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二零二一年，前雇佣兵先生正在末世里艰难求生， 直到，他遇到了一位自称是帝国王子的妄想症重症病患…… “你们这的RPG游戏不错啊，小怪设定真细致。” 王子说，对象是一只僵尸。 CP是外星人妻攻X吐槽冷淡受（有什么不对） 内容标签：强强 末世 幻想空间 遥远星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伊萨·克里斯，阿尔方斯·罗曼·冯·安德鲁 ┃ 配角： ┃ 其它：这其实是玄幻文 1、Day 1 「七月二十六号，二零二一年，晴天，加州。」 「今天的温度或许比昨天更热一点，三十五摄氏度或者更高，」伊萨用铅笔在记录着，这只笔只有一英寸长了，他的军刀并不适合削这种细致的小木棍。这是他在上个月路过的旅店里随手拿出的铅笔，上面带着些墨黑的血迹。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对于现在的还活着的人来说，能实用的就是最好的。 伊萨半躺在军用陆虎的驾驶座，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烈日在沙漠产生的晕影，压缩饼干在嘴里翻滚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他转动着手中短小的铅笔，继续写到…… 「这里比旧金山附近的情况好很多，那里起伏的地形导致大部分僵尸都聚集在城市中央，它们被强制的塞在狭窄的街道里，和肉罐头非常接近。」 写到这里伊萨停顿了一下，他把罐头两个字划掉了。 他刚收了几箱子吞拿鱼罐头，这种恶心的联想力会让他这两天没有肉吃。他认真的在把僵尸堆形容成粪便一样的状态，然后满意的往下写——「卡利豪斯附近的这片荒野非常适合躲避那群怪物，没有人烟，也没有病毒。 」 「到目前为止，第六十一天，我发现了四个没被感染的人类，很遗憾的是，他们都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完全没有安全逃亡的可能性。」 低头书写的动作让伊萨有些难受，他伸展了一下手脚，满足的听着手指筋络发出的声音。这是个平静的上午，没有阴魂不散的僵尸，没有臭味，阳光灿烂，伊萨觉得自己真该感谢上帝。 当他看到几十米外向着自己移动的人影的时候，这点小小的满足感被抵消了。他取出狙击枪，这是个不大实用的重家伙，在怪物群里面带着它无法快速移动，而且僵尸也是无法一次致命的产物。伊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枪上附带的瞄准镜。入目的是一股股的热浪，还有在戈壁里滚来滚去的草笼，伊萨举着枪四处环顾几分钟。 刚才看到的生物似乎是海市蜃楼，他也无从顾及那么多了。粗糙的迷彩服让他整个人都很不舒服，车内温度不低，他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泡了一遍。每一寸暴露在空气外面的皮肤都会给那群活死人的嘴巴有机可乘，他谨慎的提醒着自己，一面取出水壶把水直接泼在脸上。 短暂的凉爽让他感觉好了很多，伊萨检查了一次那把奥地利洛洛克，这把大口径的冲锋手枪后座力强大，不止一次救了他的命。箱子里还有三个弹夹，他暗自告诉自己，到下一个城市的时候一定要去警察局。尽管那并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僵尸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生物，他们大多保留了生前的一些惯性。也就是说，那些生前是警察的活死人往往比普通人转化的僵尸更具有攻击性。那些穿着警服的怪物擅长集体活动，对声音的反应也更为敏锐。 伊萨发动了车子，一面开启了自动导航，当地球上一盘乱的时候，那些天上的卫星倒是比往常更有效率的运转着。沙漠的沥青路面一如既往的平直油腻，这些漆黑的化合物被阳光加热至融化的味道让人难受得不愿吸气。伊萨在这段州立公路上开了两天了，这段罕无人烟的道路非常干净，连加油站都没有那些讨厌的活死人，似乎人们都不愿意把这处荒野当做最后的避难所，纷纷撤离了。 所以当看到路口走出一个活人的时候，伊萨有些不相信的取掉墨镜，他很清楚前方不是一个僵尸。那些肉体的造物远看的时候就是灰绿色的，灰尘和裸露的肌肤让人类很快褐去了本初的颜色，和垃圾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但是远处走来的这个人几乎白得反光，他明显是个白种人，还穿着浅色的衣服，似乎深怕别人看不到他。 这个非常罕见的鲜活人类走到了突然刹车的陆虎旁边，一只手搭在驾驶座旁的窗户，并且对驾驶员报以非常灿烂的微笑。 这绝对是伊萨两个月来看见过最灿烂最没心没肺的笑容。毫无疑问的，这个金发的帅哥非常抢眼，他的五官精致得像雕塑一般，伊萨甚至看不到他脸上的毛孔。他连衣服都是崭新而平整的，可能是时下最新潮的款式，伊萨不是很肯定定的想。 这样一个人，根本不该出现在世界末日的背景下。这个金发青年面色红润而慵懒，似乎他只是从隔壁言情剧的影棚下班出来，想要搭个便车回家。 “嗨，帅哥。”这位来路不明的青年继续他的搭讪环节。“你的车似乎很空，我是说……我可以搭车到最近的城市吗。” 伊萨没有说话，他取出了枪，这种工具往往能让人说真话，颤抖或者清醒过来。但是对方完全没有任何不妥，他似乎觉得伊萨是听不懂英文，于是又用法语和西班牙语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意图。 坐在车上的男人侧过头，看了眼后视镜，非常顺手的开了一枪。一个只剩一条手臂的僵尸倒在了地上，在青年搭讪的时候，它刚刚走到车箱后面。在热天里，这些东西的味道非常可怕，仿佛臭鸡蛋和腐肉一起放进微波炉烘烤的味道。 末世的逃亡者迟疑的一小会，他打开车门，把金发青年扯了进来，一踩油门，飞速的远离了后方缓缓前行的僵尸，前后不过十秒。 伊萨的法语并不好，副驾驶座的男人明显以为他是个法国人或者移民什么的，非常顺溜的说着法语。直到伊萨确认没有僵尸尾随放慢车速以后，他点了根烟，干巴巴的用英语说：“这位先生，我想您的法语等级测试肯定很高，但是我听不懂。” “噢，你终于回复我了。”后者很欣慰的用英文回道，他理了理有些蓬松长发，继续保持着招牌般的笑容问道：“你们在进行那一款RPG游戏呢，我到目前为止都看到等级很低的小怪，而你的等级明显比它们高出很多。 游戏管理人员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伊萨沉默的看着这个可怜人，他应该属于是承受不了打击然后陷入妄想症的病患。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所有人都只是在打怪，升级，其实世界末日就是场仿真版的 RPG 游戏。很可惜，没有人拥有复活的机会。 “这些小怪擅长群体攻击。”伊萨很配合的回了一句，有需要的时候，他是很能体谅精神病患者的。 接下来的对话简直就是场噩梦，伊萨头一回发现妄想症的杀伤力远远大于一打丧尸。 “天啊，你居然在用这么落后的武器和交通工具，难道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是复古款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考究的原始装备，你知道的，在现在游戏商都非常的偷懒，他们只会把现有的武器加以改造直接放在游戏里面，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这个游戏到底是哪个制造商的，噢……太美了，我一定要赞助他们。” 伊萨尽量看向窗外，隔壁座位的男人正捧着一块压缩饼干，非常细致的在阳光下观察起来。让人沉浸在美梦里也是件善举，伊萨没打算提醒男人现实的残酷，至少这次遇到的人类知道僵尸是怪物要打，不会傻乎乎的等着被主救赎之类的。 他们停在了路边的休息站，这里没有之前的地方那么干净，曾经有僵尸洗劫过这个加油站。人类和动物的残肢遍布在路面上，有几只羽毛蜕尽的乌鸦在附近转悠，它们的眼睛被黄白色的粘膜所覆盖，显然已经迈入僵尸鸟的范畴。 “……”伊萨本来想叫一声青年的名字，这才发现在漫长的下午，青年沉浸在可怕的妄想症里不可自拔，完全没有提及关于自己的信息。男人无奈的问了句：“我是伊萨，你的名字？” 青年略带歉意的一笑，他的礼节倒是非常到位，用句遣词都是最标准的英式英语。“我是阿尔方斯罗曼 冯 安德鲁 ，帝国的第二皇子，你叫我罗曼殿下便可，过了这么久才告诉你，真是万分抱歉。” 伊萨睁大眼睛，他的嘴角都有些颤抖，对方还是一副不好意思，耳角发红的模样。在如此强大而难以理解的妄想症面前，伊萨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力气去反驳。他说：“认识你真是让人荣幸……罗曼殿下，现在我需要你的配合，一起去逛下商店。” 现下是黄昏，而他们停靠在了休息站的外围。这是一个配置齐全的小地方，从加油站到汽车旅馆都没有落下。曾经也有不少人逗留在这里，地上干涸的血迹和角落的尸块昭示着往日不小的人流量。 在伊萨反复确认，这位伟大的罗曼殿下是个会用家伙的队友之后，他挑选了一把轻便的小手枪给对方。虽然是精神病患，但是有强大逻辑和奇怪常识的精神病人也是难能可贵的。 休息站中央那家小超市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天知道这地方的发电器有多耐用，但是蓝色和红色的光把本来就不好的气氛搞得更加像部廉价的恐怖片。 伊萨松开了扯着罗曼袖子的手，尽管他并不想这么做。他把头抵在对方耳旁细声说：“那些鬼东西听力很好，你可以往空地扔石头引出他们，但是别见鬼的大声说话。” 耳边的瘙痒让罗曼耸了耸肩，他回了一个笑容，不知道是不是五官过于端丽的缘故，在暮色里看上去虚幻而不真实。 商店的玻璃门早就碎成一地，人踩在上面不可避免的发出细碎的摩擦音。伊萨打开手电筒，慢慢扫射过商铺。大部分商品都还在原本的位置上，除了凌乱的地面，这间商店完全可以重新营业。在那之前，也需要有顾客才行，伊萨无聊的想着。 罗曼似乎天生缺少紧张感，他步伐随意，甚至从柜台提了个购物篮。即便是普通的购物，他也把自带的毫无瑕疵的皇室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朝伊萨挥了下手，示意对方借光过去，好让他更加仔细的挑选货物。实际上，这位金发的王子殿下正在看好太太系列烹饪佐料，他的手在咖喱和黒椒汁上游移不定，仿佛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下决心似的。 不管你挑哪样都是不要钱，收银员都在地底下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不会在乎那么多的。伊萨在心里叫道，最后他走了过去，将一排的佐料都放进了罗曼的篮子里，后者似乎非常抗议这种奢侈的行为。 如果排除货架上偶尔出现的血迹，逛超市基本上是很轻松的活。超市里面充满了腐败的生畜肉，但是僵尸们明显不好这口。 在伊萨寻找着他平时最喜欢吃的薯片的时候，一个推车就那么滑过来。如果在正常情况下的超市，这是相当自然的。不过，在被僵尸病毒吞噬的加州来说，这显然不是件好事。 伊萨一个跨步躲到了货架后面。 这是一只罕见雌性僵尸，一般女人和小孩都不会转化成僵尸，因为在那之前，他们已经被分食干净了。眼前这个，至少生前是个身材还不错的姑娘，它的头发干枯的散在脖子上，那处带着个珍珠项链。这位女士整个身体都脱水了，死亡的肢体分泌出的油脂让棉质的衣服紧贴在它身上，这让它显得异常的瘦小。 它一手推车，一手放在了一瓶番茄浆上，并且非常流畅的把瓶子塞在堆成小山的商品里。这个执着于购物的小姐，显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毅然的呆在超市。完全被病毒感染之后，这个意志残留在它的小脑里，一直的执行了下去。 真是让人值得尊敬，购物到地球毁灭吗。伊萨很认真的举起枪，上面已经装上了消音器，他确定这一下会非常准确的打到它的小脑，让这位可爱的女士到天堂购物──如果那有商店的话。 2、Day 2 如果罗曼没有那么过分的话，其实他们会非常圆满的完成本次采购，然后安稳的回到陆虎上睡个好觉。伊萨想到这里，非常恶意的踩了下急刹车，满意的看着隔壁的人像做过山车一样被甩出去再弹回座椅上。这次引出来的僵尸简直是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如果引怪是一项必备的游戏技能，那么这位王子殿下一定是大师级别。 