“感谢陈总这些年的照顾。”莫言说话小声,但大家都觉着这老板听到这句话时脸色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抢着起话题逗着陈欧来兴。桌下陈欧的手在莫言大腿上掐了一把,直把莫言手里的茶水洒了一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自己烫了自己还得对着根本没事的罪魁祸首道歉,“我去下洗手间。” 认识陈欧是起源于那次无厘头的联谊,之后两人再见也有好些日子,莫言倒是奇怪陈欧能在那第一时间就叫出自己的名字,倒是自己不大记得对方,搞得对方有点恼怒。 “你是陈莫言。” “啊,我是。” “我是陈欧。”直到现在莫言也记得那时陈欧一脸的不满,但仍是好教养的伸出手,奇怪的人,这是莫言的第一感觉,这个人居然还要和自己握手,他记得自己当时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却被对方往前一带,“我还没吃午饭。” 什么叫你还没吃午饭。 “听他们说你们食堂饭菜不错。”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在不经过莫言同意刷卡吃饭,还一脸嫌弃的把菜里的肥肉葱花挑出来,说着难听的话,“这也叫不错,恶心死了。” “你就是每天吃这些东西?” “啊,其实味道还行的。” 陈欧一脸的不相信,“你当我味觉迟钝吗?” “啊,不是。” 陈欧瘪瘪嘴,用筷子戳着面前的饭菜,仔细瞅着莫言,“听说你是同性恋啊。”说完眯了眯本就狭长的眼睛,“看着也是。” 莫言脸霎时涨得通红,“谁跟你说我是同性恋!我才不是!” 看着对方小拳头都握紧了,陈欧挑挑眉,“好吧,你不是,我是。” 莫言觉着这人真是有毛病,站起来转身要走。 “我喜欢男人。” “……” “像你这样的男人。” “我又不喜欢男人!”像是踩着尾巴的猫,不理会对方是否在意自己不喜欢男人,莫言只怪自己口舌太笨,说不到关键,有些恼羞成怒,用手指着对方,“你!你什么意思!” “让你考虑让我干的意思。” 这么一句露骨的话真是把莫言恶心着了,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气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双几欲冒火眼睛,转身大步走人。 这个烂人。 第六章 像是嫌这段时间还不够倒霉似的,再来个陈欧像个鬼一样的阴魂不散,要不是见识过那家伙还吃人间伙食,还真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怪,到哪儿都有他。 大致上解释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但陈欧对这说法一直嗤之以鼻,是福祸双至,好吧。 用莫言的话说,那时候的陈欧还没有今天这么严肃不近人情,说话虽然有些流里流气的,但比起现在,还能称得上是平易近人。 陈欧随后就跟着追出来,伸手拉了把前面大步流星的火药桶,一把把人给扯回个弯儿,“怎么还像个娘们儿似的耍小性子?” “谁娘们儿了!” “就你!现在!” “你撒手!” “不撒!” 两人嗓音都不小,路过的三三两两有意无意地都在打量。 莫言脸皮子薄,拿眼前这无赖没法,放底了声音,跟着气势也弱了,“你先把我手放开。” “那就好好说话。” “谁没有好好说话!” 陈欧挑挑眉,早等在那里,“你看。” 莫言就差气地跺脚,“好好好,先放开成不成,都看着呢!” “饭没吃完,谁准你撒手走人的,家里就是这么教的?你过来。” 被拉着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但餐盘早就被收走,惹得陈欧暗骂了几声。 “你去!照着上一份再打一次。” 莫言到这儿真就不明白了,这从天而降的压榨究竟是意欲何为啊?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问着就差点跳出位置。 “想当众出丑你就继续坐着或者再跑出去。” 莫言瘪了瘪嘴角,被欺负惨了的表情,愤愤地起身去排队。 陈欧满意的继续着刚被打断的挑葱花挑肥肉。 “市场营销的宋然,认识吧?” 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但莫言这会儿哪有心思搭理,口气生硬,“不认识。” 陈欧对他这话皱了皱眉,“一会儿联系上人就认识了。” “我一会儿还有事,你要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啪”的一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幸好这会儿过了正饭点,人不多。莫言缩缩脖子,赶紧把摔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有些讨饶的口气,“你能不能有话好好说。” 陈欧皱着眉瞪人的样子有些摄人,无论是几年后身为高层训斥员工,还是那个时候打翻饭菜的青年,一样的表情,从来都是会吓坏莫言。 “你一会儿还有事?” 莫言赶紧把头摇了摇。 这下陈欧像是顺气了,“宋然大你一届,一会儿找他出来,见了就认识了。” 就这么像是被歹徒劫持的人质一般,紧跟着陈欧,大气都不敢喘。 “瞧你刚那伶俐劲儿,倒还低估你了。” 莫言不吭声。陈欧就干脆自说自话,“先前宋然说你被人欺负得狠,想说过来看看,你今天这嗓门,听着不大像啊。” “你也别费脑子瞎想我干嘛关注你,我起先就说了,我就想干你。” “你龌龊!”实在是不堪受辱。 “知道说话了?”陈欧指指前面一家校内水吧,“我们去那儿。” 见身后人没动静,陈欧嗓音冷了冷,“你要觉得前些日子还不算丢人,你就尽管自己走掉。” 莫言哪还敢招惹这个疯子,跺了几下脚也只有不甘不愿地跟着,本就耳根子软骨头软,这种情形的欺负从来都只会逆来顺受。 陈欧刚坐下,他手机就响了,“恩,早到了,吃过了,这会儿在XX,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陈欧随意地翻了翻面前的条目,头也不抬地问,“橙汁?” “我不渴。” “那就橙汁。” “……” 莫言心想怎么就遇上这种奇怪的家伙了,倒霉都不带这样的。 宋然到的时候,莫言就知道为什么名字耳熟了,敢情人长得更面熟。对方像是对他的存在不意外似的,和陈欧打过招呼,还亲热地坐到了自己旁边。莫言赶紧往里边挪挪,保持距离。 这个宋然估计学校不少人都认识,什么都好,样样都能打上个优质,就是这性趣方面定位是男人,因为人格魅力因素,还被大众普遍接受认可,要说是个传奇般的人物也不为过。但莫言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次自己被班上人捉弄丢在他门口,他打开门的那句操你妈。 “认识一下吧,我是宋然。” 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必要,但面对宋然一脸的友好笑容,出于礼貌的,莫言还是朝着对方点点头,“我是陈莫言。” “我大你一届,你应该没有见过我。”虽然这么说,但对方脸上明显就写着我在说谎,刚决定对他友好的莫言觉得这人有些欠扁。 陈欧看来是不这么觉得,递过酒水单,“你要喝点什么?” 宋然拿开酒水单,双手撑着头,动作有些矫情,但做的很自然,果然是gay啊,莫言总觉得他这姿势对于个男人来说媚了不止一点,“不想喝这些,要喝点其他的吗?” 对面的陈欧笑了笑,“你这是在邀请我?” 宋然弯弯眼睛,两个小月牙,“那你接受么?” 我操! “这次就不了,下次吧。” “好吧。” 陈欧像是觉得这么回答的宋然很可爱,居然还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像是对待宠物小狗一样,脸上挂着宠腻的笑。 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还真是怪异,莫言觉得自己要再不出点人气,能活活被吓死,面前调情的是两个男人啊。 “那个,我能走了吗?我下午还有课。” 立马换来陈欧的一记眼刀。 宋然把一只手放下,换成一只手拖着下巴的姿势,“呀,你们下午是那个刘教授的课吧,刚我出来碰到你们班的何胖子在赶作业,说是下午得交,你要没带作业,现在这个点儿再坐一会儿回去拿也是来得及的。” 不记得是不是有作业,这可把莫言急坏了,赶紧求着陈欧,“我真要去上课了,那什么作业还得去赶赶。” 陈欧见他是真急了,皱着眉挥了两下手,算是放行了。 一看同意了,莫言扭头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赶回宿舍翻半天也没翻着笔记上有记着刘姓教授布置的什么作业,厚着脸皮问不大说话的室友,对方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赶紧把课表翻了翻,“不对啊,他的课在周五呢,啥时候还布置作业了。” “那个何胖子说的呢。” “哪个何胖子?” “就是那个,那个……”到此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有没有何胖子这么个人应该都是问号。 真还不知道是不是还要感谢那个宋然。这个人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这都是些什么怪人。 方正宇连着几天都没到学校上课了,莫言习惯性的喜欢往后面那个位置看,那是方正宇喜欢坐的位置,那个人明明那么耀眼,却是喜欢坐在那么不显眼的角落。这不仅没有遮盖住他的光芒,相反,莫言觉得这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下课时见到等在外面的陈欧,说不出来是意料之中还是之外,就是觉得这人肯定没那么好打发的。 陈欧倒是不在意莫言的一脸阴霾,口气算得上不错,“作业都交好了?” 莫言没好气的恩了一声。 陈欧步子不疾不缓,莫言见识过这人的阴晴不定,顶多也只敢摆摆脸色,调整步子使两人中间始终隔着一步。 “今天就这样吧,家里打电话来让回去一趟,我明天再来。”两人快走到校门的时候,陈欧结束了莫言一路的心理煎熬。 几乎是脱口而出,“啊,你明天还来?” 陈欧和他计较,“倒是也可以不回去。” “别,别,别,你还是回去吧,家里不是还有事嘛。” “恩,那你乖乖的,我明天就来。”说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中午那会儿对宋然做的那样。 莫言就当是送走这尊大神作出的一点牺牲,埋头接受了。 “你们这校区太偏了,连个车也开不进来。” 莫言此刻没有哪个时候这么欣赏学校的地理位置,跟着他环顾四周,“是有些偏。” “行了,你回去吧,一会儿有人过来接我的。” 第七章 送走了陈欧像是完成了件大工程那么累,想到明天还得看到他,莫言心里暗暗叫苦。 “方正宇!”像是喊的是自己的名字,莫言第一时间就转过身去。一个女生叫住了她前面的男生,笑着把手里类似书本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像是寒喧了几句,那女生拍拍那男生肩膀走掉了。那个男生正是方正宇。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就再没看见过这个人,脑子一闲下来就会想到的人啊。 方正宇也看到了他,两厢对视,两种心情。想是觉得他目光太过直接,便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是不知道掀起了对方心海多大的浪潮。 莫言小跑过去,很想和这个人说说话,“方……方正宇,这几天没见你来上课。” 方正宇微颔了首,“有点事。” “那个……你以后都会来上课了吧?” 像是求知欲很强的小学生,问着一些傻问题。 “恩,应该是。” “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很想你,“你不在的这几天落的笔记借我的吧,我有好好整理。” “那谢谢你了。” 莫言笑的有些腼腆,只是一句礼貌的谢谢而已,“这点事情,用不着谢的。” “恩。” “那个……那件事情谢谢你。”说到这个莫言有些微脸热,毕竟是自己丢脸的事。 “没关系的。”对方似乎也不想多提,“你是要去图书馆么?” “啊?” “这条路是去图书馆的。” 莫言不确定他这话是打发自己还是他自己也要去图书馆,有些犹豫着怎么回答的好。 方正宇便淡淡得和他告别,“那我先去图书馆了。” “啊,哦,好的。” 本想追上去厚着脸皮说自己是要去图书馆的,但想到方正宇可能会觉得自己很烦人,就举步不前了。 刚刚对方正宇道了谢,对方口气是承认的吧,心理没来由的一暖,就知道他不是面上的那么冷淡,他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哩。 兀自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思绪中,倒是没有注意自己身后跟着的一个人,直到那人拍到自己的肩头,莫言脸上的笑容才下去。 “你一会儿有空么?” 来人是宋然。 他之前骗了自己,虽然不清楚他是否也是出于好心,但就自己和他呆在一块儿的敏感程度,莫摇当即摇摇头。 对方一副被打败的表情,有些头疼地按着额角,“就知道是这样。你还怕我吃了你?” 这人说话腔调不太正经,莫言觉得决不是自己的偏见,“你有事吗?” “我如果说有事,你能有空吗?” 宋然有些吊儿郎当,因为长得好,就觉着有些轻浮。 “我一会儿得去自习。” “你确定你上的是大学么?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趣的,这是大学,大学知道不?别拿中学的那套对付我,哥哥的正事哪是自习能耽误的,只管跟着走吧。”话没说几句的就恨铁不成钢地拽着莫言走。 “哎,你先等等,别拉着我啊,先把话说完了再走成么?哎,你停下,停下。”这人看着精瘦,力气还是挺大的,莫言揉着自己的手腕,“你有什么事就好好说,你拉着我去算什么。” “刚我看你在和方正宇说话,你喜欢他?”长久以来的小心思被对方口无遮拦的那么说出来,莫言着急得被口水呛到了,“谁……咳,谁说的!你别诬蔑人!” 有些欲盖弥彰,“你再乱说话,别怪我不客气!别把每个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骂完就掉头要走。 宋然往他身前一拦,“哎?你这脸红心跳的样子不对啊。” “无聊!”拨不开面前人,莫言简直气急败坏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把话说清楚咯。你喜欢他对吧?我看得出来,你狡辩也没有用。” “之前那次看他给你拿衣服过去就觉得不对劲,你们……啊!” 莫言实在是忍无可忍,抬脚就朝着对方的小腿踢过去,这么一个平时老实巴交的人,显然是真被惹急了。 “你还踢我,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宋然捂着痛处扮的一脸无辜。 本来在气头上的人,对自己踢了对方一脚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脾气暴躁喜欢动粗的人,看对方痛的不轻的样子,当下扶过宋然,“对不起,你没事吧。” 宋然好笑地看着他,“你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颗糖?” 莫言不太习惯他的嬉皮笑脸,“你别乱说了,我本来就名声不好,你这样会对方正宇造成不好的影响的!他是很好的人,请你以后别乱说了。” 显然这番说辞没有打动对方,“我不是同性恋,当然更不可能会有那种心思,我只是比较崇拜方正宇,你别对别人乱说我们的关系,好吗?” 宋然眯着眼睛打量他,这人是在扮乖巧?“好吧,虽然你这么说,但你也不能阻止我怎么想,我答应你不说出去就是。”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不过你说你没有那种心思,你就不想知道对方有没有?” 莫言听完他这话险些把他扔出去,“都说了没有的事!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宋然捂着自己的小腿干脆退坐到地上,摊着手,“你就是这么讲道理的?” 莫言无奈到扶起他,“算我求你了成不成?你这样大家会误会方正宇的。”他简直无法想象之前自己遭遇的那些落到方正宇头上会有多难看。 虽然他知道方正宇不会像自己那么的好欺负,但出于爱慕的心思,他只是潜意识的想要保护那个人。 宋然瘪着嘴,“就这么着急?” “什么?” “好吧,我只是之前在gay吧看到他,觉得你可能想要知道,我还……”看对方一脸要喷火的表情,宋然自动消化了剩下的部分。 “得,得,得,算我怕了你了,你这是要哭了么?你别哭啊!” 谁哭了!只是表情难看而已,不承认看着快要悬然欲泣的某人,哑着嗓子大声,“总之你以后别说这些了!” “好好好,真的是败给你了。”这么个小C还否认自己不是,谁信啊,当然宋然是不敢再去拂逆鳞。 “这会儿打也让你打了,骂也让你骂了,得空帮我个忙了吧?” 莫言还是有些警惕这个人,“你先说是什么事。” 进到那个地方时,莫言连杀掉对方的心都存了,之前说好的帮他一个朋友带班一份兼职,说好是份手脚麻利的活儿,想着是在什么奶茶店蛋糕店,最不济也就是在餐馆端端盘子,自己那点眼见哪想得到是来做酒吧的酒保。 对着面前咬牙切齿的人,宋然倒是一脸的无畏,伸过一只手勾搭着莫言,“怎么?傻了?之前没来过吧?” 莫言把他的手拂下去,冲口一句,“你就让我在这种地方帮你!” “啊。怎么了?”宋然坦然的过分,“这种地方又怎么了?不带你这么歧视的,我正经赚钱碍着谁了?你别磨蹭了,这是正经营业场所,咱拿的是自己劳动所得,别尽往歪路上想。”末了嬉笑一句,“看不出你还挺色的。” “谁色了!”当即蹦起来的人,宋然只得安抚,“好好好,我色我色,别别扭了,走,我带你见见经理去。” 不由分说被宋然推攘着走。 说是见经理,真见到的也是个看着不比他们大几岁的青年,西装革履的,在一拨酒保制服里显得气场大了不止那么一点,经理姓董,宋然唤对方一声董哥,大致说明了下情况,董哥微皱着眉,“他就没说自己来请假?” 宋然小心陪衬着,“说是病得床都下不了,咽喉也发炎,这不电话也不敢给您打么?” “行了,知道了。”董哥看着不大高兴,“你这小朋友看着面生,也别在场子里跑,就走走包房。” “行,我这儿就给他讲讲。” 说是做个小酒保,原还以为就送送酒,掺掺酒,没想规矩还挺多。比如掺酒时最好人去就杯子,尽量不要拿走客人面前的杯子倒酒,那样可能会打扰到在谈事的客人;客人问什么要温和作答,就算是对方言词不当,也要技巧地避过,不要当面争执,最忌讳摆脸色;遇到来要酒的客人,要看看对方打扮是否与要的酒符合,如果价位不符,要言辞温和地推荐其他酒类,避免对方赖账等等。听了一通,倒是长了好些见识,让莫言更加笃定这果然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宋然见他听得有些苦恼,宽慰似的拍拍他的背,“甭担心,有哥呢。” 莫言无奈地叹口气,“既然来都来了,我会做好的。” 之后宋然又带着他去看看了场内布置,“二楼是包房区,一般来这儿谈事的人居多,你一会儿就负责二楼,我就在这底下场子里,找我也不难,这回算我账上,回头犒劳你,好吧。” “不用你犒劳,我又不是为了要你回报才来的。” “行,这才够爷们儿嘛。那你笑个给我看看。” “……” 第八章 这会儿还不到营业的时候,酒保几乎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互相聊了几句,知道其中几个还是大学生,莫言也就放心一些。原是替人来代班,刚又听宋然说那个人是生病了,就随口问问,“你那个朋友病得那么严重,今天我给他代班了,明天怎么办?” 宋然没想这小孩儿还挺好心的,“不知道了,你要觉着他可怜,你继续替着呗。” “人都病了,你们都不兴请个病假的?” 宋然眼皮慵懒地抬了抬,“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样不愁吃穿啊。”像是觉得口气有些重,又转了调子,“我大学费用都自己担着,请个病假就少一天的工钱,谁乐意啊。” “啊。对不起。”莫言没想到有这么一出,“那你大学家里怎么不负担你?”又觉得这么问可能有点唐突,“你要不想说就当我没问,我没别的意思。” 宋然倒没在意,没心没肺的往沙发里一躺,“这又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别做出同情我那股子酸劲。”说完还横了莫言一眼,“我出柜了,家里接受不了,就这样。” “那也不能不……”不管啊。话没说完就被董哥吼着开工打断了。 莫言觉着宋然真没必要出柜,条件那么好的儿子,父母该多喜欢啊,这么一来打击得多大啊。莫言从小只和母亲生活,虽说不上多讨大人喜欢,但从知道自己喜欢方正宇这么个男人以来,曾经也幻想过,要是真同性恋了,死也得瞒着家里,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不容易,他最会的也是做的最好的就是体恤别人。 他不优秀,只能尽量做到不要让对他抱有期待的人失望。 之前宋然给他讲的那些,他好好的记着,生怕捅了篓子,宋然得空瞅见,还打趣他太较真。 程序没有那么复杂,客人点好东西,再给柜台报过去,交换两下单子,拿好自己那份,也就是掺掺酒的事,偶尔运气不好,溢出了酒水,也是碰上些好说话的,倒没有印象里那些欺男霸女的流氓。像是看他长得乖巧,也有些女客会趁着他倒酒的功夫搭讪几句,虽然不大放得开,还是会热着脸应付对方。 也没有多难嘛。 工作是到后半夜才结束的。平常没做过这些的莫言自然累得只剩喘气的劲儿。 宋然招呼他去换过衣服,出酒吧的时候还碰见几个陆陆续续来接班的,“这么晚了,他们还要工作?” “是啊,酒吧几乎整晚都在营业,5点结束。” 莫言嘘一口气,“真辛苦。” 宋然耸耸肩,“所以我也用不着说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来教育你了?” 莫言现在浑身没劲,也懒得理他打趣自己,“我们这会儿还回得去么?” 夜里的风吹得人直嘘气,宋然双手抱着胳膊,跳了两下,“有我在还担心这个。” 两人走到一街口找了辆黑车,他们那个校区,出租还不大乐意去。 幸好也没有太远,但给车费的时候,还是让宋然肉痛得叫唤了两声,“一天最痛苦的时候啊。” 莫言拿余光瞥他,“你这一天才刚开始呢。” 两人摸索着进了校门,“这校区还是有一点好的,要像其他校区实行刷卡进出,我们就只能呆大门外了。” 说完宋然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口白牙,在这黑暗暗的夜里,怪瘆人的,莫言挥手把他脸给转过去。 “一会儿大爷该不准进宿舍了。” “哥罩着,留着门儿呢。” 看莫言明显的不信,宋然一脸的灰败,“呆我身边该多有安全感啊,你这什么表情。” 照宋然说的,有人来给他们接口,这人莫言没见过,那人也是一口的白牙,见着宋然就露出来。直把莫言吓得赶紧往寝室走。 临到分别地儿,宋然嘿了一声叫住莫言,“明儿请你吃饭,好好睡一觉。” 莫言胡乱嗯嗯两声,困得要死了。 早上还真像宋然说的那样好得不能再好的睡了一觉,直接把一大上午的课给睡了过去。 寝室关系那么僵,当然也不能指望别人能叫叫自己。对于从小按部就班,圣贤书读了老多的莫言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没有事由的缺席。 要换了母亲知道,少不了一顿骂了。 听到有人敲门,莫言刚倒完洗脸水,原以为是宋然,结果居然是班上的一个男生,就和他谈话中了解到,该名男生是班上的生活委员,因为莫言病假缺席,辅导员特意让他来关心关心病情。 莫言也不好问是谁帮请的假,但总归不能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含糊说了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不用去医院等等,生活委员也显然只是来做做表面文章,问个大致能有的报也就离开。 那人走后不久,宋然就来了,一看就是刚睡醒,冲这莫言还打了哈欠,“早上好。” “这都快吃午饭了。” “哎呀,你用不着提醒我,我会请你吃午饭的。”宋然眨巴眨巴眼睛。 这哪是能沟通的? “我旷了一上午的课。”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你找人帮我请的假?” 宋然接话接得快,“是啊是啊,我饿死了,咱去吃饭吧。” 莫言看他也刚睡醒的样子,怀疑道,“你确定?” 宋然边拖着莫言走边咕哝着,“不太确定,平时都是苏雷弄这些,他应该认得你。” 两人在食堂附近的小餐馆解决了午饭,宋然其间接了个电话说是陈欧今天来不了,让莫言接电话,莫言隔着电话胆子大了些,直接给挂了。 宋然对他竖起大拇指。 后来两人便各走各的,莫言要去图书馆做笔记,宋然自然是要回去补眠。他这个兼职幸好是隔一天一次,不然哪找健康的身体去。莫言好心让他换个工作,他摆摆手,哪有那种薪水高的工作给挑的。 那个时候莫然是没有手机的,平时打电话回家也是宿舍楼外的电话亭,IC卡插进去,三声嘟声后就是母亲的声音。 因为不像那些有男女朋友的同学,每天必需得煲个电话粥,也不像是有工作热情的学生干部,时刻工作电话不断,他自知只是渺小的一粒微尘,除了母亲,只有一人能让他牵挂。 莫言在图书馆尽量找了个角落,正准备坐下,对面便有人坐了下来,无意识的抬头,便看到了方正宇。 “你……你也来自习啊。”不知道怎么打个招呼会这么尴尬。 方正宇点点头,“笔记能借我吗?” “哦,哦。”之前好像是说过要借他笔记来着,居然给忘记了。赶紧双手奉上自己的笔记,还细心地给对方解释,“从这里开始就是你没来那天的笔记,一直到昨天。” 方正宇接过来看了看,礼貌道了声谢,便埋头抄起笔记,“今天你没来上课。” 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莫言真不相信对方是在同他说话,稍微怔忪一下,便朝着一味埋头动笔的男人有些羞愧地道,“昨天睡得太晚,没起得来。” 隐隐听到一点笑声,但太小声,几乎没有,“还以为你病了。” “哪那么容易就病,我身体一向还是不错的。” “太瘦了。” “也不算啦,你没见过我表弟,那才叫瘦,我们那儿的人背地里都叫他竹竿。” “哦?有那么瘦?” “恩,他女朋友都能轻轻松松的把他抱起来,就是有那么瘦。”说着还比划了一下,手划过眼前才看到对面的方正宇在看着自己,嘴角微弯,眼里一点笑意。对于自己居然在这个人面前说了那么些废话,莫言有些羞惭地放下手,端坐好。 方正宇倒有些意外,“怎么不说了?” 莫言吱唔着,小心试探的口气,“说这些不会觉得好笑吗?” 方正宇嘴角弧度掀起一点,“是很好笑。” 莫言更是觉着耳根发热,班门弄斧的羞惭。 “笔记太多了,能先借我么?” 莫言急忙摆摆手,“尽管拿去,不急着还的。” 方正宇笑了笑,“那先谢谢你了,我抄完还给你。” 莫言鲜少见他笑,印象中也几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今天看到,顿觉阳光正是明媚。 “我要先走了,再见。” “再……再见。”失神了挥着手告别,回过神来又为自己的傻气自责。 果然是很温柔的人呢。 第九章 晚饭后不变的习惯,散散步,消消食,这种老年人的生活作风是被家里的母亲带出来的。菜不一定要好吃,但一定要健康,味重的东西吃多了只有坏处,记忆力会减退,头发也会跟着掉,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有丰富的人生经验,什么好的都想让自己的孩子知道。母亲还常说,三十岁以前的身体是父母给的,三十岁以后就得自己照顾,比不得有钱人山珍海味地供着,至少吃上些营养的东西还是能办到的。母亲的话于莫言来说,一直是像信教科书一样的深信。所以当她说他不是私生子时,莫言仍是选择相信,尽管DNA是骗不了人的。 莫言老远就看到个人伸长了脖子在找什么,因为眼熟得很,就多看了两眼,这不看不打紧,额……那不是那个陈欧么。 陈欧对中午那会儿被挂电话,很是不爽,一来口气就算不上好,“找半天了都!” “这年头都没个手机,你说你还拽吧什么,敢挂电话。” 对于这种前后不搭的句子,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么?” 陈欧伸手使力捏了把莫言的脖子,“不是让你给气的!” 两人认识的时间统共算起来还不足12个小时,这种程度的亲密,说不上来的奇怪。 莫言挥开他的手,“你老找我,不觉得奇怪么?” 陈欧对这话不太满意,“我不找你,你都想哪些人找你?” 这种对话说不上恶心,但听着别扭得要命。 “我真不是同性恋,能好好说么?” 陈欧拉过他的手腕,一脸的蛮不讲理,“不能。” 沟通无效。 陈欧简直就是来折磨他的,嘴皮子功夫暗地里厉害,这倒是让莫言想到宋然,宋然就很喜欢耍嘴皮子。 “我这特意过来,你也不说感动感动。” 瞧这话说的,好像别人很稀罕他来似的,好脾气如莫言都觉得自己在过去的一个多钟头里耐心所剩无几了。 “这马上要五一了,你学校放假么?” “要吧。” 陈欧刚一脸怨气,这会儿又像了鸡血的样子,“你放假打算去哪儿?有安排了么?” 莫言老实地摇摇头。 “这样吧,要不你去我那儿,我正好带你好好玩玩。” 莫言心里没来由一紧,“这不好吧。”毕竟我们不熟。后面那句没敢说。 “有什么不好的,你到我那儿去天经地义。”这个词好像不太适合吧,陈欧同学。这家伙从昨天到现在就整个一恶霸嘴脸。 “我要回家看我母亲的,她一个人住。” “……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依陈欧的性子,莫言还以为他会再磨几下自己,这么好打发还有些奇怪。“你不回家看望父母哦?” 陈欧踢踢脚下,脸色微沉,“每天都见得到,看望个什么劲儿。” 莫言打心眼里羡慕,“你这种就最好了,不像我们外地生,每次来回都挺麻烦的。火车站每次去了回来都像是瘦了一圈。” 陈欧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脸色好得多,还配合着问,“为什么?” “因为人太多了,很挤的啊,每次去都感觉是被压扁了。”说完做了个两个手掌合在一起的动作。 陈欧笑出点声,揉揉他的头,“以后就不要去火车站了,坐汽车就好了。” 莫言以为他说的是长途汽车,“那得多贵啊,来回都是火车四倍的价钱了,我还是宁愿坐火车。” 陈欧觉着好笑,说,“这么抠门啊。” 莫言横了他一眼,“一看你家境就应该很好,你当然不会觉得差很多,我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养家,当然要省着点啊。”见陈欧皱了皱眉,“不过你也不要同情我什么的,我这种都是一般的家庭,只是跟你的有差距而已。” “你生活得不太好吗?我是说钱方面是不是不怎么宽裕?” 面对陈欧一脸的同情,莫言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见了谁比不上你有钱就乱同情的吗?”搞得像是自己有多凄惨似的。 “不是。”陈欧收起刚才的表情,心下了然,乱揉了一把莫言,“我说你这孩子怎么没好好说两句话就又大呼小叫的。” 还不是都是你用看难民的眼光看我,莫言只在心里说。 “回去的时候我送你。就这么决定了,别想反驳!” 哪天走还指不定呢,到时候人走了还不是不知道。莫言坏心的想陈欧发现他走掉后气急败坏的表情。 莫言回过神,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你不叫宋然出来么?” “叫他出来干什么?”对方倒是一脸疑惑,一句话堵回来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说他不是你那个么?上次我还看到你们调情了。但一想一会儿宋然真来了,很有可能会再来一次,顾着自己,也就没再问了。 “我得走了。”陈欧看着手表,“你这个周末要没事儿就来H大找我吧,这几天可能会顾不上你,要好好吃饭,看你瘦的,跟皮蛋似的。” “……” “不好笑?皮蛋瘦肉啊。” “……麻烦以后讲冷笑话预个警行么?” 陈欧一脸的嫌弃,“听不懂还赖别人。”使劲又揉揉莫言的头。 头发都快揉掉了。 只要一回想今天和方正宇说了好些话,虽然自己是一如既往的笨拙,但莫言还是兴奋的有些睡不着,在床上反反复复的翻着身,老旧的床板不时吱呀一下,害得室友有些不悦提醒他动静小点。苦于不能和人分享这喜悦,只能尽量使自己保持不动,睁着眼傻笑。黑暗里那双眼睛因为激动而明亮的过分。 这是为同一个人而失眠的无数夜晚中的一个,但又是那么的不同。 感觉得出来对方并不反感自己,有一点小小的庆幸,但又莫名觉得悲哀,也是,这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借借笔记的同学关系,要谈上有交情,那又怎么算是呢。 伴随着一阵失落一阵欣慰,渐渐的困意袭来。 晚安,方正宇。 他在黑暗里做着口型,嘴角笑意愈显,合上眼睛沉沉的睡过去。 宋然再来劝说着去酒吧代班,莫言也比较痛快的答应了,“你朋友病情加重了哦?” “估计着是吧,他身体一向不是太好。这次酬劳你得,只当是去顶顶人头。算我欠你人情。” “钱就不用了,我只是帮忙而已,你朋友不是也挺困难么?”想起上次宋然好像提过,能在那地方打工,应该是手上比较缺钱的。 “一天工钱还不至于,就是得先把工作稳住,你要不要,我自个儿揣了啊。” 莫言对他无语,转了话题,“你朋友那么多,你怎么就找着我了?” 宋然嘿嘿笑了两声,“想知道啊?我还就不告诉你。”要说是看他好说话,那还不得把事情弄黄了。 上课的时候,小心地往那个位置瞄了瞄,像往常一样,方正宇仍是慵懒的坐在后头,他身边总是那几个人在叽叽喳喳,更衬得他静谧的美好。视线一转看到莫言,拾起桌上的东西居然走了过来。 心脏有力地跳动无数次。 对方的手便出现在眼前,指骨修长,指甲修剪的很整齐,虽然修长但却充满力量,非常干净的一双手。这么一双手里握着几本笔记递过来,“谢谢你的笔记。” “哦哦,不用谢的。”礼貌的几乎虔诚的接过,甚至有些卑微的不敢抬头看向对方。 对方似乎略为点了下头,恩了一声之后很快就离开了,就算后悔也来不及。 小心翼翼的放好笔记本,似乎因为对方的触碰也有了对方的气息。 到了打工的地方也是按照规矩先去和董哥知会了一声,董哥今天脾气有些暴躁,旁边已经站了几个挨训的人,虽然一直觉得是个有气场的人,但这种人发起火来果然是很可怕啊。宋然小心地陪着笑脸,“就这一回了,小林也不想的。” 董哥大手拍在桌上,“你最好告诉他,凡事都讲究底线,别只会指使人,再有下次直接滚蛋!” 这一记拍得够响,在场个个抖得秋风扫落叶。宋然戳戳莫言,示意赶紧撤。 “你们经理今天火气真够大的。”想想都心惊胆寒。 宋然耸耸肩,“更大的时候你还没见过。” 本来是离开业有些时候,但董哥的低气压往大堂里一坐,惹得所有人赶紧抓着手上的事就干。 莫言这回掺酒熟练了许多,洒出来的次数也减少了一半,虽然算不上伶俐,倒也并不笨手笨脚的。 果然一回生二回熟。只是万事开头难。 有个叫Mike酒保话很多,喜欢逮着空闲就和人聊两句,哪个人物来了,是什么身份,有过什么丑事都会趁着空档指给别人看。这种场所本就鱼龙混杂,有身份的人来这里消遣的也不少。这会儿Mike逮着空闲跟莫言说四号间里有个他在电视里看过的女的,算是个小明星,真人比在电视上难看好多,妆化得超浓,让莫言一会儿也进去看看。 只当是好奇,莫言也借着送酒的时候去看了一下,人确实是有些眼熟,但还是挺漂亮的。 Mike问他怎么样,他回答挺好看的,惹得Mike直呼你那是什么欣赏水平。弄得莫言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真觉得好看啊。 后来Mike像是一心要纠正他的水准,有些兴奋地逮着他,“赶快去六号间看看,有个好漂亮的女人,那才是真正的漂亮,你看过后一定会后悔之前说那女的好看。” Mike把自己手里的果盘给他,“这个是六号间要的,你看了就知道我没骗你。” 莫言有些无奈地把自己手里的酒盘和他换了。 敲了敲门便进去了,有些留心的扫过一众人,果然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尽管光线不是太好,也足够看清她的美丽和她身旁的方正宇。 稍微一滞,便还是掺起酒来。方正宇好像并没有看到他。他身旁的漂亮女人在他耳朵旁说着什么,任是哪个男人恐怕都没有办法分心吧。 他一出来,Mike早等在那里,“是吧?是吧?我没说错吧?很漂亮对不对?这回你要收回对那个女人的评价哦。” 莫言苦笑着,“是啦是啦,很漂亮。” Mike得到了满足感,蹦蹦跳跳去做事了。 莫言心里乱糟糟的。看到方正宇和别人在一起,还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虽然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仍是很不舒服。 之后做事就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出错,差点还打翻了一瓶洋酒,幸好当时眼疾手快,只是洒了一些在身上,对方是个中年女人,看他洒在身上连忙就要用手给他擦,吓得莫言直呼自己来就好,慌忙逃窜出来。 在洗手间随便就着水擦了擦,酒味不是太浓也不在意了,转身就看见方正宇从一个隔间出来,有些尴尬举起手打招呼,却不想看到更尴尬的事,方正宇身后紧跟着出来一个男孩,面色潮红,刚整理好衣服的样子。 第十章 这几乎让莫言就地石化,招呼着的手也不记得要放下,动作神情奇怪的看着面前两人。 方正宇率先走出去,仍是一幅寡淡不惊的模样。那个男孩倒是还到洗手台洗了下手,顺便把衣服上一些可疑的东西洗掉。 莫言心下难过,也顾不得会被人看见,眼泪叭叭地淌了下来,那男孩儿之前没注意到他,这会儿看旁边人居然哭了,倒是有些好奇,悄悄地拿余光瞅。大概哭了好一会,直到宋然过来找自己。 “怎么了这是?被谁给欺负了?跟哥说,哥去帮你出气。”宋然弯着身子来帮他把眼泪花抹干,“咱不哭了好不好?被谁欺负了?” 莫言摇摇头,“酒洒进眼睛了,我过来洗洗。”赶紧把脸好好洗了洗。 宋然哪可能相信,把Mike逮过来问,一问三不知,这会儿正忙,也就暂时放着,预备一会儿下班之后再问。是他把人给找来的,这回人给弄哭了,歉意也不全是,那么一好小孩任谁看哭成那样也心疼。 莫言尽量避着去六号间,轮上自己也推给Mike,让Mike乱开心了一把。 回去路上宋然逗弄他,他也不大说话,问他哭什么,也不吭声,把宋然急得是抓耳挠腮。 好几天莫言也没能从打击里回过神,兀自难过着,平时巴不得见到方正宇,现在看着也远远的躲开,他总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前,咽不下,也吐不出,一身的难受。 陈欧打电话来是宋然拿着自己电话找上门来,陈欧电话里就发了一通脾气,不是让周末过来,怎么没个动静! 莫言没心情和他扯,随便糊弄他说,周末有讲座,必须得去听,只把宋然看得傻眼,“你这么骗他,你就不怕啊。” 莫言虽然觉得陈欧厉害,但好像不见着人也没多大畏惧,便摇摇头,躺被窝里打算睡过这个周末。 再睁眼已经是晚饭时候,饿了一天,没什么精神的随便收拾了出去吃饭。 周末学校的人很少,食堂也精明的只做了几个菜,轮到莫言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些残羹冷炙。 莫言只好在学校附近随便吃了些东西,睡了一天,整个人看起来阉阉的。 饭后照常溜达一圈,萎靡不振的模样,更像是个游魂。 逛了一会儿,不太想回寝室。寝室几个人早不在了,该回家的回家,出去约会的约会,每个人都有着重心抓。自己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害怕孤独,只是现在的自己有些怕太过安静,那会让他忆起一些事情。 坐在一处长椅上,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一种绝望感瞬间袭来,毫无预警的,有东西湿润了眼睛。 莫言赶紧捂住眼睛,自己真是丢脸,还是不是男人了,这么娘娘腔,自己都要受不了自己了。 还有几天就五一了,计划好要回家的莫言,早早地去火车站买了五月一号的车票,因为是大假,提前买票的人很多,就算是已经提前了几天来买,仍是只买到晚上的车票,莫言那个小地方坐火车就要十几个小时,他买了张卧铺的票,挤出火车站浑身骨头都散了大半。 宋然之前给了他那个小林的薪水,算算,都用在火车票上了,也不枉累一场。 他不大乐意再去想那晚上的事,他把记忆就定格在第一次去的时候。他有些微心里洁癖,认为是美好的东西就容不得玷污,所以他仍是一如既往的仰望着方正宇。 之前在课外有遇到过方正宇,对方表情如常,甚至他打了招呼,对方也是礼貌地如每一次那样温和地点了点头。像是那天的尴尬只是一错觉,根本就不存在。 黄金周,自来都是旅游的选择。班里有人提议自助游,报名的人也不少,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光是地方就定了好几处,不乏也有莫言一直想去的。但这种事情往往是以少数服从多数,最后也有因为不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中途退出的。 这种热闹就像是生活情景剧,莫言只当是看看。 自己尽管有些向往,但毕竟条件有限,家里不是那种可以负担自己四处玩的优渥,况且和同学也处的不是很好,这么一想,就把心里的那一点苗头给熄灭了。 有人在询问方正宇要不要加入,莫言耳朵几乎立即竖了起来。只听方正宇淡淡的拒绝,说是已经有了安排。 那人有些不死心,问是要旅游吗? 方正宇说是。 那人还要再问,被人给打断了。 其实莫言比谁都好奇,方正宇会喜欢去什么地方旅游呢? 后来又竖着耳朵偷听了几句,听到几个外国地名,才讪讪地软了肩膀。 果然是不一样啊。 在实验楼里碰到宋然和那个叫苏雷的,两个人在楼道里打打闹闹的。 像小孩子那么玩啊,这是莫言的感觉。 宋然也在问莫言五一是怎么打算的,莫言老实的说自己要回家。 宋然居然有些大惊小怪,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放个假还只往家里跑啊。苏雷拍拍他的肩膀,“我放假还不是得回去。” 宋然拍拍他的头,“那不一样,种族决定态度,你就是只土狗,只会认家。”一句说完,苏雷又和他打一块儿去了。 后来宋然来和莫言说,陈欧来电话了,让他五一早上在学校等着,派车来接他。真没料到陈欧是认真的,但火车票都买了,总不至于还去退了。而且自己和他真是不熟,没来由接受别人好处,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坐陈欧的车回去,况且那么远的路途,路上车费开销更是不用说了。 他第一次主动拨了陈欧的电话,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像是知道是他,还调侃了他两句。莫言直奔着主题,“我是真不能坐你车回去。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我票都买好了。” 陈欧哪听他的,“少废话,之前说好的现在来反悔,晚了。” 莫言只能望着宋然求救,宋然一副你再看我我打你的架势,只得再和陈欧说说,“算我求你了,我和家里都说好时间了,突然回去,家里肯定要起疑的。” “你就真不想我送你?”听口气有变坏的趋势,莫言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太麻烦了,你送我我肯定是高兴的。就是……就是我买票了,约了同乡一块儿走的,现在反悔别人也会恨死我的。” 左右陈欧说不过他,这么坚决地不让他送,就不送吧,看把这小孩儿急的。 挂了电话,宋然倒是有些不解地问他,“陈欧要送你那多好,你干嘛不要?” 具体宋然和陈欧的关系是什么,莫言不太清楚,所以也不太好和他说,只说不想去火车站退票了,太麻烦了。宋然也就不多问了,只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回家的前一晚,莫言在公用电话亭给母亲拨了个电话。母亲对他要回家倒也没有特别的高兴,只是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吃的尽可能多带一些,火车上的东西不太卫生,尽量不要吃,遇上陌生人来搭话,要仔细着些等等。大致都是交代一些琐事,通话时间不长,那边母亲像是有点事情,莫言就把电话挂了。 老远听到有人招呼他,倒是有些意外,居然是苏雷,苏雷旁边的居然是方正宇。 他和苏雷不熟,只是通过宋然认识而已。这会儿对方招呼他,他也只能干巴巴的客套,何况对方身边的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弄的有些小紧张。 苏雷倒是个自来熟,见谁都能搭几句话,这会儿看他刚打过电话,随口问问,“和女朋友打电话呢?” 莫言哪来女朋友,就是女的朋友也没有,也就回答,“不是,和家里打电话。” “哦,听宋然说你明儿一早就走?” 大概是以为陈欧会来接自己,也就难得解释自己其实是晚上走,“是啊,你……你们不是明天走么?” 苏雷笑得温和,“我是明天走,不过方大少就不知道了。”说着捅捅一边的方正宇,“你啥时候走?” 方正宇给莫言的印象一向都是沉默的时候居多,这会儿本是不说话的,被苏雷捅了一下,答道,“看情况吧。” “你呆学校干嘛?” “有点事。” 莫言多想苏雷问问是什么事啊,但苏雷明显是听不到他的心声了,哦了一声就没再问了,又转过来问莫言,“听说你家住XX,那儿的古镇挺有名的,什么时候我去找你玩玩。” 这人乐天派啊。 这是苏雷这人给莫言的印象,只此一次的印象,之后便再没见过。 听说他是中途被退学,学籍也被开除,也听说他是五一期间发生了事故,现在人都不在D城,但是宋然说那是因为陈欧,陈欧不愿意他留在D城。 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越是觉得安全的人其实也越是危险的。 第十一章 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几天的时间,也没有必要带回太多的东西。包里东西不多,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给母亲买的胃药。因为D城的大医院很多,莫言的一房亲戚提过D医院的胃炎合剂很有名,莫言有心的记住了,这回趁了放假正好给母亲带几瓶回去,因为是药剂,很重,不方便快递,运费也会很花钱,索性自己多费点力气。母亲这两年胃病犯的厉害,一个女人要操持家用还要负担他的大学学费,有时候想想莫言是很心疼母亲的。 环顾空荡荡的寝室,想想也是几天都没人住,莫言把自己桌上东西都用废报纸盖好,看看其余几个人的都是先前的模样,摇摇头,都是些家里宠惯了的孩子啊。莫言索性将就着剩下的报纸把其余几个人桌上的东西都蒙上,这样在归假的那天应该不会打脏桌面。 莫言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赶去火车站了。正准备提着东西出门,访客却上门了。这个点人都几乎走光了,谁还来找人?打开门,着实有些吃惊,方正宇站在门外,手上拿着一个的背包,扁扁的,倒不像是收拾的行李,他看到莫言,倒是先问,“你还没走?” 莫言回回神,“还没……正准备走。” “不好意思,我好像东西夹上次那笔记本里了。”对方嘴里说着歉意的话,但仍是那番优雅温和的姿态。 “哦,是吗。我帮你找找看。”莫言赶紧回头把抽屉打开,翻找起那本笔记本。方正宇四下打量了一下,跟着走进来。还好莫言东西归类都还整齐,找东西很容易,方正宇接过笔记本,只是随手翻了翻,莫言看对方像是没有翻到,“会不会是掉出来了?我再找找看。” 方正拿着笔记本倒着抖了抖,确实没有东西掉出来,一脸可惜的表情,“可能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了。” 虽然责任不在自己,莫言仍是内疚不已,把自己板凳挪给对方,“你先坐坐,应该是掉出来了,我放东西很随便的,我再找找看。” 嘴上说着手上不停,把原本整齐堆放的东西都一股脑的拿出来,方正宇倒是没有反对,只是坐在一边,状似还挺休闲,间或问问莫言,“没有吗?”得到对方回答,“还没。”后又状似悠闲的坐在一边观望。 直到方正宇问到时间。莫言才意识到自己是要赶去火车站的。 离原本定的出发时间晚了十五分钟了,坐公车赶过去肯定会晚的,咬咬牙决定搭个出租,应该会赶得上。 对着方正宇仍是歉意连连,“对不起,我还没有找到,东西有没有很着急?如果不是太着急,我现在要赶去火车站,放假回来找到给你行么?” 对方却是不太在意,站起身子,把背包垮到肩上,“没关系,麻烦你了。你是要去XX火车站吧?这个时间赶得及吗?我没有耽误到你吧?” 莫言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出门打个出租过去很快的,只是你的东西真的不着急么?” 方正宇略略停顿,像是想了想,“也不是太着急。” 莫言听了这话内疚情绪又添了一些,“啊,那真的对不起了,我7点的车,现在必须得赶过去了。” “没关系。要不,你坐我的车吧,我正好也要出去,你从这里打的到火车站不会很贵么?” 那确实是很贵啊。坐方正宇的车啊,虽然很愿意,非常愿意,莫言还是小心地问,“不会麻烦到你么?” 方正宇轻轻笑笑,“不麻烦,我正好顺路。” 车子牌子莫言不认识,看线条,和曾亮的外观,价格肯定不菲。 知道方正宇家庭条件好好,倒是不知道他能把车开到学校,这个学校不是开不进车的么? 有些颤颤巍巍地坐进副驾驶位,进去之前还特意使劲跺了跺脚,生怕把车子给弄脏了,被方正宇看见,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对方只是笑着说,“没关系的。” 车里坐着很舒服,但因为没有坐过私家车的经验,安全带老是弄不好,方正宇也是很耐心的帮他绑好,莫言更是脸热的无地自容。 方正宇开车很稳,虽然只是小小驾驶,但莫言想,他真的是做什么都很在行。那时候几乎崇拜的面孔,却是不知道被对方看了多少去。 出城的车辆很多,交通不太通畅,堵车是必然的。看着前面几乎一步步挪着走的车辆,莫言有些着急了。 方正宇看在眼里,“这条路太挤了,我换一条应该会好些。” 莫言感激的望着他,此刻这个人在心里的形象越发的高大。 换了一条道路行驶果然要通畅很多,只是时间好像也过去很久了。 当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7点20了,之前班次的火车早就走了。怎么办?莫言赶紧奔售票厅,询问是否可以换张下班次的票,但因为假期车票都是空前的紧张,服务人员也不好给他换票,如果要再买票,就得再排一次,都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去了,服务人员只建议他可以退票。 方正宇也跟着他进来了,“坐不上么?” 莫言沮丧的点点头。 方正宇皱着眉,“这件事是我的责任。” 莫言赶紧摇头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交通太堵了,我们也没有想到,大不了我再排一次就好了。”虽然心里苦得要命,排上都不知道会是几号的票了,但又怎么能对好心送自己过来的方正宇有微词呢。 方正宇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我送你回家吧,也不麻烦。”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够!”开玩笑,那是长途啊,那么多个小时,方正宇不是遭罪么。 “没关系,我正好五一也没有安排,当是去旅行了。” 莫言想到对方好像是要去国外旅行的,“不行不行,你送我到这儿就行了,我去排队了,你赶紧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方正宇皱着眉看看四周人潮,仍是不给他退让的余地,“这么晚了你还要去排队么?不是会排到夜里?” 莫言虽然也不情愿,但怎么能麻烦别人呢。 “你家住的地方苏雷不是说有个古镇么?我正好去玩几天,也不能说是专门送你回去。” 莫言还要再说,但也找不到好的理由推辞,自己确实也是不想再排队买张不知道能不能用的票,不是很情愿的应下了,“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对方笑着接过他的包,“出去吧,今天暂时就不要走了,明天一早出发,自己开车用不了多久的。” 包里都是沉甸甸的药,怎么好意思给对方拿着,莫言赶紧抢过来自己拿着,倒让方正宇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拿着像是很沉。” 莫言简直羞愧之极,“不是的,包太沉了,我来拿就好,已经很麻烦你了。” 对方像是觉得这种场面有些好笑,“我还以为……”最后轻叹口气,“走吧。” 路上方正宇问,“回学校么?” 莫言点点头,也只能回学校了。 “之前不是有都登记过了么?”每逢放假,不留人的寝室都会在宿管处做登记,然后把钥匙放在那里。“那栋楼里估计宿管不会在了。” “啊。” 这层还真没有想到。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去呢?” 在D城,莫言有个亲戚,高中是在D城念的,那会儿就都住在那里,但这会儿突然过去肯定是不方便的,亲戚家儿子也放假回来了吧。自己能联系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像是看他一脸可怜样,方正宇说,“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去我家吧,离学校不太远。” 莫言这会儿简直是快哭出来了,真的太麻烦别人了,简直太过丢人了,还是在方正宇的面前。但事出突然,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这样,厚着脸皮道谢,“太谢谢你了,太麻烦你了。” 方正宇好修养的笑笑,“不麻烦的,不必这么客气。” 真的真的是很好的人啊。 路上方正宇在一处停了车,对莫言说了句稍微等一等,就下车去了十来分钟,回来手里提着几个外送饭盒,“这么晚了,饿了吧。” 直把莫言感动的无法言语,自己今天算是麻烦死对方了。 方正宇住的地方离D大只有几站的距离,想来方正宇不常住宿舍,应该是住在这里。房子不大,一厅一室一卫,但居然还有厨房,两人在厨房的小桌子上吃过饭,期间莫言都羞愧地闷头吃饭,尽量不去看对方增加负疚感。饭后也争着要洗碗,方正宇倒是没拦着,莫言边洗碗边瞧见这厨房不像是只是个摆设,橱柜里的厨具也不像是新的。 方正宇见他盯着厨柜看,好心的解释,“有时候会有阿姨过来,做饭我还不太会。”对方说着似乎有些略带羞惭。 “啊,是吗。”像是知道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莫言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这地方平时就我一个人住,所以也没有客房,这边是卧房,卫生间里有浴室隔间,你要先洗个澡吗?” “啊,啊,好的。谢谢。” 方正宇看着他那战战兢兢的模样,笑出了声,“不用一口一个谢的,又没有多麻烦。” 在方正宇家的厨房吃过饭,现在又在方正宇家的浴室里洗澡,这种事情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自己居然也能遇上这么好的事情。莫言想,难道自己都感动了上天吗?想完又不禁为自己有这种想法给逗乐了。不管是怎样,真的很开心。 第十二章 洗澡洗了一半,想起换洗衣服没有拿过来,原是想着先将就着脏衣服裹裹,出去穿也是一样的。但方正宇好像也留意到了,过来敲了敲浴室门,“陈莫言,你好像没有拿换洗衣服。” 也不好意思说拿了,亦或是说将就脏衣服先穿上,那样对方肯定会误以为自己生活很邋遢,在别人家里影响不太好,况且他最不想的是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只有硬着头皮,惭愧着说,“是,忘记拿了。” 方正宇好心的问,“包里有带么?我帮你拿?” 自己也不能出去了,倒是只有再麻烦对方,“在我的包里面,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今天光是忙着道谢,就不知道道了多少次,觉得自己还真是有够窝囊的。 脚步走开的声音,没过一会儿,方正宇敲响了门,“我进来放洗手台上了。” “哦,好,谢谢。” 两人隔着一层防水帘,里边的莫言脸红到不行,想着自己赤身裸体的和方正宇差不多只隔着一米,全身密密地起了一层薄汗。 虽然水声不断,但听见对方在近旁的脚步声,好像连着对方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所以当对方声音响起时,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差点把自己歪倒,“你好像没有带睡衣。”像是听到这边的动静,帘子后的身影放大了一些,是方正宇走近了一步,“怎么了?摔着了?” 莫言尴尬万分,支吾着,“没……脚底滑了一下,没摔到。” “……我拿的是我的睡衣,你不介意就先穿着,是新的,你应该可以穿。” “哦,好,谢谢。” 方正宇放好衣服便出去了,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莫言把头伸出来,衣服整齐的放在洗手台的柜子上,睡衣是朴素的暗纹蓝白,料子看得出很软,是一贯清爽的做派。就是上面有方东西不大搭调——自己寒酸的平角内裤。 想到方正宇拿着自己内裤,莫名的除了羞耻,更多的尽是些无法表达的兴奋,像是被人窥视的隐隐的躁动,身体没来由的发烫,突然高起来的体温,让莫言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可耻的有了反应,只是想着对方用手接触过内裤而已,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吓坏了自己。把水温调的冰冷,某个刚刚充血的部位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莫言暗骂自己一声龌龊。 方正宇的睡衣穿在自己身上显得有些过于宽松,几乎盖住臀部的衣服长度,可怕的让莫言好好感叹了一番自己的身高,裤子提到肚子以上,倒是看不出过于长,仔细闻了闻衣服,淡淡的皂香和新物的味道,就连整个人似乎都要显得干净精神好多。 穿好衣服出来发现方正宇在整理沙发,想是给自己准备,就过去帮忙着整理,方正宇客气地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你累了就去先睡吧。” “啊……这个难道不是帮我准备的么?” 方正宇看他反应有趣,“怎么能让客人睡沙发,卧室我换过新的床单,很干净。” 吃了别人了,住别人的,再怎么得寸进尺,莫言也坚决不同意方正宇睡沙发。 自己良心又怎么过意的去。方正宇的好心不应该是用来委屈自己的。 “我今天打扰你已经够多了,沙发合该是我睡,不然我真的过意不去。” 看他一脸的难受,坚决地捏着被子的一角,大有你不让我就不放的架势,方正宇只好妥协,“这样吧,我也不能让你睡沙发,要是你不介意,我和你都睡在卧室。” 怎么样都行,只要不委屈对方,莫言都愿意答应,“行,那把这个收了吧。”像是生怕对方反悔还要睡沙发,莫言动作迅速的卷起被子,看得一旁的方正宇有些好笑。 但当方正宇进去洗澡,自己躺在床上时,才意识到刚才做了一个怎么样的决定。 自己可是和对方表白过的啊。这么不尴不尬的关系,倒是怎么睡得到一张床上。好像现在后悔又会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万一对方根本就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自己主动避嫌,倒显得小肚鸡肠,是男人,怎么可以让人觉得不大度。兀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方式相处最自然,也就把这烦恼放一边。但想归想,真正见到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进来时,脑子里“轰”的一声又都炸了。对方明显不在意两人的关系,很自然的随意的擦着湿润的头发,睡衣上的扣子也是正常的敞了两颗,再正常不过的穿着,却是让莫言不敢直视。男人见他不像是有睡意,倒还体贴的问他是不是觉得无聊,拿过床柜上一本杂志给他,“这个好像是漫画,要看看吗?” 莫言拘谨的接过来,是一本漫画杂志,但却是本少女漫画。 “阿姨的女儿有时候会跟着过来,应该是她落下的。” 莫言几乎虔诚的捧着少女漫画翻看,方正宇见他看得认真,小心的在另一边上床,像是等着头发干,他靠着床头,也拿过一本杂志看。 安静的只剩下书本翻过的“哗哗”声。 莫言觉得其实这样的气氛也很好,让人很舒服,但是一直不说话又好像不太礼貌,就偷偷的拿眼睛看对方看的是什么书,打算找个话题聊。是很专业的财经类的杂志,他在书报亭一些地方见过,对男人能看那么高深的杂志而唏嘘不已。 感觉到他的目光,方正宇转过头来,也跟着看了看自己手里杂志的封面,“随便翻翻,也不是太有趣。” 莫言点点头,“这种杂志好像深奥。” 方正宇不置与否,“好像是。” “这种杂志的封面一般都看着很高级,每次看到都觉得不是普通人看的东西。” 对于对方不知道是赞叹还是自怜的口气,方正宇递过杂志,“要翻翻吗?” “不不不,不用了。我其实数学不太好,以前看到数学会得满分的同学都会很羡慕,像是这种杂志我是绝对不会买的,你居然能看懂,已经很厉害了。” 明显是被归为不是普通人那一类,方正宇只是笑笑,“也没有看懂,只是睡前会翻一翻打发时间而已。你数学不好吗?” 莫言虽然不是金融财会专业,但他们也会上到高数,每次成绩不说拔尖,也还算不错。方正宇知道他学习刻苦,在班上也是排在前面,倒是不知道他弱项是在数学——这种小男生应该很拿手的科目。 “恩,数学一直不太好,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和别人说哦,我其实高考的数学是不及格,差了两分。”莫言说着说着有些沮丧。 方正宇倒是显得有些意外,“这样你都能念我们学校,其他科目应该是很好了。”略微停顿了一下,“我听说数学在就业方面也不是太实用。” “是吗?真的吗?”对方听到这么一句话情绪好的很快。 “恩,一直都有这种说法。” 既然方正宇都那么说,那肯定是很有道理的说法了,莫言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两人又聊一些话,具体太过零碎,内容都没什么营养,能记起来也是七七八八,睡着是多久的事情也是迷迷糊糊的。 一大早莫言是被方正宇叫醒的,这让莫言一大早的心情有些低落。 居然睡到被人叫醒。 早饭两人是在离公寓不远的一处粥店吃的,店面很干净,好像和方正宇有关的东西都会带上点清爽的味道,这个人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如沐春风。 回公寓拿过东西,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方正宇的行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拾的,包不太沉,但也是胀鼓鼓的,看来他是真的打算去旅游了。 莫言的包相对就沉好多,两只手合力才提得起,方正宇见他吃力,要帮他拿,他也拒绝了。 “你包里面的东西我昨天看到了,家里是有人生病吗?” 莫言点点头,“家里母亲老是胃疼,我给她买了点胃药。”细胳膊提着确实是很吃力的样子。 先开去加油站加足了油,看到付油钱时对方递过的票子,莫言又过意不去了,“方正宇,我先把车钱给你吧。” 方正宇笑笑,“不用,我只是顺路载你。” 哪里来的顺路,不是为了送自己对方也不可能会想去那里旅游的。 “我过意不去。”见莫言诚恳的拿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一脸认真的表情,方正宇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收下了钱。 其实那些钱哪里足够,莫言本来是想再多给一些,但毕竟自己不太宽裕,虽然是拿过了钱,但仍心中愧疚难当。 真是寒酸。 相比昨天的路况,今天好得太多,虽然仍是车水马龙,但至少能通畅行驶。很快上了高速,两人都不再交谈,虽然知道方正宇肯定是车技了得,但莫言仍是谨慎的避免打扰对方,他一副小心翼翼的作态,持续了没有多久,便自己睡了过去。 第十三章 再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莫言不禁懊恼,自己居然舒服的睡了一觉。 方正宇见他醒了,“还有几个小时,其实可以再多睡了一会儿。” “不用了,已经睡足了,开了很久了吧,你累不累?”如果现在能为对方捏捏肩膀,捶捶腿,就好了。 这点路程对方正宇来说不算什么,他面上也没有一丝的疲态,“不累,倒是你好像挺累的样子,昨晚没有睡好吗?” 怎么会没有睡好?连什么时候入睡都不大记得的人,只有干笑两声,“没有,睡得很好。” “口渴的话,这儿有矿泉水,先将就这喝点吧。” 其实自己认识方正宇时间不短,但是真正意义上的相处也只此一次。就这短短的相处下来,莫言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真的是很细心周到,连对待自己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小人物尚且如此,更不论对他关系亲密的人,要是能成为那样的人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番美好。 