让我们回到三十分钟前，在那个可怜的购物狂女士倒地之后，伊萨继续挑了几包巧克力圈。接二连三的各种爬行腐肉块让他更加趋向于甜食，毕竟很多时候，进餐环境并不是那么美好。 当他满足的咬着一根巧克力棒，准备走出超市的时候，罗曼正在研究一个酒柜。那是一个两人高的柜台，用强化玻璃封了起来，里面摆满了各种颜色不同年份不同的美妙液体。 王子殿下忧郁的看着柜台，目光湿润而感性，仿佛对望着即将分别的恋人一样的伤感。他对于那些外形奇怪有着不同名字的瓶子非常感兴趣，可是游戏制作商竟然把它们密封起来。这些明明只是没有杀伤力的饮料，对于打怪毫无用处，难道会是任务用品吗，罗曼踌躇的抚摸过玻璃。 罗曼绕着柜台走了两拳，他兴奋地摩擦着手掌，这层玻璃的结构非常脆弱，不需要暴力，一点点声波就可以把这层讨厌的东西弄碎。而更让他欣慰的是，他刚换的手表，这个玩意儿据说是帝国研究院的结晶，它可以制造各种频率的声波，完美的摧毁障碍物。在下一秒，他轻轻按下了一个按钮。 那些玻璃不出意料的碎着一地，几乎在震动中变成面粉一样细的东西，像钻石的灰烬一样坠落到地面。王子殿下目不斜视的拿起两个他认为很好看的瓶子，心满意足的带着购物篮走出超市。 其实那种声波的频率非常低，并不是人类可以听到的范围，但是对于另外一种会移动的东西来说，显然很具有吸引力。 当这一轮还算愉快的购物结束的时候，超市外围已经密密麻麻的围满了僵尸，王子所称的低级小怪，它们行动缓慢，嘴大大的开合着，发出一种近似野兽的吼叫声。就像是犬类生物感受到威胁的时候，那是种示威的表现。 罗曼避开易碎的玻璃瓶子，慢悠悠的从购物蓝里面找出自己的枪，它被塞在很里面，罗曼最后在一堆口香糖里找到了它。曾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于各色的复古武器，这些缺乏自动瞄准功能的装备在罗曼眼里有着特殊的魅力，你能熟悉这些姑娘们的习性，却永远无法确定她的下一步动作。 “该死的，你盯着那把枪它也不会开出一朵花。”伊萨恨恨的说道，他的目光停留在五米以外的丧尸群那，那些歪歪扭扭站着的活死人并没有向往常一般蜂拥而上，而是聚成了一排，堵在便利店外围——这看起来跟等待着食堂开门的囚犯没什么两样。 我向上帝发誓我绝对不好啃，站在前面的男人做出了连上帝都不会聆听的保证，他两手持枪，示意养尊处优的妄想症患者紧跟在自己身后。 伊萨选择了丧尸密度最小的左面，虽然这么说，但也有七八个腐肉块堵在那。不过在他迈出第一步的后，已经有两只蒙主召唤了，伊萨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实际上他的两发子弹里只有一枪打中了头部，他倒是没想到后面那位行走中的花瓶能够帮上大忙。 那些只剩下小脑还在运作的活死人已经向两人移动的方向涌来，要知道离他们最远的僵尸也不过十米，如果在十秒内不能突破这道尸潮，毫无疑问的，留在这的只会是一点肉块，如果运气好的话，留个全尸，或许还能加入不死者大军。伊萨咬牙切齿的想着，一面用脚踢开一只少了半边脑袋的尸块，那些玩意儿太多了，即使击倒了两只，窄小的通路也会被新近而来的僵尸给堵死。 空气里充斥着腐败的味道，随着两人的推移，这股恶臭如同能够梗塞住人的咽喉一般，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距离那辆改装陆虎还有十五米，伊萨计算着，在不算明亮的傍晚，近距离射击也变得困难起来。他并没有闲心关心身后的同伴，实际上也没有那个力气，即使刚刚扬起的尘土掉落在眼睛里，伊萨也能继续射击，继续向前冲去。 如果硬要说一个心得体会的话，这段三十米不到的路程，是伊萨所经历过的最为恶劣的和活死人的见面会了。他几乎是和那些怪物擦身而过，有一次，或者两次，就要被那些棕褐色的牙齿咬住，在那个见鬼的病毒的作用下，僵尸的下颚咬合力跟野狗没什么两样。伊萨亲眼见过它们中的一员将棒球棍咬断，在最初的时候，他也因为无聊和别的一些原因，思考过死在手里的算不算是人类。但在亲眼见到那些该死的玩意儿像猛兽一般啃食活人之后，他想，这不过是在清理些垃圾而已。 伊萨打开了车门，迅速的钻了进去。身后的枪响并没有停止，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看向前方，车灯刚刚打开，前方以及车门边已经聚集了零散的僵尸，它们用头和干枯的手拍打着车身，整个空间只剩下金属架受重击发出的嗡鸣声，整架车的玻璃，即使是驾驶座前窗都装上了防熊网，就像是某些野生动物园的用车一般，只是钢铁的数量和材质都按照男人要求的加大了不少。 车厢内只剩下单调沉闷的敲击声和车主喘气的声音，伊萨调动着方向盘，再等十秒，他给自己下了一个限度。由于铁丝网的缘故，在车内并不能自由的射击，黑发的男人有些焦躁的看着反射镜上的银十字，他没有向外看，或者说他不敢这么做——他并不具备冲出去援助另外一人的条件，一旦冲回僵尸群，没有人能保证他还能回来。 真是懦弱得让人绝望啊，伊萨克里斯，男人自嘲的想着。 倒数一秒，副驾驶座的门开了，穿着白衣服的青年提着购物篮子跑了进来，在车门关上之前，一只僵硬，布满尸斑的手卡进了车内。 “真是的，居然这么记仇。”那位新加入的同伴用咏叹调一般的语气埋怨道，好像他的说话对象是个不愿意分手的姑娘，而不是一个面目狰狞，且嘶吼着的僵尸。在下一秒，这位优雅的先生拧断了那只不甚美观的手腕，然后合上了车门。 伊萨已经踩上了油门，仿佛松了口气般，他直接撞上了好几只僵尸，后者几乎都被弹飞到了一旁。耳边传来了罗曼的惊呼，对方显然对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而遭遇的几下剧烈抖动相当不满。 当他们重新回到州际公路并驶到了一片荒芜的平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四周并没有前人类聚集地的痕迹，换句话说，也没有那些死而复生的怪物。 罗曼似乎累坏了，糟糕的路面状态也没能让他醒过来，他侧卧在半放下的副驾驶座上，面色恬静，金发柔顺的铺散在黑色皮椅上，透着一种完全不属于末世的奢侈与高贵。 或许这位‘罗曼殿下’的妄想症是有那么点根据的，大概以前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之类吧，伊萨揉了揉额头，整个脑袋因为疲劳很紧张而隐隐的抽痛起来，不碍事，但却足以让人失眠。 他闭上眼，另外一张熟悉的面孔又开始浮现，跟过去两个别无一致。那人有着年轻得张狂的长相，发胶固定的金色短发跟刺猬没啥区别。在伊萨的记忆里，他的弟弟，卡尔罗的从来是微皱着眉，且不耐烦的看着手机的样子。在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让人值得怀念的，属于亲人的画面，直到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兄弟失踪以后，他也只能靠这个不算愉快的片段来回忆了。 “我有一个毕业旅行。”大学应届生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说道，他手里捧着一本旅游指南，浑身都陷在沙发里。 伊萨记不得他当时的回答了，那时候正是雇佣兵生意火热的时候，一个墨西哥的黑帮正在吞并当地黑手党的领地，那些黑道大佬们很愿意雇佣更多的人力来赶走外地来的毒虫。兄长冷淡的态度显然让卡尔罗相当不满，他很快就带着行李搭上了朋友的车，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走了。 卡尔罗离开后两周，他打了一个电话回家，在伊萨开口训斥前，他的弟弟说道：“ 离开奥克兰。”声音有些模糊，充满了喘息，电磁交流声以及不知名的背景音。 3、Day 3 这不是恶作剧——男人以自己多年的从业经验得出结论，他神经紧绷，试图用最为镇定的声音安抚对方：“你在哪里？我马上赶过去。” “已经没有用了，我并不是来求救的，听着，伊萨，接下来仔细听着。”青年的说话声不大，他似乎对四周的环境相当警惕。“它们已经向外移动，整个联邦都会被感染，人越多的地方，这些东西就会变得越多，很多人会死去然后变成怪物。军队的人已经在我们这里了，全副武装，但我们也撑不了太久” “停下，卡尔罗。你不能像一个快要赴死的电影主角一样说话，重头到尾的给我好好讲清楚。”伊萨将手机连接上了电脑，同时快速敲击键盘，试图通过定位系统确定来电的地点。 “没有时间解释了，你记得我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吗？我忘记名字了，安德鲁叔叔说太血腥不让我玩下去的恐怖游戏，里面的死人被感染上了病毒活了过来，像疯子一样追着活人跑，现在发生的事情就跟那上头的差不多。”信号越来越差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快点，再快一点男人盯着显示屏，上面用于定位的雷达图案一直在旋转，他加重语气的道：“告诉我你在哪里，该死的，是个男人就果断一点。”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在哪了。”卡尔罗用敷衍一般的语调说道，这个时候通讯里的交流音已经大到让人难以通话的地步，这样的通讯品质也只有伊萨在中东出差的时候才能遇上。心底的不安像黑洞似的扩散，他还想问上几句，电话的信号已经中断了。 再见，哥哥。那个天杀的小鬼最后的一句话。 上帝啊，这种娘娘腔性格到底遗传了谁。伊萨没有花太多力气在抱怨上，他盯着显示屏，电脑上的定位系统已经显示了那通电话的地点，实际上，是红木林国家公园林业局的座机号码，当他再想回拨的时候，那个号码已经被记录成空号了。 我必须马上赶到那里，他拿起车钥匙，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短跑运动员一样急急忙忙的冲到车库。由于任务还在进行的关系，常用的武器都已经放在了车厢后面。在他发动油门之前，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是一个老搭档的来电。对方似乎需要他的帮手，开门见山地就谈起了佣金的事项。 “我没空。”男人冷冷的说了句，一面琢磨着结束掉这通对话。 “噢，你别告诉我有私活，BOSS不会让你这么干的。”另一头的人嚷嚷道，好像恨不得四周的人都听见似的。 “我现在要去红木林，家里那个该死的小子出事了，上帝保佑你的脑袋可以记住然后转告给BOSS。”伊萨说。 “你不能去那里！”对方大吼，在伊萨挂掉电话前，他解释道：“通往红树林的路都被林业局给堵上了，说是有火山爆发的可能，但是军队的装甲车也在往那开，说不定是恐怖袭击呢，伙计。”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周，或者更多伊萨我的朋友，听老兄说一句，即使你到了那也无济于事了，通讯完全封闭，就算你是超人也不能从一片原始森林里找到卡尔罗，说不定过两天封锁解除他就完完整整的回家了。” “杰森，”伊萨靠在驾驶座上，他有些疲惫的合上眼，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听我的，别去做任务了。很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准备好你的武器，交通工具，还有食物，然后往人少的地方去吧。”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并没有向红木林驶去，而是挑了家汽车改装行，事情发展的比他想象中要快，联邦政府实行的信息管制作用不大，活死人的消息如同蝗虫似的四处扩散。最开始只是年轻人口耳相传的恐怖故事，但很快人们就发觉那些位于不同地域的亲朋好友接连失去的音讯，恐慌像一根绞绳勒紧了群众的咽喉。 超市里的东西被哄抢而空，街道上也几乎没了行人，然而再也没有新闻报导这些平日里热门头条，那些电视频道播放了比往日更多的肥皂剧还有广告，就像每一个漫长的国民假期里干的一模一样。在和卡罗尔的通话结束第六天，伊萨看见了一个人——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最常见不过的晨跑运动服，步履蹒跚，如同喝醉酒一般。 然后他绊倒在一个割草机的电线上，那户人家的男主人走出房门，显然是察觉自己在整理园林工具上有了失误。那栋房子距离伊萨的书房有一百米远，不算近，男人提起了他放在一旁的狙击枪，透过远距瞄准镜，他看清楚了那个醉汉的面部。 那人的皮肤呈现出大理石一样的青灰色，面部的血管相当突出，如同严重的静脉曲张，而眼睛则布满血丝，似乎呼吸不畅的样子。 