他并不是贪心的人,能得到这样的对待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两人到达的时候将近正午。莫言的家乡是个二线城市,自然谈不上繁华,但因为是旅游城市,现在又正值五一黄金周,来旅游观光的人是络绎不绝,刚进收费站时也排了好一会儿。莫言想着方正宇应该是第一次来,说是来旅游,走得也太过匆忙,别说旅游景点不知道几处,住宿没有着落,关键还人生地不熟。就试探着问对方意思,看是不是去住自己家里,这样不仅会方便很多,而且还省去住宿费用。自己也可以担当免费导游,免去不必要的开支。 看方正宇有些犹豫,莫言又追加他认为的好些好处,“你看,你第一次来,也没有个伴,在外面住肯定没有家里舒服。而且吃的外面也不卫生,要吃特色菜,又哪里有家里来的正宗。” 看对方没有一口应下来,有些着急,边说还边比划上了,“我家里虽然地方小,但是多你一个人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我母亲人也很好,不会为难你。你看,我麻烦你这一趟,也实在是过意不去,当然我也不单是为了感谢你,真的是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 后面说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男人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得听着,“那就打扰了。”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 光是坐了半天的车,身上都不免乏了,何况开了半天车的方正宇,莫言看着眼里,觉得怪心疼的。 充当人工导航,十来分钟便到了莫言说的住处。那是一个旧氏小区,因为有些年代了,门卫也都早没有了。方正宇按着莫言说的地方停放好车,跟着莫言到他家,莫言敲了几下门,迟迟没有人应门,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身上的钥匙自己开门,“我母亲是名教师,教数学的,可能这会儿在学校里。” 男人听了这话居然笑出了声,莫言倒不解地问,“怎么了?”似乎对方心情很不错。 男人笑意实在是不多的明显,“你母亲是数学老师,你数学怎么还差?” 莫言脸“刷”地红了个透,“因为……因为我母亲在学习上对我要求比较高……”不难想象应该是惧怕母亲才对那门功课有些隔阂,方正宇也不多问了,转了话题,“可以进去吗?” “啊,当然,快请进。”光顾着说话,门开了也没有邀请对方进门。 房子不大,八十个平米的样子,收拾得整洁干净,备用的拖鞋也是很干净,看得出来莫言的母亲是个细致的人。客厅是小客厅,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外加一台电视,两盆植物,便是全部的摆设,这是个不富裕的家庭。莫言倒也不觉得简陋,这是母亲凭自己努力才有的家,尽管比不得别人的金屋,能避风挡雨就已经很够了。 他给方正宇倒了一杯水,客气地问对方要不要睡一会,自己则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 男人倒是没有睡意的样子,略带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走到莫言卧房前询问,“这是你的卧室么?”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主卧是住的母亲,剩下的一间是自己,莫言有些害羞,毕竟里面都是自己最私密的东西,但仍是把房门打开,“要休息一会儿么?” 男人走进去,卧室虽然很久没有人住,但仍是每天都在打扫,墙上四处都是奖状,小学的中学的,书柜里放着些小人书,几个玩具模型,再普通不过的小男孩房间,小男孩。男人看着不大的床,对莫言笑笑,“我能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吗?” 厨房里有些饭菜,这会儿正打算热一热,“不先吃点东西吗?” 男人摇摇头,“不太饿,有点累了,过二十分钟叫醒我吧。” 莫言赶紧让他躺下,方正宇躺下闭上了眼睛,莫言便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用家里的住机给母亲学校去了电话,学校这会儿值班室的老师说夏老师不在。母亲没有手机,暂时也联系不上,知道的几个地方无外乎是一些街坊四邻,想是去串门子了。莫言也有些累了,就靠着沙发上小眯了一会儿,之前把自己的闹钟拿了出来,调好了二十分钟,便放心的睡了过去。 闹钟响的时候,莫言刚做完一个梦,不得不佩服自己睡得还真够敬业。敲了敲房门,方正宇开了门,想是也听到闹钟响声。小睡了一下果然人都要清爽很多,方正宇看着格外的精神,显得越发的丰神俊朗,看得莫言心脏漏跳了两拍。 母亲还不见回来,就自己随便炒了一个番茄鸡蛋,就着家里的本来有的一些菜,这样也都摆了一桌。应该是顾着莫言要回来,母亲多做的。两人随便吃过饭,眼见就快下午了,怕方正宇无聊,莫言问他看是不是出去逛逛。方正宇也觉得不错,便给母亲留了个字条,两人简单带了些东西出了门。 早些年放假回家时,会看到小区里几个念大学的哥哥带自己的女朋友回家,那时候莫言是说不上的羡慕,虽然后来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但仍是渴望能带着自己心爱的人回家,现在长久的愿望像是实现,看看身旁的方正宇,虽然人站在近旁,却是仍觉得有些不真实,甚至开始患得患失。 莫言住的小区离市中心有几站距离,方正宇的意思是没有必要走的太远,随便转转就好,于是就只当是饭后运动运动。入夏的阳光,晴朗得正好,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间或交谈两句,惬意然然。 走了两条街,看见前面似乎是有人在争吵,围了些人在看热闹,这种情况大多时候都是避得远远的,但人群中闪现的人影怎么看都像是母亲夏君,莫言招呼方正宇一声便率先跑上前去,那人正是夏君。 和夏君争执的人是个西装革履的年青男子,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斯文内敛。 说是争吵,倒是也不见两方言辞激烈,莫言走的近了,见那名男子只是拽着母亲在哀求什么,母亲一个劲儿的想甩掉他的手。 情况分外的诡异。 夏君见是儿子回来了,收拾有些狼狈的表情,那个男子还兀自抓着不放,口中小声说着什么,夏君却是顾不得修养,照着对方的腿就狠踢下去,直把对方踢的“嗷嗷”叫。抓过有些呆愣的莫言扭头就走,那男人像是被踢痛了,抱着痛处,单脚着地跳着。母亲因为职业的关系,在家里也是不太苟言笑,自来便朝莫言念叨,传授知识是很严肃的事情,笑语晏晏成什么样子。所以从来都是端庄甚至严肃的夏君,一个讲究体面的人,居然也能在大街上做出那样的事。 一向从容的夏君这时候表情有些凌乱,也顾不得身后叫痛的男人,一个劲儿的扯着莫言,走得飞快。莫言看母亲行为过于失常,也不敢反抗,只能用眼神示意方正宇,方正宇不明白情况,看莫言给他递眼色,也就跟在莫言母子身后。 夏君回家后,像是气得不轻,呼气都重了。莫言等着方正宇进来才把门关上。 这个场面好像不大适合介绍方正宇给母亲,莫言歉意的看着方正宇,让他坐在一旁,自己去厨房端了两杯水来,母亲喝水喝的有些急,脸色不好,莫言自小有些畏惧母亲,这会儿更是大气也不敢喘,紧挨着方正宇坐下,观察着母亲的反应。 夏君闭着眼靠着沙发自我调节了一会儿,像是平静了。她这会儿才发现儿子带了同学回家,倒是有些意外,赶紧收起失礼的作态,招呼对方。 方正宇人长得好,说话得体,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 夏君身为长辈体恤了两个小辈两句,话说不上多热络,但句句说在点子上。 莫言犹豫一下,问道,“妈,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夏君像是不大愿意提起,只说是遇上个脑筋有问题的人。 第十四章 夏君都这么说了,就算自己觉得可能不是那么回事,莫言也不敢再问了。 莫言把方正宇送自己回来还借自己地方住等等事情给夏君报备了一番,夏君倒是觉得方正君这孩子不错,仗义,不免又热情些,嘱咐莫言好好招待同学,还给了莫言些零用。 其实了解自己母亲的莫言知道这并不是母亲大方或者感恩,她更多的是不想欠了别人,一辈子的为人不欠人人情。小时候邻居家留莫言吃过一顿饭,下班晚了的夏君,二话不说带着莫言上人家家里去给了饭钱,结果可想而知,现在两家人都不大来往。又比如莫言上学的问题,夏君人在这里,却是想着送莫言去距离很远的D城念书,就因为D城的条件好很多,也不顾亲戚家有多么的不乐意,硬是给足生活费,让自己儿子住在那里,为此,那些年莫言也没少被人摆脸色。但那时候的夏君毕竟年轻,如今确也是收敛很多,但直肠子不改,故而朋友也不多,有时候莫言也想过,母亲是不是太过好强了,但这毕竟是母亲,又能说什么呢? 夏君是没吃午饭出门去的,这会儿问过两人都吃过了,莫言就赶紧去给她把菜热好。 莫言自知有些怠慢了方正宇,好好的气氛都变坏了,担忧方正宇心里可能不大舒坦,“方正宇,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男人一贯的温和有礼,“也没有。” “我妈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天肯定是被急到了,你别介意。” 男人摇摇头,微笑着不言语。 这时男人的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对莫言作了一个手势,便走出门去接电话。 夏君在厨房里唤了声莫言,莫言赶紧去看看有什么事,夏君瞅了眼在门外接电话的方正宇,小声地问,“那个孩子是你同学?听口音是D城人?” 莫言第一次见到方正宇是在D城,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籍贯,应该是D城吧。 “那孩子一看气质就不一样,家里一定是不简单,你也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那种人我们得罪不起。”虽然不清楚母亲这番话里的意思,但本就心里有鬼的莫言,只有恩恩两声听话的答应下来。 你儿子喜欢人家来着,这还真有可能会得罪人家。 看方正宇接完电话,夏君戳戳莫言,让他出去。 方正宇把自己的包拿了出来,把莫言吓了好大一跳,“你要走吗?!” 莫言太过讶异,声音都提高不少,夏君也从厨房里出来。 方正宇有些歉意,“临时有点事情,就不打扰。”转头看向夏君,“阿姨,我要走了,打扰您了。” 方正宇要走,莫言是一万个不乐意,会不会是让对方不高兴了?这是他最为担心的。 夏君拉过还要挽留对方的儿子,客气有礼地说道,“有急事就去忙,没什么打扰的,阿姨这里随时都欢迎你再来。” 方正宇微笑着道了谢,便离开了。 莫言趴在窗台,看着那辆车驶出去好远。 舍不得。 原本在脑子都计划好了明天带方正宇如何如何地游览,这会儿人走了,失落是一定的,更多是难过,相处不到24小时,离一天还差了几乎一半的时间。 夏君看儿子守在窗台那儿半天也不说话,招呼他过来,“小言,你过来。” 莫言奄奄的,提不起精神。夏君像是难以启口,口气有些小心,“小言,你以前问我你父亲的事情,记得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吗?” 莫言没料到几乎没有概念的“父亲”一词会被提起,回想了一下,好像那都是很小的事情了,因为每次提起母亲都会生气,索性后来就不提了,母亲好像是说过自己和他是被抛弃的。 夏君像是趁着莫言想的时候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小言,其实你父亲最近来找过我,我也决定要原谅他,我想知道你对这事的看法。” 莫言对父亲找回来这事是没有感觉的,生了自己又不养自己。母亲一个人养他长大,吃的苦也是最多,相较庇护下的自己,有权利决定这件事的人是母亲,而不是自己。既然母亲要原谅,自己能说什么呢? “妈,这事你拿主意就好,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自己儿子不太有主见,夏君是知道的,但儿子已经表明了态度,说明也是仔细想过的,既然孩子赞同自己的做法,那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但目前有个问题就是,你父亲现在的工作在G城。”G城,那不就是乡下嘛!母亲接着说,“趁着五一我们就得搬过去。” “那你工作怎么办?” “工作今天我去校办辞了,到那里凭我的资历也是可以继续当老师,你父亲在G城也有自己的买卖,你大学的费用不用操心。” 几乎是逃离一般的,当天夜里母亲就开始收拾起东西,莫言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他头脑中烦恼的事情像是一件件的都跑了出来,烦的头疼。但很快也就不去想了,只是想着,早知道就该把方正宇的电话记下来,也不知道他离开这里没有。 一晚上翻来覆去了好几次,后半夜里居然还能听到母亲收拾东西的声音,他有些不解,怎么看,这都好像是要逃难了。 第二天几乎都是在家收拾东西,东西该打包的打包,不能打包的干脆留下来,对于节俭惯了夏君这是不合理的,莫言拿起被抛弃的东西,“妈,这个还能用。” 夏君有些为难,“这个太沉了,带着不方便。” 两人手上不停,不到中午,几乎就都收拾妥帖了,夏君叫来了辆货车,把大大小小的行李都放到货车上,两人甚至连午饭都没有吃,就急急忙忙地赶往G城。 逃离一般的仓惶。 很多年后,莫言只记得母亲那一天眼睛,疲累几乎张不太开。 五一几乎都是在G城度过的,那里是个小地方,生活水平不高,市井味很重,莫言不太喜欢那个地方,虽然之前住的地方算不得大城市,但如今仍是有些落差。新家在G城还算是富足,母亲口中的父亲是个看着很老实的中年人,在G城自己有家小饭馆,虽然店面不大,生意倒是很好,来到G城的第一顿就是在那个饭馆里吃的,为他们摆了大一桌的菜,看得出来是在很用心的招待,接着母亲便向莫言介绍那位父亲,父亲似乎还有些放不开,毕竟是这多年没看过一眼的儿子,只是憨厚的笑着,表达着自己的喜悦,然后便是一味地往莫言碗里夹菜。母亲今天的话格外的多,几乎把父亲这些年来的经历都讲给莫言听,说父亲其实也很不容易,这些年来也是受尽了良心的煎熬,说其实很早就来找过他们,只是当时母亲自己抹不开面子没有接纳。莫言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着,后来母亲越说越多,说自己这些年来的不容易,说莫言其实是个很苦的孩子,说了很多,最后几欲泣不成声,母亲说,那都是高兴的泪水。 回校的那天,母亲亲自去火车站送的莫言,因为太过拥挤,莫言几次推脱不让她送,她却是坚持。在要上车的时候,一向坚强的母亲还哭了,这距离上次哭只隔着几天,却像是整个人都脆弱了许多,外面那层厚厚的壳也随着不在了。 母亲只是说着对不起他,莫言只当是她还在为突然搬到G城而内疚。 五一归假回去,寝室里三个人都已经在了,有些不自然的还和他打了招呼,弄的莫言有些受宠若惊。其中一个带了家里好吃的来,也招呼莫言过去一起吃,莫言自然不大好意思,也就意思的尝了一口,赞上一句。 苏雷退学的消息是在莫言去打水时听走廊上几个人在议论,因为是熟悉的人的名字,莫言一时间就竖着耳朵去听。 和苏雷算不上有交情,但那个人对莫言很友好,还帮过莫言请过假,印象里是个很不错的人。 莫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找宋然问问,结果却是扑了个空,经宋然的室友告知他还没有回校。 等到宋然回来几乎快要关宿舍大门了,宋然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好,眼皮耸拉着,衣服也是皱得可以,像是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弃狗,对于他的这副尊容莫言也没心情打趣,只是抓紧要的问,“你知道苏雷被退学的事吗?” 宋然扯出个难看的笑,“知道啊。” 对他这时候还能笑出来,莫言有些生气,“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么都不关心?” 宋然盯着莫言对视了两秒钟,眼睛里就流出了眼泪,接着出乎意料的蹲下身开始嚎啕大哭。 第十五章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宋然整个人几乎哭得脱力地倒在地上,料不到出现这种状况,莫言一时手足无措,只能尽量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问他怎么了,宋然也只是一味情绪崩溃的大哭,根本就没办法言语。楼上好些人听到这边动静,也都纷纷探出头来观望,莫言只好先把宋然扶着朝外面走,宿舍大爷好心地提醒要关门了,莫言求着大爷推迟个两分钟,大爷像是也认识宋然,还问了一句,让他们赶紧有啥事解决回来。 离的宿舍远了点,宋然哭声也渐渐止住了,抽噎着用手抹了把脸,嘴里低咒一声“靠”。 莫言看他像是缓过来,着急着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苏雷出什么事了?” 宋然不言语,莫言一旁干着急,“你倒是说话啊?你刚那么难过,不是苏雷出事了吧?” 宋然深深吐了一长气,带着些鼻音,“苏雷不念这儿了。” “我听说了。”莫言提起有些难过,“怎么这么突然呢?放假之前我都还见过他,也没听他提起。” 宋然眼光有些呆滞,看着地面,“他生病了。”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瘫了。”抬起眼,怨愤愧疚,“因为陈欧。”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扯上陈欧?宋然也这么问,“是啊,怎么就偏偏是陈欧呢?” 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然是缄口不提,这么严重的事情,怕是也不好让外人知晓,莫言也清楚自己和对方交情的深浅,所以也只是点到即止,这并不是满足好奇心的事。虽然陈欧对待自己好像显得很亲近,但毕竟也是个几近陌生的人,自己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至于苏雷,莫言心里免不了的是痛惜,怎么就瘫了呢?那个人蹦蹦跳跳的身影是多么的活泼,一时让莫言有种天意弄人的感觉。 除此之外,倒是很关心方正宇有没有来学校,想了好半天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去找对方,着实是有些头疼,两人短短的相处,关系似乎也没有走近多少,贸贸然去找对方,莫言还是觉得会有些突兀,最后终于理智还是拗不过行动,到方正宇宿舍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班上的一个男生,对方似乎有些讶异,“你……你有什么事啊?” 因为前段时间班上的恶作剧,导致莫言一直在班里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不熟的同学之间难免会显得尴尬,“请问方正宇在吗?” “他没来学校,你找他有事吗?”对方明显的不带掩饰的鄙夷,明显在想燕雀能找鸿雁干什么? 莫言只当没看见对方眼里的不屑,仍是礼貌道了谢,“麻烦你了。”男生似乎不大受得了莫言唯唯诺诺的说话口气,有些不耐的关上门。 白跑一趟,但心里总算是舒坦许多。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没有让莫言纠缠在这些事上的功夫。 莫言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因为午觉睡过了头,急急忙忙赶着去上课,一脚深一脚浅的还踏了好些泥点子在身上。面前出现一群人的时候,也还在顾着脚下,所以当时的莫言,第一眼是看见了好多双脚。接着便有人伸手推攘了他一把,那人用足了力气,几乎一下子就把他推到地上,溅了一身的泥水,伞也甩出去老远。接着那些人把他拉到附近的一处假山后,也不顾大雨打湿衣服,像是只管敬业的打手,拳头和着雨点,都分不清哪个更快,视线是朦胧的,雨水顺着眼帘滴落,直到渐渐变成红色,那些人才算是出完了气。丢下已经瘫软的莫言,陆陆续续走开。 飞来横祸。 辅导员赶去医务室的时候,莫言只能这么说。 那些人莫言不认识,因为大雨的关系,面目几乎都记不太清,但那实打实的拳头,至今都记忆犹新。 那天自己缓了很久才能动弹,因为躺的地方被一些假山挡住,也没有人发现,更别提会有谁来好心的扶他一把,自己磕磕绊绊的走去医务室,伤残狼狈的模样还把医务室的老医生吓了一跳。 被打的挺严重,骨头好像也有伤到,学校的医生建议他最好还是去附近的医院看看,莫言哪有那个闲钱去医院烧,真要住进去,保不住是要惊动母亲的,但身上确实是疼痛得很,只能想想先暂时借点钱看看。宋然来的时候,莫言眼睛肿得还是老高,宋然脸色也不是很好,想是还在为苏雷的事情难过,看莫言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问了是怎么回事,莫言想起上回在酒吧自己被宋言看见哭,对方嚷着要替自己讨回公道的事情,不想让他掺和,也就只简单说是遇上抢钱的歹人被打了一顿,宋然横了他一眼,“你看没看清对方长相。” 莫言摇摇头,“我不经打,只顾着疼,也没去留意。” 最后还是宋然送他去了附近一家正规医院,挂号排队也是宋然在跑,做了一个CT,花掉了四百块,左手肘部轻微骨裂缝,听起来有些骇人,医生建议打石膏,大概要3—4周,开了一些接骨药物,又叮嘱不能过多运动,避免肘关节的活动,定期来查X片,再考虑拆石膏。 前前后后算下来对于莫言是一笔不菲的账。 莫言歉疚的看着宋然,对方手里也不宽裕,自己暂时是还不上钱的,“那个……宋然,钱的事,我可能不能马上还你。” 宋然顿了顿,“钱就甭担心了,我还不至于少了这些钱被饿死,你这手这样要我扶么?” 莫言左手打着石膏,眼皮也是肿的,感觉整个人都膨胀了,“不用了,真是麻烦了,这次太谢谢你了。” 宋然叹口气,些微无奈,“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谢?走吧,我出去拦个出租。” 车上宋然几次想要说什么,莫言看他像是憋得有些难受,主动问起他,宋然起先摇摇头,后来耐不住,他说,“陈欧去了美国。” “哦。”其实和这个人接触不多,一直觉得不大合拍,说是朋友,肯定算不上,只能是认识而已。宋然明显的神情沮丧,让莫言想起两人关系,也就只能无言的安慰。 莫言这次一回去,倒是引起不小的关注,私下里都在议论他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个说法还有些离谱的好笑,说是被情夫追杀上门。校方也只是说会下去查,动静也不大,只是安抚学生为主,估摸着也不指望了。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有组织的犯罪,罪犯逍遥法外不说,连个目击证人也没有,如果不是受害者身上还带着伤,排除自残的可能性,会被直接不了了之也说不定。 莫言伤了手之后,生活上自然是困难不少,好在寝室几个最近对他态度有了些转变,看他手吊着,也不提帮多大的忙,打水的时候帮着打一瓶,倒水的时候看见了,帮忙掺一把。倒也慢慢地能习惯,只是吊着一条手臂,走哪儿都挺打眼的,自然免不了会看见有人指指点点的说小话,反正也不是没被这么冷遇过,想不通,多想想也就释然了。到方正宇看到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天,这几天方正宇也没在学校,倒是对一来就见到个挂彩的人有些惊讶,眉毛一拧,有些不悦,“这是怎么弄的?” 男人面上神情有些疲倦,虽然依然俊朗,但就长期观察过的莫言来看,男人应该是没有休息好。莫言倒是没想让方正宇看到这么潦倒的模样,不大好意思提自己是被人胖揍了,含糊着只说是不小心遇上酒醉的人给闹的。 男人没再接着问,只是看了看他伤残的手臂,也没有怀疑他的话,只说,“好好将养,别大动作。”也就没再任何宽慰的话,让莫言很是受伤了一回。 宋然时不时来看看莫言,问问他要不要带些什么,每天饭菜也是宋然在帮着带,莫言说不出有多感激,宋然不接受他的谢意,他也把对方当不言谢的朋友看待,难得遇上个朋友,珍惜非常。 幸好伤的不是右手,不然执笔就是问题了。 几次往教学区走过,都会有些胆颤地望向那处假山,那天的记忆太过可怕,自己几乎被打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也是只能是有些经验的老手,才会逮着合适的地方打得对方毫无还手还口之力。今天莫言也是习惯性的看向那处,却是发现有些不对,好些人影在里面,看着着实是眼熟,像极了那天的场景。莫言当时心里就紧绷了起来,好像是那天的那些人,吓得几乎要拔腿就跑,但对方那些人手里推揉的不是宋然是谁! 仗着周围也有些人,顾不得恐惧,朝着那些人大声“喂”了一声,还不怕死的朝前走了几步,那些人看过来,其中几个面目狰狞一些的,莫言这回倒是看清了。像是还顾忌着周围一些看过来的人,那些人使劲再推打了宋然几下,也就四下走开了,其中一人还回过头唾了一口。 第十六章 宋然像是被打的不轻,那些人一放开他,他就软到在地,莫言是知道那些拳头有多狠,自己现在都吊着条手臂呢!那些家伙都是实打实的街头流氓,谁摊在那群人手里不被修理得很惨的?莫言只得一只手勉力扶过宋然,还好来的不晚,只是吃了几个闷拳头,较莫然上次算是小打小闹。宋然更多的受了惊吓,腿一直都在颤着。这些人没有缘由的闯进校园里公然打人,简直没有王法了!自己被欺负了一次,这次居然还轮到了宋然,不知道这些流氓地痞究竟居心何在,不管不问,上来就是拳头伺候,事后包里钱也没少,莫然算是明白了,这些人不谋财,是要害命!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之前还想过可能是自己倒霉,这回又是什么?明显是冲着人来的,自问做人没招惹过谁,这么明着欺负暗着看好戏,还真是要让人气得牙痒痒。 到底是谁?!莫言此时基本愤怒值已达顶点。宋然是这大学里为数不多的对自己好的人,连带周围的人都跟着被欺负,这口怨气着实是有些大了。 他把宋然送医务室后就直接去了校领导办公室,怒气使得他双颊绯红,周身杀气腾腾,把办公室里一众老师给惊吓不少。 没有任何时候口齿如此流利过,他把自己上次的事情加刚发生在宋然身上的一股脑夹杂着自己激烈的言辞,甚至拿过笔都要画出施暴者的面部长相。院长给惊的不行,这小伙子自打进门来,就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滔滔不绝了半天,这会儿又要行诸笔墨,赶紧拦下来,把人先冷静了。 莫言话说的快,甚至有好几处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不把那些人做的恶事给说出来,实在是难压心头的怒火,长这么大接近二十年,几乎都没这么火大过,温顺不代表就真的可以随便欺负,随便谁都能欺负! 院长老师赶紧安抚这大好青年,还给他端过一杯水来,这学生身上带着伤,上次那起事件也才刚几天,在场的也都知道个大概。 “同学,你说的事情学校方面已经在尽力查办,你不用担心,一定是会给你个说法的,你看,这会儿老师们也正在开会讨论,你暂时等上两天,院长给你保证,学校绝不是任由学生无故受到伤害的地方。” 莫言不是不讲理的人,看院长一大把年纪给自己保证,现在喝了几口水也差不多平静了不少,但这时委屈劲儿上来,眼泪水再也包不住了,“院长,我有个朋友也被殴打了,现在还在校医院里头,真是被这些人欺负怕了,我们也只能依靠学校,这才忍不住来找您,希望学校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院长看这小伙子现在是情绪过于激动,有些油盐不进的意思,赶紧找来心理辅导老师,把人先带去心理安慰。 这么一番闹腾过后,莫言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来?赶紧往医务室走去看看宋然。 这会儿宋然正躺病床上休息,看见莫言过来了,也只是轻微地抬了抬眼皮。莫言看他没精神的样子,安慰的话到口也咽了回去,只是在一旁添了杯水问他渴不渴之类的,又在旁边坐了一会因为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一下课就去了医务室,顺便还带了晚饭过来,却是不见本该在病床上躺着的人,问了下值班的老师,只说是早走了。想着应该是回去寝室了,也就提着饭盒往寝室走。 问了宋然的室友结果对方却是说没看见人,这回可把莫言急坏了,不要又被那群人捉了去吧。思来想去根本就没有办法,正干着急,宋然回来。 莫言原本是坐在宋然的寝室等的,这会儿看到人回来了,赶紧把屁股下的凳子给宋然挪过去,走进一点就瞧见不对劲,宋然脸色煞白,额头还有密密的汗,走路有些蹒跚,见了莫言也没个表情,直接有些困难的往床上爬。莫言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又说不出来,只估摸着肯定是又被欺负,“宋然,是不是那些人又来了?” 宋然把被子直接把连头一起捂住,莫言心里怕他出了什么事,“宋然,你别不说话,我害怕。” 宋然这回把头上被子拿开,嘴唇都泛着紫,话说的也没力气,“我没事,就是身上有些疼,不碍事,你回去吧。” 莫言哪信啊,“要不去医院吧,看看是不是哪处伤着了。” “我真没事,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宋然口气几乎都带着哀求,莫言担心得要命,直觉肯定是不好,但见他像是不愿让自己插手管,也没有办法,只能干巴巴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要哪儿疼了,不要忍着,我一直在寝室的。” 宋然小声应了声,把头又捂被子里。莫然看着他整个人都包被子里,还是不太放心,干站了站也只有离开了。 楼道里遇上方正宇,这段日子偶遇他的次数多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吓到,方正宇看他整张脸都皱着,好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莫言今天的言行想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辈子没在人前大声说过那么多话,心里其实是怕的要死,又要硬撑着照顾宋然,心里防线一早奔溃了,现在看到方正宇,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果然是能治愈啊。 “我的朋友宋然出事了。” 方正宇像是有些惊讶,莫言也为自己刚才的话反应过来,宋然那是公开的同性恋,自己之前和这个人又表白过,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赶紧又解释,“只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受了伤。” 方正宇很快掩饰好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莫言确实是担心急了,脱口就说,“是啊,他是我的朋友,待我是真好,现在他受伤了,怎么能不担心呢。” 方正宇看着他的手臂,“你不是也受伤了。” 莫言也看看自己手臂,听对方口气是在关心自己,有些高兴,面上笑容也包不住,缓解紧张地用剩下的那只手搔搔头,“啊,这个啊,不碍事的,就是不能动而已。已经不疼了。” 男人皱皱眉,“之前会很疼吗?是哪里伤到了?” “啊,也不会,医生说只是轻微的骨裂,养些日子就好了,我都已经习惯这么吊着了。”说完还干笑了两声,觉得笑得有些勉强,又添了几声,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男人眉头皱得更深,“这样有些难看。” “啊,是……是难看。”被对方口气直接地说难看,莫言心里难过起来,尴尬地点头。 “之前你来找我过?” “啊?” 方正宇歪着头也是疑问。莫言想起他应该是说的归假那次,“哦,是,你那天突然走了,担心你……会不会是玩的不开心。” 男人顿了顿,“是有些急事。”像是斟酌着后面的话,“你后来是搬家了吗?” 听了这话,莫言眼珠子都瞪圆了,吃了好大一惊,方正宇这是回去找过自己的意思么?嘴巴张着,一时合不上,喉头动了几下,发不出声,只能点下头。 “是搬到D城了?” “啊,不是,住到G城了,因为父母的关系。” 男人也没有再打听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问,“G城?” 莫言想方正宇肯定是没听说过,“恩,是个小地方,乡下来着。” 两人一番对话直到有人招呼方正宇,莫言有些尴尬,只得匆匆道了别。 只听后面那人问,“刚那人是陈莫言?” 方正宇似乎是点了头,没应。 “你怎么和那种人在一起啊?” 比这更糟的话也不是没听过,就算开始听时不大习惯,厌恶逃避也是会听到,后来听得多了,也就会自己安慰自己那算不了什么,世界上那么多张嘴,每张嘴里的话都要去计较一番,那会活得多累啊,所以现在就算听见,也都只当做没有听到,不在意,不往心里去,也就不会难过。想过最尴尬最烦恼的情况是被方正宇听到这些话,还担心过那个人会不会也跟着厌恶自己,乌龟地想着对方可能不会在意。但是更糟的情况就没有想过,比如现在,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被人这么说,实在无法不让人在意。又想到刚才宋然对自己也是一副想让自己赶紧走的模样,心里一时不是滋味,他原本就不太男人,做不到男子气概十足,哭鼻子这类事情也是常有的,就连上午也都才哭过一回,这会儿眼泪也是止不住,惹的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他也不想的,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就像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方正宇。 第十七章 如果只是一场单纯的爱恋,那么或许会好些吧,至少不会被人当做是侮辱别人的变态,鄙夷会少些吧,至少不会让方正宇难堪。 他在形影自怜,自我放逐的消极下去。几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悲伤彻底淹没,他不坚强,从来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他只是个小人物,为人怕事窝囊的可怜虫,任谁也不会想要亲近的同性恋。 就连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人,也是会厌烦自己。已经去找过宋然几次了,每一次都是被人拦在门外,说着那人不在,但自己不是瞎的,里面床铺上的身影也不会认错,但有什么法子呢?招人讨厌的人从来都是厚脸皮的,即使是想要挽回这段友谊,对方似乎也不乐意接受,这是可怜虫的悲哀,不被人接受啊。 原本以为宋然会不同,那么多次真诚相待,也都不是作假,他看得出来,他又不是没有心,他本就不是寡情的人,他自然能感觉,那人是真的对他很好。 最后一次他把借过对方的钱都拿了出来,递给对方的室友,朝着那似乎是躲藏的人说着,“钱我带来还了,也不知道少没少,如果还差,我会再还给你……”你如果真不愿和我说话,那就这样吧,做不成朋友能认识也已经不错了。 莫言几乎把自己的生活费都拿了出来,因为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钱周转,还是无奈地和家里去了电话,夏君询问了下用途,莫言也不敢说是医疗费,只说是学校额外要交的费用,生平几乎第一次对母亲撒谎,莫言心里难过得很,久没痛感的手臂,似乎也开始疼痛难忍起来。 校方很快作出了回应,之前殴打过莫言的那一行人也都抓到了,警察局正在审理,本来是要莫言去做笔录,但好像还有点儿什么隐情,只是把莫言的病例记录和一些身份资料送了过去,总之莫言是没能亲眼看到那些人受到制裁,学校方面也算是体现出了点该有的责任。 像是只找来了莫言谈论这件事,宋然没有过来,莫言随口问,“我的同学宋然也被殴打了,他的材料病例应该也要寄一份过去才行。” 院长想了想,恍然大悟一般,“哦,你说的是另外那位同学吧,你们私下没有谈过吗?那位同学表示不追究这事,我之前问过他的。” “啊?”宋然居然不追究?这又是为了哪般?这要去问问他才成,刚步子还没迈出去,就收了回来,他不追究肯定有不追究的原因,自己这么去问,算不算的上又是打听别人的私事呢?要对方真不愿和你说,死气白雷的缠着,是自己也会烦的吧,想想还是算了。 后来几天内几乎都碰不着宋然,即使是住在同一栋宿舍。莫言心里叹气,看来别人不想你出现在生活范围内,是会自己躲着点的,真还就招人烦了。 除此之外,也有稍微提起兴头的事,为这灰暗的日子带来些许阳光——碰到了方正宇两次。一次在对方刚买了奶茶,碰见了,顺道还请莫言喝了一杯,完全没有受上次那人的话影响的样子,照常礼貌温和,也丝毫感觉不出做作,看来是真没把那些人的话往心里去的样子。第二次是在莫言去拆石膏的时候,在校门口遇上,方正宇正好也要开车出去,就顺带送了莫言一程,还好心的等着莫言拆完石膏,把人又送回学校,理由自然也是无懈可击,这么好心的人,实在是不多见,莫言在心里对对方又是一顿猛的赞美。 看见宋然也是在那个时候,刚下车对方正宇道了谢,就看见迎面走进来的宋然,仍是以往嘻嘻哈哈的闹腾模样,只是他身边有个人一直挽着他的腰,不时还搂着亲一口,虽然知道宋然是gay,但这么直接的看见还是第一次,当场闹了个脸红,不敢再看过去,车里的方正宇也看见那两人,见莫言红着脸转过来,只是笑笑,“进去吧。” 莫言手臂上的伤好了大半,骨头几乎也长好了,只是还需要吊着石膏,难免看着有些笨拙,“……好。”转过身时,幸好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后来看见宋然也都是和那人在一起,听人议论和宋然在一块儿的那人不是在校生,是个街头混混,看块头挺大,还以为是体育学院的,没想到居然是社会上的人,心里虽然为宋然可惜,毕竟怎么也不能和那种人混在一起,但是想到自己也是别人口中的“那种人”,又觉得自己这种话也不合适,人和人也没多大区别,自己又怎么能歧视别人,万一别人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而是很好的人呢。这时候他想到了陈欧,似乎宋然之前是和陈欧在一起的,与现在那人比起来,还是差别立显,莫言虽然不太习惯他们这些关系,难免有叶公好龙的嫌疑,但他还是觉得陈欧比那人好了不止一些,至少表面上看来是的。 他和宋然走得远了,也不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只能在心里希望着对方能好好的,找到适合自己的人。 那次的事是意外,他只是在图书馆上厕所,不是有意偷听,偷看。那天莫言方便完了正准备出去,老远看见两个人走过来,赶紧乌龟地躲进厕所隔间里。 是宋然和他的男友。 两人亲亲密密的,进了厕所就开始热吻,后来干脆还把大门一锁,里边的人估计除了那两就自己了,但那两人也太放得开了,也不说先检查检查还有没有人在,等不及的就抱在一处。莫言甚至都能听到舌头互相挑弄口水的“咂咂”声,这种活春宫他是不想看的,光是听听就受不了,无奈小门上门缝挺大,够他视线看清两人在做些什么,虽然不大愿意看,但这会儿突然出去也会弄得双方尴尬,自己也实在有些好奇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弄的,就大着胆子偷偷地看。 喘息声、亲吻声,衣料摩擦着的声音,莫言眉毛都快拧一块儿了,这种呻吟,他现场听着都有些受不住,更别提宋然那男友,那男的看身材也知道力气很大,他撕扯揉搓着宋然的衣服,最后都听到料子撕裂的声音,宋然含糊着抱怨了一句,主动把衣服脱了,两人算是赤裸了。 到这里莫言着实是受不住了,慌忙移开眼睛,对着里面的墙,在心里狼狈地数起了羊。数到第一百只羊的时候,外面传来肉体碰撞的声音,这又激起了莫言的好奇心,心里念着不行,但还是受不住诱惑看去,那男人把宋然压倒在洗手台上,背对着莫言,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两人的相连的部分。宋然一开始是咬着嘴唇,后来渐渐地也溢出呻吟,到后来,像是舒服之极,也会有类似又痛苦又愉悦的呻吟发出,莫言再不懂,也知道他应该是高潮了。 那两人换了两个姿势,做了两回,几乎将近一个小时,期间有人来上厕所,可能听见里面声音,敲了一下门也就走开了。 莫言这会儿自己身子也被勾起了欲望,不想龌龊的这会儿当着外人的面解决,虽然隔着一道小门,但这种羞耻的事情,他还是没有胆子做,只盼着两个人完事了就赶紧离开。 但那两人做完了还要温存一番,那男人甚至还用手去把自己射在宋然体内的东西给挖出来,只把莫言看得有些反胃,但这仍是不能压下自己下面的欲望。 终于盼到两人离开,他才算是得了解脱,他下面基本算个雏,胡乱抚弄几下,也就发泄了。整理好衣服赶紧逃离这个地方,里边气息太过浓重,情色非常。 急急忙忙地回了自习室,拿起自己的书,挡着脸,怕被别人看出来,也没什么心情看,这会儿脸上像发烧似的烫的惊人,脑子也在不停回想刚才的画面,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但转念一想,醍醐灌顶,自己能勃起,那……那不是就真是gay! 第十八章 莫言想起之前一次在酒吧遇到方正宇,对方也是从厕所隔间里出来,那……那会不会就像刚才那样做了那样的事呢?想到这里,再多的热血也凉了个透,是了,他后面跟着出来的那个男孩的模样,明显就是做完那种事的样子。不情愿回想的事情这会儿又想了起来,把刚刚看到的那两人身上发生的换在方正宇和那个男孩身上,莫言胆寒地发起抖来。 恶心。污秽。 虽然惊恐,但潜意识里也早已接受,莫言只怪那双惹事的眼睛,如何都无法把先前那番景象忘掉。 甚至想的深了,身体还会跟着躁动起来。 真是没有节操啊。 他和夏君通了一通电话,夏君照例询问了他一些生活上的事,他说自己生活费可能有些不够花,夏君也没有问原因,答应着明天就给他汇款过来。 他要去找方正宇。 胸口浓浓的爱恋似乎在一瞬间全都喷涌而出,叫嚣着要向对方证实些什么。 他依照上次来过的记忆走到方正宇的公寓前,试着抬手按响男人家的门铃,却一再犹豫地缩回手,终于是按了下去,两分钟而已,却是像等了千年万年。 开门的男人似是有些惊讶,像是之前正在睡觉,此刻衣衫不整,眉头微皱,似是被打扰到了,“有什么事吗?” 莫言之前的热血被对方愠怒是神情凉了一半,但想要对方了解的心情仍是强烈的,他略为深的呼吸,“方正宇,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你起开始,我有认真想过,这是爱情,也许你会排斥甚至是反感,但是我只是想要说出来,你不接受也没有关系,我能理解,只是请你不要为此讨厌我,也允许我继续喜欢着你。” 莫言几乎用吼的说出来,说到一半甚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他怕会看到厌恶,看到轻视,甚至是不屑。如此卑微,如此渴求。 他头低的不能再低,鞋面因为主人的紧张,似乎能看到里面收紧的脚趾,他想,至少豁出去一次吧,至少让他听到一次吧,哪怕能猜到结果,就让他放肆一次吧。 男人看着莫言从耳根红到脖子的一截皮肤,那里细小的汗毛似乎都因为主人激动微微立起。 男人扶着门框的手放在莫言微微发着抖的肩上,一贯低沉的嗓音此时缓慢而来,“陈莫言,你真傻。” 莫言惶恐的抬起眼睛,男人眼里并未出现预想的厌恶,相反,更多的却是怜悯,在久远的那些岁月里,他在男人对待路边的野猫时看过,孩童找不着母亲哇哇大哭时看过,自己体检时因为血管太细,几次扎针进去时看过。他无数次为男人有悲怜之心而倾心,喜悦,但此刻却再无法为此而喜悦,他在同情自己,就如同情路边一只可怜的畜生。 此刻,他就如一只畜生那么可怜。 莫言眼里的泪珠再无法抑制,它们顺着脸颊,速度飞快的落下来。 男人嘴唇再次启开,“抱歉。” 看,多简单的两个字,却是最致命的匕首。 莫言胡乱用袖子擦干眼泪,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突然到这里来打搅你了,对不起!我这就走了。” 男人没有挽留的意思,莫言转身连走带跑,他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并不会有多痛苦,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对方会如何拒绝,他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来活,心情有变幻,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况且他一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只是来征求对方允许的,并不企求有所回报,只要不阻止自己喜欢下去便好。他早已经下了决心,这个男人他要对他好,要把自己的爱意传达给他,就算是被可笑了吧,即便只是痴求那又如何?只是做了想要的事情而已,这不是贱,这是本能。 回去的公交车上,莫言坐到最后一排,不到下班时间,到他们学校的公交并不会多挤。只是还是会有喜欢吵闹的人,他们旁若无人的大肆谈论,话音充斥了整辆车子,也会让显得空间狭小起来。 那些青年嘴里说着不大干净的话,粗俗而又难听,却让莫言有些向往,这是真正活得自由的人啊。 他又想到那个总是优雅有风度的人,也是会抽着烟,靠着墙角,一脸的无畏,周身强劲的气场,强者自有的高高在上,让人心生羡慕。他也是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人。 那几个青年其中一个留意到莫言,用手肘捅了捅同伴,几个人看过来,又互看了几眼,像看到一个笑柄,之后笑的猖狂。 莫言自然也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眼熟得很,正是上回打他的那群人。 莫言心里紧张起来,手里暗自握紧拳头,如果对方上来打他,他大不了豁出条命。 对方几个只是笑得夸张,笑够了就继续高声谈论,并没有走近莫言。直到莫言学校到了,那几个人才停止说话,下车去。 又到学校! 莫言怕他们对自己不利,干脆多坐了一个站,自己走回学校。 到学校了仍是左右观察没有那群人的身影,才回到宿舍。 他想自己应该是杯弓蛇影了,那些人倒是居然还有胆子来他们学校,不是应该被拘留了么? 同寝室的何文回来,看莫言在寝室,把手里的水壶递了一瓶过来,“刚打的,你手不方便,就用着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莫言道过谢,何文说,“那个二年级的宋然好像你认识的吧?” 莫言点点头,“怎么啦?” 何文表情有些古怪,怪别扭的说,“那啥,我刚自习回来看一群人来找他,人往教学区那边走,那些人看着不大像是我们学校的,我当时觉得可能有古怪,一时好奇心重,就跟着去看了看,那啥,额.....,他确实是同性恋对吧?” 莫言听到一群人,心里着急,不是那些人吧?何文又来一问,莫言点头催促他说下去。 何文不大好意思的搔搔头,“这我不大好说,看着怪恶心的,我要说了你也别说是我说的。我看到那些人把那个宋然按一处就扒他裤子,然后就……就做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 莫言想起在图书馆看到的场景。脸霎时红了白,白了红,“你怎么不呼救呢?” 何文有些尴尬,“那个宋然看着和他们关系不错啊,之前还有说有笑的。” 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和宋然有说有自笑?那么应该是自己想错了。但怎么可以……那样呢?也太乱来了。 “何文,能麻烦你别把这事说出去么?” 何文耸耸肩,“没问题,就是我觉得那人不大正经,你也别和他走近了,要怪我多嘴也行。” 莫言知道他是好心,但宋然……他以前好像不是这么的吧。 莫言有些接受不了宋然一时间给他的印象全是赤裸裸。 隔天见到方正宇,莫言也不觉尴尬了,算是第二次表白失败,有些越挫越勇的无畏,即便是三次十次百次,他想自己都不可能放弃这个人,那那些所谓的矫情还是省省吧。 见对方没有厌烦的意思,莫言主动和男人打着招呼,虽然男人回的冷淡,莫言也不觉得难堪,相反,他又主动询问起对方一些事情,琐碎零星,谈不上技巧的谈话,男人兴趣不大的样子,但仍是好脾气的一一作答。 莫言并不提起昨天的事情,男人在他自顾自聊的起劲时像是泼冷水一般提起,“昨天的事,其实没有交待清楚。” 莫言被打断,但很快笑着掠过,“你家附近的那家粥店昨天我去时正好要打烊,原来是可以半价哦。” 男人不理他,继续说,“当时我正和别人在一起。” 莫言被这句话戳到,心里难受,却笑着说,“我知道啊,哈哈,你不用连这都和我说的。”昨天男人敞开的领口有多少吻痕,明显的让人无法直视。 方正宇并不再看他,只是淡淡的说,“借过。” 礼貌,疏离,冷淡。 莫言调整自己的心情,这算不得什么,他没有厉声表示厌恶,那就不至于被伤到,还好说上了几句话,怎么算来也都是自己赚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莫言知道男人爱吃那家粥店的早餐,早上会坐第一班公车去那里,买上热腾腾的米粥,今天是皮蛋瘦肉粥,明天便买玉米燕麦粥,后天可以是香菇鸡肉粥,每天换换口味,总不至于会腻烦。男人像往常一样开门,没有惊讶,只是稍稍驻足了片刻,便礼貌地接过了他的用心。男人起初也会礼貌地拒绝他,但莫言只会说是顺路买来的,谎话谁都清楚,莫言只要他接受,毫无负担的吃下去就好,但男人仍是淡淡的拒绝,甚至把粥放在门口的地上,表明了不收,莫言也只当对方是接受,仍每天乐此不疲。后来实在是有些久了,男人明显没有他的耐心,会喝下他的粥了,他高兴的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第十九章 后来他想了很多可以为男人做的小事。男人不爱带伞,男人爱偶尔打打篮球,男人喜欢喝一点女生喜欢的奶茶。他可以在下雨天总是目光围绕着男人,在男人独自一人时,会把伞递给对方,如今都记不清买过多少把雨伞,当然男人也会来还,但次数不会太多,总是小心地和他保持距离。他可以在男人打篮球时,安静地站在场外,虽然对不太参加集体活动他的出现,好些人有些微讶异,但日子多了,也不觉得他奇怪,他只是在男人下场休息时,隔着人群露出一双握着水的手,脸都没有露出来,只能从瓶身上滚烫的热度知道那头的人。他会在每周的周三买上一杯奶茶,递给男人,一周一次,他知道男人爱喝却有节制,所以不会每天都买,解解馋就好。后来这些习惯渐渐地就改不掉了,一直到现在已经工作了很久的莫言。那家粥店早就不在了,他自己学会了熬粥,几乎什么粥都很拿手,味道被男人夸过,更是悉心下足了功夫。男人如今经营着一家公司,鲜少有时间打球,即便应酬也是高尔夫之类高雅的运动,虽然也会去健身房打打网球,但那些地方自己是不可能陪同的,只能在夜里无数次的想起男人当年扣篮的身姿。奶茶有时会给男人送去,只是后来男人越发不爱喝了,也就渐渐中断了,也是可笑得很,以男人如今的身份来说,奶茶这一类的饮品果然是不怎么上档次的。莫言有时会想自己和那奶茶其实有些相似。 那时大一已经过去。 夏君在G城生活的很不错,仍是吃的老本行,那位父亲生意也做的如火如荼,一切似乎都很和顺,除了自己一直没有回应的感情。 他在每个午夜都会想到男人曾经对待他的好,那些不论是不是出于礼貌,但他私心里仍是固执的认为,他待自己总是有一些些不同,虽然这些无从比较。 他试图邀请男人放假去家里做客,男人淡然地拒绝,他于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告诉母亲暑假不回去了,在D城打工。 夏君虽然不太赞同,但也不反对,她觉得有些懦弱的儿子也该自立一些,生活费虽然莫言说不给,夏君也只是减少了一半给他寄过来,哪个母亲不心疼孩子的呢? 莫言说的打工其实也是偶然,他当时正为方正宇拒绝去他家做客而烦恼,如果回家也就意味着接近两个月见不到对方。 那时他在市内的一家书店买书,不巧遇见那时候在酒店打工认识的Mike。莫言周围接触的人少,因为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对方的热情让他缓了半天才认出来,“Mike?” Mike大力拍了他一把,“是啊,还以为你忘记了呢!怎么样,怎么之后都不来了?” 莫言和他谈不上多熟,也就简短的说自己本来是帮人去代班的。 Mike临走时给了他自己电话,说是暑期会大量招人,他如果有意愿可以打他电话直接过去。 莫言思考了两天,眼见着没几天就要放假了,就拨通了Mike的电话,告诉对方从几号可以过去。 他去的第一天原本想会碰见宋然,结果直到下班也没看见,实在忍不住就问了问Mike,Mike却说宋然早就不干了,都很长时间了,听说是被家里管教了。 莫言想起之前宋然的一些事,想他家里管教也是该了。 放假了,幸好方正宇还是住在那个小公寓里。但今天是第一天,莫言对开门的男人着实是惊喜了一番,但很快看到对方身后穿着暴露的女人,几乎是把早餐推到男人怀中,便落荒而逃。 之后第二天送去早餐时,门铃按了半天没有反应,莫言无奈只好把早点放进门旁的牛奶箱后离开,第三天仍是如此,第四天莫言就着急了,换手敲着门,敲的旁边住户都出来骂了。之后第五天也是被骂。直到第六天,是男人开的门,莫言眼圈一下便有些红,强压住泪腺带来的压力,把早点递给男人,男人接过,却没有如往常那般说谢谢,而是对莫言说道,“进来一起吃点吧。” 惶恐着点头,“是。” 和很久之前来过的一般模样,只是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养了鱼,鱼缸占了很大空间,里面却只有一尾鱼,灯光下透的身子泛着荧光,很是漂亮。 男人见他看着鱼缸,对他说道,“是孔雀鱼,很好养活。” 早点虽然是给男人一人买的,但未免过于多了,他每天买时只会想越多越好,却不知道真吃起来会是接近两人的量了。很安静的吃着早点,同样的厨房,上一次在这里吃饭,是男人买的晚餐,现在吃的是自己买的早餐,莫言不禁微笑起来。 “养一条不会很孤单么?”莫言没话找话。 男人本是在看早报,闻言抬眼对他说道,“这种鱼繁殖太快了。” “那养两条雄的不就好了。”毫无顾忌的说话惹来对方深深看了一眼,“强的一方会欺负甚至吃掉另一方。” 莫言受教了,“啊,这样啊,那还真是只能养一条了。” 吃过早点便该离开了,他买来的早点,却还是感谢了对方,才离开。 他几乎睡了一天,醒了之后随便吃了一些边去上班,因为是暑期工,所以几乎每天都有工作。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人都是有个适应期,几天下来,也就多少适应了。 其实用心去做一份工作,也会很有乐趣,虽然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当是调剂品也不错。这点Mike是个中翘楚,像之前那样很会留心各种客人,就客人穿衣长相评头论足一番,不过如Mike所说,他欣赏美的东西还是不够敏感。 就像Mike调笑他,让他去傍看了他好几眼的老女人,他只是摇着手说,饶了我吧,就我这模样。 Mike却是骂他虚伪,后来是真知道他欣赏有问题,才诚恳告诉他实话,让他不要那么自卑,“你真长得不错啊,我就喜欢你这型的,皮肤嫩嫩白白跟个小娘们似的。” 莫言不喜欢他这么说,“我是男人。” “行,行,行,你是那种比较媚气的男人。” “喂!我……你刚说你喜欢,你是同性恋?” Mike不怪他大惊小怪,无所谓地说,“算是吧,我是个双。” 莫言见对方居然大方承认,也只有傻乎乎的点点头。 Mike见他这模样,怕是早就想问他,“你是吗?” 也许是对方并不隐瞒自己,也许是Mike和自己的生活毕竟离的太远,他便点点头承认。 Mike拍拍他的肩,笑着问他,“有看上的人么?” 莫言再点头。 喜欢一个人这么久,没有倾听的人,没有诉说的对象,其实是很寂寞的。 Mike问他什么,他便索性都说了,只是保留了方正宇的名字。 Mike听完唏嘘不已,“还有你这种长情的蠢人。” 莫言不言语,只是有些懊恼自己说了太多话。 Mike接着说,“我劝你趁早放手,那人明显不是喜欢男的,最多是个双,你这么纠缠下去是浪费自己时间。” 莫言苦笑着,“我也没办法。” Mike叹口气,“你这样的确实不多见,照你说的那男的只是安于你对他的好,适当的你要学会脾气坏一点。” “啊?那不行,他会讨厌我的!” “不然你得刺激他一下,你试着在他面前对别的什么人好啊。” 莫言被他这建议逗笑了,“他才不会因为这个吃醋。”那个人又怎么会吃醋?而且还是因为自己,完全是没有可能。 “那你这都不行,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值得你这样?” 是啊。怎么就这么痴迷呢? 莫言工作到后半夜,回到酒吧提供的宿舍倒头就睡了。醒来时惊的半死,居然忘记调闹钟,现在都中午了,居然没有给方正宇买早点,莫言后悔的要死,但追悔莫及。 晚上上班时和Mike说起这件事,Mike转了转眼珠,“你送这个早点也差不多一年了吧?” 莫言点头。 “一天都没断过?” “只第一学期寒假断过,那时回家了。” Mike笑嘻嘻的揽着他的肩,“嘿,主意来了。” Mike说的主意是让莫言第二天也不要去送,看对方会不会有些担心。 莫言哪听呐,一天没去送就后悔死了。但Mike几经劝说,莫言还是犹疑着点了头。 第三天莫言买着早点去敲门的时候心里是七上八下,怕看到对方担心的脸,又怕看到毫无反应的脸。 门后一直没人开门,莫言敲了半天确定屋里没人,才放下早点走了。 方正宇不在,自己这两天还真是可笑了,还妄想让对方担心。莫言忍不住一阵心酸。 Mike问起他时,他也提不起精神,“他不在家。” Mike皱眉想了一会儿,“没准他是个胆小鬼,其实就在门后呢。” “啊!怎么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你就是太笨了。” 虽然自己太笨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被人说多了,就觉得自己真是太笨了,有了短处,自然是要掩饰,所以他当即就涨红了脸反对,“我不笨!” Mike扑哧一声笑出来,摸摸他的头,“是是是,你不笨。” 他拿开Mike的手,试探着问,“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我笨才不喜欢我的?” Mike像是真认真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惹的莫言哭丧着一张脸。 第二十章 之后方正宇就真的不出现了,莫言起先认为他会像上次那样,不见几天就会回来。但这次似乎比他想的严重的多。 都已经两个星期了。 手里不记得是摔坏的第几个杯子,酒洒出来溅了客人一身,被脾气不好的女客人甩手就是一耳光,后又被董哥叫出来骂的狗血喷头,莫言只能不停弯腰道着歉。 被董哥最后警告完一次,Mike把他拉过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你用不用这样?人只是不在家又不是死了,你至于嘛?!” 莫言低垂着头。 Mike实在是有些拿他没有办法,“我说你那位要是真有点喜欢你,明知道你会去,是不会消失这么长时间的,要不你就干脆趁这回死了心,对大家都好,你看,没准儿他就是在躲你。” “不会的!”莫言几乎跳起来,“他不是那种人!” Mike好笑的看着他,“那你说他是什么人?不然你倒是站在他立场想想看,你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穷追猛打得够呛,每天见到的第一张脸还得是那个人,你觉得好过?莫言,喜欢一个人不是非得你这样,不是每份感情都是能得到回应的,你这明显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你这么执着,不是太贱了吗?” 对Mike毫不给情面的话,莫言反应也不大,他只是想他就是这么贱,明知道是一味的纠缠。 “你难道没有自尊吗?莫言,你根本就是活在喜爱对方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你把精神全都寄托在对方身上,盲目的付出,不理对方的感觉,你这是自私,只是满足自己的心里空虚,这是病态的,莫言!这不是爱情!” 莫言身子大力地怔了怔,眼光有些游离,“你说这不是爱情?” Mike用力点点头,“莫言,生活不一定只围着一个人转,盲目的感情根本算不上爱情,顶多只是痴迷,就像追星族,他们对待自己偶像的那种热情,你对比看看,和自己是不是很像。” 是痴迷,是盲目,但是他明明也能感受对方偶尔的好,这些难道都是错觉,对方并不是讨厌不想见到自己的,只是不热情,不欢迎而已,他又不奢求那些热情,只要恒温就好,一贯的礼貌、疏离,他要的不多,能时常见到、听到,他不会想要再多。 “他对我很好的!” Mike叹口气,“那又是怎么样的好呢?连基本的担心你都没有,你确定这份好不是客套?” 那个人总是彬彬有礼,教养很好很好的样子,从未说过一句怒话,即使是怒容,那个人也从未对他展现过,不耐烦都几乎感受不到,又让怎么相信Mike的话? “你不了解他,他不是冷心冷血的人,他感受的到我的好,他对我很好。”他一直说着那个人对他有多好,欺骗也罢,他已经如同一个瘾君子,他戒不掉。 Mike最终也拿他没有办法,无论怎么劝导,他都只会重复那句话,最后Mike说,“莫言,我说这些话,我知道你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触,就像你说他对你很好,你却又说不出来有多好,这已经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很担心你,你心思还很单纯,遇到有城府的人,你只会吃亏,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最好还是想想看。” Mike走开了很久莫言都站在原地,他不想想,不想思考,那些都会很累人,他本来就很简单,简单的念书考大学,简单的人生几乎没有起伏,简单的喜欢一个人,现在又只是简单的追求一个人,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他只会简单地重复想,方正宇到底去哪儿了呢? 一整个暑假,莫言每天把前一天送的早餐拿走,再放上新的早餐,他每天都来两次,早上来了晚上上班之前再来一次,他想总会遇上那么一次,但最后一次都没有。他试过去中学时期对方每天会途经的路上,但仍是一无所获,他毫无头绪的,几欲疯狂。 他生活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既定的目标,毫无轨迹可循,Mike见他整日里失魂落魄,有时会过来安慰几句,重话是不敢再说。 今天莫言仍是无精打采的端过酒盘,四号包间来了一帮大客户的模样,点的酒水都是最贵的,他不敢马虎对待,再把酒摔了,那就不止是走人的问题。 Mike凑他耳边说,“那里面可是D城的大人物。” 像莫言这样的小人物,自然是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他听了Mike这么说,还有些紧张。 他把酒送进去,里面除了两三个人,剩下的清一色是西装革履。 里边有人见他送酒过来,只是把酒接过,并不让他掺酒,那群人有自己掺酒的人。 莫言觉得那个接过他酒的人很是眼熟,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只是对方也打量过来时,莫言下意识的移开目光,对方倒是睁大了双眼,但很快便走开。 莫言退出去,把托盘放回总台,这时候那个掺酒西装男人找了过来。 那个男人一副有些惊讶的模样,有些诚惶诚恐的确认道,“请问是陈莫言先生吗?” 对方用手推鼻梁上眼镜的时候,莫言终于记起这个人,不是以前和母亲夏君在街上纠葛的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事情,但听语气不像是来找茬的,莫言便点点头,“我是。” 对方一瞬眉头舒展开,笑容可掬,“我之前找过陈先生的母亲,和陈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陈先生记不记得?” 莫言点点头,“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那男人点点头,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莫言,“我是树德集团的张健枫。可否请陈先生进一步说话。” 莫言看了看名片,好像是个大公司,“我现在正在上班,之后联系你可以吗?” 叫张健枫的男人有些为难的表情,“现在可以谈的,你们经理那里我去打声招呼就行,陈先生大可放心。”说着指着一边,“请这边走。” 莫言跟他进了一个空着的包间,那人怕他拘谨,还为他倒了一杯水,一脸微笑,“陈先生可能不太了解情况,你母亲夏夫人应该也没有同你提起,其实我是代表我们老板来找你谈。” “啊?” 张健枫一脸关切,“陈先生,想必你的母亲夏夫人没有提起过你的父亲吧。” 这是……怎么回事? 莫言摆摆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父亲是出什么事了?” 张健枫略为惊讶,“难道夫人已经和你提起过了?那陈先生你是怎么个态度呢?” 莫言听他这么问很是不解,但仍老实回答,“我父亲之前吃了很多苦,母亲能够原谅他,我又能说什么,一家人能在一起肯定是好的。” 张健枫表示赞同的点点头,“陈先生能这么想就真是太好了,原先老板还担心你会拒绝他,现在看来是多想了。” 莫言听这话又糊涂了,“你老是说你们老板,你们老板到底是谁啊?” 张健枫也一脸糊涂,“我们老板就是陈先生的父亲啊。” “啊?!可我是有父亲。我父亲在G城开餐馆啊。” “什么?”张健枫也是一头雾水,“陈先生你先等等。” 张健枫大步走出去拨电话,十分钟后走进来,“陈先生,我想你是被夏夫人欺骗了,G城那个餐馆的老板根本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健枫走过来坐下,“夏夫人和那个人是十年前认识的,虽然也姓陈,但并不是陈先生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我们老板陈树德。” “这……这不可能啊,你们肯定弄错了,我母亲不可能会骗我,你们肯定是找错人了。” 张健枫把一份资料递给莫言,“这是夏夫人的资料和陈先生你的资料,之前我们找过夏夫人很多次,但夫人许诺至少要在陈先生上大学后才允许见面,夏夫人的性格,陈先生肯定很清楚,我们老板也很无奈,后来知道陈先生在D城念大学了,便又去征求夏夫人的同意,但夫人却要食言,老板也是没有办法。所以直到今天才见到陈先生。” 莫言翻开资料袋,里面确实是自己和母亲的资料。 “如果陈先生还是不相信,我们老板愿意和陈先生去做一回DNA测试。” 测试当天是个阴天,云层很低,隐隐有闷雷声,不是个好天气。莫言见到的男人,40多岁的样子,眉间有很深的皱褶,五官硬朗,气度不凡,大人物特有气场,不容易让人想亲近,那男人不苟言笑,见莫言也是礼貌点点头,不擅表达亲昵的拍拍少年的肩膀。莫言有些紧张,没见过世面的缩着肩膀,看着瘦小羸弱,跟这个传说是自己父亲的人,毫无相像之处。 那男人没有太多的话,只是问了几句话,简单的谈不上有多亲切,并不像张健枫提起过的那么渴盼自己。 报告原本是七个工作日才能拿到,但因为是陈树德要的,所以第二天莫言就收到了报告。 结果像张健枫说的那样,自己被母亲欺骗了。 那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男人,事后邀请莫言一起用餐,挑的是气派的大酒店,近乎奢侈的作派让莫言眼花缭乱,但他不是个忘本的人,他对面坐着的父亲,只是生了他并未尽过一点为人父的责任,他能长这么大,都是因为母亲夏君。 他有些严厉的质问对面的男人为什么当初要抛弃他们母子。 男人只是简短的解释,却让莫言湿润了眼睛。 陈树德说,“我已经有了家庭。” 自己居然是私生子! 第二十一章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既然有了家庭,为什么还要和母亲在一起?” 陈树德接着回答,“我欺骗你母亲在先,你母亲瞒着我生下你在后,我们都有责任,也都是你生下来的原因。” 陈树德脸上并没有懊悔的神色,成功者一贯的从容冷静,条理清晰。 “你现在不应该怪你的母亲或是我——你的父亲,那是我们渡过的岁月,今后也都只是你人生的一角,你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后来陈树德问到莫言有没有意愿出国深造,莫言拒绝了。陈树德的姿态不像是一个父亲,更像是一位补偿者,他只是用金钱来买一份安心。 之后吃过饭,陈树德接到一个电话,拿着他电话过来的手下小声地对他说了句,苏先生找。他便打发了辆车送莫言回去。 之后陈树德动作很迅速的为莫言置办房产,安排入户,张健枫每天往莫言这儿跑N多趟。 那些好处几乎是如潮水一般的淹没莫言,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莫言去到方正宇的公寓,留了张字条,说自己有事回家去了。便去辞掉了工作回去了G城。 小城镇的喧闹,时刻呱噪着。夏君见到突然回来的莫言,有些讶异,但转瞬便笑开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一路累了吧?家里没什么好菜,你吃过饭没有?走,咱上你父亲餐馆里吃去。” 莫言拉住这个笑的一脸和蔼的女人,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爬上了女人的额头眼角,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这个女人有些高傲,有些冲动,有些严肃,有些刚强,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最好的人,她别的没多给莫言,却给了莫言一份执着。 她在知道陈树德有家室后,毅然提出分手,虽然当时已经有孕在身,但她仍是拒绝做第三者,做为人不齿的情妇,她的自尊由不得她被人污垢,她宁愿辞去待遇丰厚的工作,孤身一人去到小城市,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抚养孩子,不靠任何人,不收一分钱。 她是如此的固执,可以说是顽固不化。她又是如此的要强,要强的让人心疼。 莫言握着女人的手,细细摩挲,“妈,随便吃点就好,不用出去,外面天那么热。” 夏君也不坚持了,赶紧去厨房炒了几个菜。 莫言吃着饭菜,小心着女人的表情问道,“妈,最近有人找上我,说是我的父亲。” 夏君脸上的笑容在一时间定住,然后声色俱厉地说,“那些人也找过我,都是些疯子,你不要相信。” 说着拉过莫言的手,“莫言,你从小最听妈妈的话,妈妈对你说过的话都是为你好,什么时候骗过你,这回这些人真的是过分了,居然找上你,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他们都是些坏人,只想让你离开我,你的父亲就在G城,你熟悉的,你应该知道的,你要相信妈妈。”这番经不起推敲的话,夏君说到后来情绪有些激动,眼眶都急红了。 其实谁心里都是明白的,只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莫言反握住夏君的手,“妈,我不相信那些人的,我只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才是我最亲的人呀。” 夏君抹了把眼泪,紧了紧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你是好孩子,妈妈知道,你一直是听话的好孩子。” 在G城的日子里,夏君对待莫言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活上的嘘寒问暖比以前多了何止一倍。吃的用的竭尽一切所能的提供最好的,空闲下来会拉着莫言说话,什么都聊,她在尽力做好一位体贴温柔的母亲。 莫言知道,她在害怕失去自己。 见不到方正宇的日子于莫言来说是如此的难熬,因为太过思念,也会幻想对方找来这里。直到开学,这个想法才被莫言打掉。 几乎是到达D城的第一时间,莫言不是先去的学校,他去了方正宇的公寓,因为拖着个大箱子,还扛了半天才来到那道熟悉的门前。 门依旧牢牢地关着,他发现自己留的字条还安静的呆在牛奶箱内,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莫言按响了门铃,按了许久,改做敲门,仍是无人应门。 莫言赶紧抓提起笨重的箱子朝学校赶去。对方不在这里,肯定就是去了学校里,他笃定非常。 一路几乎是用赶的,却是在到达校门时被一辆轿车拦住了。 张健枫从车里出来,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我的小陈先生唉,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呢?夏夫人那里我们不敢去打扰,今天终于是堵着你了。” 莫言哪有时间和他废话,提着箱子就要越过他,张健枫小声做了口型,指指车里头。 陈树德坐在车里,正在打电话,莫言把箱子递给张健枫,自己坐进去。 “小雷,医生说过你不能吃太多甜食……知道了……一会儿就过来……好的,再见。”听陈树德笑着和人讲着电话,莫言倒还不知道这个人也会有爽朗的一面,一时觉得稍微放松了一点。 陈树德讲完电话,向莫言转过身看过来,“你母亲知道了吧?” 莫言点头,“只请你不要去刺激她,她过的很好。” 陈树德颔首,“小君的性格我清楚,她是很要强。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她那边我也不必再去过问。” 莫言为男人这话皱了皱眉头,“不管怎么说,她一个人这么多年吃的苦,你也不能当作不知道。” 陈树德表示了解,“除了金钱上能做出的补偿,我也没有多的法子,你也不需要过多追究,我自会有分寸。这次来你学校找你,你该知道为什么?” 陈树德之前为莫言购的房产,莫言是一个也不敢签字,这些财富对于他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施舍一般。 “那些房子,信用卡我不能收,你不用补偿,我母亲把我养的很好,并没有吃过苦。” 陈树德皱着眉,声音依旧低沉而有气势,“莫言,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对你做的这些和你母亲的不同,这不是补偿,这是我该做的,我想做的,你只管接受就好。你是我的儿子。” 见莫言不说话了,陈树德接着说,“那些房产算不得什么,之后我还会给你更多,这不是恩惠,这是为人父的心情。自古便有父慈子孝的故事,我在努力做到一名慈父,也请你配合。动物尚且都要护子,人自然也不另外,我想成为你独当一面之前的依靠,只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一个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如果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大概便是这样的语气,莫言不是铁石心肠,自然是知道陈树德是真想对自己好,虽然那些东西自己并不看重,更不奢求,但陈树德如此坚持,也只好收下,只要能瞒着夏君就行。 陈树德给了莫言一台手机,让他有事就拨打里面的号码,那是他的号码,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会竭尽所能,虽然这近乎讨好的行为,莫言并不多喜欢,但不能拂了陈树德的面子,也收下了。 他目送陈树德离开后,就大步往学校里走。 在寝室放好箱子,也来不及收拾,只是奔出去找寻方正宇,厚着脸皮问了几个平时和方正宇出现在一块的同学,对方除了惊讶也是不知道。是还没有来学校吗? 后来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学校里乱窜一通,想起陈树德给的电话,问来了方正宇的号码,才把心落到了实处,带着近乎膜拜的心情拨通了那边的号码。 “嘟”声响过一长串后,便提示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又继续拨继续拨,也不知道拨的是第几通,总算那边是通了,那头方正宇的声音传来,莫言才长舒了一口气。 “方正宇,我是陈莫言。” 方正宇那边有些吵,停顿了几秒钟,像是换到了安静地方,“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很想念你。 “没有特别的事情,你……还没来学校吗?” 男人又停了几秒钟,“我要出国了。” 莫言被惊的不行,“不来学校了吗?!” 那边男人这回接的很快,“要吧,还要来交接。” “哦……暑假里你怎么不在了呢?我去找过你很多次,你都没有回去过吗?” 莫言听到男人那边有人催促的声音,赶紧接话,“方正宇,那你什么时候会来学校?” 男人并没有急着打发他似的,“可能明后天吧。” “那……暑假是有去其他地方旅游吗?” 男人那边催促了好几声,“恩。” “那……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在学校等你。再见。”他一口气说完话便把电话挂断了,甚至礼貌都顾不上。 男人要去留学的国家,莫言是在辅导员那里知道的,因为去的学校很好,莫言报名时自己的辅导员还在和其他老师炫耀。 英国……那真的是很远。 莫言心里一时间可谓是百感交集。 突然灵机一动,他想到陈树德之前有问过他想不想出国,一时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犹豫着拿出手机看着那个号码。 到底拨是不拨呢? 之前明明一副不接受的姿态,现在又去求着人办事,这转变不会太快了吧。自己的自尊心虽然不是太强,但现在就拨过去也太说不过去,思前想后还是缓几天吧。 有了手机虽然不可能时时给方正宇打电话,但短信可以随时发,他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无论是否有趣,都给对方发过去,虽然对方从未回过一条,他仍是乐此不疲。 他此刻只沉浸在自己设想的美好之中,从未想过会有突发状况。 第二十二章 那时他从旁打听清楚了方正宇去的国家、学校,陈树德也答应了他会替他办好,他那时太过心急,得知能过去的第一时间便把在读学校作了休学。 老师对于他的家境很是不解,按理说自费去英国实在是一笔不菲的费用,莫言一个普通家庭,能负担得起吗?但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也不好过问,只是劝他想清楚了,这休学一办可是不发毕业证的。莫言哪里还在意这些事,只是着急着办好。 陈树德几乎帮他包办了一切,莫言实在是很感激,后面陈树德同他吃饭,他也会叫上对方一声“爸爸”。他虽然在心里极为鄙视自己,这与攀龙附凤那些小人有什么区别?但他不能失去跟着方正宇的机会,他心里厌恶着自己却又暗自兴奋着。 他给夏君去了电话,因为是个手机号码,夏君询问他用的谁的电话,他含糊着说是打工赚的钱买的,他实在是不会说谎,其实说是借同学的说不定还会好些。但是他没有在意,后面和夏君提起自己要出国的事,说是学校交流。夏君问他去多久,他也回答的含含糊糊。 他这边技巧浅陋的应付,让那边的夏君能不多想吗?不用多长时间,夏君就知道个大概。聪明的妇人哪里忍受得了这种事情,更让他气愤的是儿子的不识好歹,甚至还敢欺瞒她。 她在莫言挂了电话的第二天便从G城出发去往D城。 夏君自从莫言打过那个电话,心里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从小教养到大的孩子,也能对着她说谎了!明明在和那个男人私下联系,还敢回来欺骗自己?现在要出国,临到头来才通知自己,白养的人就这么撇下自己,为着所谓的大好前途,抛下穷困的亲人,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更可恶的是,陈树德居然敢睁眼说瞎话,能让人心里不堵么? 她一路怨着莫言一路想着怎么教训好他。 莫言没成想宋然会来找自己,大半年没有出现的人,一时笑脸盈盈还真有些不大习惯。 两人选了家水吧坐着,莫言对着面前的人是浑身的不自在。 宋然也不和他客套,亲近得就如同两人从未有过隔阂,“莫言你要出国都不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莫言要出国这件事他一直是保密的,甚至是方正宇也没告诉。 宋然继续说,“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正巧去交材料,无意中听到的。” 莫言觉得宋然这个人其实挺复杂的,他可能有很多面,但真正的一面,绝对都不是自己看到的,这样的人做不成朋友也未尝不是好事,不然自己肯定也应付不来的。 宋然见他无话,便低声说,“对不起了。” 这句抱歉莫言不愿意接受,“不用道歉,又没有谁错谁对,合得来才能做朋友,你不和我当朋友我不怪你。” 宋然沉着脸,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就在莫言以为他有个什么的时候,他说,“之前打你的那些人是我叫的,对不起了。” 原本想他找任何理由给自己,自己都能不怪他,但这……莫言不愿意相信,大声质问,“为什么?!” 宋然因为愧疚低下头,“你就当被我这个小人暗算了吧,或者当被狗咬了一口。” 莫言一时激动起来,“你倒说说是为什么啊?” 宋然抬起头,一脸苦笑,“你不用知道原因,我不会说的。” 青年那时候倔强的脸莫言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他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大力摔在了地上,愤怒的不能自已,曾经对待自己极好的人,转眼却成了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真是可笑,有句话不是说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最安全的人是否也是极容易变为最危险的人呢?那时莫言怎么也想不通宋然为什么会那么对待自己,难道一开始就没有真心?直到很多年后知道陈树德有个小情人,姓苏名雷,开始以为是同名同姓,结果看到陈树德和这名青年的照片,才恍如做梦。 夏君到D城是第三天的早晨,他去过莫言的学校,而且本身对D城也不陌生,她原也在这里渡过了最曼妙的一段岁月。她研究了一下路线,直接坐公交到了莫言的学校,她先前记下了莫言的号码,现在拨过去。 电话响起的时候,莫言正在收拾行李,陈树德有一套现成的公寓,让莫言先住过去,在那里安心等待出国。接到夏君的电话,莫言几乎是恐慌的,他不敢和母亲多说话,他怕自己会让母亲察觉,但他并不知道夏君是何等的聪明,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莫言整个人都怔了,一时间脑子里都是主意又都没有主意。 他现在才意识到想不声不响的瞒着母亲出国,本身就是异想天开,但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他别无选择,只能稳住母亲再说。 夏君顶着头上的烈日,真不知是要晒冒烟还是气得冒烟,她见到莫言走过来,大步走上前就一把拉住儿子,扯着往校门外拉,周围好些人看来,莫言臊红了脸,“妈,你这是干什么,妈,咱先停下。” 夏君是气急,形象也不要了,怒瞪着还要委屈的莫言,“你跟我回去!” 两人拉拉扯扯走了一段路,看这处人不多,夏君停下来喘口气,“你还不和我说实话!” “妈!你要我说什么?” “陈树德在骗你,你怎么就那么傻,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夏君见他不信,只是一味地安抚自己,抬手对他一巴掌打下去,“我不管陈树德和你是怎么说的!你清醒一点!他不是你父亲,你父亲早死了!” 莫言没见过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只知道一味哀求母亲消消气。 夏君见他简直是冥顽不灵,“你带我去找陈树德,我亲口和他对峙!” 莫言哪有那个胆子,夏君情绪明显是过于激动,真见了父亲,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但是夏君不管他,对他摊手,“把手机拿出来!你有他的号码,你把号给我拨过去!” 夏君见他不动,抬手就是一耳刮,“这么不争气,我干脆打死你算了。你拨是不拨!” 莫言没有办法,只有拨通陈树德的电话,那边接通了,夏君在旁边听见,把电话抢过去,“陈树德!你要不想把事闹大就赶紧过来把话说清楚!” 半个小时后,张健枫打开车门,招呼了一声“夏夫人”,夏君“哼”一声。陈树德不在车里,只是派张健枫过来接莫言母子,他在一家酒店订好了房间,夏君打开房间看见人就是一顿谩骂。 莫言有生以来真正的一家人团聚却是这种情形,母亲大为光火,父亲一脸寒冰,自己战战兢兢。 夏君大骂,“陈树德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我说过,你要是敢打莫言的主意,我绝对和你拼命!” 陈树德只是皱了皱眉,“夏君,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莫言要出国,我只是举手之劳。” 夏君瞪过来,莫言抖抖身子,怯弱着说,“妈,我是真想去英国。” 夏君白了他一眼,对着陈树德,“莫言的事不管怎么说,都和你没有关系,他出国不出国都是我的事,你用不着插手!” 陈树德站起来,看向莫言,“莫言,你不劝劝你母亲?” 莫言听话的走近夏君,谁知夏君见他这样听话,气恼的又给他一下,“没骨气的东西!你这是认贼作父!”她拉过莫言的手,指着陈树德,“莫言,你看清楚,这个人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 “在G城是吧!”莫言打断夏君的话,“你是不是还要说那个G城的人才是我的亲生父亲?还吃过很多的苦。妈!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夏君从未见过儿子大声说过话,如今站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伤心难过之余更是难堪,眼眶一红,泪流下来,“你这是在怪我?我都是为了你啊!” 莫言早哭红了眼,“妈!谁是我父亲我都明白,那个G城的不是!他不是!” 夏君指着陈树德,“莫言,他也不是啊!你父亲早死了,不然又怎么会不管不问我们的死活啊!莫言,这个人只是你父亲的兄弟,你父亲名字是陈树杰,不是他!” 夏君把名字都说了出来,那肯定不会假了,谁在说谎,莫言一时清醒过来,“妈,你说的是真的?” 夏君哭着无力的拍打着他的背,“莫言,你还怪我,我都是为了你。你父亲在我生下你不久就过世了,我虽然恨过他,但我这些年也想通了。你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他是有目的接近你的啊,你怎么那么傻!” 莫言愣神看向一旁安静的陈树德,“原来是你在骗我。” 陈树德面不改色,仍是淡定从容,“莫言,你要理解我,我只想为你父亲做些事。你想去英国,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事,按理你也是我侄子,我为你做这些也很正常。” 这个一向说话掷地有声,有条有理的人,此时一番话却是颠三倒四。 莫言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么可怕,自己居然还曾当作父亲,“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陈树德不言语。 还能有什么目的?夏君带着莫言回到G城,她告诉莫言,陈树德和莫言的父亲陈树杰是两兄弟,陈树德在莫言父亲死后一直想要吃掉原本陈树杰手上的股份,陈树杰确实是有家室,股份一直在陈树杰的太太手上,陈树德找到莫言,只是因为莫言有权利继承那些财产,其他的什么话都是为了收买莫言,都是骗人的。 莫言在G城一直呆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不出国,又休学,两头都空了,这要怎么和夏君说? 夏君原本也奇怪莫言为何一直不回学校,这下一听说也懵了,骂也顾不上骂了,赶紧找关系去找找门路,无奈夏君平时圈子不广,又不懂得多塞钱,结果因为耽搁的时间长了一些,没人过问这件事。 夏君听说消息的一时间几乎当场昏厥过去,莫言便就此辍学。 番外:苏雷篇(一) 我叫苏雷,爸爸说,当初为我取这个名字,是有石破天惊的意思在里头,我就是老苏家的一道惊雷。 我是独子,老苏家唯一的独苗。 可是我注定会是最后的苗苗,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我喜欢的人姓陈,很好听的名字,他叫陈欧,是个男人。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名字的缘故,看着总有些混血的味道,第一面就把我给彻底电晕菜了,真是他妈个有味道的男人! 我有个狐朋狗友,叫宋然,跟我做了二十年的邻居,他也是个能闹腾的,总是和我玩得到一处,我两那在一起,就是个鸡飞狗跳,我们这么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是个同性恋,更牛逼的是,他出柜了。 我认识陈欧是通过宋然,宋然那小子吹了不下一个小时的头发,立的高高的,结果头发尖儿还不到人家的耳朵,简直就一丢人的傻逼。宋然很骄傲的向我炫耀,“这是我男人!” 后来,就开始了我可悲的暗恋之路。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但我想朋友夫总可以了吧,但是到底不能伤害咱小宋然,哥们儿生生地咽下了这么一口怨气。 陈欧也很会玩,明显还玩的比咱高档很多。 我和宋然虽然也能玩,但手里的东西也要得够我们挥霍的啊。而且宋然那家伙因为出柜,家里硬是给他断了生活来源,别说我穷了,就是不穷也得让他给拖穷。好在他还知道打工,不然我也得跟着有上顿没下顿。 自从有了陈欧就明显不同了,日子那是过的油滋滋,吃喝只管跟着,饿不死你撑死你。 高档餐厅,以前那得节约多久才能进一次啊,后来几乎是天天来,什么好吃来上一盘。 陈欧这小子还真是个败家子。 那次宋然那小子过生日,在gay吧。 我肯定是得去压压场子。那天宋然几乎玩疯了,连闹带跳,还跑台子上大玩脱衣秀,下面的口哨声起哄声一声高过一声,在那小子兴奋的只剩裤衩的时候,我觉得该是我出手了,不然这小子贞操怕是难在了。但是有人比我快了一步,上去对着宋然就两大嘴巴,直接把人给煽懵了。然后脱了自己外套给宋然披身上,把人给拽了下来,先给人胡了一脸的蛋糕,再大吼一声,“给我清醒一点!蠢货,生日快乐!” 奶奶的,当时我就震惊了,这也他妈的太浪漫了。 咳,我承认我M了。 当时就在想,要是陈欧是对着我吼,我肯定抱住他脖子就亲上去,吻他个天翻地覆,地覆天翻。 结果证明宋然果然是和我一国的,他和陈欧拥吻在一起,一时间奶油胡得难分彼此。 我激动地当场流下眼泪,太他妈感人了!那是老子最喜欢的人和最好的朋友! 看!他们是如此的幸福! 我想我是嫉妒了,所以也拉过旁边的路人甲,来了个法式长吻,顺手摸起奶油,也胡我两中间,但……靠,那奶油堵我鼻孔了! 很长一段时间宋然都在飘飘欲仙,没事就逮着空闲一顿发呆,肯定是在意淫!我抓着手里的东西就朝他飞过去,“表情太过淫荡了!” 其实我总在想三个行,不是总有个是电灯泡么?但是为什么我就是发挥不了我的功用呢,他们仍是当着我的面就做一些苟且之事,挑战我欲望的底线,实在看不下去我就扑他们中间去,那时候会意外讨上一记吻,害我每次都得把压他们那场戏演的逼真一些,就为了偷上一个吻。 真是猥琐。 后来不用多久我这戏就过时了,因为宋然也过时了,陈欧追别人去了。 宋然很是伤心难过了一把,我罪恶的想不是上天听到我心声了吧? 宋然本身就是打着鸡血出生的,没过两天就又活蹦乱跳,看他恢复得不错,我开始认真思考我是否机会来了? 我给陈欧打电话,用着质问的语气问他怎么舍得抛弃这么活泼惹人爱的小宋然。 他当然听得出来我在开玩笑,“靠”了一声就开始和我瞎扯淡,我开着玩笑问他,要不要考虑我看看。 谁知那家伙嗤笑一声,“你就当饶了我吧,宋然一个就累我够呛的。” 这是怎么个说法?把我和宋然划等号了?我性格就这么大众? 我当然立刻就问他什么意思,他嘴里吃着东西,咕哝着说,“就是没意思的意思咯。” 完败。 这算不算失恋啊? 因为玩得开,陈欧偶尔还是会找宋然出去玩,我自然是逮着机会不放咯。 现在他们不是恋人关系,我就没什么顾忌了,在gay吧含冰块游戏里,主动坐到陈欧身边去,轮到我传冰块给他时,特意放慢了速度,慢慢地把冰块要送到他口中时,再收回,他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玩得很high,他索性就和我接吻了,吻的不长,但足以把我魂儿给吻没了。我故作轻松地朝他眨眨眼睛,他报以明媚一笑。 看,就是这么奇怪。 他对我不来电。 那晚我们玩的很晚,宿舍早关了门。我和宋然缠着陈欧去他家睡,陈欧拿我们没法,只能带着我们过去。 陈欧家很有钱,他一个人住的公寓也很气派,我和宋然兴奋的上窜下跳,几乎把他房顶掀了,他根本制不住我们两个人,无奈地自己去洗澡,任由我们疯。 宋然其实喝的有点多,我从他跳着他的腿看得出来,我承认我心眼有点多,偷偷溜到浴室,敲着门大嚷着“我要尿尿”,接着就大摇大摆的进去。 陈欧从浴室里探了个头出来,对着我骂一句,“俗。” 我一般是不和他计较的,但现在他没穿衣服,而且就我们两人。 我当即就炸毛起来,“骂谁呢?” 他当然会回嘴,“骂你呢!” 我心跳其实很快,但仍是稳着步子迈过去,掀起他帘子,朝他淫笑“让小爷好好调教你一番。” 身材比想象中来的厉害! 果然是极品!我眼神不是一般的好啊! 陈欧倒大方的,任我上上下下的看,然后捏住我脖子使劲卡,“看够了?还调不调教?” 我大叫着“好汉饶命”,也不敢和他闹腾,赶紧撤退出来,老子硬了! 你说这人要真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能那么坦然,那么不羞不臊的吗?这我可真不敢想,我这样的算是可以的,这点上我还是挺自信的,怎么他就不稀罕呢?他到底喜欢个啥模样儿的,我也好比对比对啊。 不说整容啥的,现在这些高科技我也不稀罕,性子学学我还是很愿意的,要是他能喜欢上我?要是能那样就好了。 我这暗无天日的暗恋,明着来暗着来,就不能把人往那上面正常引导,我不得不好好总结检讨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没有搭对,陈欧老是会曲解我的意思。 我问宋然,“你当初是怎么把陈欧给拿下的?” 宋然翻翻白眼,“这都几个世纪的事了,还惦记着呢?诚心挖我伤疤啊?” 这话一说,我就警觉了,“你难不成还对他有意思?” 宋然倒没直接回答有,只是说,“小爷还没被这么给踢的,能甘心么?” 我摇摇头,干嘛甘心啊,肯定是不甘心啊,换谁也不甘心啊。我拍拍宋然肩膀,“要不哥们儿给你报复个?” 宋然用不信任的眼光打量我一圈,“就你?算了吧。要早来电,人早勾搭上了。” 我这就是典型的不撞南墙心不死,“不是有那什么反转剧么?哥们儿给你玩一出?” 宋然摸摸我的头,“哥们儿,省省吧,你不是他那口。” 丢脸,实诚实的丢脸。 不过我是谁,能这么经不起打击,要那么脆弱,早自己风逝了,还等宋然那小子来打击。 我鼓足干劲,当天就往陈欧那边H大赶。打了个电话把人约了出来,他老远看着我站那儿,喊道,“没事儿瞎闹腾啥?” 我特意选的位置,他居然视而不见,身后是他们学校一大片田田的叶子,莲花开的那是一个盛,他也不多看一眼,拉着我就走,“这么热的天,你站那儿做什么?看把脸晒的,都黑了。” 那是被气黑的! ——卷一·只道当时是寻常·完—— 卷二:花开花落本无常 第二十三章 之后莫言开始了一段灰暗的日子,在酒吧做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那毕竟不是稳定的工作,夏君也不准他在那种地方呆下去。自己现在顶多一个高中学历,四处求职四处碰壁。在网上会兼职一些打字校对的活计,但既辛苦又没有多少薪水,也出去兼职,一天做多的也就一百块。进过工厂,那些流程工作,一做起来就是十来个小时,超负荷的工作,因为太过疲惫,手指还被机器伤到,左手少掉了一根指头。不敢让夏君知道,干脆又跑到D城找工作,租住最便宜的地下室,潮湿阴冷,被子放久了,还会生霉,时常有衣服被老鼠啃坏,舍不得在衣服上花钱,长年穿着破烂的衣服,面试时自然会被刷下来。吃过最多的是方便面,也只能是方便面,现在的D城,饭菜都是一天一个价,去小餐馆吃上一顿,都差不多够他半个月的饭钱。他在忍受不住的日子会很想念方正宇,想念总是很温柔的男人,在寂静寒冷的夜里,甚至会因为想念男人而失声痛哭。他指头断掉的时候,只是疼的浑身冒汗,嘴唇咬破了,也坚强着没有掉泪,却是会在想到男人的瞬间便会失声哭出来。 直到三年后遇到陈欧,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只是短暂相处过几天的日子,不敢相信对方会好心的收留,莫言对陈欧是感激不尽的。 莫言记得陈欧去了美国,却不知道陈欧会在回国很短的时间内有了自己的公司,而且还发展的很好。 