看样子，他喝的八成是工业酒精，尽管心里调侃着，这幅景象于伊萨而言无异于警报，他看向另一边，屋子的主人几乎要走到那个可怜人身边了。 醉汉扭动着身子，头猛然向上仰着，他开始长大嘴，露出那些比常人更加发达的牙床和牙齿。伊萨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了，他扣动扳机，直接打在了那人的头部。 伊萨比谁都清楚，现在引起注意不是好事，他有些气恼的离开了屋子。改装过的悍马驶过了那条事发的街道，那户人家已经报警了，透过纱窗，伊萨看见了坐在屋内的女主人和孩子们。其实时间刚刚好，一旦加州爆发疫情，那些红木林国家公园的军队也应当无法顾忌封锁线了，至于刚刚发生的‘凶杀案’，就当是自己给小区的最后一点贡献。 一路上都畅通无阻，道路空旷得有些可怕。直到红木林的边缘，才出现了亮黄色的塑料路障，汽车直接冲撞了过去——道路两边已经出现了两三只皮肤棕褐色的人形生物，它们身上还披着林业局的黑色背心，龇牙裂爪的准备扑向伊萨的车子。男人皱着眉，公路上的血迹和弹壳已经彰显了曾经发生过的激烈战斗，GPS示意他向右转弯，然后，他愣住了。 前方什么都没有，具体的来说只有一个土黄色的巨坑和树木的残骸，或许在一周以前，这里还是一片保存上千年的森林，那些环保组织恨不得以全副身家来扞卫的所谓的珍贵自然遗产，但是现在狗屁都不是了。 他怎么会没想到呢，当事情恶化到难以控制的时候，那些政界的大佬和他们背后的财团会采取的手段，如果能遏制住急剧恶化的局面，一个导弹根本不算什么。可惜，牺牲一个国家公园并不能拯救联邦政府。伊萨蹲在剩余的路面上，尼古丁的味道并不能让他好受多少。 草丛里穿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男人抬眼看去，那是一只面部被烧焦了的丧尸，毛发和衣物纤维黏在了它的身体上，看上去就像一团烂泥。伊萨盯着它，那只还具有进食意识的怪物也瞪着伊萨。 “嘿，见过我弟弟吗？他叫卡罗尔。”伊萨轻轻的说，而那只丧尸似乎连声带都毁坏了，只能不停的长大嘴。“他有六英尺，金发，是个很讨人厌的小伙子，他的狐朋狗友都叫他霹雳侠……那真不是个好外号。” 他伸出手，一枪打在了那只半死不活的僵尸额头。 “见到卡罗尔的话，带我向他问好。”伊萨说，随后他站起身，不由笑了起来——面前的僵尸连下肢都被炸毁了，难怪只能呆在一个地方。 这些怪物无论怎样都能‘活着’，为什么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子会就这么死了呢。最后看了一眼那块空旷的坟墓，男人决定向中南部的一块荒野进发，按照他预先规划的，停留在人口密度小的区域。 车驶过的地方没有人，只有漫无边际的荒野，零星的丧尸，有的时候男人会想这样的生活根本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期待他活着，也没有知道他死亡。他尝试过去城市，事实证明那里不过是一片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坟场，除了物资上的补给，某部分难以形容的空洞感一直在蔓延，只是他一直在忙碌，所以没有时间来体会这些。 4、Day 4 迎来了旅途里第一个同伴的次日，伊萨从噩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被困在一所房子里。窗台和门缝都冒着浓烟，而通往后院的道路上，似乎潜藏着不少丧尸，他握着枪，而里面只剩下一颗子弹了。 原来，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是宁愿送自己一颗子弹。 “达令，煎鸡蛋做好了，你确定不来一个。”从厨房传来了一声有些陌生的问话，原本在思索生死难题的男人回过头——然后那个有着蓝色小碎花墙纸的房子消失了，他其实正睡在驾驶座里，入目是牢实坚固的防熊网，再往外，则是坐在荒地上的罗曼。 那位金发的王子殿下身边搭着一个石块堆成的简易炉灶，最上面摆着伊萨从家里带出来的，从业已有两三年的平底锅，里面放着两个形状近乎完美的煎蛋，是的，圆形，仿佛从餐馆里出来的一样。在没有炭火的情况下，被都市生活惯坏的居民是很难在野外生火的，伊萨的前上司，那个刻薄的欧洲移民曾经抱怨过，毁灭这个国家根本不需要战争，只要停水停电人就死得七七八八了。 罗曼确实生起了火，也不知道他往里头塞了什么东西，那股烟雾的味道有些呛鼻，甚至还蔓延到了车舱里。车内的雇佣兵先生醒悟了过来，什么火灾啦，浓烟啦，完全是现实场景放大了几十倍的产物。伊萨暗叹了一声，最近一段时间里，他的神经确实紧绷得过分了。 然后他开始打量身边的大厨，后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一名不适生产的富家子弟，双手白皙，没有任何劳作留下的老茧和死皮，指甲尖是粉红的，就像一双完美的艺术品般，连做煎鸡蛋这类没有技术含量的活都像是要玷污了这对造物。 “噢，原来你带了盘子啊。”罗曼对于旁人的目光毫无察觉，他只是拿走了伊萨递来的纸盘，非常流畅的将菜放了进去。 男人沉默的咬了一口白润水嫩的蛋白，这感觉就像你在路边捡了一个废旧的书刊，结果回头一查发觉是古董市场的限量版一样。其实他对罗曼这样的精神病患并不抱太大希望，但对方比先前遇到的两人要好上许多，不会妨碍到他的行动，至于这个人能活多久，他也只是尽力维护而已。 “我问一下，这个东西可以吃吗？”一团棕色的东西突然晃到伊萨面前，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抬起头是一只野兔，血刚刚被放掉，闻起来有一股很大的骚味。 这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了，其实是白金限量版吗。 “当然。”伊萨突然有些好奇，面前这个金发男子以前究竟是从事什么职业的，或许是个背包客，或许是个烹饪节目主持人，前者对于罗曼毫无瑕疵的皮肤来说完全是个反义词，后者则是单身男人完全不会关注的领域，想到这里，男人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在来这里之前啊。”那只在末世里求生失败的兔子被放在纸板上，那层深棕色的皮毛毫无阻碍的被拨了下来，始作俑者语气平淡的说：“其实也蛮辛苦的，很多可居住的行星需要去占领和勘测，我经常带领先头部队。” 就知道会这样，和妄想症患者聊天果然需要点耐心，伊萨应和对方的点了点头，他的医学知识仅限于战斗急救这一块，什么需要呵护和仔细对待的脆弱神经这种事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他决定闲聊下去，消磨一下被两个月时光冲刷的麻木的思维。 “占领？”不得不承认，伊萨随意挑选的词完全是出于雄性生物的本能。 “有些原始的星球生存着向智慧生物迈进的群体，他们的社会结构相当原始，与其让他们继续在那占着地盘——那些星系是帝国军队耗费大量资源的情况找到的，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占领它们。”在说起这类毫无逻辑可言的问题的时候，金发青年的表情是近乎冰冷的，他切割着兔子的腹部，一面挑出了不需要的内脏。 “你觉得这项政策不对吗？”意识到身边的人没有说话，罗曼眨了眨眼睛，就像那些电视上的政客一样露出了吸引选民的完美微笑。“这么说吧，拉斐尔星系的第三号行星KI-4，‘碧蓝之星’你听说过吧，那个星球有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海洋，水底下生活着一些塔里兰星人，它们并不那么的友善，经常在我们军队人员落单的时候展开袭击。在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毁掉了它们几个主要的巢穴之后才安静下来。” “那里现在可是热门景点呢，全透明的海底隧道，水下设施，我们还雇佣了一部分塔里兰星人作为员工，那个种族的文明水平大概一下提升了好几十个宇宙年吧。”见聊天对象似乎兴趣不大的样子罗曼也就收口了，他将注意力转回到兔子肉上，一面取出了黑椒酱罐子仔细研究起来。 伊萨只觉得他的同伴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也还像个可靠亲切的正常人，一定是那些该死的科幻小说把罗曼的脑子给搅成了糊状。 兔肉则在煎锅里逐渐变成了诱人食物的模样，尝起来也相当的美妙，前雇佣兵或许有好几个月没能吃上称得上是美食的东西了，就冲着这一点，男人想，他应该找几本治疗精神病的书籍好好研究一下。 罗曼并没开始早餐，他从大衣里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细长的金属盒子，手指飞快的在上面按键，被他触摸的地方显现出绿色的字母图案随后消失，而当他完成输入后，一套漂亮的，尾端还雕刻帝国纹章的刀叉自银色的金属中先后冒出。王子殿下满足地眯起了眼，然后用那套银制餐具在一次性纸盘里切割起来，帝国研究院的武器生成仪果然好用啊，殿下感慨着，开始品尝从来没有吃过的肉类。 然而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又或者过于微不足道了，伊萨已经离开了营火，他取出电子望远镜，这片区域过于平坦，连五公里以外的小镇都可以纳入成像镜的范围。 按照车上储备的食物和饮用水，再用上两周大致是没问题的，只是男人又看了一眼地图，在那个镇上有一个武器店，开在乡下小镇的枪支铺实在是太少了，而这比去大城市的风险小上许多。伊萨望向金发的青年，后者不知道从哪里又捉来了一只野兔，拎在半空中仔细观察着，那只可怜的兔子呆呆的立着，也不知道是迫于罗曼的淫威，还是被同伴的尸体给吓着了。 “前面的镇上有个武器店，去吗？”伊萨抱着既然是同伴就争取下意见的想法，虽然他也没报啥希望就是了。 “噢，那是自然。”听到武器店几个字，罗曼的几乎是双眼发着光的看向同伴，在没有一丝云朵遮盖的明媚光线下，男人才注意到，对方有一对紫色的瞳孔，就像那些珠宝店里的石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至于那只还活着的兔子，则被伊萨列为禁止带上车的东西，一溜烟的跑进了附近的洞里，好吧，显然某位王子殿下是守在兔子窝前逮到它们的。 这显然是个从上世纪初的淘金热后残存下来的小镇，道路有些窄小，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紧紧关闭，只有金属广告牌在风中吱呀晃荡的声音，这幅景象就仿佛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星期日上午。 正午的阳光近乎刺目，虽然那些活死人并不像某些小说里面所说的惧怕阳光，但它们显然会避免将自身暴露在烈日下，或许在它们剩下的那点可怜的脑水里，到底知道尸体是会被晒成人干的。 两人的脚步很慢，尽可能的将声响降到最低，而伊萨则准备了一个装有消音器的大口径手枪分给罗曼。那件枪械店就在街道的转角处，毫无意外的被卷帘门所覆盖了，男人则放下随身携带的工具包，从其中取出了一支合金夹钳，整个过程相当缓慢。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罗曼敲了敲伊萨的肩膀，由于炎热的天气，后者满头大汗的用唇语问道：“什么？” 伊萨顺着同伴示意的方向看去，街道的另外一段，已经零零散散的现出了十几只丧尸，在热空气的作用下变成了摇摇晃晃的虚影。可以预想的，不出五分钟，那群东西就会发现新鲜人肉的味道。 没有人说话，两人之间只有呼吸和金属摩擦的声音，卷帘门上的裂口已经足够一人踏入了，唯一的问题是内部仍旧上锁的木门。 在街道上扫荡的僵尸开始嘶吼，显然，它们已经嗅到了人类就在附近的事实，原本漫无目的活死人开始大步迈进，就像失去了毒品的瘾君子一样，动作疯狂，不惜一切代价地搜寻起来。 罗曼没有开枪，他也清楚一旦做出反应，丧尸群很快就会锁定二人，而实际上，这点等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距离它们最近的两只还不到二十米。 5、Day 5 在看了两天的，各种各样的僵尸以后，王子殿下福至心灵的想到，每一个小怪都佩戴着不一样的衣服以及不同的武器啊，制作人员真是辛苦了——贴近他的怪物或许曾经是位年老的女性，身体佝偻着，手里拖着一把巨大的园艺剪。 真是可惜她没早点出现，罗曼一枪命中了对方的头部，他留恋地看了眼那个掉在地上的园艺剪子，有了这个的话，伊萨的切门行动也会容易不少吧。