陈欧不再像莫言印象中那么痞气,他显然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阔绰、温文而充满野心,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气场,举手投足间会令无数女人心碎,他无疑已经长成一名强者、领导者,注定是接受小人物的顶礼膜拜。 总之,莫言是佩服敬畏的不行。他天生被强者吸引,他崇拜那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所以陈欧把他收进公司后,他成为全公司最努力的人,上班比谁都早,下班又比谁都晚,每个月都会有全勤奖。薪水是足够他开销,有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不用再去住阴冷的地下室,不仅节约了一笔开支,生活更是都美好起来,这些都是陈欧带来的,他会好好工作来报答对方。自己衣服破破烂烂,陈欧更是额外给了他一笔制装费,莫言知道自己寒酸,但被对方提出来,还是很丢脸,那笔钱数目不算小,他买了两套便宜一些的衣服,就把剩下的钱还给了陈欧,陈欧只是皱着眉收下,没说什么,他倒是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样的穿着还会不会很碍眼。 公司里人际关系就更是复杂,比上学校不知难处了多少倍,他平时不大爱说话,做事情认真,干劲也足,大家也都对他很友好,但当知道他只是高中学历后,又都有些带颜色的看他,说不定会有很硬的后台,所以,莫言在公司总的来处的还算不错。只是常年的不大合群,因为手头毕竟没有存款,要存钱买房和照顾母亲,一个月薪水存下来就不剩多少,像同事聚会这种,他几乎从不参加,渐渐也给人有些孤僻的印象,但大家也只是私下里说说,表面还是谈笑风生,毕竟谁又不会被说小话呢?一天无聊工作,当趣事聊聊咯。 女同事喜欢聊一起工作的男同事,因为是新公司,员工年纪相差都不算大,待嫁女适婚男是一抓一堆,莫言私下里也听过那些叽叽喳喳的聊天,不得不感叹女人的想象力还真是可怕。 在那些同事眼中,男同事是分为很多种类的,像莫言就属于什么天然萌,陈欧是什么鬼畜暗流,女人间的词汇他不大懂,不然怎么会有女人来自水星,男人来自火星的说法呢?但总体来讲,女同事对自己口碑还算是不错,虽然莫言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喜欢上女人,但这种被人捧着的优越感,让他很受用,对待女同事就格外的温柔。 公司没有员工食堂,中午一顿不是叫外卖便是几个同事凑钱出去吃一顿。莫言一向节俭,只有他是从家里带的盒饭,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一块钱加热,就会节约很多。 他不觉得自己很凄惨,但同事很多会那么看他,他以前整日整日的吃方便面,现在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他的厨艺还不错,就算是口味比较挑的人也吃得惯。 比如陈欧。 老板中午还在办公室里饿着肚子,这个可能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所以当陈欧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吓了莫言一跳,他刚刚加热了饭菜回来,手里饭菜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同事今天走的格外整齐,莫言有些尴尬的坐回座位,感觉陈欧在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在别人注目下用餐,就干脆对着陈欧笑回去,“老板,您不出去吃饭吗?” 陈欧摸着肚子,歪歪头,“你那是什么?”说着就走了过来,看到只是很简单的菜式略为失望的皱了下眉,“闻着倒是挺不错。” 虽然老板一幅对着自己饭菜跃跃欲试的模样,但莫言哪敢给老板吃自己的饭菜,何况还是隔夜的。 陈欧像是不嫌弃,拿过莫言手中的筷子,自己夹了一块莴苣,若有所思地嚼了两下,脱口道,“味道不错。”说完就再夹起一筷,夹的很是大块,几筷下去,莫言的饭盒就空了一半。 眼见着要见底了,陈欧像是才意识到,停下筷子,对着一旁愣神的莫言说,“都吃完了,你怎么办?” “啊?” 陈欧擦擦嘴,“我请你吃午饭吧,都被我吃光了。” 自己其实更情愿饿肚子,被人看见了,不知道会怎么说呢?莫言把陈欧吃剩的收拾好,往休息室走,“不用了,我自己去随便吃点就行。” 陈欧瞪了他一眼,把他吓坏了,“老板,真不用,您去休息吧。” 陈欧用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你那是什么态度?老板对你说的话,你也要反对。” 这下莫言不敢再造次,这是自己的老板,吃穿用度都掌握在这个人手里,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丢了饭碗,那多半又会回去地下室的日子。他很势力的分析了一通,只能狗腿的笑着,“那就谢谢老板了。” 陈欧嘴唇小幅度的开了一下,到底合上了,呼了口气,“走吧。” 去的不是什么大饭店之类的,只是很简单在公司周围吃了粥底火锅,可能觉着对待一个员工用不着多大排场,陈欧吃的很是随便。莫言就苦恼了,饿的久了,也不能吃的急,眼看着自己几年都不曾碰过的美食在前,也只能小口小口,当是慢慢回味个中滋味。这和领导吃饭,还是个累人的差事。 因为吃的小口,对比着陈欧,就显得秀气过了,陈欧也注意到了,就问,“不合胃口?” 莫言赶紧摆手摇头,一万个不是,“不不不,是我不大饿。”话说了一半肚子先叫了起来,这话还有谁信啊? 莫言臊得是脸红耳根子热,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了,陈欧看的乐了,“心口不一,及时报,该!”用勺子舀了菜往他往里添,“别跟我拘谨,我看不大惯。” 老板给你夹菜,自当要双手奉上,莫言看见陈欧往他往里添菜,诚惶诚恐的捧上碗碟,陈欧瞥了他,“大口给我吃,装秀气我动手塞。” 命令都下了,自然得听着,莫言也就抛开先前的做派,大口吃起来,陈欧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吃饭,你刚那个是啄食。” 莫言配合着笑笑,嘴里包着菜,样子有些傻,陈欧叹口气,“看你瘦的样儿。” 第二十四章 莫言不是第一次听人用可怜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就连公司同事无意中看到他那只断掉指头的手,也会同情的多看几句,嘴快还会问上一句,现在痛不痛。 那些岁月,他不想回首,除了疲乏,他没有过多的印象,整天就是觉得很累,无止境的累,生活的压力沉重就像天都塌了下来,他时常会惊恐地想自己的余生是不是就要这么渡过了?那时候他会愁苦万分,会很不甘心。也会动歪念头,实在不行可以试着去陈家要钱,但暂且不提自己母亲是绝对不同意,他也为自己有这种念头而羞耻,人虽然活得辛苦,但至少要活得尊严,他在感情上已经失去了尊严,不能在做人的准则上也没有尊严。他虽然卑微,但他不无耻。 陈欧看他闷着头吃饭,也不带歇气的,给他舀上一碗汤,嘱咐道,“慢点吃。” 莫言连声道谢,郑重地双手接过。 陈欧之前吃了莫言的饭菜,这会儿又吃了一些,也就饱了,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那个小心着狼吞虎咽的人,他说,“陈莫言,你是不是过的不好?” 莫言险些噎住,端着汤喝了一口,吐出口气,摇头,“没有,过得很好。” 论谁被人这么问,都会适当的否认,有谁愿意把自己的痛苦摊给外人看呢?那只会引来嘲笑和同情,没有任何必要那么做。 “你之前都在哪里?” 莫言含糊着说了个地名,那是个居民小区,他也住里面,不过是地下室。 陈欧皱皱眉,“你简历上面东西很少,多数是兼职,你大学怎么了?” 莫言不想多说,那段日子他过的不好,多说无益,只会徒添烦恼,“没怎么,能不问么?”虽然对方是老板,但是他真是不愿意说。 陈欧也不问了,招呼着结了账,领着莫言出去,出去之前他对莫言说,“陈莫言,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几年以来除了夏君,没人对他这么说过,他又想起之前自己过过的日子,顿时红了眼圈,忙低下头,含糊着“恩恩”两声,说了声谢谢。 莫言虽然是靠陈欧的关系进的公司,但陈欧并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待遇。只是除了给了他一笔买菜费这个有些说不过去,但又好像是情理之中。老板喜欢家常菜的味道,恰好自己有那个能力办到,得到老板的赏识,这是报答知遇之恩的好机会。 他每天会多带一盒饭菜,那盒饭菜和自己的并不相同,因为是专替陈欧准备的,材料都是用的最好的,他自然是不敢用在自己身上,只是有时做的多了,为了不浪费,会自己吃一些,但他也吃的不多,他自己饭盒里的菜,和以前没有两样,便宜简单,过惯了苦日子,他不敢大手大脚,更何况是逞口舌之福。他做菜和他做事一样认真,陈欧每顿吃的似乎都很满意,有时高兴了也会夸他两句。 同事们好些也发现他做的菜似乎是不错,女同事嘴馋,有时会开着玩笑尝上一口,至此他在同事眼中又有些居家好男人的形象。莫言也是二十多的适婚年纪,有个女同事嘴特别馋,多尝了几次莫言的手艺,就有人打趣她,“干脆嫁给人莫言算了。” 害的那女同事羞恼得不行,没好意思再找莫言,但也是有人对莫言芳心暗许的。 那是公司主管的一位秘书,名叫李婷的,人长的清秀,口才也有些,办事比一般女的牢靠,有些强势。她会看上莫言,倒是莫言没有想到的。下班之后对方来约自己喝咖啡,莫言是意外非常。没多想,只是想着同事关系还不错,也就和对方一道去了。 挑的是个有情调的地方,一看装潢,莫言心里就肉痛起来,自己是男同事,一会儿结账肯定是自己,这店子装修的高档,价格肯定也不会低。果然看着价单,就不大坐的稳,他不是吝啬,他是不习惯这么高消费的地方,他不舍得花钱在这些地方。李婷率先点好一杯,问莫言喝点什么,莫言自然是不能不喝,瞧着便宜的点,李婷倒不鄙夷他 ,还被逗乐了,“你怎么那么节俭啊?” 莫言节俭从很多事情上都看得出来,常年都是两套正装换着穿,够公文包常年是那么一个,午饭也从不下馆子叫外卖,也没见他喝过除了水之外的饮料,公司私人掏钱的聚餐也是几乎不参加,要说不被人看出来,还真没人相信。李婷自然是早就知道,不然换了哪个女的受得了这么小气的男人,女人笑着说,“陈莫言,你这样节俭虽然很好,但是在外面给人印象就不好了,会得罪人的。” 莫言也不尴尬,对方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肯定也没有恼自己,自是被女人说不大好意思,“我就是不大愿意乱花钱,钱得用在正事上。” 李婷一听来兴趣了,“那你说得用在什么正事上?” 莫言一想,无外乎不都是那些吗?他也就脱口说了,“得存钱买房,养家糊口呗。” 李婷笑意更浓了,“我也觉得这种想法很好,所以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很好的男人,你看,男人的那些坏习惯你都没有,我从来没看过你吸过烟,就是酒也没见你喝过,这两样,你都不碰的吧?我看你也没有女朋友,想着给你介绍一个,要不你和人家处处?” 敢情是来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的,莫言哪能和女孩子处朋友,赶紧拒绝了。 李婷却不来气,“你都不问问女方条件,就这么拒绝了?” 莫言不好说自己是喜欢男人的,只说自己现在还不稳定,经济基础达不到女方的条件。李婷却摆摆手,“她家庭情况还不错的,经济也不错,自己能养活自己,就是你看,她挺喜欢你的,想和你处处,你看能试着处处么?不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么?” 对方这么循循善诱,莫言还是只能一味的拒绝,把李婷急了,干脆把身份暴露了,“莫言,我在给你表白呢?你真就不喜欢我?” 莫言实在是不懂这些,压根是真没听出来李婷是在推销自己,但女人不能当面得罪,他也不好说不喜欢,含糊了半天,也只能说,“我们做同事挺好的。你很好。” 李婷见他这么说,心里凉了大半,也就明白他没那个意思,失望的叹着气,“就一点余地都没有?” 莫言只能尴尬的笑着。 李婷也倔上,“陈莫言,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以后再找我,我可不答应了,只此一次机会哦。” 莫言为难地只能苦笑,“李姐,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肯定是会遭报应的,你这么好的条件,是我配不上你。” 李婷见他是真为难,也就不提了。处不成朋友,仁义在,哪有还真和人翻脸的道理,况且她也不是那些脸皮薄,死要面子的女生,莫言都这么说了,那也就真是没那个意思,君若无情我便休,她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称心的男人。 莫言怕把李婷得罪了,这女人雷厉风行起来男人都比不上,要真让她恨上,自己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接连又说了几句好话,把李婷逗笑了,“你这傻子,还怕我为难你?我才没那么记仇,不过你要补偿我也不是不可以,那就给我做次午饭,他们都说你手艺好,我还没尝过。” 莫言赶紧答应下来,这李婷人真还不赖。 所以第二天,他就带了三个饭盒到公司,因为目标有些大,还惹的好几个同事来酸他,说他不仗义,都不知道好东西要分享。 他趁着空档给李婷送了过去,不敢给她吃和自己一样的饭菜,索性把给陈欧的做的多一些,分了她一些,直把李婷高兴地拍手叫香。 原本一天心情还算是不错,没想到下午就被陈欧叫过去一顿好骂,自己不小心把账目对错了一项,虽然是个小地方,但陈欧是仔细的人,愣是把这小错误想象发展成大错误,甚至还会威胁到公司的存亡问题,莫言吓得是直发抖,他对于公司的运营不太了解,陈欧那么说,肯定问题是严重了,赶紧赔礼道歉,保证以后再不犯了。 第二十五章 长期以来工作上都是得到的肯定多,这么严厉的被训斥还是头一回。莫言也后悔自己太马虎了,幸好即使被陈欧发现,不至于出什么纰漏,不然真要有个什么事,自己是哭都来不及的,所以当晚他都就加班了,公司里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外面天都黑了,指不定都没公交了。 他从来谨小慎微,检查好了一切之后,才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听到有脚步声,才看到陈欧也还没走。男人刚结束工作的样子,让莫言心底又是一阵钦佩,都是老板的人了,却还工作到最晚,这是真正在认真生活打拼的人,不骄不躁,稳步前进。 莫言唤了一声老板,陈欧也不觉得他现在还在公司会突兀,只说,“还没走啊?” 莫言拿上桌上的公文包,“正准备走呢。” 陈欧抬手看看时间,“你是去坐公车?” 莫言已经走到了陈欧面前,“恩,这时候还有两班。” 陈欧把手里的外套穿在身上,“你也别去赶了,我用车送你一程。” 这么些日子相处,陈欧说话莫言也有些心得,说一不二,不准反对。 于是莫言就只得坐陈欧的车子,让陈欧送自己回去。老板体恤员工而已,他可不敢多想。 陈欧开车不大耐得住安静,时不时就找莫言说上一句,莫言对他从来都有些畏惧,如今也是只多不少,虽然已经是钦佩居多,但总归是惯性使然,这人还是不大能随便的相处。 莫言住的偏,陈欧也不嫌麻烦把他送进去,莫言怕让其他人看见,开玩笑,那是老板的车,谁会认不出来的?所以也不敢让他开的太近,还有一段距离就要下车。陈欧没拦着,说了句“再见”就发动车子走了。 陈欧的公司的待遇很好,有双休,愿意加班的员工有额外的加班费。像莫言这种平时没什么消遣的员工,自然就融入了加班大军之中。因为都是精力旺盛的青年,加班的人数也不少,不是重大急事,基本都是愿意来挣加班费。莫言靠着这加班费,想给夏君买个治疗颈椎的仪器,夏君年纪大了,睡觉不稳,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落下了颈椎病,一直都在治疗,莫言心疼母亲,一直想给母亲买一台,之前手头紧,现在好了,慢慢赚了钱,买的东西也就多了起来。 莫言如往常一样准备去公司加班,但是陈欧一早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让他去XX健身房,莫言一听老板吩咐,也不敢提加班的事,只能把准备好带去公司的资料拿出来,自己坐公车去往陈欧说的地方。 像健身房这种地方,莫言是根本不会去的,在他的眼中那就只是有钱人去的地方,自己想做运动了,爬爬楼梯,跳跳绳也就行了,何必去花那些冤枉钱,但陈欧肯定不是他那么想。 莫言过去的时候,陈欧车还停在那里,见他过来了,才把车给人停到停车场。见他穿的一身中规中矩的,就皱了皱眉,莫言也对比自己和老板的穿着,确实是非常的不搭,自己一身西装,哪像是来运动的,所以陈欧二话不说,带着他先去二楼的服装商城买了一套运动装换上,走了几家店,又拖着他进去买了几身,全程都是陈欧付的钱,但都是自己在买衣服。莫言过意不去,又不好开口,他知道陈欧不在意那些钱,但实在是没必要花在他的身上。 但是老板做事,做下属的还是少过问,尤其是这位老板,一个不乐意,眼刀子能把人杀死。莫言只管提着大包小包跟在老板身后,一副忠实的跟班模样。 原本只是以为陪着来运动一回,哪知道陈欧上来就给他办了一张年卡,让他每天下了班,有空也过来,周六周日也多来运动。莫言哪受得起,推脱着不接受,陈欧只说,“你加班费付的,爱要不要。” 只把莫言急的半死,那是自己的钱呐!他怎么就擅自帮自己花掉了呢!那得留着给母亲买东西的!莫言心里苦着,但也不能朝陈欧发货,对方大大咧咧的走在前面,也只有把卡揣好了跟上去。 陈欧给莫言找来一个教练,自己便练搏击去了。那教练一看莫言的身板就直摇头,让他一定要经常锻炼。教练很专业,让莫言先热了热身,然后进行30分钟的慢跑,莫言没用过跑步机,觉得这玩意简直就是多此一举,闹不明白这有什么必要,但真正30分钟不带歇的跑下来,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接着那教练又布置一些体能运动,器械那种重量,莫言还真不大受得住,好在是循序渐进。两个小时坚持下来,莫言是着实累瘫了。 干脆趴在地上就不动了,教练看他那身体也算是够了,就让他休息一会。这时陈欧也过来了,喝着手里的水,用脚踢踢他,“这样就不行了?” 莫言现在是说话都费力气,整个装死算了。 陈欧再踢踢他,“起来,去蒸桑拿。” 莫言勉强着起来,陈欧架着他就走,同样是两小时,怎么陈欧看着就气都不喘? 两人先去汗蒸桑拿,就着里面的隔间小淋浴要把汗湿的衣服换掉,顺便洗个澡,因为都是公共的浴室,虽然有隔间,但是并没有挡的门,莫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gay,还没有在公共浴室里洗过澡,更别提看到那么多赤身裸体的同性。他的脸因为浴室蒸汽和运动的缘故,本来很红,这回就更红了。陈欧没有他那么别扭,推了他一把,就走进一间隔间,脱衣服洗澡。莫言兀自站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确实是太矫情了,自己虽然是gay,也还不至于在公共场所乱发情,于是本着对自己身体的信任,也就找了间离陈欧远一些的隔间。 正在想一会儿换了衣服难不成要裸着出去?看到淋浴间小门里有干净的浴巾才松了口气,公共浴室还真不是同性恋来的地方。 陈欧洗好了就来找莫言,他只是松松的在腰间围了一圈,连胯骨都看的见,身材自然是好得很。莫言听到陈欧在叫自己,而且声音都过来了,赶紧把水关了,拿出浴巾,可陈欧这时已经走了过来,他手里的浴巾还叠的四四方方,就这么浑身赤裸的让陈欧看了个精光,一时尴尬万分,赶紧转过身去围浴巾。陈欧在身后咳了一声,“收拾好了就赶紧。” 两人进去的房间都是白松木铺成的,里面的人大概有两三个,莫言进去的时候就皱了皱鼻子,味道不大好闻,因为都是男人,蒸桑拿本来就更推崇裸蒸,这会儿几个人里就有人把浴巾垫在屁股底下裸着身体。莫言一时大脑充血,不敢把眼睛往那边看,只能转向陈欧这边,陈欧看他模样,大致也就知道了,嘴角弧度微微翘起。 陈欧选的是干蒸,蒸拿房里温度可达100摄氏度,两人蒸了大概二十分钟便出去了。 一般干蒸完后,会湿蒸,然后会有按摩,但考虑到莫言第一次来,也就没有再去湿蒸,只问他要不要按摩。 莫言对于这种小资的生活,怎么适应得了。虽然老板在这里,不会让自己掏腰包,但是总归还是不适应,就想拒绝。话没出口,陈欧就带着他去了按摩室。 两人好好的做了一通按摩,倒也没有莫言想的会有什么按摩小姐趁机提供特殊服务的,都是正规的手法的按摩,按得莫言是舒服的直叫,还把陈欧给惹怒了,说他声音太难听了。莫言只好委屈的闭上嘴。 第二十六章 按摩到中途,陈欧就把按摩师打发了出去。莫言舒服的都快要睡着了,手上的力道没有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屁股上被大力的拍了一下,人才清醒了,一机灵,还差点从床上翻滚下来。 “怎……怎么了?”他看着陈欧一脸愠色,咽了口唾沫,陈欧眼神分明是要吃人啊。莫言说实话被陈欧这模样吓着了。 陈欧把他身上的浴袍大力一扯,褪到屁股以下,莫言挣扎着慌乱无措,只知道叫着,“老板,老板。” 陈欧更是火大,在翘臀上用力摸了几把,一个大力,险些把浴袍撕坏了,一把把浴袍给扔床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莫言弄懵了,这是要……要干什么? 回过神来陈欧身子已经附了上来,声音状似既痛苦又气急败坏,“别动!” 莫言被对方高大的身躯一压就是想动也难,只是细细的蠕动,“老板怎么了?好重啊?你起来吧。” 陈欧模拟着某项体力活动,在莫言股丘上来回用同个部位摩挲,莫言这下是知道了,被对方这举动震惊的不行,眼珠子都瞪得要掉出来了。 陈欧这是要……要那么自己吗? 他吓坏了,拼了命地扭动身体,嘴里求饶,“老板,老板,别啊!我去帮你找小姐,马上找来!” 陈欧嘴唇挨近莫言的耳朵,伸出舌头添了一口,莫言浑身一抖,就要哭出来了,陈欧不管他,咬着他的耳朵说道,“把人叫来看我们好事么?” 莫言几乎绝望了,自己身体素质和对方差得何止是天远,被对方一只手就能制住,现在他一双手被陈欧单手举在头顶,背后紧贴着对方硬硬的胸膛,拼命的挣扎只能让对方欲望高涨,身后某个部分变化的更快。 莫言挣扎无用,只能求陈欧,陈欧只是单手揉捏着他的臀部,并没有更为实质性的动作,被他吵的没法,使劲捏了一把,“再吵我真干你了!” 听陈欧这么说,莫言降低了声音,仍是可怜哀求,“我不吵了,你别那么我,求你了!” 陈欧支起身子,莫言身上重量一消失,立马就翻起身,鞋也顾不上穿,就要开门逃出去。 陈欧捡起地上的浴袍,摇在手上,叫住他,“你这是要出去?” 莫言一看浴袍,“啊”了一声,慌忙用手捂住关键部位。 陈欧把浴袍往床角里一扔,朝他招招手,“过来。” 莫言哭丧着一张脸,嘴里仍是求着,“你别那么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请你别那么对我。” 陈欧无语望了下天,有兴趣逗他,“你能给我什么?” 莫言看对方有兴趣,赶紧接道,“我可以……”话一出口才想到自己根本不能给对方什么,能给的,对方根本就不缺,不止不缺,还很有余。他这下脸色又难看下去,继续哭着张脸,“总之你别那么对我。” 陈欧不说话,莫言就更害怕了,静了一会儿,陈欧说,“把衣服穿上吧,我不碰你了。” 莫言仍是警惕地看着对方,陈欧捡起那件浴袍,看他半天没动静,“我要喊人进来了,你确定你不穿?” 莫言赶紧伸长手过去钩陈欧拿着的衣服,陈欧看他动作,哭笑不得,直接把衣服扔给他。 两人之后去饭店吃饭,路上莫言都不说话,陈欧拿眼睛瞥他,“你要一直别扭?” 莫言心里委屈,又不敢得罪他,只能敷衍着,好声好气的回答,“没有。” 陈欧顿了一会儿,说,“你现在的脸很难看。” 莫言想,我差点都让你强奸了,能不难看吗? 但是情势逼人,他只能说,“对不起。” 陈欧不理他,一直沉默到饭店,吃饭气氛也不大好,陈欧给他夹菜,他把碗端起来,避让着,“我自己来就好。”惹的陈欧好几次顿筷子。 从这以后莫言就尽量避免着接触陈欧,饭也不给做了,他午间躲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里,站着吃完等到有同事陆陆续续的回公司才跟着上去。他避免和陈欧单独呆在一起的一切可能。他得罪不起惹不起,也就只能躲着。这是他这种小人物唯一的反抗方式。 下属对待上司 ,只能服从,这点莫言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做不到,他有喜欢的人,虽然那个人去了英国,虽然都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虽然也不知道那个人还会不会记得自己,毕竟这些年也不是短暂的日子,但是他总是在心里留着那么一半的位置,满当当的装着那个人。 他当年的任性让他荒废了学业,毁掉了前程,几乎是能够致命的打击,但那时候的心情,如果换他再经历一次,也是会毫不犹豫那么做的,虽然结果是痛苦的,但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勇气的人生也只会在那个人的身上发生点变化,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甘之如饴。 他从那时候到现在最遗憾的事情是,他没有和方正宇说再见。 即使是后面想起来了,也再也拨不通那个号码。 他这次是真的从自己的生活中走开,遍寻不着。 他为什么会那么向要留在陈欧的公司,还有一个原因,他只把它埋在心底,这是一个卑微的愿望,甚至自己也会觉得不实际。 过去日子是苦,但很大程度上是他在逼自己,一天到晚的工作,只是想要多赚钱,虽然没有多少,但自己有的是时间,宁愿不休息,也要挤出时间赚钱,他想如果赚的钱足够多了,他要去英国。 自从有这个愿望以来,他无数次骂自己是疯子,但是那个愿望强烈如此,几乎有催眠的作用,他甚至会觉得因为这个日子才会变的可以忍受。现在他在陈欧的公司,工资待遇都很不错,他可以赚到比以前多的多的筹码,他会在自己预期的时间里提前见到方正宇,他想起男人的名字就会兴奋好一会,像是不容易吃上的糖果,甜的美好。 陈欧给他办的健身房的卡,他之后就去退了,他不是那种消费得起这里的人。因为工作人员认得他是和陈欧来过的人,很快的就为他办好了,他拿着一笔钱,也不好去还给陈欧,自己悄悄收了起来。 陈欧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把他叫到办公室一顿脸色,质问他,“你为什么把卡退了?” 莫言只能抛出那份穷人的说辞。 陈欧听完眉头皱得死紧,抓起手里文件就摔地上,“出去。” 这种程度的争执,莫言很怕会激怒陈欧,自己工作不保。赶紧把地上的文件捡起来递给陈欧,陈欧不再看他,自己忙着手里的事,他只有灰溜溜的走开。 其实陈欧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也没有主动找过他,可能也有发现他在躲闪,但总归没有逾矩的行为出现,他仍是高高在上的老板,莫言也是公司众多员工中的一个,这次是第一次找到他,很不愉快的结束。 莫言本着温吞的性子,不会做出任何可能得罪陈欧的事情,当然这件事是意外,他只是觉得不去健身会浪费掉卡。倒真没想陈欧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这让他更加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应酬是少不了的社会交际,莫言这种不善言辞的人,一般是不大能带得出去的。但是这回对方里头有日本人,正好莫言大学学的是日语,他交上的简历里面有提到,市场部的黄经理这回就来找他,黄经理为人圆滑,几句话就把莫言捧得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因为黄经理说是重要的合作伙伴,是家大公司,重视非常,莫言就担心陈欧会不会也去。黄经理是个聪明人,听出他在探口风,就让他放心,老板不喜酒,除非必要,不会去应酬的。 莫言这才放下心来,他实在是怕了陈欧。 一下班,黄经理就过来找他,哥两好的和他勾肩搭背,直把跟着身后的几个同事羡慕的要死。莫言也想抓住这次机会,体现自己的价值,以后升职加薪也会容易些,他想的很简单。 应酬是地点是家日式餐厅,定的是豪华包。莫言他们去了早早的坐好,翘首以盼。对方也很守时,莫言跟着经理站起来欢迎,但是他没能维持住摆好的姿态,无数次想过,无数次念过的人,居然就这么见到了。 方正宇走了进来。 男人还是一如往日,温和的带着些疏离的面孔。莫言被黄经理在暗里捅了一下,回过神,礼貌的和对方握手,翻译,他克制自己不往那个男人地方看去,几乎是出色的进行着自己工作。方正宇像是对方的朋友身份,偶尔会用日语交流几句,并未有认出莫言的迹象,莫言不再像以往一样一味的目光追随对方,他适时的打量过男人后便理智的把目光移开。 他在难过,甚至是置气,他几乎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很不公平,他记得对方,对方却忘了自己。 一顿饭黄经理是口若悬河,莫言也只有加快语速的翻译,黄经理很会铺陈,项目适时的在气氛很好的时候提出,莫言算是开了眼见,这些才是真正的人精。但是方正宇不停和合作方说着话,莫言能听懂,他是在出主意,不得不说方正宇的主义很好,没让黄经理占到便宜,一顿饭吃下来费的时间就可想而知了。 最后双方终于谈妥,又握了握手,对方就先告辞离开。黄经理在对方走后是不住骂,莫言也不点穿,经理该骂的人是方正宇才对。 男人的手腕莫言是第一次见,但并不意外,他本来就是强者,这毋庸置疑。 莫言在这一刻心情居然出奇的平静,内心居然毫无波澜,他没有像读书时代那样追着赶着对方,只是突然有些客观的看待这份感情,他想起很多年前Mike说的话,自己的行为说不定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他为这件事想了很久,突然心下一动,他拿出手机,拨通那个早就无人会接听的电话,放在耳旁,那边居然出现嘟声,莫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像是幻听一般,那边出现了男人的声音。莫言毫不停顿地挂断电话,想了那么久的声音,再听起来此刻心里是翻江倒海,他突然泪如泉涌,好像那几年里的苦痛又一次袭来,自己耳边也只是那时候时常出现的幻听。 他突然对自己说,今天只是因为太想他了,出现的都是幻觉,他还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依然可以毫无顾忌的想着他,也可以幻想他也在想念着自己。 他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这样也就不会打扰到对方。只是这一次他不再站得远远的观望,他只在记忆搜寻对方。 第二十七章 黄经理给陈欧报告的时候提到翻译是找的莫言,陈欧有些意外,却更多的是欣慰,他把莫言叫去,奖励一个厚信封,莫言不敢收,这是特殊待遇!陈欧不理他,“你也不是白收,之后这个项目你得参与,这是辛苦费。” 再辛苦也是特殊了,但老板的话哪能接连着反对两次。 陈欧难得有心情的摸摸他的头,莫言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老板,我不想参加这个项目。” 这正是公司用人的时候,莫言去陈欧是很乐意的,却没料到他会不想去。 “公司有很多学历比我好的人,能力比我强的人很多,会日语的也很少,我反应慢,人又笨,不适合去做翻译。” 陈欧好不容易对他舒展的眉头又皱到一起,“你不是能说服我的理由。” 莫言到底找不到理由说服陈欧。他只能找黄经理看看,黄经理人精明,瞅着莫言和老板关系好像有些微妙,一听他不乐意,也只是意思上劝他两句,并没有一定要让他去,只说老板要是问起来,可不担责任。对此莫言是万分感激。 夏君晚上给莫言打了一通电话,她这些年不常和莫言通电话,她怕孩子在外面吃苦顶不住,少听她声音,免得软弱。她自有一套教育方式,就像她人一样固执。她今天是有事情找莫言,她告诉莫言,有人来家里找过莫言,之前来过的那个方姓同学,“是几天前的事了,我当时拨你电话占线,就耽搁了几天才给你说。” 之后夏君又说了些什么,莫言没听清,他只问,“他来找有什么事?” 夏君说,“也没说什么事,你不在,就坐了一会儿走了。” 莫言说了声知道了,就没再问。 他原本已经决定了不再和对方有交集,但这算是什么?莫言虽然好奇方正宇会有什么事情,但仍是压制住给对方打电话的冲动。 莫言工作上明显没有了往日的干劲,甚至有些马虎,一天之内就连着出了好几次错,同事要求复印的资料,份额少了;经理让他打电话联系客户,他也忘了。