然后他抬起头，正如预料中的一样，四周的丧尸已经向着武器店逼近了，低声吼叫着，因为近在眼前的人类而兴奋起来。 假如这些怪物还有感知，那么它们也会发现面前的猎物也在兴奋的打量着它们，就像渡鸦发现了虫豸，猎豹发现了羚羊，站在制高点的捕猎者对于弱者的态度。 罗曼看了下腕表，距离伊萨要求他拖延的时间还有一百二十秒，虽然手里只有两把复古手枪，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小东西并不值得让他使用共生体的能力，更何况，游戏还是要遵守规则的玩才有趣。他直接踢倒了一只扑上来的僵尸的，一只做工精良的皮靴直接踩碎了这个怪物的头部，上一秒它几乎露出了所有生长完成的犬牙，下一刻则直接进入了真正的死亡。 唔，看上去下手太重了，罗曼有些嫌恶的将脚挪开，上面残留了不少灰色的脑浆。他瞬间没有了跟这些僵尸近身搏斗的兴趣，直接用枪扫了过去，转眼间好几只行尸倒在了地上，那些弹道精准，干脆，几乎是全部射在脑门中央的位置。 “你那边怎么样了？让我一个人对付上百只怪可是欺负新手哦。”他语气夸张的叫道，好像正在面临剥削待遇似的，只要任何人看到前面的几幕，都知道真正受到压迫的是那些平日里横行霸道的丧尸群。 如果伊萨能够将注意力投放在身后的战场上，他就会明白，他捡到的绝对不是脆弱的精神病患，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形兵器——那把从军队淘汰下来的勃朗宁手枪仿佛和他融为一体，不单单是射击，他更像是当这块合金当作了万能的工具，通过它来同僵尸做唯一的近距离接触。 那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多半是被手枪的重击所折断了脖子，失去小脑中枢和四肢的联系，它们身体里的病毒也就再不能起作用了。 “现在，”在确认门里没有异动以后，伊萨说，然后他看见带领着一大群僵尸的罗曼先生向他这面跑来。 如果我有相机的话，男人默默的想，一定要把这样精彩的场面记录下来。 门再度合上，感谢ISO体系验证的杰出品牌，伊萨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得以开锁，他有理由相信这扇门能抵住一小会。所有城镇的电力已经停止了四十多天，那些店铺和民用的储蓄电力也早就耗得一干二净了，在这个连窗户都被掩盖住的店铺里，入目的只能是漆黑一片。 “难道我们要摸黑找枪，你不怕走火吗？”罗曼问。 “我只是在找手电筒而已。”作为末日后各类店铺的忠实顾客，伊萨准备了一袋他称之为‘购物专用’的工具，小功率的照明自然是不在话下。 “噢，漂亮。”罗曼感叹道，就像看到糖果的小孩似的，蹦蹦跳跳的跑到玻璃柜台前。这个年轻人有一头颜色纯正的金发，在打斗过后有些凌乱的披散在他的双颊，配上昏暗的光线和那点奇异的笑容，总给伊萨一种观看恐怖片的感受。 将那点不合时宜的奇怪联想甩在脑后，雇佣兵看向那面精致的展柜，里面铺展着黑色的天鹅绒布，银色枪械排列有致的躺在上头，那是由机械所带给人的混夹着暴力的美感。“你喜欢？”男人问。 “简直是终生难忘，它们也太精巧了。你看，它们明明那么相似却是不同型号，这把的枪管要更细更长一些它们长得太像是要推向市场的系列产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游戏运营商把细节管理得这么好的，让我猜猜，是GC公司么，还有泰尼亚家族靡下那个？” 伊萨的回答是直接逃生锤敲碎了玻璃，他决定无视这些突发性的胡言乱语，并且尽量指引向正常的思路。 “这是柯尔特双鹰手枪，适合双手携带，你看到那一款口径更小的是战场执政官型，另外一把短枪管的被称作军官型，你喜欢的话都拿上，没人会让你付款。” “谢谢了，你真是位体贴的人。”罗曼抚摸过枪上的铭文，他看向对方，那人穿着一套类似变色服装的玩意儿，但并不具备完全掩盖人体的功能，即使穿着这种游戏内通用的廉价衣服，这个黑发男人也充满着一种凌厉的魅力，真的是位玩游戏也非常认真的先生。 或许等这个游戏玩腻以后，他可以说服对方加入自己的勘测队？罗曼无所事事的思考着，在那个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将来，他要要耗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办到这一点。 伊萨则是在寻找一切可用的消耗品，燃烧弹，手雷，各种口径的子弹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看上去是被放在储物间了。他决定让坐在一旁玩枪的罗曼殿下干点事，“你有看到别的房间吗？应该是一个小门，他们用来储存货物用的。” “我看看”罗曼四处走动了一会，最后发现了一扇小门，藏在一堆散乱的杂物后面。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嘶吼声，他不以为然的后退了两步，一脚踢开了那扇不大结实的木门。 “该死的，”另一头的男人显然察觉到异变，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两只从仓库里蹒跚爬出来的僵尸已经死在了罗曼的新武器下，伊萨那些准备好的斥责一下就跟过期的兑奖卷般作废了。 “小心点，我可不希望你变成个漂亮的行尸走肉。”伊萨说。 “什么？”后者不可置信的叫道。 “你难道不知道被丧尸咬了会被感染吗？” “啊，会吗？”罗曼的很平淡的反问了一句，好像在听什么小道消息一样。 伊萨觉得自己应该为同伴上课，专讲丧尸预防指南，虽然他并不是那块料，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怎么会有人类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活了两个月。仓库里充满了腐烂的味道，有些看不出原形的残肢，半颗头颅，一些指甲块什么的，为数不少的苍蝇和蛆在其间生存，如同一个迷你的地狱。 男人正将那些盒装的子弹塞进袋子里，然后他听到外头传来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伊萨冲出储藏室，让他松了口气的是，罗曼依旧好端端的站在房子中央，然而他举着枪，方向是屋顶。借着射灯的光芒，一个血红色的人形得以显现，那或许是个丧尸——它浑身赤裸，这并不单指衣服，而是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层保护膜，皮肤，已经从这个怪物身上剥落。 此时那玩意儿趴在墙上，像一个倒挂着的巨型蜘蛛，同时发出让人作呕的嘶叫。 “死了一次倒变聪明了。”罗曼说。 伊萨看向地面，顿时了然，那里原本倒下的尸体变成了一具，旁边的地面全是棕黑色的肉碎。 “我本来以为它们都是活靶子呢。”金发青年连续扣动手枪，或许是光线太暗的缘故，那些子弹都只是打透了屋顶，几束的阳光顺着弹痕争先恐后的射进来，就像舞台特效，在剧情高I潮的时候增加点气氛。 好吧，那确实增加了不少氛围，多亏那点光照的缘故，伊萨注意到另一个倒地的尸体浑身抖动，就像是羊癫疯病患一样，四肢不受控制，像是要把手脚折断一般的剧烈运动，接着它停了下来，好像再度死去似的。所以当男人注意到之后的异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开枪了——这个前枪械店店员身体像撑爆的气球一般炸开，然后它猛然跳起，朝着伊萨袭来。 阳光甚至穿透了它的一部分肢体，那些红白相间的真皮层外围有一种如同油脂般的分泌物，这东西一定很适合在解剖室做模型的——伊萨想着，好几发子弹接连向着那怪物打去。 它的确很聪明，在发现子弹的威胁以后瞬间就向着房檐高处跑去，占据高处，好随时发动袭击。 “我们得离开这里。”伊萨说。 “只要你转身，它们会立刻把你扯成碎片的。”罗曼又朝着屋顶开了几枪，那只丧尸被他驱赶到了最远的角落里。 “屋子后面应该有安全通道。”伊萨拽着青年衣服的边角，那外套摸上去冰冷光滑，似乎是那些不堪一击的高级面料，这么想着，他拉着罗曼的左手腕，同时加入了战局。 “跟我走。”他说，声音平静得如同在午后漫步一般。 6、Day 6 伊萨换上了一个刚才挑中的冲锋枪，直接向着天花板上打去，经过刚才的观察，那两只异变的僵尸并不是无知无觉的，它们更加趋向于保护自身，然后再攻击猎物，同样的，它们也懂得在绝对的武力下停止攻击。防火通道在安全门后面，本应是能直接推开的，但在非常时刻，某位躲在店内的人把这道门也封了起来，大概是在门背面订上了木条。 防备森严的房子，伊萨想，但他们还是被感染了，被关在两层门的仓库里，然后变成了超级僵尸，真是太激励人心了。 一连串的子弹接连打入复合门板侧面的缝隙，伊萨甚至没有减慢速度，直接踢开了它。那是一个黑暗得过分的走廊，甚至有些狭小，宽度只能容一人通行，糟糕的是它的高度居然也有外面店铺的一半，这放在平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点偷工减料在两只跟壁虎一样的僵尸出现的时候就成了能要人命的问题。照明灯被留在了外面，无法看到尽头的出口，那些潮湿的霉臭味里混杂一些蛋白质腐烂的味道，或许就在三英尺外，也可能是下一步就有一只丧尸在等待着人肉外卖的光临。 剩下的子弹大概有四十颗，然后这把冲锋枪就彻底不起作用了，而大部分的弹药和枪支都被伊萨放入了身后的背包里，不到达较为安全的地点前，根本无法使用。手枪或许杀不死后面那两个怪物，伊萨想，但他也不能保证前面就没有那些该下地狱的僵尸。 他只能扣动扳机，向着那片黑暗里扫射，并期待听到一些来自不死者的吼叫声，但什么都没有，只有门被子弹打穿后留下的光斑，伊萨拉着身后的同伴向外跑去。 “嘿，它们真得很擅长爬墙……我是说我们动作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快。”罗曼接连开了几枪，他一直回头观察着那两只有趣的僵尸，在短短的蜕变和战斗之后，它们的闪躲和攻击都变得老辣起来，和人类相比纤细了不少的身体几乎贴在墙上，在黑暗里很难看到它们的影子和动态。 虽然罗曼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共身体携带的热感应器也难以捕捉到这种怪物，只要他愿意，入目的景象可以跟热成像仪一样，各式各样的生物体和物体根据表皮温度的而呈现出的不同颜色，即使在完全没有光线的区域，他依旧可以战斗。但这些东西，这些仅仅是人造的玩意儿居然和地表是同一温度的，已经有人想出了对付热感应器的方法了么，还是说，这里只是一个测试区域，很快就会投入到军方研究。 连随便玩个游戏也这么麻烦，王子殿下叹了口气，清楚在黑暗中打中那两只僵尸的概率不比中星际福利彩票的概率高。但面对这样两个速度快得匪夷所思的敌人，那感觉就像没有穿宇航服被扔在太空里一样——对于罗曼来说，虽然也能勉强活着，但是无法保证下一秒会遭受到什么致命打击。 所以在罗曼跟着进入那个窄小的通道以后，他有些忧郁的说道：“我觉得我们彻底丧失对小怪物的威慑力了。” “你可以继续开枪，像刚才一样保持。”前面的男人做出了简短的鼓励。 “可是我只剩下一颗子弹了，你不能要求我在跑动中和它们决斗，我只有两条腿和一只手。”罗曼说，来自另一个人掌心的触感很快脱离了他的左手腕，一把沉甸甸的机枪扔到了他手中。 “噢，谢谢。”青年单手抬起枪，向着他认为可能的，丧尸壁虎可能躲藏的位置不间断的射击，冲锋枪所谓的需要双手才能抵御后座力好像完全不存在似的。不过子弹很快就消耗殆尽了，而这条小道也总算到了尽头，这是一条连通整排街道商铺的防火走廊，所以当两人冲向室外，在日光照射下形成滚滚热浪的建筑既陌生，又充满了不真实感。 顾不上瞳孔强烈收缩后的模糊感，伊萨带着罗曼躲在了一辆重型货车的后面，四周安静得出奇，耳膜则因为剧烈的枪响而刺痛着，伊萨没法确定那两只怪物往哪个方向去了，当他视力恢复以后，那个出口又恢复了原状，只有门在前后摆动。 室外的天气或许达到了一天以来的最高温，暴晒在烈日下的路面和车辆像火炉似的散发着灼人的热气，奇怪的是，在迷彩服里闷出的汗却让人有种被浸泡在冬日冷水中的错觉。 男人取下了背后沉重的包裹，他从里面掏出了子弹，手雷和几个燃烧弹，然后拿着装备好的武器小心向安全通道望去，他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弓弦，随时准备着发出致命的一击。那些致命的怪物就在不远的地方游荡，附近还有大群大群的行尸，但伊萨宁可等在原地，解决掉那两只恼人的变异者，他还没有那份在致命威胁旁漫步的勇气。 