这些事情一发生,同事起先还以为他是病了,结果后头几天也没见他改进多少,大家也就把“当新人难免是有热情退却的一天”的说法安他身上,毕竟人总不是一直一丝不苟的。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把要分发给同事的资料印漏掉好几页,有同事好心过来提醒他,他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同事趁着空闲和他说上两句话,“诶,小陈,你看没看到刚进去的人?” 莫言听他这话,下意识的摇摇头问,“什么人?” 同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没看见还是不认识?就是刚刚进去老板办公室的人啊。” 莫言老实摇摇头,他没事哪会成天关心陈欧办公室进了什么人。 同事嘘唏一声,“太上皇来了。咱D城几乎最大的人物,你真不知道?” 既然是大人物,莫言就更是不会认识了,唯一认识的大人物在那年也变成了欺骗自己的小人,他对同事口中的这个大人物就更是不感兴趣。 所以当陈欧把莫言叫过去的时候,莫言也没有想要一睹一下传说中的大人物。 陈树德翘着二郎腿严谨的坐在陈欧沙发上,见他进来,有些意外,“莫言你怎么在这里?” 陈欧坐在位置上,拿眼细细打量二人,“怎么,爸爸不知道,我可是特意把他安排到这里。” 陈树德对陈欧的语气不悦的蹙了蹙眉,“你倒是喜欢做些让我不高兴的事,不过这次你恐怕要失望了。” 陈欧眼光一沉,看向站一旁不敢出声的莫言,“你不认识那位?” 莫言见他是在问自己,想了想,答,“认识。” 陈欧了然的笑了笑,对坐着的那位道,“爸爸,你就不问问我想不想知道你们怎么会认识?” 陈树德脸上勾起一丝笑意,“你想知道,我也没什么隐瞒你的必要,认识一下吧,这是你的堂弟的。” 陈欧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殆尽,沉着脸对着陈树德,“你别想糊弄我!” 陈树德像是很满意陈欧的反应,他对着一旁的莫言温和说道,“莫言,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情和你堂兄谈一谈。” 莫言本就不想呆这里,虽然两人剑拔弩张,但关自己什么事,得了陈树德指令就立马出去了。 莫言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隐约能听见陈欧办公室里响起东西破碎的声音,同事们都在小声议论,莫言只当没听见,埋首文件中。不难猜测出,应该陈树德把二人的关系说给了陈欧听。 陈树德离开的时候,莫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男人心情不错的样子,甚至看到莫言,也轻微的笑了笑。 陈欧办公室的门没人敢去打开,之前一个经理去报告工作,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大家看的是心惊胆颤。 莫言并不关心陈欧是怎么回事,他只要做好工作就好,那些都是别人的事,即使和自己有关,也是别人的家务事,自己插不上手,自然也不会想要介入。 一时办公室气氛都有些凝重,有阅历的人,都知道现在不能接近陈欧,伴君如伴虎,并不是没有道理。 里面人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外面人的想法,没有用多长时间,似乎就调整好了情绪,在里面开始唤人,大家才都敢再进去。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莫言接到了陈树德的电话,电话里陈树德说要在家里办一场聚会,问莫言的意思接不接受邀请。陈欧显然不是太情愿带他去,但还是坚持把他带上了。莫言本来不喜欢这种场合,更何况对方还是陈树德,但是陈欧坚持,莫言也没有办法。 他是在那天又见到了方正宇,男人穿着得体,一直在主席上和陈树德交流着什么,最后还发表了致辞。 之后莫言回去的时候,脚下不大稳,陈欧把他直送到门口,有些奇怪他的反应,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话,大为光火的同时也只是让他早些睡了,不胜酒力就别学人家喝酒。 莫言再陈欧走后一个小时清醒过来,他其实没喝多少,只是莫名的想试试酒精是不是真有麻痹人的作用,但事实是,他仍是会看到那个人,高谈阔论,形容优雅。 他突然想起先前母亲来过的电话,他一时间拿出自己电话,趁着头脑发热,拨通了那头的电话。 男人的电话那头接的很快,莫言听见男人“喂”了一声,就再控制不住眼泪,他强力忍耐着不要呜咽出声,调好气息,“我是陈莫言。” 男人并没有因为莫言之前长时间的不说话把电话挂断,听见回话,说,“我知道。” 莫言口气算的上镇定,“之前我母亲说你有来找过我,是吗?” 男人那头沉默了一下,说,“陈莫言。” 莫言警觉起来,只听男人继续说,“对不起。” 这句话从来都不会讨莫言喜欢,他在莫言看来只是伤人字典里的一员。 男人不需要莫言的回答,接着说,“你还在喜欢我吗?” 莫言一时间泪如雨下,点点头,但好像对方并不能看到,他小声呜咽一声。 那头男人叹口气,“你要出来吗?我在你公寓外面。” 莫言几乎是立刻跑到窗户边拉开帘子看。 俊美不凡的男人手握着电话,仍是穿着酒会上的衣服,却出现在与自己衣着品位不符的地方。莫言赶紧把眼泪抹了,换了鞋跑下去。 距离对方越来越近了,莫言却停了下来,他突然有些怕面对男人,和男人可能会说的话。 终于是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吧,莫言走到男人面前,依旧是低垂着头,永远的不敢直视对方。 方正宇伸过手,只有一秒的时间,莫言被拥在对方怀里,这种梦境中才会有的事情让莫言几乎心跳停止,只听男人在耳边说,“陈莫言,你是在难受吗?” 莫言眼泪濡湿了男人的肩头,他几乎贪婪的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拼命的往对方怀里拱,不敢说话,他小心翼翼,生怕会打破一切,梦就会醒来。 他听着男人在耳旁低语,“陈莫言,我从来就没有爱你的可能。” “虽然喜欢你,但我不能承认。” “会很想念你,在很多时候。” 莫言听着这些对自己而言并不真实的话,泪流满面。这是自己盼了多少年的话?早就数不清了。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很怕回忆起来。 第二十八章 闹钟响过七点,莫言揉着疼痛脑袋起床,枕头因为梦里的泪水而湿了一大片,莫言暗怪自己居然又开始做那个梦了,莫言经常会梦见那个场景,一棵老树,一对相拥的恋人。 去美国的日子越来越近,莫言心里就越是堵的发慌,他拨通自己心里医生的电话,告诉医生自己又做了那个关于方正宇的梦。 医生开导了他一番,因为时间确实太仓促,也没说几句就挂断了。莫言赶到公司的时候,正看见陈欧走出来,对他一副狼狈的模样皱皱眉,“怎么迟到了?” 莫言含糊着说是睡过头了,他不敢提是因为做了个经常性的梦和心理医生通电话才迟到的。那样陈欧肯定又要骂自己脑子有毛病。 他越过陈欧去自己位置上坐好,开始忙碌起来。 晚上再去方正宇那里吧,上次的衣服还是要回来好了。 他想着过去的理由,暗自有些高兴。 在一旁看着他的陈欧眉头更深,拿出电话,给莫言的心理医生拨了过去,询问了一下莫言的近况,医生把今早莫言的情况和陈欧讲了,陈欧挂断电话,一脸的忧愁。 莫言,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一下班莫言就忙着拨通了方正宇的电话,对方仍是不太愿意他过去的语气,但莫言是不管的,厚脸皮也不会怎么样,反正都厚了这么久了。 方正宇不会很快回来,但是他还是几乎用赶的到了对方的住所,这是几乎除了他自己的宿舍和公司,他来的最勤的地方。 这时他坐在门前的人工花架旁等着方正宇回来,他把在路上买的粥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保证它们不会冷掉。 他翘首盼望,脸上喜悦,脚下却是来回点着步子,好冷啊,他哈了一口热气,可惜的看着怀里的粥,肯定要冷掉了,一会儿给方正宇要热一热。 他来回踱着步子,围着公寓周围晃了一圈,他看着眼前熟悉的房屋,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方正宇的场面。 那是多久呢,自己记不太清。事情经过很简单。那天陈欧带上了莫言参加陈树德说过的聚会,莫言原本以为陈欧会带着他就过去,但是陈欧说还要先接一个人,他并没有想过会是什么人,但是陈欧带他到了这里的时候,他见到了方正宇,原来陈欧要接的人就是方正宇。 莫言站在房子正门前,看着门口地方,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方正宇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俊美犹如神氏,脸上是淡淡微笑的表情,直把莫言看的呆了。 莫言靠回花架上笑笑,自己那时候还真是傻啊,居然就那么看呆了。 他在那里一阵傻笑,又想起陈欧那天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一路上都给他脸色看,但是方正宇就不同了,他居然会和自己聊天,虽说谈不上多热切,但是那是莫言在那之前的许多年里都不曾有过的经历,虽然对方仍没有明确表示自己认得自己,说的话也只算的上是客套,但莫言知道,他并没有忘掉自己,他认得自己的,只是几年不见,有些陌生而已。 莫言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下要黑下来的天空。 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有些焦急地垫着脚尖看向远处。 果然看见了远处走来的男人身影,紧张的收回步子站好,温顺地等待着男人。 男人走的近了,见了莫言微顿了顿步子,莫言几步迎过去,用一只手拿粥,另一只手要接过男人手上的文件袋,“我帮你拿吧。” 男人并不说话,甚至不理会他就走进公寓,莫言小跑地跟在男人身后,卑躬屈膝、谨小慎微的模样。 进了门,莫言小心的把门带上,在玄关处换过鞋,献宝似的拿出买的粥,在男人面前晃了晃,“我有买粥哦,现在要喝吗?我去厨房热一热。” 男人身子转过来,莫言身子没来由抖了一下,显得有些惊惶,男人抬过手,一巴掌就甩在他脸上,口中问他,“我是谁?” 莫言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脸歪到一边,但马上着急要握住男人的手,略带哭腔着说,“方正宇,你是怎么了?你别打我,你从不动手打我的。” 男人眉头骤然拧紧,甩开他的手,提高嗓音,“所以我才问你我是谁!” 在莫言的印象中方正宇从未发过脾气,对待自己从来都是温和不失风度,这次对方的举动把他吓得大哭,惊慌地跪倒在地上,抱着对方的腿求着对方,“方正宇,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你要打就打吧!你别生气!” 男人把他一脚踹开,扶着他肩膀使劲摇着他,“莫言!你看清楚,我不是方正宇!你醒过来啊!你给我清醒过来!我是陈欧!陈欧!不是方正宇!” 陈欧看着莫言一瞬间双目失神模样,继续说,“我不会再陪你疯下去,美国那里已经联系好了医生,我会尽快安排你过去。” 莫言离开陈欧的手就脱力的坐到地上,两眼不知看向哪里,嘴里说着,“打扰你了,不好意思,可以请把上次我拿来的衣服还给我吗?对不起了,那是我唯一拥有你的东西,能把它给我吗?” 陈欧气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去卧室把那套先前他拿过来的运动服扔给他,“人都死了要衣服有什么用!” 莫言眼珠跟着衣服转了两转,慌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抱在怀里,还在礼貌着道谢,“谢谢你还肯给我,我……我这就走了,不会打搅你。” 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嘴里说着,“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你只要能准许我喜欢你就好了。” 然后继续走,泪如雨下。 背后的陈欧看在眼里,一拳捶在沙发上,心里恨着,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马上送到美国治疗,像这样每天来闹一回,他心痛自己更心疼。 他询问过医生,这是选择性失忆的症状。 医生说,很多人由于遭受到重大挫折,很希望选择性失忆,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会感觉某些事情没有发生过,甚至会在脑海中编造出另一种情况,假想式地欺骗自己,本质上是出于对自我的保护。 陈欧咬牙,不能就让他这么疯下去! 他现在拨了个电话给莫言,那头人明显还带着鼻音,陈欧问他,“到家了吗?” 莫言几乎是立刻撒谎,“刚刚去了书店,这会儿还在回去的路上。” 陈欧捏着眉心,忍者怒意,嘱咐了一句把电话挂上了。 自己差不多也快要疯了! 陈欧给莫言的心理医生又拨电话过去,把今天的情况说了一次,“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管我配不配合了,只是自己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你确定这不是病情在加重?” 医生两年前针对莫言的病情,建议让陈欧跟着配合。莫言平时基本是正常的,只是潜意识里不记得对自己刺激最大的几件事情,他情绪最激动、神经最混乱的时候就是这栋别墅里,医生让陈欧搬来这里,让陈欧尽量配合莫言的行为,谁知莫言根本就把陈欧当成是方正宇来对待,甚至做出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那天晚上一向不碰酒的陈欧喝的烂醉,被朋友送回来,莫言也是早等在这里,晚上对陈欧做的事,已经到了陈欧容忍的底线,那人自顾自沉浸在幻想中,把陈欧当作是方正宇,做了那种事情。这让陈欧觉得这样下去已经不是办法,他只是在迁就他,保护他的那个世界完好,并没有解救他,他想做的是要从根本上治疗他!哪怕痛苦也罢,不能这么耗下去。 医生的建议仍是不要最大程度的刺激他,可能会引起莫言大脑彻底崩溃。陈欧听完,半天没出声。 番外:苏雷篇(二) 我找他原本是打算真情流露,严格按照流程的表白,也就差手捧鲜花。他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应该也不注重这个,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拒绝我。 所有玄幻的可能性排除,还是得面对现实。他对我没兴趣。在我们这频繁接触量的积累上,他压根儿没对我产生过质的飞跃。 我一个人跑酒吧去买醉了一次,喝的脾开胃裂,呕欲上来,对着马桶大呼一声,“吃俺一记流星雨。”就开始大吐特吐。 几乎整个胃都掏空了,这回总该是算失恋了。醉都买了,价格还不便宜! 我摊在吧台上,两眼无神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那些人一副见了疯狗生怕被咬的表情,让我牙痒的真想过去咬个稀巴烂。愤怒得不到宣泄,我把那些人通通当作是陈欧,一顿指着鼻子臭骂,惹来一身的脚印,酒童实在看不下去了,掏我手机随便给拨了一个号。 这个挨千刀!一来就找上我的辅导员! 之后没少找去谈心,这身份算是给老师暴露了。 宋然知道后,一顿捂着肚子嘲笑,“都说让你别去了,人陈欧真不喜欢咱这样的。” 我一本书扔过去砸的他嗷嗷叫,“那总得给个人参考啊,提供点场外信息啊!” 宋然像是感觉我认真的了,“不是吧哥们儿?你真喜欢陈欧?” 我意识到自己在宋然面前说漏嘴了,想撒谎否认,却又那么点想他知道,索性干脆不说话。 我和宋然之间第一次出现尴尬。 有两天不大方便说话,心里更是堵的慌,估摸着上哪儿消消气去,只能瞧着酒吧里泡,好像我们这个年纪不学好,除了杀人吸毒,就得是呆这些不良场所。 我本身不大乐意抽烟,认识的几个老烟枪是一口一个黄牙,恶心吧啦的,所以有人给我递烟的时候我不乐意了,尽管那手白白净净的,但到底是这种场子的烟,要命的哪敢伸手接。 那手主人看我不接也就收回去,直接换脸挨过来,“帅哥,心情不好?” 我转头一看,呵,一小鸭子,现在这些鸭子伎俩是弱的人想翻白眼,以为是中年人寒喧呢?还实行递烟? 我露出一口白牙,笑的虚伪,“甭搭理哥哥,哥哥可是地道的穷人,看见没,喝的都是便宜酒。乖,别地儿玩去。” 那人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屁股左摇右晃的,霎是碍眼,我暗骂一声“操”,苍蝇是不叮无缝的蛋的!这时候听见一声笑声,笑的是煞有介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看了好戏。 我端起酒杯冲他举了举,“同乐同乐。” 那人回举,嘴角微抬。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陈树德。 他虽然年纪够的上我爸了,但人思想可比我爸那些人前卫多了,时下流行的词语现学现会,挺好聊的一大叔,看着严肃,时不时一个冷幽默。他谈吐不俗,看得出来是个文化层次很高的人,我最他妈崇拜这种人,那不是一个阶级啊!不过陈树德人不错,虽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但人也不傲,说话那叫一个贴心,不当知心哥哥太可惜了。 好几次来酒吧都遇上他,那也是咱两人有缘,我想着反正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有些事情憋心里也快让我便秘了。这不找着一能倾听的人,我就彻底当陈树德是那回收站,一肚子苦水全往人身上吐,吐完了人还安慰的拍拍我的背,这种好事哪找去?我说,“大哥,你真是好人,我能就叫你大哥么?” 陈树德嘴角只是勾了勾,但这人面部表情本就不多,我估摸着这该是他同意了,索性就继续,“大哥,你是不知道我那喜欢的人有多没眼力见儿,他就是能把人活活给气死!” 陈树德端起杯子喝了口酒,“你还打算继续喜欢?” 我也跟着喝口,“啊,还能怎么?不能就这么放虎归山了,得要勇往直前啊。” 陈树德放下杯子摇摇头,“我倒是知道一句话,不撞南墙心不死。” 我尴尬的搔搔头,“也不能这么说,他没准哪天就开窍了也说不定。” 陈树德对我这话不以为然,“是你该开窍了。”他转过身子,眼角微抬,“我挺喜欢你的。” “啊?!”不怪我反应过度,这个太突然了!奶奶的,这是被大叔告白了?!不带这样的。 我象征性的捶他肩膀一拳“大哥,咱两不开玩笑。” 陈树德顺手握上我的拳头,“今晚去我那儿。” 我当时脑袋肯定是被弄晕了,要不就是这大叔太会忽悠人了,我就像个被人贩子拐骗的小孩子,给个糖就跟着走了,但问题是还没给糖呢! 那晚说起来真是荒唐,简直是莫名其妙。我真没想过要419,这就给人睡了。 陈树德给我留了电话,“我真挺喜欢你的,考虑看看,给我电话。” 我捏着个名片不知所措,心想不要是碰上什么高手了吧? 我没脸见陈欧,虽然我两谈不上啥关系,但真没法抹杀那股子罪恶感。 我满脖子的痕迹回来就让宋然看见,他倒挺开心的说,“哟!昨晚上是成啦?” 我哪好意思跟他说这个,“别洗刷你小爷,被蚊子咬的。” 宋然嗤之以鼻,竖了下中指。 算了,爱怎么想怎么想,腰酸的要死,我一个飞扑扑床上,那个陈树德还真是龙精虎猛,果然是虎狼之龄么?搞的我后来都射不出啥玩意儿了,好家伙愣是只射了一次,那持久力是正常人吗?这身体素质要繁衍遗传下去不得把人类性生活档次提高一个层次啊,但前提也得是对方能撑得住,所以说小爷还是得多运动运动,不然以后真没脸混了,快成十足的短跑健将了! 午间时候还是打了电话给陈欧,臭小子!真不当老子表白是回事儿啊! 没奈何,只能厚着张老脸,“你真就不考虑我了?我怎么也挺拿得出手的。你这是捡大便宜啊,正品促销都不要,你别错过了还搭上个便宜的!” 陈欧嗤了一声,“还继续吗?” 我接着不要脸,“我知道你把我当莲花,只远观不亵玩,但我真就情愿你把我当朵菊花,真的,我不开玩笑。” 那边陈欧停顿一下,我抽了好大口气,这该是在思考了!我捧着一颗激烈跳动的小心肝,屏气凝神,小心地问,“怎么样?” 陈欧放慢了语速,“你来真的?” 我隔着电话猛点头,“真真真。” 这是说到突破口了,胜败在此一举了! 我估摸着还得加把柴火,烧的他晕晕的,那就十拿九稳了,嘴巴张开还没吐出一个字,那边就说,“那我们暂时别见面了,你冷静一下。” 水浇上火苗的一声“嗤”,同时把我浑身激的冰冷,握着电话一时脑袋千种思绪,但就说不出一句话,那边电话没有挂掉,应该是顾及着情面,我实在不愿意挂掉,那就好像在使小性子了,我索性又开口,反正我这人没什么面子概念,“至于这样?” 我想我在陈欧心里怕是里子都没有了。 “苏雷,我拿你当朋友。” 听听,这就是我盼望已久的剖白,多珍贵的两字,不是有说这两字抵得上千金万金吗?但对于我苏雷来说,真他妈狗屁不如,那是糟践! 我对这话真有些动怒,实在是没忍住,还是把电话给挂了。 事后我想要是陈欧真还念及点情分,是会自己来找我的。虽然只是继续好言拒绝,但至少我心里会好过些,这证明在他心里我也算是有点位置,不论多么偏僻,但,他没有。 我几乎一个月都呆学校,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我想真没必要等下去了,我给过他机会,我真不是个狠心的人。 我也曾经痴情过,我仍然是个感情充沛的人,我不介意我失败了,我只是不甘于继续寂寞。 我拿出了那张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嘟”声并没有让我等待太久,那边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我一直在等你。” 听,有人像我一样在等待,而且没有落空。 番外:苏雷篇(三) 陈树德是个很好的人,哦,现在得换句话说,他是个很好的情人,他并不介意我心里有个人,他说,“我是个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也是个赌徒,我清楚我手中的筹码,你只需要敞开心去接受,我有把握你会成为我的。” 我一直觉得他自信的过分,但人毕竟是有实力的,能这么说也是有两把刷子,再者,上位者的心态都不适合打击,我也不和他争辩,有个人能关心你爱惜你,毕竟也是好的,虽然这不是我等的那个人。 我一直没有再见陈欧,虽然我会很想念他,想时刻见到他,但我不想面对永远只能是朋友的他,那个词对我是再伤人不过,哪怕是仇人也好,无爱便无恨,我渴盼他至少能恨一恨我,但是我连这种机会也没有,我不找他,他自然就不再来找我,就像事先约定好了的,但这约定结束日期却是遥遥无期。 一转眼我和陈树德在一起也快一年了,我知道他有家室,有老婆有儿子,但是这些重要吗?我并不要求他对我有责任,甚至我都不清楚我们这种关系是否正式,我们经常见面吃饭,喝酒聊天,偶尔会做爱,但彼此的私生活都没有太大兴趣,我一直觉得这只是比朋友多了一层性而已的关系,我可以叫他情人,但是也只此而已。 我终于见到陈莫言,是个很安静内敛的男孩,很小巧的精致,但是不大爱说话,有些自闭自卑,完全和我是相反的类型,我想,这应该就是陈欧不接受我的原因吧。果然是南辕北辙。 我总是小心的打量他,这种类型对于陈欧不会太闷吗?不会玩,乖乖牌,清纯的几乎是蠢,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会不会自慰,恐怕连性教育书都没看过。这种陈欧会喜欢的人,我只能膜拜,这是学不来的。 我一拍脑门,似乎方正宇喜欢这类型的。方正宇是我篮球社的学弟,人长得帅,也是个双。我抱着点坏心思把陈莫言指给他看,“就是那个,白衣服的那个,怎么样,很清秀对吧?” 他挑挑眉,问我,“你喜欢?” 我白他一眼,“给你介绍的好吧?” 他不理我,带球走开,我追过去,“他不是就是你的型,你钱夹里的男孩就长他那种模样的。”他斜眼过来,糟糕,偷看他照片败露了,“不是不是,我无意中看到的,你那照片那么模糊也不大看的清楚。” 有越描越黑的趋势,我赶紧把话扯陈莫言身上,随口胡诌,“我觉得他在偷看你?我看好几次了。” 方正宇抛了个篮,“我没兴趣。” 好吧,做媒算是失败了。翘人墙脚的事还是不容易做,我看着那陈莫言,文文静静,干干净净的模样,别说,还真挺耐看,皮肤白,这种受受最遭人疼,在我幻想自己把他压在身下扒光衣服,肆意抽插时,他正好看了过来,我不巧闹了个大红脸。 这妖孽。 那晚和方正宇打了场野球回来,正巧撞见那小白兔,我瞄了一眼旁边的帅哥,心念一转,这陈莫言看上方正宇也是一样的。 我叫住刚挂了电话的人,这不是和陈欧通完电话吧?我试探着逗他,“和女朋友打电话呢?” 他脸上有些微囧色,“不是,和家里打电话。” 哦,是了,五一放假应该是给家里通信要回去了。陈欧好像是要送他来着,“哦,听宋然说你明儿一早就走?” “是啊,……你们不是明天走么?” 陈莫言像是有些害羞,脸有些红。恋爱里的人不都是这样,我这是在泛哪门子的酸。 镇定,苏雷,这不是情敌,这就是个人形西瓜,尽量笑得轻松无害,“我是明天走,不过方大少就不知道了。”我赶紧把我秘密武器给推上阵,“你啥时候走?” 陈莫言果然看了过来,小子,看清楚了,这是名符其实的大美人,睁大眼睛,别漏看了。陈莫言果然不辜负我的期望,看着方正宇有些目不转睛,有戏啊! 无奈方正宇那个冷冻机只是冷淡的说,“看情况吧。” 你好歹转过脸来让别人看看啊,对着前面说话能有哪门子的眼神交流啊。 我没好气的问,“你呆学校干嘛?” 这死人继续无视一旁的小白兔,“有点事。” 小白兔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我心里有些不忍,多可爱的孩子,我没来由的心生好感,“听说你家住XX,那儿的古镇挺有名的,什么时候我去找你玩玩。” 小白兔一下子脸更红了,声音小小糯糯的,“……好啊。” 看他这副乖巧的样子,也就大概明白陈欧为什么喜欢他了,有哪个大男子主义者不喜欢这么个听话的小东西? 陈莫言走后,我问旁边的方正宇,“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你不要说你又没兴趣啊。” 方正宇这回倒是知道直视人了,这人难道之前是故意的?他像是很不满我这么追问他,“你突然这么关心一个人,为什么?” “我……我哪有?”我马上恢复镇定,“不过是看你们两很搭,顺手就介绍咯。” 方正宇不像是信的模样,语重心长道,“你还是关心自己吧。” 这小子!我才是学长! 看这情形怕是凑不成一堆儿了,但也不是不可能,我计划着五一来了好好再撺掇撺掇,估摸着能成。 宋然看我笑得一脸奸诈,夸张的抖着一身鸡皮疙瘩,“大晚上的笑那样儿,你自己不慎得慌啊?” 我丢他一记卫生眼,“爷在思考,你永远达不到这种境界,甭嫉妒。” 他“呸”我一口,“你就贫吧,你那点智商,还思考,猪都比你有脑子。我说你是不是交什么朋友了,老往外跑,起先我还以为是陈欧,人陈欧现在和陈莫言在一起,你算是什么事儿?” 宋然教训别人的同时,从来都不懂的对照自己。人陈欧和陈莫言一起时,他又不是没去闪过灯泡,现在也有脸说我? 我坏水一起,一顿奚落,“陈欧?爷早玩腻味了,都好几百年的事儿。姑且就告诉你吧,爷现在寻着个新嚼头,簇新簇新的,那可比陈莫言好上了一万倍!” 宋然一脸的不屑,“少得瑟,真要有,也不见你多兴奋,暗自舔伤疤吧?你在我面前逞什么能?哥们儿不会寒碜你,哥们儿的肩膀永远是你温暖的港湾。” 我一阵子猛抖,“得得得,甭在这儿嘴贱,我没你想的那么凄惨,真跟陈欧没关系了,这都小一年没见着了,真要有个什么,你那嗅觉会不知道?” 宋然咂咂嘴,“你这可吊人胃口了,真有什么你倒是给我说说啊,别藏着掖着,倒是痛快点儿啊,你就真找着个第三春?” “呸呸呸,什么叫第三春?爷是正儿八经的人,哪来你那些荒唐胡事?” “哟,还不承认了,陈欧一个这咱没异议,我一个,你得承认,我可是你的启蒙恋人,要说少了我,你人生能完整吗?” 这家伙看是自恋上了,这时候明智的做法就是不要和他再胡扯下去,这样只会助长他的气焰,一发不可收拾,我狂点头,“是是是,您呐,就是我初恋情人,完美对象,一辈子难忘的那种,行了吧。” 这回宋然满意了,“那你还是得说说你那第三春是谁啊?给我引见引见,发小你都不让见?” 我也不和他多说了,陈树德那是什么人?先不提我们这不尴不尬算不算是在交往,就论那年纪,宋然肯定得跟我急,只能先敷衍他,“改天,改天,一准得空就找你。” 第二十九章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责任在谁,陈欧不想提起,毕竟那是自己的父亲。 谁也不会想到,当时陈莫言会在那辆车上。方正宇自从回国后一直很小心,却是在那天晚上落了单,大半夜的从酒会回来还自己跑出去。陈树德逮着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他对方丽手上的股份一直是虎视眈眈,今天方丽在聚会上宣布,会由自己的儿子全全接手自己的股份,把陈树德气得火大,他处心积虑的把莫言找来,不是眼看着方正宇接手自己要的东西。 他当时故作镇定,向在场的宾客介绍陈家遗落在外的儿子,莫言被点到起身的时候,并不意外。陈树德向大家述说莫言的身份经历,把自己如何辛苦找回的过程大加笔墨。陈树杰名义上的儿子,果然有被伤到的表情,陈树德心下满意,更把莫言牵着走向方丽,向方丽和方正宇介绍自己大哥另外的一个儿子,方丽对于陈树杰在外的儿子,是早有所闻,倒是料不到陈树德这般可恶,竟挑上陈树杰忌日的今天向大家宣布,她的儿子正宇是顺位的继承人,她对这个冒出来的私生子并无多大好感,只是象征的做了一回大度的表率,并没有答应会给陈莫言什么。陈树德不担心,他有的是计划,今天带莫言过来,只是一个开场。 他的计划是短时内除掉方正宇。 这件事方丽和方正宇都有预料,从来都是谨慎非常。 陈树德之前一直在寻方正宇的空档,但对方太过小心,让他一时找不到漏洞,索性先把莫言弄来,再慢慢陪着他们耗,他有一位商人基本的耐心,他不着急。 惊喜来的很快,当晚方正宇就出去了,一个人。 他派了手下跟着方正宇,却是想不到方正宇会去到陈莫言住的地方。他隔着距离看到两人在拥抱,他只当是兄弟情深,一时闹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趁着方正宇和陈莫言说话的空档,指派手下去对方正宇停在外面的车做下手脚。 他并不会百分百把握会暗算成功,但他愿意赌一次,结果证明,是他赢了。 陈莫言会上车,是他没有料到的。 但好在危急时候方正宇那个短命鬼还知道护着他,只是重伤,并没有生命危险。 他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并不担心警察会发现他在现场,他有的是办法遮掩,他只是耐心的确认对手死掉才驱车离开。 但是同样把眼前场景看在眼里的还有一个人,他没有料到,陈欧一直是在跟着他。 陈欧把吴经理找来,“你和陈莫言对外说是进修,但是他到那边还另有些事情,你把事情安排妥当,对外不能透露一个字。” 莫言抱着方正宇的衣服回到公寓,仔细叠好放回之前摆放的位置,他果然还是讨厌自己啊。 也是啊,自己那么无耻,还和老板有一腿,够卑贱的,任谁都不会给好脸色看的。 他有些难过,想着想着兀自抹起泪来。讨厌自己也好过不见自己强,这不值得难过。 他脸上好肿着,看得出之前对方是用足了力气煽下去的,他不明白方正宇为什么突然发难,他只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的不知廉耻,他做了很多方正宇不耻的事情,自己和老板睡觉,对方也知道,而且还在对方知道的情况下又强行和方正宇发生了关系,他能体会男人会有那么大的怒气,只是之前还好好的,他还是不能接受不温柔的男人。 他自己想了一会就洗澡睡了。 这时陈欧还在公司开会,他把莫言去美国的进修的计划时间提前。散会之后,又给莫言在国内的心理医生拨了个电话,“他既然忘不掉方正宇,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医生知道他说的“我”是指他本身,莫言的老板,陈欧自己的身份。 “他在潜意识里存在的方正宇形象实际是被动的,莫言认为自己与对方之前是不平等关系,他不愿意要对方来亏欠自己,选择自己亏欠对方,让自己产生罪恶感,能一直做事来弥补对方,实际上是一种自我厌弃的行为。” 陈欧咬牙,“我就是他做的错事?” 医生顿了顿,老实回答,“某种意义上是。” 陈欧气得长呼一口气,“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产生这种厌恶情绪?他会不会因为这种情绪有自残的可能?” 