罗曼背靠车轮坐着，他和身旁的男人想法一样，反正是打怪嘛，半途而废也太失风度了，再说了是难得遇到的，可能是精英怪的东西，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子弹确实是打在了额头中心……他突然察觉了什么，在下一秒侧躺在了汽车下面——在货车的地盘，那只四肢着地的僵尸也侧着头看向他，完全突出在眼眶的浑浊眼球仿佛昆虫才会具有的器官。 ……在大白天看更恶心了，罗曼双手持枪向着前方打去，汽车的一块底板直接掉在了地上，激起了大面积的尘土，而那东西在碎了一只手腕后识相的向后退了出去。青年眯起了眼睛，那些细尘刺激得他流下了眼泪，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意识到，另外一只变异僵尸已经趴在了他上方的车顶。 而当伊萨看见那只怪物的时候，它已经开始向下跳了，如果这玩意可以做智商测试的话绝对比人类平均水平要高，它并没有选择爬下来，而是直接用最快的方式，躲避掉射击，力图借住重力结果掉人类的性命。 “见鬼。”男人骂了句，他直接向前跑去，双手拿着枪杆，将那个垂直下坠的怪物当做棒球敲了过去——当然后者并没有像一颗棒球一样飞走，它甚至抓住了冲锋枪的一部分，同时试图抢夺这个武器。它刚一落地，便恢复了人类难以体及的力量，一下将枪甩到了地上。 伊萨皱眉，他的右手臂传来了剧痛，肩膀在刚才的争抢中脱臼了。那只怪物的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上面锋利的指甲跟小刀没什么两样，一想到被感染的风险，他完全没有办法挣脱，难道见鬼的要死在这种连名字都没听过的镇子上，他看见那只怪物张开了下颚，他的嘴，或者说是口器，实际上呈现出十字型，像红色的花瓣似的变成四块向外张开，当然这世界上很难找到比这更恶心的植物花朵了。那个竖向的裂口太大了，甚至开始衍生过它的下巴，颈项，并且还在继续向下扩张，内里深红色的，仿佛鲜活生命一般蠕动的着的肉I壁显露出来，它们的边缘是一排排的尖锐得跟小针似的牙齿。 可以预想的，这种完全脱离人形的怪物是想将他生吞活剥进去，就像是吃一块可口的巧克力球一样。 然后雇佣兵先生看到一阵银光，在他面前，各种意义上符合张牙咧嘴的僵尸已经头身分离了，当然它那还没完全张开的‘嘴’也一动不动了。那是一把银色的长刀，大概有10英寸，刀体光滑得仿佛静面一般，而刚才和腐肉块的亲密接触也没有给它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真是把漂亮的刀，伊萨想，如果能够短一点随身带那就更好了。 “这是吓傻了吗？”他听到一个轻浮的声音，软绵绵的，和过往的同伴截然不同。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我刚才救了你一命。”伊萨没好气的说道，虽然他也不指望一个精神病重症患者知恩图报什么的，但他没有赌错，即使精神上有点小小的错乱，这个叫罗曼，姓氏冗长的青年是一位难得的同伴。 “你的肩膀怎样了，需要我帮忙吗？其实我也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 “等等，我说等等。”伊萨大叫了一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将错位的关节扭回原位了，卡擦的一声，同时伴随着巨大的，难以忍受的痛楚。 男人脱力的靠在车上，他喘了好几口气，恶狠狠的说道：“我需要止痛药，这种急救方式起码会痛上三天……天，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不能一声不吭就把它接回去！” “其实在人没有预备的时候是最容易的，如果你的痛觉神经这么敏I感……”青年微微侧着头，他现在灰头土脸的，还是和平时一样卖弄着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容，伊萨发誓他看见对方眨了眨右眼。 “你一定会因为怕痛，在找到止痛药前禁止我这么干。”罗曼挑眉，他就像看着不愿意吃药的顽劣孩童一般，认真的做出结论。“好啦，我会给你找止痛药的，它们会叫什么名字？你知道这游戏里东西全都改名了。” 在拌嘴这个项目上，他倒是可以和卡罗尔那个小鬼一争高下，伊萨决定不和年轻人一般见识，他有些疲惫的站起身，指了指地上塞得鼓鼓的武器袋。“东西交给你了。” 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巷角里，那一只最开始被打断手腕的变异者正张开了嘴，这个进食的场面仿佛刚才的重现，只是这一次，那道开口终于延展到了末端，在是腹部中央，而它所吞食的并不是活人，只是另一个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僵尸，黄绿色的，仿佛触手一般的东西从它身体的裂口里蔓延出来，那些直径一英寸的肢体伸展性极好，一下就包裹着了猎物，同时分泌出带有酸臭味的粘液，很快，一整只僵尸直接消失在了它的腹部。 7、Day 7 大概是先前的枪击声将镇子里的大部分行尸都吸引到了武器店门口，店铺后面这条街道显得异常的干净，除了一些干涸的血迹，和已经烂掉的肉块以外，可以说是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地方。伊萨把车停在了先前的道路上，估计那附近已经被数以百计的僵尸所环绕了。 在大城市里，伊萨看见过比这规模更大的，成千上万的的丧尸群体，它们毫无目的的在人类生存过的街道上走动，远远看去就像棕灰色的泥石流似的，一旦有生物进入它们所能侦测到的范围，便是被包围，然后活活肢解的下场。这情景像极了群居的豺狼，单个的威胁并不算大，但可以成群结队的将大型猎物给捕杀。 毫无疑问的，丧尸具备某种程度上的理解力，当然那已经不是人类可以理解的范畴了。 罗曼走在前面，那袋大概有三十几磅重的武器袋好像并不能影响他的兴奋程度，他似乎对那些各式各样的店铺相当好奇，甚至停留在一间糖果店的玻璃柜门前盯了好久，伊萨没好气的看过去，里头全是人工色素渲染成的各色的小东西，他甚至不能理解这类东西制作出来毒害人类的目的，好在它们再也无法毒杀消费者了，变成僵尸的人类只喜欢新鲜的肉类。 “这个星球被开发了多久？”罗曼说，尽管天空透明的像块玻璃，他还是能察觉到空气里夹杂着的能源燃烧后废料的味道。 伊萨有一种自己正在同外星人交流的错觉，人类在地球多久了？那可是科学界争论几十年的问题。男人一个用枪吃饭的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但秉着让罗曼拥有最基本的常识他仔细想了想，“如果硬要这么说，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只有两百多年。” “用得可真彻底，我很久都没见过这样的星球了。”也不知道前面那位吊儿郎当的先生是如何做出结论的，他用那种讲故事般的语气继续道：“在前地球联邦决定做出向宇宙进发的决定之前，人类最初的根据地也只剩下点太阳能了，按照星际海盗的说法，那可真是杰作——曾经有帝国研究人员回过地球，他们说那个地方彻底没救了，只有被腐蚀的残存下来的古人类建筑，简直像被抽空的鸡蛋壳，完全没有可能恢复。” “那群体面人，联邦政府官员并没有吸取教训，最开始的几百年，他们变本加厉的在新发现的行星提取资源，淬炼矿物然后你知道的，他们被革新派推翻了。”罗曼若有其事的说道，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那头灿烂的金发现在真的跟乱草堆差不多了。“不好意思，我忘记你不喜欢听这些，可这个地方总让我想到些乱七八糟的事” 伊萨摇了摇头，他想自己只是不希望对方妄想症加重而已，并没有什么喜好问题，何况罗曼编故事的能力也还不差，乍一听也头头是道的，如果拿去出小说的话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年度最受女读者欢迎作家奖呢。 “也许我们应该聊点别的，”伊萨想了想，他挑了个认为是‘年轻人喜闻乐见的’话题，“比如说女朋友？” 一开口他就有点后悔，这话题太不爷们了，而自己也没什么谈资——那些喜新厌旧的姑娘们并不喜欢沉闷的男人，或许一开始她们还抱有些甜蜜的幻想，不过很快就会意识到伊萨·克里斯有个讨人厌的工作，以及讨人喜欢的弟弟……噢，该死的，他又想起了那个带着卡罗尔鬼混的姑娘了，长着蜜棕色的漂亮卷发，身材火辣，吵架的功夫也不遑多让。 什么叫带坏了你的弟弟？伊萨，他已经十八岁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你不能要求一个火热的年轻人跟着你一起过老年生活。那个姑娘大声的叫道，她激动起来声线很高，几乎半条街区都可以听到：你这个恋弟的控制狂，跟你兄弟过一辈子吧。 然后她踩着十英寸高的红色鱼嘴鞋啪的一下扣上了门，接下来的一个月简直是糟透了，几乎每个邻居都用一种看监狱保释犯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伊萨会对他们家的男性成员做出什么不轨举动似的。而卡罗尔则变成了社区协会那些太太们眼里的‘受虐的小天使’，他收到了十几人份的蓝莓派还有蛋糕什么，而自己则收到了好几封扬言要将他告到法院的恐吓信。 天知道从他接收到那小子之后无时无刻不想着对方赶快成年然后滚蛋，可是没人相信这个，去他I妈的该死的八卦消息。蜜瑟儿，那个彪悍的姑娘几乎让他半年没法和邻居正常交流。从那以后，伊萨更是一门心思的将注意力转移到收集武器和工作上，颇有一种对凶猛的雌I性生物谢绝不敏的意味。 “你是说婚约对象吗？”罗曼倒是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说：“他想跟情人私奔，还把我关在了一个无人星球，所有人都以为是我逃婚了。” 那语气太过平常，听上去更像是‘我早餐的面包飞了’这种小事，伊萨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其中蕴藏的悲惨事实。总算有人比我还要悲剧了，他想着，一面措辞：“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继而更正道：“我是说，他并不喜欢你不是吗？” “爱情从来都不是重点，”王子殿下打量着伊萨，好像对方跟自己不在一个世界似的——虽然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个世界，但是这就是命运的连环，在不为人知晓的时候，将相隔无数时空和时间的人套在了一起，虽然他们本人并不知情。 “如果他和我结婚，他家族的一个星系的星球产业就会纳入帝国的合作项目，那可是矿业开采，人力资源，运输的所有方面可惜那个愚蠢的情圣先生逃婚了，我很不幸的要继续勘测行星，做苦力活。”似乎往事过于不堪回首，金发青年深深的叹了口气，实际上他被那个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排程表给吓到了，自从他来到了这个星球，他直接关闭了所有的通讯装置，杜绝了一切护卫队能够寻找到这里的可能。 你又没有失恋，为什么要休假？这是帝国权力中枢，罗曼那个自称已经退休的父亲阿尔方斯二世这样说道，然后他挑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把自己埋在雷羊绒毛做成的沙发里，罗曼的面容几乎和他一脉相承，只是二世披着及腰的金色卷发，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更像是儿子的双生兄弟。 当然罗曼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和那个老头子的相似度的，在他看来，那个人笑起来奸诈无比，眼睛里都充满了算计的味道：“罗曼，我抚养你长大不是为了听青春期抱怨的。你看，科学院花了数以亿计的预算才把共生器完美移植到你身上，每年还有高额的检查和升级费用，你的私人飞船，武器，护卫队，哪样不要钱……你的两个妹妹还那么小，有好多需要钱的地方，如果你在呆在家里混吃等死的话，我这个皇位也就不用坐了。” 罗曼不是那个政治场上叱咤多年老狐狸的对手，当然他也知道国库不至于差了他那一份进账就会破产的地步，可是他还是只能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面临来自皇帝的剥削和下属的叮嘱。 至于后来出了点小意外，他来到了一个无法定位的星球，他也就把这当做是预料外的消遣，遇到伊萨这样无所谓他帝国继承者身份的人，也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罗曼的一大堆话虽然听起来荒诞不经，但伊萨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他大概能够听出前因后果来，大约就是家族要求的政治婚姻，然后青年倒是挺乐在其中的，显然是他所不能理解的范围。他摸了摸还在抽痛的右肩，打算继续分散注意力：“你刚才说的婚约者是个男的？” “噢，是的。”罗曼四处打望，他们已经走了小半条街，似乎离先前看到的药店的位置不远了。“拉尔文是个很聪明的人，我是指除了逃婚以外的所有事情上，而且他也是个难得的美人……我们到了。” 这间药店位于镇中央的位置，地理条件过于发达，反倒在灾难后遭到了最直接的洗劫，柜台的商品几乎被清空了，有一部分的药盒则被推到了地上，零散的躺在那里，原本洁白的地砖早已被干涸的血迹和尘土浸成了棕色，脚踩上去还会留下清晰的鞋印。 “唔，这可能要费点时间，你手不方便，在门口盯梢好了。”罗曼蹲在地上，仔细的翻找着，其实他在之前并不会说英语这项古代语言，在第一眼看到这个星球的文字以后，共生器的资料库和语言推理才让他很快掌握了它。自然，在一大堆专业的术语面前，他也只有硬啃下去。 伊萨点了点头，他取出较为轻便的手枪放在外面，其实他很想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他曾经拖着骨折的脚踝骨在热带雨林里呆了三天，刚才只是随口的抱怨罢了，这点痛苦从来都不是大事。不过他并没有反对，偶尔让人关心的感觉并不坏，好像这样漫无目的，费劲的活着都变成有意义的事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十字路口，斜前方立着一个怀抱十字架的天使，翅膀卷曲成一个圆拱型的弧度，如同保护着怀中的圣物，但实际上这个想象出来的圣洁造物上全是弹痕，它所在的立柱下方则是成堆的尸体，而一辆警车则斜倒在附近的人行道上。小镇的警方显然也曾经战斗过，试图赶走这些连上帝都没法解释的怪物，显然，他们和大部分人一样失败了。 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够责怪他们，毕竟连联邦政府也没能成功。没有人能得到救赎，又或许，毁灭人类便是上帝的意图。 如果在给这个靠武力谋生的男人一些空余时间，他或许会思考起这辈子都没想过的神学问题，可是今天他显然没有这个机会了——他听到了从另一条街道传来的嘶吼和别的一些响声，那声音太奇怪了，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属于亡者的尖啸。 “嘿，我找到药了，虽然作用群体有些不对，但也是有效的。”罗曼兴奋的嚷嚷道，他回过头便看见伊萨警惕的靠在门边，看上去是发现了什么威胁。于是他也走到外围，小心的看过去。 罗曼知道他这个时候如果说‘哇终于刷出BOSS了’这种话一定会惹伊萨生气，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他也能看出一提到游戏两个字对方的神情就有些僵硬，说不定他是和人下了赌注才来玩游戏的？罗曼猜测着，但也没有兴趣去探知，不过能体谅同伴少说几句倒是非常容易，看男人的动作，显然是想躲过那只正在向十字路口移动的怪物。 “准备好武器，把手雷和燃烧弹都给我一些。”伊萨说。 “你想干什么？”罗曼有些惊讶。 “以防万一。”男人轻声说道，他的嗓音很有磁性，在咫尺之地听起来有种能摩擦神经的酥麻感。 和先前他们遇到的变异僵尸相比，这次的怪物显然等级提升了不少，它或许有三个人那么长——这么说是因为这个畸形的玩意像昆虫一样，长出了三对或者四对腹足，它是用爬行的，身体还会因为不大合作的手脚而时不时扭曲一下，像极了放大数千倍的蜈蚣。然而它的头部变得尖细，更不像人类了，没有眼睛和鼻孔，只有一个深而巨大的裂口，而一些带有粘液的，数不清的细肢从里面冒出，像是在探知环境一般震颤着。 这幅造型过于惊悚，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有一种置身地狱的错觉，但罗曼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份加倍加量的恶心上，他死死盯着那个怪物的一只腹足，那曾经是个手掌，而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手腕了。不会有错，是他先前赶走的那一头变异者，短短的半个小时，它居然又把自己变成更奇怪的东西了。 “是之前被我打跑那只壁虎。”伊萨听见身后人说道，青年凑得有些近，一些热气打在了他的耳廓上。该怎么逃呢，他想，这个药店的另一扇门就在后面，但是没人敢保证那里面环境如何，万一那个大家伙追进来了，他们只能死在屋子里面了。 他的右手依旧无法动弹，就像被麻痹在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稍微的跑动都会产生一阵一阵的疼痛。而那个不知由多少只僵尸组装成的怪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伊萨抓住身旁人的衣角，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最适合他们的方法就是静静等待那家伙离去，然后上车，离开这个要命的鬼地方。 然而事情从来不是按照期待的方向发展的，这里十字路口有三个方向，那只怪物的头部偏偏向着药店的方向转悠过来，罗曼一面想着‘我就知道BOSS的仇恨范围特别大，要是能躲过就不算BOSS了’之类的废话，同时将一个玻璃瓶子远远的向街道的另一头砸去。 这个策略奏效了，那个没有眼睛的怪物似乎对声音很敏感，它扭转着柔软得如同橡皮的身体，朝向了玻璃砸碎的方向。 两人不由分说的逃出了药店，然而人的走动或者喘息声似乎对那怪物的吸引力更大，它爬到了一半，头上的裂口又长大了几分，一个如同成年人手臂般粗壮的触手从其间伸出，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裂纹，跟嗅到了肉骨头的兴奋犬类没什么两样，七八只手脚高速运作着，用尽全力的向着猎物冲去。 其实在变异者单个的时候，它的速度很块，甚至可以达到了三四十码的，但在它吸收了三三两两的同类以后，身体反倒变得不那么协调起来，毕竟别人的手脚。但即使是这样，它的速度也能和人类持平，并且更胜一筹——它拥有在建筑物墙体行走的能力，并且如履平地。 所以当伊萨回过头的时候，他看着那只巨型蜈蚣正在身侧的房体上爬行，这些房子都是上个世纪初的格局，为了省下木料而修建成了廉价的联排墙体，两栋建筑之间有单独的出入口却使用共同的侧面墙体，和偶有路障和废弃车辆的道路相比，显然怪物挑选的路径要比他俩的畅通多了。 那点最开始拉远的距离在逐渐缩短，眼看只有一百米不到了。 “我们不能再往前了。”伊萨说，前面是丧尸群停留的位置，一味跑下去只能将他们放在双重危险下。 “嗯，我知道。”罗曼点了点头，他已经完全停下了脚步，站在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后面。 “看起来蛮牢实的，就在这吧。”然后他举起两把狙击枪，不由分说的朝着墙上的巨型昆虫射去。 8、Day 8 曾经有个声音柔美的姑娘，她邀请伊萨去看一场恐怖电影，同时还表示自己一人绝对不能承受那种程度的惊吓。男人当时摇了摇头：“我一点也不懂你们，付了钱，还让别人捏造的故事给吓个半死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当然那个提问的金发妞脸色很不好的走了，至于她后来找到陪她看恐怖片的冤大头没有，伊萨就不清楚了，但如果现在他还能见到那姑娘，他肯定会说：“别看恐怖电影了，我这里有现场版，R18的。” 那个在建筑体上扭曲爬行的僵尸甩着红白相间的尾端，或许曾经是一个人的屁I股，从床沿爬进了屋子内部，它显然清楚那两个威胁力极大的冲锋枪隔着墙壁也没法拿它怎样——罗曼先前的扫射让它断掉了一手一脚，大量的粘液伴随着断肢掉在了下来，同时地面也浮起了灰色的泡沫和坑洞，显然是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在一系列难以解释的变异之后，已经很难看出它原先也是人类这样的事实了。 “那些房子是不相通的，我们可以炸掉那间屋子。”伊萨说着，一面取出了桌球大小的手雷，他需要向前走几步才能做到这点，离那只怪物还有五十米，对于投掷手雷来说显然太远了。 “那东西并没有停在原地，它离我们更近了。”罗曼正慢悠悠地换上了新的弹夹，看上去他对枪械的组装并不算熟悉，真奇怪他能有一副精准的枪法。“它的体I液可以腐蚀水泥，那些木板自然不是大问题，要是我能在里面来去自如，一定会找个最适合偷袭的地方把敌人干掉，它很聪明，应该知道这一点。” “你现在是要猜测一只地狱来的怪物脑子里想什么，然后做出战略规划吗？”伊萨讽刺的说道，虽然声音比平时虚弱了好几倍，他背靠着汽车，面色苍白的像是低血糖患者。 “这是我所能推测的最大可能性，”罗曼将枪比向了他右手边的房子，并不是仅是推测，他想，那是共生体的推算系统根据变异者的能力和思维模式计算出来的结果，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准确率。那玩意儿使用的时候，他脑子里就像数台电脑在同步语音似的，海量的信息，数字，图像通通要过滤，不过结果都还算强差人意就是了——毕竟如果要拥有同等级的信息处理能力，只有雷蒙钻石级的舰艇主脑才行了。 共生体的使用从法律上来说是完全应该被禁止的，它象征着人类所能进化的极限，同时也将携带共生体的生命体推到了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位置。科学院将其开发列为最高级别机密，并不是没有理由的，罗曼口中那个‘成天呆在沙发上的老头’，帝国皇帝陛下，曾经徒手杀死了上千名武装得当的机甲操作员的性命。 从陛下身后展开了银色的羽翼，如同天神降世，末日审判，那些教宗国的机甲瞬间陷入了瘫痪。这是他父亲近侍的说法，那个人侍奉皇帝陛下多年，有一张正经人的严肃面孔，很难想象这样谄媚的句子会从他口里说出，不过年仅七岁的罗曼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父王的丰功伟绩就是了。 据说是在那以后，阿尔方斯二世的身体状况变得很糟糕，几乎无法乘坐宇航船前往太空，当然罗曼对此事表示半信半疑的态度，从他个人角度出发，这个像是皇帝陛下终于找到了理由躺在家里，义正言辞的让年幼的长子代理事务的最根本原因。 你只能借助共生体的能量，而不是直接使用它，这是罗曼听到的最常见的唠叨，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他有时候缺乏责任感的想，法律都禁止了你们一个二个都当宝贝一样给皇族安装，万一曝光了有损形象，科学院恐怕是头一个替罪羊。 罗曼继续看向前方半开的窗户，那条蜈蚣真的跟昆虫学了不少技术，爬行起来居然是毫无声息的，而那栋被刷成浅粉色的房子则显得非常梦幻，窗沿上种着金黄的雏菊，好像随时都会探出来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似的。 “你呆在这，我去那间房子看看。”伊萨放弃了和精神病人争论的权利，绕开了身前那辆笨重的德国车，虽然右手暂时废掉了，他也不认为自己是需要保护的伤员，相比起来，时不时抽风而且无法治疗的罗曼殿下才是更让人担心的。 “停下，”罗曼说，他似乎还要解释写什么。 伊萨正琢磨着如何让对方安心的措辞，他刚要开口，一个像钢索似的黑色绳子就飞速朝着他袭来，就像是崩断的橡皮筋一般，速度极快，伊萨可以看见那东西是怎么移动的，以及上面附着的碎肉和棕黄色的粘液，但却没有能力避开它。 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这是他在无数次绝境中对自己最常说的话，伊萨将身体猛然向着前方的遮盖物靠去，那里有一辆支离破碎的红色跑车，因为前后夹击的两个大家伙而被挤压成了可笑的铁饼，或许它脆弱的程度比人体更让人堪忧，但伊萨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他倒在地上，沉重的撞击简直要了他的半条命，刚复位的右肩像是要断掉似的，因为疼痛，他浑身颤抖的趴在地上。然后伊萨看见那条黑色的‘电缆’也掉到了他面前，松垮垮的反弹了两下，夹带着让人作呕的酸臭气息。就算我快要死了也不能和这种玩意儿躺在一块，伊萨这般想着，用左手支撑着自己向旁边坐起。