医生不敢肯定,“这个治疗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我并不能保证他能完全恢复,当然更不能保证他不会自残,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陈欧挂断电话,把去美国的日期又再确认了一次。 莫言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今天是周六,他并没有起很早去上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赚钱突然没有了热情,方正宇回来了,他并不再想要去英国。 他把柜子打开拿衣服,柜子里面的衣服,不花哨,但是很多,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只得两套衣服换着穿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在,真是可怕,不但会心情变化,面貌也会跟着改变,总想在那个人面前呈现最好的自己。方正宇的喜好,他看得出来,所以这两年来,他都在努力做到让对方喜欢。 他收拾妥当,给夏君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夏君接的很快,口气几乎算的上是小心翼翼,“莫言啊,身体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莫言鼻头一酸,“妈,这是我该问你的,老是让你担心我,我身体很好。” 夏君说,“你要去美国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走?不回来见妈妈一面吗?” 莫言压根儿是不打算回去跟夏君道别的,他要去多久,自己都不知道,他不想让老人家操心,但是他不知道这只会让夏君更操心,“定的时间太赶了,就不回来了,妈,你要想我,我每天给你打电话。” 电话里夏君那头就哭了,“莫言,这是作孽啊,你要赶快好起来,妈妈到死也能瞑目了。” 莫言赶紧接话,“妈,我现在有事,就这样了。”他赶紧把手里的话音掐了,他莫名的害怕母亲后面会说什么恐怖的话。 他趁着自己左右无事可做,把行李都收拾了,能带上的几乎都带上了,这屋里的东西陪了他很多年,他是个念旧的人,什么都舍不得。直到收拾了两大箱子,他才停下来。屋子里瞬间空旷了许多,他走到窗台处,楼下那个老树怕是死了吧,很久都不见他长叶了,他隐约记得两年前好像还有过叶子来着,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他摇摇头,感觉有些头疼,他躺上床,把枕头垫的高高的,睡一觉吧,醒来就都好了。 此刻他只愿长睡不复醒。 但是两分钟他又睁开眼睛,此刻他眸子似乎闪着光彩,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个药瓶,是之前医生给过的安眠药,他把药片倒在手上,一颗,两颗,三颗,……他把瓶子剩下的都倒在手上。医生好像说过不能吃上三片的,因为睡眠不太好,他大多数晚上只会吃两片,现在他头疼的厉害,他觉得两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手里捏着仅剩下的药片,心想将就着吧,可能会有用。他摸索着床头的杯子,里面还有一些水,他就着水,把药片吞下去。放下杯子,又睡回床上,他想,他的头醒来应该就不会再痛了,会好的很彻底也说不定。 第三十章 这是G城一所重点中学,虽说是重点,但并没有气派的建筑,绿化倒是不错,适合乡下清新的氛围。年轻的老师下班后结伴离开,见还在埋头修作业的女人,“夏老师,您还不下班啊?这会儿到点了。” 女人鬓角微霜,五十多的年纪,眼角有很深的皱纹,但一双眸子晶亮,显得年轻很多。她嘴角有法令纹,脸上有些严肃,把戴着眼镜取下来,声音洪亮,“一会儿就走。” 待那些唧唧喳喳的年轻人走后,她走上二楼办公室,见到青年还在备课,嘴角牵起一丝笑容,放轻了步子走进去,轻轻拍拍青年的肩膀,青年抬起头看,她把手摸上青年的头,轻轻顺着青年的发,“小言,回家了。” 被唤“小言”的青年摇摇头,“课还没备好,你先回去吧。” 女人脸上有些担忧,“要不我在这儿陪你,你备好了一起回家。” 青年点点头,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女人便坐在一旁,拿出包里没做完的毛衣,兀自在旁边织起来,偶尔抬头看看儿子,一脸的满足。 半个小时后,青年开始收拾桌子,把要带回家的资料放进包里。女人忙站起身,几步过来帮着青年收拾。 青年收拾好东西便走在前头,女人跨着步子跟上去,挽着青年的手,笑容满面。 两人回到家,女人进了厨房,青年坐在客厅看电视。不多时,饭菜香味就传出,几个小菜,寻常不过,两人坐在桌前,安静的吃着,女人一脸和蔼笑容,只是青年无甚表情。 最近城里来了一批投资商,学校的新电脑全是这些人的功劳,G城的孩子毕竟穷困的多,能学上电脑,家长老师都是喜闻乐见。校长亲自办了大会,那些商家老板个个都有发言陈词,女人看着那些西装革履,不禁想起自己儿子也曾是如此过,当真是要精神很多,但他儿子只是学校的一名英语老师,再穿成那样怕是没有多少可能了。 女人有些惋惜,但并不怨愤,她把坐在近旁儿子的手握住,握着的手有些凉,她有些着急,“小言,是不是冷到了?” 青年摇摇头。 女人把青年的手握着揉搓起来,很快便热了些,她才放下心来。台上一众人还在宣讲,底下孩子老师听的认真。 会后,校长召集全体老师又开了一场会,这次不在户外,室内温度高很多。女人看着儿子脸颊升起的血色,心里跟着一暖。 校长提出要交换老师去城里学习,要一个月的时间。D城是大城市,小城镇得要跟上进步,现在学校里电脑有了,得要几个懂电脑能教孩子的老师才行。校长把任务落到几个年轻老师肩上,现在的人基本都会些电脑知识,但教孩子就不一样了,得要有方法,按步骤,说白了,要有一套理论基础上的实际操作,校长为此向D城一所中学提出了申请,择日指派几位老师过去学习。 女人并不同意校长的提议。她在会后找到校长,“校长,我们家小言恐怕不适合去D城学习。你看能不能换位老师去?” 她这么一说,校长有些不悦,“都是年轻人,有什么不合适的?去D城是学习,陈老师虽然在学校不久,但工作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夏老师您就别再说了,学校统共几个年轻老师,额外也实在没有人头。学校还能亏了陈老师吗?您想想这个道理。” 夏君实在不好多说,退而求其次询问看能不能多上她一人。校长笑起来,“哎哟喂,我的夏老师,您这是儿子,可不是闺女,这去D城不过是个学习,30天的小短期,您这作妈的有什么不放心的?陈老师都二十好几了吧,您这该放养放养了。” 听的夏君一脸尴尬,悻悻的只能改口,“我就不大放心,儿子没出过远门。” 校长拍拍胸脯,“您放一百个心,陈老师一定给您完璧归赵,这儿子不能这么娇惯,得要出去历练,我看陈老师平时也挺正派一小伙儿,做事稳当,能吃苦,您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话是这么说……” 校长及时打住她的话,“行了,夏老师,小陈老师不会吃亏的,都是聪明人,您对您儿子应该了解。” 夏君也不说话了。正是因为了解才担心呢。 她的莫言,可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吃过很多苦。 夏君回到家,儿子已经在收拾行李,她赶忙过去帮着。陈莫言默默地收拾,像是并没感觉到她过来。 夏君摸摸他的头,心酸得只想掉眼泪,“小言,东西妈来收拾,你去旁边坐着就好。” 青年听话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一旁。 夏君眼睛糊了又糊,终是清晰了,对一旁的青年说,“小言,出去哪里不舒服要给妈妈打电话,手机随时揣身上了,药记得按时吃,天气冷,记得不要吃凉的东西,衣服要穿的厚些,晚上盖的被子薄了要知道添。” 她一边整理着一边想着要嘱咐的话,“晚上早些睡觉,不要累着自己。” 青年并不嫌她唠叨,目光有些涣散,坐着不动,看着有些呆傻。 夏君整理好了一切便让儿子早些休息了。 陈莫言在一年前从美国回来,性子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内向腼腆不爱说话,现在也不爱说话,但少了年青人那份活力,整个人透着死气。 早上闹钟一响陈莫言便按时起床,他生活很规律,甚至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吃过早餐便去学校和同事们一起出发,他没什么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同事两人都有些兴奋,一直说个不停,显得他更是乏味。 他人际不太好,平时不爱说话,总是扑克脸,又是从美国回来,有美国的认证学位,同事们私下都觉得这个人有些心高气傲,并不爱接触他。 夏老师为人严肃,教养的儿子也是一副模样。 两位同事到达后,就因为住房分配犯起了难,按理说三个人,两间房,谁都愿意住单间,谁都又不愿意和陈老师住一间,所以最后两位同事一致决定,“陈老师,你看,你住单间吧,我和小刘挤一挤就行。” 原是客套的话,听的人一般都会象征性了商量两句。但这位陈老师倒像是听不大懂,只是点点头,便把行李放了进去,一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 美国呆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中国人的客套都忘的差不多了,连带着礼貌也忘了。 同事也只敢心里贬低两句,那人冷冰冰的,不好招惹的样子。 三位G城的老师住在D城中学的旧宿舍里,中学校长有来过问几句,也只是走个流程,毕竟小城市来的,没有什么大排场好摆的。嘱咐关心几句,饭也用不着吃一顿,便离开了。同事两人商量着到附近熟悉熟悉顺道吃个晚饭,想着一所学校的同事,不能伤了和气,再则陈老师为人高傲,定也不屑一起,场面话还是说说,也就要把陈莫言叫上。 陈老师为人话不多,同事有邀,废话没有,也就跟着去了。弄的两位同事还有些尴尬,因为都是男老师,也没有多的别扭,间或象征性地招呼两句,陈老师冷冰冰的,倒也没有不耐烦。 坐上一小饭馆,都是些家常菜,几个老师商计一阵,点了几个便宜的菜。 两个都是老爷们儿,车上没吃饱,这会儿是敞开了肚皮吃,不免吃相差了些,倒也无伤大雅,但小陈老师小口小口的规律进食,倒让桌上两个爷们儿不觉放缓了速度,这人这时候文雅个什么劲啊? 陈老师吃相不但不粗俗还怪优雅的,一看便是很有修养,很自律的人。 第三十一章 陈老师性格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人长的是真不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英俊,也不是妖里妖气那种男人,气质干净,皮肤白白的,就是觉得会让人眼前一亮,不说话,光是坐在那里就会让人看着很舒服。如果要是那性子不那么不近人情,或许会是个受欢迎的人也说不定。 喝过洋墨水的就是喜欢拿架子,同事们从开始接触的不习惯,后来也就懂的保持距离,这陈老师脸上很明显的写着,“生人勿进”。 接触不好的不能就都得罪了,不能就不搭理,人无完人,谁身上就没个缺点呢?小陈老师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一表人才,但现今还是个单身汉。学校里同年龄的老师基本都已经婚配了,夏老师也是,自己儿子的婚事不着急,带着儿子一起奉献教育事业,真还让人不知怎么说的好。 不过这母子两还真是用心的人,工作勤勤恳恳,不出一点儿纰漏。教学质量也是好的没话说,但这工作归工作,母子两也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赖工作上了,再则小乡小地的,思想封闭些,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就得赶紧结婚,也就有不少人给夏老师说过媒,却让夏老师拒绝了,这外人就真闹不明白了,细打听才知道原那小陈老师之前是在一家公司做过事的,原因不明的就没干了,回了乡里当老师,众人就更加不懂了,这好好的国外高学历,为嘛回小镇上浪费自己个儿啊?一接触,就都自己解释了原因,敢情这小陈老师就是块千年寒冰,捂不热啊。这冷清的性子,哪能在公司里混呢?学校里同事也都不咸不淡,甚至不大交好。但这众人不乐意的人,校长乐意啊,一听是夏老师的儿子,还是个海龟,那是一早就瞅着家门口,等着送招聘书,就差摆着宴席欢迎致辞了。 同事三人吃过饭,也就四下里走了走。瞧着也没啥新意,也就准备打道回府。陈老师一人走在前面呢,离的几步远,两位同事就把人给叫住,“小陈老师,别逛了,我们干脆回去吧,大冬天的,也怪冷的。” 陈老师点点头,表示并无异议。几人这就往着回走,走过几个摊位,陈老师停下来,指着卖粥的大爷,要了一杯粥,同事小刘不解了,一想就尴尬了起来,坏了,自己吃饭时候狼吞虎咽,没准把人陈老师那份给吃了,忙小心陪着笑脸,“陈老师,刚是没吃饱吧?” 陈老师摇摇头,递过钱接过粥,包好了,捂手里握着,也没喝。 小刘一脸菜色也只能跟着走,这陈老师倒是说句话啊,一脸扑克,让人以为欠了他债似的。小刘心里有些不平,但也只能忍吞着,对着陈老师也就脸色好不起来。 陈老师握着菜粥,捂的一双手红红的,他把粥带回宿舍里,放着也不喝,自己收拾了一番,也就洗澡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出门时把粥带上,顺手扔进楼下的垃圾箱里,看的两老师是大眼瞪小眼,这是唱的哪一出? D的学校比上G城实在是好上太多,都是多媒体教室,专门的电脑室配备的电脑也是大品牌,教学质量不跟着上去,还不信了。 陈老师三人一大早就去了机房,负责给他们解说的是D中学的一位资深电脑老师,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眼神里透着精明。明里也没带歧视,就是说法上,能简就简,程序操作能一遍就过绝不做第二遍,惹得刘老师是一通牢骚。 之后课堂开始,陆陆续续学生进机房上课,几位老师就坐在教室后头,认真做着备案。陈老师看着云淡风轻,做事情是一丝不苟,几处笔记就做的详尽不少,刘老师两人看着也颇是赞赏,课下问了要来看看,陈老师也干脆,直接就给了。相较这D城的老师,刘老师觉着,咱陈老师人还是好的。 几位老师午间就在学校食堂里吃的饭,用的教师职工的卡,但可惜的是,这卡里还得自己去冲钱,不是免费白吃的。吃着饭,刘老师就不免把自家校长拿出来批了一通。 几人闷声不响的吃着饭,间或两位老师交流一番,问到陈老师,陈老师也跟着应两声。眼看着一顿饭就要吃完,D中学的校长领着一群人走进食堂,刘老师几个出于礼貌在校长经过时主动打了招呼,校长客气的寒暄,“几位老师吃的还习惯吧?” 刘老师几个忙点着头,“习惯习惯。”陈老师虽也客气的站着,倒没有谄媚的笑容,仍是一脸的无表情。校长一看这位怕是不大习惯,就赶紧问,“陈老师也习惯吧?” 陈老师这才点点头。校长像是带着贵客在检阅什么,也就忙着作别,陈老师抬头看去,不经意看见一人回过头来,朝他点了点头,他脑子动了动,这人似乎不认识,也就没搭理对方。 第一天过的像是有48个小时,格外的漫长,刘老师抱怨着没意思,两个老师商量着出去玩玩,陈老师自然是不去的。 倒是没想到中途遇见校长,校长老远就招呼三位老师,还是刘老师眼见,一眼看见,拉着身旁两位同事走上去。 校长身边跟着个人,穿着打扮随意,高大英俊。接着校长就向大家介绍,“这是F城的陈老师。” 刘老师赶紧跟着握握手,“陈老师好,哟,巧了,我们这儿刚好也有位陈老师。”说着把陈莫言推了推,陈莫言看看对方,伸出手,“你好。” 对方陈老师也礼貌地一一握过手,校长笑着说,“都是年轻人,几位老师好好熟悉一下,这位陈老师是F中学的老师,这次是来本校交流的。原本定好的日子突然提前了,现在学校宿舍暂时就没有空着的。我正想找几位老师商量看看,不巧就遇上了,几位老师看能不能方便住进陈老师?” 本来两间宿舍住了三个人,原就是多了一张床,刘老师和同事对视两眼,便率先开口,“校长,我和闵老师住一块的,另一间住的是小陈老师,小陈老师肯定不会介意的。”虽然这么说,刘老师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画了个十字架。 校长和颜悦色的便转向陈莫言,“小陈老师你看……” 陈莫言点点头,“一起住吧,有个照应。” F城的陈老师没带多少行李,只得几件衣服,洗漱的用品一样也没有。陈莫言把自己的东西挪到一边,给对方腾出一半的位置,另一张床上原本堆着的一些书稿,也把它收拾了一下,期间没和对方一句交流,显得气氛有些冷清。 陈老师倒不像是个爱计较的,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好了之后,瞅着要出去买些日常用品,就主动找陈莫言搭话,“小陈老师能不能陪我出去买点东西,我不大认路。” 陈莫言原本收拾完了东西,正坐在床上发呆,突然被叫住,有些不确定,转过视线看了看对方,就又转过去继续发呆。 陈老师倒也没生气,走的近了些,“小陈老师?” 陈莫言转过眼来,“有事吗?” 陈老师好脾气的笑了笑,“刚刚我和小陈老师说话呢?” 陈莫言摇摇头,“我没听见。” 陈老师脸色略微一惊,转瞬换上笑脸,“小陈老师陪我出去买些必需品吧,D城我不大熟悉。” 陈莫言这下点点头,站起来,就往外走,陈老师略顿了顿,接着跟上去。 第三十二章 陈莫言步子走的不算快,后面跟来的陈老师没几步也就赶上来,“不着急。” 陈莫言转头看了眼对方,点点头,再放慢了些步子。 陈老师身形高大,腿长手长,跟着陈莫言调整着步调,与他比肩而行,“小陈老师原来是D城人?” 陈莫言闻此又转头看看对方,顿了顿,接着摇摇头。 陈老师高出陈莫言几乎一个头,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对方头顶一撮头发竖着,与陈莫言整洁的形象有些不搭,便好心的伸手把那头发给压了压,陈莫言受到重力,抬眼看对方,一脸不解。 陈老师笑笑,“头顶乱了,我顺手理了理。” 陈莫言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两人去到临近的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陈老师推着购物车走到熟食区,对着后面跟着陈莫言说,“没吃晚饭吧?” 陈莫言诚实的摇摇头。 陈老师捡起几块牛排肉,对比几块,拿着手里挑剩下的,“吃的惯牛排吗?” 陈莫言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 陈老师又把牛排肉接过来,放回冷冻柜里。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付钱。陈莫言一路跟着,并无不满。陈老师提了两大袋子东西,走了两步,折回来,又要了一个袋子。他把相对较轻的东西挑出来,放进空袋子里,转手递给陈莫言,“你来提这个。” 陈莫言毫无停顿地伸手就去接,陈老师皱了皱眉,反手收回袋子,把最重的那袋递给他,“换这个。” 陈莫言仍是毫不犹豫的接过来,陈老师眉头皱的更深,也不说话了,提起东西就大步走出去,这回换陈莫言跟着在身后。 没走几步陈老师停下来,对身后跟来的莫言说,“楼上有家西餐店,味道不错。” 径自走在前头,进去坐下,把陈莫言手里的口袋接过来放在旁边椅子上,对着菜单点了两份牛排。 陈莫言拿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陈老师便接过他的杯子,对着陈莫言刚刚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又递还回去,陈莫言盯着杯身,看了对面一眼,并没吱声。 牛排上的很快,陈老师动作敏捷,把面前牛排肉细细切成小块,待全部切好,再递给陈莫言,陈莫言接过,并未道谢,只是把自己身前切了几块的盘子推给对方,便开始用餐。 陈老师动作很文雅,间或把自己盘里的意面叉给陈莫言,陈莫言始终埋头用餐,并不理会对方的行为。 两位陈老师用好了餐,提着袋子,正准备回去,大雨来的猛,止住了两人的步子,陈莫言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并不慌神,他把袋子递到旁边陈老师手上,自己走进超市,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把雨伞。 陈老师嘴角有笑,并不接过雨伞,也不递给对方袋子,“你来撑伞,我提就好。” 陈莫言打开一把伞,尽量举的高些。 两人共同迈进雨帘里,走在雨帘里。 两人都是男人,况且雨伞本就买的不大,回到宿舍时,两人靠雨一边都湿了大半。陈老师放下东西,便脱掉了外面湿掉的衣服,宿舍里没有暖气,脱掉外套就会很冷,陈老师走进浴室里,幸好还有淋浴,他把热水开着,出来看见陈莫言在床沿干站着,走过去摸摸他的衣服,湿透了,都在滴水。他拍拍陈莫言的背,“都湿了,脱下来,去洗澡。” 每个字都像是接受到的命令,陈莫言动手脱下衣服,陈老师看他有些抖,把他拉进浴室里,里面因为热水,冒着暖气,空间小,倒是不会冷。 陈老师转身关上门,兀自脱去自己的衣服,陈莫言进来便停了动作,陈老师拍拍他,示意,“来洗澡,把衣服先脱了。” 陈莫言看了看还在滴水的膀子,动手脱起来。陈老师脱完便站到花洒下方。陈莫言手上动作就像他的性子,不紧不慢的。 终于脱的只剩了裤衩,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裤衩,花洒下的陈老师眼睛眯了眯,陈莫言又动作起来,把裤衩脱掉放在一边。 陈老师朝他招招手,“这里暖和。” 陈莫言便走过去,陈老师往里让了让,好让两人都能淋到,陈莫言平视着前方,有些发抖。 陈老师一手环上他的肩膀,“冷着了?” 陈莫言点点头。陈老师另一只手跟着拥住对方,一只手环到对方腰上,捆紧怀抱,贴着对方的耳朵问,“好点没有?” 怀里的陈莫言点点头,陈老师就着拥抱的姿势,伸手拿过沐浴露,挤在手心,搓起泡沫揉在陈莫言身上。两手上下滑动,满背鼓起泡泡,陈老师手上下滑,搓起对方的臀部,入手嫩滑挺翘,他来回打了几个圈,便放开陈莫言稍许,挤出些沐浴露,用在陈莫言身前,手指划过细小的乳珠时,陈莫言身子抖动了一下,陈老师眼色亮了一亮,指尖故意似的几次戳到乳珠。 洗到下面,他蹲下来,托着对方的性器仔细搓洗,甚至撸开包皮,洗的认真。 陈莫言呼吸明显有些重了,下面有翘起的趋势,陈老师放下手里的小东西,把陈莫言转了个身,两手上上下下搓起细白的腿部,对方腿间的囊袋因为动作的起伏,晃动个不停。 待两人都洗好了,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 陈老师拿出两张干净的浴巾,给两人虚虚的圈在下身,再拿出干净的帕子,拉着陈莫言坐在床上,细细的给他擦起头发。 两人这般动作便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陈老师把陈莫言的被子盖好后,问了句,“冷不冷?” 陈莫言摇摇头,陈老师便兀自上到床来,环过对方,搂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背脊,“睡吧。” 小刘睡得很不好,他认床。第一晚遭罪,没想到第二晚也是如此,他看着一旁呼呼大睡的闵老师就是一肚子气,这呼噜声,怕是房顶都快被掀了。 他索性起了个大早,出去买了些早餐,想到对门住的两位陈老师,就买的多了些。估摸着时候该起床了,就径自去敲响了门,开门的是同事小陈老师,大冷的天估计是刚从被窝里出来,身上没来得及披上块衣裳,只余腰间挂着块浴巾,一脸刚起床的红晕,艳丽非常,上身赤裸着,白晃晃的一片嫩肉,刘老师险些惊喜的晕过去,这……这是怎么回事?刘老师扶着晕乎乎的脑袋,瞎晃悠着把东西递给面前的人,再晃悠晃悠的晃回自己门里,暗想定是撞上妖精了。 两位陈老师就着隔壁刘老师买的早餐,吃过早饭,便出门去。陈老师明显不是来交流微机的,便在教学区处和陈莫言三人分道扬镳。 刘老师望着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止不住好奇,“这陈老师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老师啊。” 闵老师接话,“那像什么?” 刘老师歪着头打量一阵,笃定地合掌一拍,“明星!我确定在电视上见过他。” 闵老师嫌恶地看了一眼刘老师,没有接话。 陈莫言不理会两位同事的闲话,一个人走在前头,刘老师扯过闵老师几步赶上来,“我说小陈老师,这陈老师是叫个什么名儿?” 陈莫言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今个校长有些额外热情,趁着空档还特意跑到机房把正在听课的三名老师给叫了出去,一脸皱纹褶子堆在脸上,怎么看怎么喜庆,两手交叠着,间或搓搓,这讨好的意思就摆明了。 “几位老师来到鄙校,一直没得空给老师们接风,实在惭愧,惭愧。一直惦记着今个日程好,正好就给老师们办个接风宴,老师们不要推辞才好。” 校长能把小地方来的老师如此对待,实在做人做过头了,料想其中定是有个九曲十八弯,也就不能拒绝,几位老师自当是应承下来。 “那今晚就这么说好了,都是学校的老师,没有其他外人,定的地方小,几位老师就当将就将就。其他也不多说了,几位青年才俊能到鄙校,我代表校方是诚挚欢迎的。” 这话说的太抬举人了,刘老师几个就奇怪了,莫不是这校长想把我们几个挖进来做老师?这何德何能啊? 第三十三章 当天晚上,让刘老师几个觉得,之前校长的话还当是言过其实,这阵仗排场,校方有权威的代表一个不落的出席,说是都是学校老师,在场数过去,统共也就四五个。校长出手阔绰,酒楼门口挂的几串大红灯笼气派十足,一看装潢,就知道价格不菲,这是重金聘请还是怎么的?几位老师由着校长带路,一路话语不断,学校的一把手不是盖的,这华夏五千年历史,饭前就已经扯了七七八八,刘老师几个得亏不是教的历史,不然还真要和他讨论讨论。 酒桌上校方几个是使足了力的敬酒,刘老师没多几下,就有些大舌头了。陈莫言虽然板着脸孔往那儿一坐,但也是免不得被灌上几口,喝不多,但上脸。桌上你斟我酌,陈莫言口袋里手机就响了,一瞧是个陌生号,也就不声不响的挂掉。闵老师得空喘口气,留着刘老师应付,转头瞅见,问,“怎么不接啊?” 陈莫言正准备回答,口袋里就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陈莫言无奈当即掐断,闵老师不解,“不会是嫂子吧?” 电话接连不断,震动的闵老师看不下去了,“这肯定是有事找了,不方便接就外头去接吧,没事儿,这儿我和刘老师顶着。” 陈莫言点过头,也就起身去到外头回廊,电话一接通,却是陈老师。 “在外面吃饭吗?”语气倒没有责怪久不接电话的意思。 “恩。” 陈老师电话里顿了几秒,“我来接你么?” 陈莫言没回话,陈老师不着急,“喝酒了吗?” 陈莫言应了一声“恩”。 陈老师最后便说,“等我电话。”就把电话挂了。 陈莫言走回包间时,校长正好瞧见,“小陈老师,临阵脱逃啊?该罚该罚。” 陈莫言接过杯子,也就一饮而了,得到几声“好酒量”的赞叹。 陈老师来电话时,陈莫言只能大致分得清方向,头脑清醒不了了,大着舌头接电话,“马上下来。” 说完也不打招呼,自己摇摇晃晃的离桌,走下楼来,万幸还没摔着。 陈老师原本正打算进来,见到陈莫言歪扭个身子走下来,赶紧上前搀扶住,眉头皱起,“怎么喝醉了?” 陈莫言伸手比划两下,也说不出半句话,一身酒气,满脸通红。 陈老师扶过醉鬼上到车上,给他系好安全带,就发动车子。 庄园里的仆人老远看到车行进来,小跑过去,看见老爷扶着个喝醉的人,伸手就去接,自家老爷却辍开自己,半抱起醉鬼,吩咐着放洗澡水。 陈莫言躺在床上,嘴里还有醒酒汤的味道,困难的睁开眼,床头一盏小灯,四周都是陌生的。正准备翻身下床,身后一条手臂便伸了过来,搂紧自己,肌肤相贴,意识到自己浑身赤裸着,他把身子转过去,就着昏暗的光线看清睡着的男人,也就不着急着下床,闭上眼,重又睡了过去。 仆人敲响门时,陈莫言翻了个身,男人把他翻过来,正面对着自己,嘴唇挨过去,贴在陈莫言的额头处,揪了一口,声音暗哑,“醒了吗?” 陈莫言闭着眼睛摇摇头。 男人发笑,搂紧怀里的身子,“醒了去吃饭好不好?” 陈莫言睁开眼,仍是摇摇头,往男人怀里拱着。 清晨不是个撒娇的好时候,两人一阵厮磨,下处自然会起反应。陈莫言耳根处红的滴血,男人俯下来,含住他的耳垂,陈莫言小声呜咽一声,被子里的双手环住男人的颈项,男人鼻尖顶着他的,小声笑了笑,伸手触碰那个地方,陈莫言身子一抖,呜咽的大声了一些。 很快,男人伸出一只手来,陈莫言抬眼看去,男人手上粘粘稠稠的,陈莫言窘迫的抱紧男人,又惹来一阵低笑,“害羞了?” 怀里的头点了点,男人嘴唇稍低贴上怀里人的头顶,“起床了好不好?” 陈莫言换了身干净衣服,和男人一起用了早餐,两人驱车驶往学校。 陈莫言昨晚有些喝大了,这会儿用手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靠着座位。开车的男人转过头来问,“不舒服?” 陈莫言闭着眼睛点了下头。 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伸过一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曲起手指按他额头顶,揉了两揉,“今天别去学校了,直接回宿舍休息。” 陈莫言手顿了顿,也没反对。 两人在学校停好了车,就直接回了宿舍。 陈莫言窸窸窣窣脱下外衣裤就上了床睡觉,男人站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也就出去了。 中午一会儿,陈莫言起床时,正好看见男人接完个电话走进来,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他,“你妈妈来的电话。” 陈莫言接过来,顺手放在床上,揉了揉眼睛,男人摸摸他的头顶,“饿不饿?” 男人把厨房里的午餐盛好,只是一碗清淡的小粥,没什么特别。床上坐着的人却在一瞬间湿润了眼睫,他转过身去,试图不让男人发现,悄悄拿手把眼泪抹掉。好像男人并没有注意到,端着粥走过来,顺势坐在床榻上,按住要起身的人,“不用下来。” 男人先用勺子在粥里翻了翻,舀起一勺吹了吹,挨着嘴唇又试了试,笑了笑,“不烫了。” 陈莫言伸手要去接,男人把手让了一让,“我来就好。” 陈莫言僵硬的垂下手,把视线低了低,停留在被子上,手指拽着被单,脸颊微红。 男人一勺一勺重复着动作,再喂进他嘴里,好若眼前人只是几岁孩童,尚还需人细心喂食,并没有一丝的不耐,反而嘴角眼尾都是笑容。陈莫言并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眸,他始终低垂着视线,默默咀嚼着。 像是漫长的有一万年之久,男人把粥碗放下,把面前人的脸捧起来,吻着他发红的鼻尖,笑的温柔,“吃饱了吗?” 陈莫言有些僵硬的在对方手里上下动了动脑袋。男人笑起来,把粥碗收拾去了厨房,陈莫言有些愣神,呆呆的坐在床上,眼神呆滞,不知看向了哪里。 一阵水流声后,男人从厨房里迈出来,走到陈莫言的床边,脱掉鞋子,跟着搂过尚还在发呆的人,让人靠上自己的肩膀,一手拍打着对方的肩膀,“你想起我了是吧?” 怀里的人依旧不吭声,男人把人往怀里紧了一紧,“不原谅也没关系。” 男人把头紧紧挨着怀中人的头,“这回换我来买粥好不好?” 没有回答,男人便继续说着,“我很难过,莫言。但你在等我,我很高兴。” 男人自说着自话,仿佛忆起了往事,轻笑出声,“那次下雨,你也是那么撑伞。真傻。” “莫言,我回来了。” 怀里的人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抖,把头埋进男人的胸前,并不吭声。 男人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出声,只一下一下的轻捏着他的脖子后方的皮肤。 一时房里只闻两人呼吸声。 怀里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把脸露出来,垂着头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我要叫你哥吗?” 男人放在他颈子上的手略为顿了一顿,便顺着他耳际滑过来,勾起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面前人一双眼睛微红,牙齿咬着嘴唇,看得出来有些置气,眼光一直看着别处,不与男人对视,两颊泛着红晕。男人轻笑一声,俯低身子挨过去,微凉的唇印上他的,蜻蜓点水一般。被亲到的人有一楞神便转回目光,正对上男人笑弯的眼,“我买了两条孔雀鱼,我们可以一人养一条。”男人说完顿了一顿,“在同一间屋子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