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伊萨顺势向上看去，金发青年正站在轿车车顶上，那件修身的长外套在阳光下白的刺眼，他站得笔直，左手捏着把银色的短刀，看上去就像在??拍摄什么救世主电影似的。 “你还好吧？”青年回过头，他此刻的形象也谈不上多体面，配上脏兮兮的面容还有打结的金发，就像落难公子一样，伊萨看着就有种发笑的冲动。 “托殿下的福，还不会死。”男人没好气的说道，刚才的失误让他有些局促，伊萨想，或许是太久没有跟人接触了，他居然会因为和罗曼的意见不同而想着到前面看看，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以往也只有卡罗尔才能做得出来。 “我刚才吓坏了，你有和游戏公司签署意外条款吗？如果出事了，他们没赶得及来救你怎么办，还是你其实签订了生死协定书，天啊，那合同糟糕透了，如果不是真的缺钱千万别那么干，那些奸商就想着省钱，经常忽悠人签下不平等条款??” 罗曼絮叨的说着，很难想象他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堆乱七八糟的名词混搭在一起，还听起来头头是道的，语气听起来，像极了那些坐在办公室喝浓缩咖啡的律师。 “罗曼？”伊萨看了看那扇粉红色的窗户。 “嗯？你要我陪你去游戏公司？”青年一副‘官司交给我’的期待表情看着伊萨。 “它出来了，笨蛋。”伊萨吼道，然后就因为过于激动而呛到了气管。 罗曼盯着那只长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对方刚才伸出的舌头被他一刀斩断了，剩下的一半还挂在身上，抬得蛮高，让人不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根扭来扭去的触手上。变异者已经爬到了路面上，罗曼并没有第一时间开枪，主要是这家伙太会躲了，一旦密集攻击，它恐怕就会直接躲进房子里。 但如果对它置之不理，这家伙又会紧追不舍，可谓是将游击战术学的透彻的僵尸中的代表。 “我去引它过来，如果你能找到机会的话就把那些雷管，地雷还是别的什么向那东西扔，不用担心我。”罗曼说着跳下了轿车，动作轻盈仿佛在舞台上表演似的，如果他把脸洗干净了，大概就可以直接出演哈姆雷特了。 好吧，‘复仇的王子殿下’面对的是饥渴得可以啃下一卡车人肉的怪物，显然它那点可怜的理智和耐心在漫长的等待里用的一干二净，这只人形蜈蚣俯冲而下，距离罗曼还有短短的二十尺，意识到对方没有用讨人厌的金属物体打在自己身上，它就像发了疯似的挥舞着足肢向着罗曼冲来。 那些自变异种身体中央裂口蜿蜒而出的触手完全不像某些海洋生物一般柔软，可食用，它们看上去更像是被削磨成尖锐形状的腐朽金属，随着与活人距离的缩短，不断的向外伸长扭曲，愈加的急不可耐起来。 罗曼兴奋的吹了声口哨，同时他手中的刀闪烁出了液态的波纹，就像融化了的金属在重新组形一般，变成了更加细长锋利的形状，一些率先向着他伸出的触手直接被刀斩成了好几断，掉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最后化成了一滩腐蚀地面的溶液。 而伊萨的注意力则集中在那只越来越近的怪物上，他看见那只怪物抬起了身体，那景象恶心的让人可以把昨天吃的食物都全部吐出来，从它的腹部，那些棕红色和白色肌腱组成的表皮，在每一个应该是应该是‘人’与‘人’的连接点上囤积成突兀纠结的肉块，让从背面看上去不明显的界限完全凸显出来——那简直就像个恶劣的黑色笑话，将人首尾相连，制造成一个可以行动的生物的形状。 犹豫了一小会，男人取出了两三个燃烧弹，他并不敢保证这么近的距离投掷手雷会对同伴产生零伤害，即使罗曼说不必担心，但年轻人总是有点英雄主义和过分乐观的。 那些包装得像杀虫剂一样弹药被一连串的丢到了那只巨型蜈蚣身上，橘黄色的火苗很快串了起来，并且覆盖了它的全身，那只已经立得有两人高的怪物直接摔到了地上，空气里开始弥漫着腐烂蛋白质烧焦的味道，伊萨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做了道相当恶心的菜，碳烤蜈蚣。 罗曼并没有就此停下，他拿着冲锋枪继续向变异者射去。 “子弹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伊萨冲着他说了一句，他已经直接坐在了地上，先前的好几次剧烈运动几乎是让他伤上加伤，从整个手臂传来的像针刺一般的疼痛感，让他对自己的肩膀痊愈的可能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在闹下去那边的僵尸群就直接过来了。” “我很抱歉，只是看它还没有死透。”罗曼用拖长的音调说道，虽然他语气里充满了遗憾的意味。“我发誓下一次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僵尸了，噢，只要它们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把它们的头直接削下来。你看这玩意儿最早从仓库里蹦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我打中头部了，可是它居然活过来了，还一次比一次等级高，这真的不是某种游戏漏洞吗？” “我不知道，”伊萨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这种病毒在进化，向着人类更难的抵御的方向，最后地球会变成什么样？是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生物的异世界吗他脑海里闪过了动物世界的一些解说：这只成熟的棕红色人形蜈蚣正在吞吐着消化后的残渣，怎么想也是地狱还有那些见鬼的恐怖电影才能见到的景象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病毒在生物死后控制了它们的小脑中枢，”罗曼一边说着，像是不确定的看了眼那一头焦黑成一团的烂肉。“我是根据你说的讯息做出推断的，如果它可以控制小脑，在浓度更高的情况下，它也完全有能力侵入到丧尸的四肢，当然，因为中枢神经被破坏的缘故，这样的躯体已经不能正常使用了，所以展开了进一步的异变??说起来，这些生命体原先是实验克隆体吧，是因为什么研究失败了吗？这么大面积的投入到游戏使用。” 男人抬头看着罗曼，那并不是个友善的眼神，那双浅棕色的眼瞳附近充满血丝，夹杂了愤怒，惊诧以及别的一些东西，他站起身，眉头则因为肩膀的疼痛而皱起。 “罗曼，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妄想症有几成治愈的可能，但是你必须得知道，那些街道上行尸，它们已经也像你我一样有工作，兴趣，爱好和他们的亲人，那个该死的病毒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两个月前这里是个闹市区，这旁边的房子里可能就住着一家三口，他们一起用餐，一起开玩笑，虽然生活可能会有些困难，但他们是活着的??这些人??”伊萨离罗曼很近，他神情严肃而悲哀，青年甚至可以看到他因为愤怒而略微收缩的瞳孔的形状。 “他们都走了，变成了那些行尸走肉。”男人有些无力的说，他面前的同伴似乎被震慑住似的，一动不动，形状姣好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伊萨的面部，像是在评估对方话语的可信度。 9、Day 9 不得不说，在认真的时候，罗曼的外表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并不局限于那副平面广告般鲜丽的容貌，而是一股从血脉里透露出的自信和骄傲。他甚至比伊萨还要高上两公分，这点细微的差距只有在相隔很近的时候才能察觉。“我不明白，你们的政府怎么能对这件事无动于衷呢，如果没办法，他们还可以向帝国外交部发出求救函……” “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萨强硬的打断了对方，如果一定要让罗曼清醒过来，他选择完全粉碎掉一切的幻想，只说一半反倒会让人生出多余的想法。“你在美利坚合众国，这里曾经是世界数一数二的经济强国，虽然现在已经毁了，但从来都没有你所谓的帝国，没有什么数不清的星系，人类唯一生存的星球就是这，也就是银河系。” 然后他看见罗曼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青年反而陷入了沉思，他低头看向右手腕的金属表，随着食指的触碰，那个设计漂亮的齿轮表上方瞬间出现了一块投影屏幕，大量伊萨完全无法看懂的信息在上面陈列，然后消失，然后不断变换着光点般的图案。 在伊萨眼里，那玩意儿有些像科幻片里面的小道具，一个明明只是投影的方幕，却能够像触屏机械一般使用，一定是什么新开发的电子产品，天知道我从来都不关注它们，伊萨回想着那点可怜的购物经验，最后还是放弃了。 “星际坐标，0，0，地点名称，地球。”一个柔和的男声报数道，罗曼猛然抬起头，带着细碎沙粒的风吹起了头发，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星球，这些街道，这些被废弃的汽车，不该是这样的，他想，录像里的地球是一片绝对的荒漠，属于几千年的无人居住区，所有文明的痕迹都变着的时光的灰烬。 人类的起源地，那里什么都没有。这是尼尔卡特，一位历史学者在他出版物里写下的题记，政府首先带着一切有价值的艺术品，书籍，建筑物的图册进入了移动要塞，而最后一批的地球居民也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都通通带走了，耗时百年，这场空前绝后的移民可谓绝对的成功——当所有愿意留在地球的人类都死去后，这颗孕育出十几亿年生命的星球已经和别的行星没什么两样了。 照在身上的阳光依旧是火辣辣的，原来太阳的感觉就是这样啊，罗曼闭上了酸胀不已的眼睛：“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地球早就……” 他并没来得及把说完，伊萨已经扯着他一个劲的向前跑去，用的是还算完好的左手——那件耐磨的迷彩服上已经破了一个食指长的口子，已经干涸血迹时不时的透出来。 罗曼回过头，那一团早应该烤成碳化物的变异者居然又开始动了起来，实际上那些燃烧弹并没有如想象中的将它完全烧透，就像是只停留在最外层的肌肉燃烧了一阵，然后就渐渐熄灭了，只是当时没有人有精力理会它。只不过给了它五分钟，这个‘生命力’顽强的东西还是没有彻底死去。 它变得更加像一只昆虫了，那些烧毁的焦黑表层被内部鼓出的足球大小的水泡和肉瘤给撑开，那些介于紫色和红色之间的不规则半球体仿佛充满了液体，在光照下透出了内部的结构，里面深色的，布满黑色条状物的中心就像即将破壳而出的幼虫一般，缓缓的翻动。 然后那些水泡在膨胀，直到外部布满了半透明的血丝，弹性终于透支的时候，第一个半球体爆裂开了，一些粘液率先喷出，然后是一个黑色的虫子从里面爬出，它掉落在地上，乍看上去就像昆虫发烧友饲养的巨型宠物蛛，不过在食谱上，它选择的显然不是老鼠，这个东西像具备人肉探测器一般，毫不停留的便向着街道前方爬去。 身后不断传来水泡爆裂的声音，罗曼直接将冲锋枪扔到了地上，取出了平时最常被他当做餐具生成器的金属盒，几下敲击后，一组银色的，仿佛指环一般的金属被他分别套在手指上。在下一刻，伴随着五指的聚拢，亮蓝色的光点仿佛子弹一般向后射去，最近的几只小怪物被打着水泥地上的一滩滩肉泥。 这样的小怪物或许有几十，到上百只，它们速度飞快，在地上爬行跳跃的时候几乎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根副肢。在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它们会弹跃而起，露出深红色的，只剩下巨大口器的腹部，伊萨就在距离半米的时候直接干掉了两只。 在罗曼终于放弃了对枪支的使用后，这样的小东西并不是太大的麻烦，真正的问题在前面，为了应付小怪物的追赶，他们距离那一群行尸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这一切都不是设计出来的，罗曼看着那些长相各异的僵尸，一个抱着脏兮兮泰迪的‘小女孩’站在最街道的尽头，她一只脚赤裸的踩在地上，另一只被黑色的小皮鞋包裹，身上似乎是粉蓝色的连衣裙，上面还有些独角兽的图案，棕色的卷发因为油脂和血液的凝结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它小小的嘴长大着，下面粘满了干涸的血迹。 究竟这个变态病毒是哪个混蛋设计出来的，罗曼动了动手指，一道光束直接打在小小的僵尸额头上，其实那本该是摧毁掉后者整个头颅的能量，但在轻微的调整后，它只在女孩的面部留下一个红点，从内部直接毁掉了小脑中枢。 “伊萨，我很抱歉，”罗曼追上了一步之遥的男人，他侧过头看向对方，那人即使在全世界都几乎死去的情况下还是冷静的面对一切。在罗曼过去的生命里，他见过陨石废墟的亡命之徒，以战斗为生的拉美克星人，来自教宗国的半机械杀手，不管是怎样的智慧生物，他们都会因为金钱，地位又或者是别的一些东西而伺机行动。 如果整个世界毁灭了，那这个人的目标又是什么。 “我们可以回头解释，荒漠里多的是时间，现在你只需要想着如何抢回我的车就行了，我的殿下。”伊萨抬起手枪，一面击倒开始出现的零散丧尸，他微微的起嘴角：“我可能也错了，你说不定真是个什么很强大的帝国的王子呢？” 这话看上去像是赞美，可惜使用者特意的拖长语调，听进耳里的时候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你想确定事实，那很简单，”罗曼两脚踏上了一台路边的车子，他抬起手，认真的说道：“我会帮你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然后离开地球，一直到我家。” ——本章更新完毕的分界线—— 伊萨并没有回应，他看向青年，一些银色的射线和光点自他手中发出，或许是他所不知道的激光，四散在四周涌上来的，不断推挤着向上攀爬的僵尸身上。那些怪物不断的倒下，随后又有新的从外围涌现。那场面有一种异样的维和感，站在丧尸群中央的青年，一直向他靠近的腐烂的尸体，以及那件仿佛没染上一丝尘土的白衣……让伊萨想起了宗教画里长着白色翅膀的生物。 罗曼一脚踢开了一只快要爬上来的僵尸，带着失落的声音嚷嚷道：“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支持我的计划之类的？” “听起来相当振奋人心，”伊萨干巴巴的说，一面很费力的把弹夹更换成新的。 “我第一次做出这么认真的邀请！”那头更来劲了，声音里充满了少女被恋人抛弃的语气：“你一定是在敷衍我，别当人听不出来。我的飞船并没有损坏的太严重，完全可以再进行十道次级空间航行。”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是人类，就这么冒然离开……我还没有做好被外星生物包围的心理准备。”伊萨沉痛的看了眼那个数百只僵尸包围着，依旧安然无事的青年，早该注意到的，拥有这么高战斗力的人绝不是一般平民，纨绔子弟什么的果然还是低估罗曼了。 有那么一瞬间，伊萨心里充满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同伴原来是外星人’的失落感，说不定他真的成了最后存活的人类了。 “外星生物？至少我家没有。”青年摇了摇头，尽管人类占据很大一部分的已知的星系，但和外星政体一直处于很微妙的状态，明面上一派和平，一方是为了友好的形象，另一方则是因为顾忌和猜疑。相比起来，人类之间的战争倒比外界的争斗严重多了。 罗曼一面踩在了倒下丧尸推成的尸体墙上——那些玩意儿一直将前方倒下的僵尸覆盖，到现在他已经没法直接跳下车了。关于这一点，经常在他身后唠叨的副官已经提过无数遍了：您不能老这么干，在至高点展开攻击是很帅没错，但是也很抢眼啊，为了您和帝国请不要拿自己的生命来耍帅好吗，就算殿下表现得再好你的工资也不是按照战斗姿态优雅这种事来计算的。 其实不管是过去，或者是现在，这种等级的敌人从不会威胁到罗曼，他也就把那些啰嗦当成背景乐来收听，现在想起来缺乏这种必备的东西，反倒觉得太过安静了。 罗曼终于从黑压压的尸山中走了下来，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掌心，通过神经感应来操作的武器虽然小巧，但是耗费的精力也是相当多，尤其是面对成百上千的敌人的时候。以后没事用枪也不错，反正平时很难得投入实战，罗曼想着，一面看向前方。 黑发的男人已经向前走了不少，大群的僵尸聚集在一百米外，它们依靠超人的听觉或者伊萨所谓的‘新鲜人肉探测器’来寻找猎物，眼眶里剩下浑浊的一团，眼白和瞳孔的界限早就消失了，病毒爆发两个月后，这些被病毒唤醒的尸体开始腐败，脱水，但不可思议的是它们的腐烂速度减慢了，那些以腐坏蛋白质为食的微生物似乎并不能在充斥病毒的尸体里生存。 伊萨曾经想过，或许过不了一年这些行尸走肉就会变成再也无法移动的腐败肉团，但在一两个月后，他意识到，这种期盼是不切实际的，那些东西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则，它们的骨肉没有松散，气力比常人更大，照当下的腐烂速度，或许在十年以后，才有可能只剩下白骨。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地球上还会不会存在人类。 男人正思考着如何将手雷投掷到最佳的位置上，才能引开前面的一大票丧尸，他的视线突然一转，不远处是一只变异者身上生出的蜘蛛，它此时静止的伏趴在天花板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变异霉菌，一动不动。 刚把抢举向了那个小怪物，然而却没能打中，那东西突然一下爬动了，并不是向着伊萨的方向——它朝走廊外爬行了一会，下一刻跳到了一只膝盖碎掉的僵尸身上，然后那些数不清的小触手直接攀附在了僵尸的面部。 一些由于摩擦还有液体流动的声音从那头的地面传来，那个丧尸倒在了地上，它的手脚不停的向上摆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僵尸的话，就跟人要摆脱控制的动作没什么两样。 该不会是，又要变成没皮肤的家伙吧，伊萨沉默着扣动扳机，隔着完全像是软体动物的小怪物，第一枪仿佛石沉大海，他接连补上了几枪，那只僵尸并没有停止运动，它的手掌在虚空中绷紧着，然后像是从内部爆炸一般整个掌心都炸开了，只留下断掉的手腕，然后一些黑色的触手从断肢里探出头。 一道银色的光芒直接碾碎了这个东西的脑袋，只留下一滩脑浆和破碎四散的头骨，罗曼盯着那些停止生长的触手：“这可真是杰作。”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伊萨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最初的那一大群僵尸已经分散到了四周，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但也许只需要一秒，它们就会马上发现两人的踪迹——实际上已经有为数不小的行尸向着这边过来了。 “把车钥匙给我吧，”罗曼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在伊萨的右肩停留了一会。“你现在没法战斗，出去了也很危险，还是我把车开过来比较好。” 伊萨没有反对，他的肩膀正在从麻痹似疼痛里的恢复过来，神经开始将那些剧烈的痛感展现得分毫不露，男人直接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他突然叫道：“你会开车吗？” “噢，当然没有。”跑到中途的罗曼回复道，好像第一次开车对于他来说跟散步一样容易，他一手拿着银色长刀，像切牛油似的划开挡在身前的僵尸。然后他回过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相信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伊萨突然有些头疼，他不该指望一个外星人会开悍马，这完全是异想天开。他已经可以想象千疮百孔的爱车向自己开来的场面了——只要不撞上自己就是万幸。 10、Day 10 二十分钟后，男人看着那台黑色的H4朝着他冲来，以近乎80码的速度，然后在距离他十米的地方像撞上一堵墙一般急刹，轮胎在地面吱吱的发出抗议。伊萨跳上后座，第一时间系上了安全带：“你可以走了，前面右转出城。” 虽然在转弯的时候弧度大的让人难受，不过现在的州际公路上是几乎空旷无阻的，这一点缺陷也还能勉强接受，伊萨有些难受的闭上了眼，他喝了点车上存放的啤酒，但愿能麻痹点知觉，他开口道：“之前的事，我们并没说清楚。”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里不可能是地球。”伊萨问。 “地球是人类的起源地，地球历6037年的时候，记录上已经没有人生存在这了。”罗曼用他那种惯用的语气，那种拖长的语调总给伊萨一种漫不经心和想揍人的冲动。“最根本的原因是，地球已经不具备生物可以生存的环境，植被大面积的消失，大气层氧气含量低于人类的最小需求。” “你可以清醒点吗？现在是2021年。”后面的男人反驳道，车子在下一刻被急刹停了下来。 “该死的，别在这种速度下按急刹！”伊萨心疼的想着刚换上不久的轮胎。 “再说一次记年好吗？”罗曼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他回过头紧紧盯着伊萨，后者被那双紫色的眼睛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我说，公元2012年，没有骗你的必要。”男人重复了一次，他已经脱下了迷彩外头，里面只穿了单薄的短袖，左手臂有一道汽车残骸造成的划痕。 “……你受伤了，天啊，我把药放飞船上了。”罗曼喃喃道，他垂下头，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不是英文，伊萨想，或许是他完全不清楚的外星语，但是如果他能听懂的话，就能明白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那个浑身都是臭气的亚瑟安星人，早知道就该在第一次捉到他的时候直接人道毁灭。这是罗曼的第一个想法，在到达地球三天后，他才迟钝的意识到，压根就没有什么次级空间跃迁，他当时是进入了安格尔斯那个四翼鼻涕虫造成的黑洞，然后直接回到了两万年前的地球。 但并不止于此，在他所知道的过去，尽管进程并不是那么顺利，但人类并不该在地球历2000年的时候面临什么种族危机，即使有小规模的瘟疫或者别的什么因素，也绝不是像他所看见的这般毫无生机的景象。 历史被改变了，这不是他所知道的过去，对等的，也不存在他所生活着的未来。但这是没有任何道理的，罗曼想，他没有理由在这个世界里凭空出现，哪怕它是另一个无人知道的时空里的地球，如果人类文明在这毁灭了，也就再也不存在地球联邦，革新整体，乃至帝国。 迄今为止的科技，尽管人类的工业革新已经进行了六次，那些说话复杂难以理解的物理学家依旧只是提出了时空穿越的理论，帝国研究院那些大大小小的空间学实验最多只能做到将一只苹果大小的生物传送到十分钟前，就因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结果，他们得到了一大笔项目资助——阿尔方斯二世并不赞同那笔拨款，认为是浪费时间，在他看来，只有蠢货和失败者才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的时光倒流上。 帝国皇帝那一天似乎觉得暗骂那些内阁大臣已经不足以解恨了，他难得讲了个故事：“曾经有一群有趣的小家伙，只有一英尺高，历史学家管他们叫‘时光旅者’，这个种族发明了一项穿梭仪，它只能回到刚刚过去的一天前。他们的执政者经常依靠这个穿梭机回到前一天，告诉那个时间段的他将要发生什么事，不过这个星球最后还是被教宗国占领了。” “为什么？难道他不能把教宗国进攻的消息传递回去吗？”趴在地毯上的艾丽娅问道，和家族其他成员一样，她金发紫眸，小小的脸蛋尽可能的绷的很紧，就像在谈正事的成年人一样。而她的孪生妹妹则在另一边和一只羊毛兽滚来滚去的。 二世摸了摸女孩的鼻梁，后者一脸抗拒的躲到了一边，“对于教宗的圣十字军团来说，就算是预知了他们进攻的敌人也不足为惧，那并不是个军事发达的种族，教宗那个狗娘养的只是对穿梭机很好奇罢了。” “你不能在小孩面前说脏话。”刚进门的罗曼指责道，他有些忧心忡忡的看向艾丽娅，那个女孩一副我什么也没有听到的表情看着天花板，那里是一套全息的帝国疆域星图，蓝紫色的星空仿佛最深沉的帷幕一般。 “那个穿梭机最后怎样了？”艾丽娅是个专心学习的好姑娘，她眨着眼睛看向比父王正经得多的兄长，显然觉得后者更为可靠些。 “被教宗阁下藏起来了，或者是毁了，没有人知道。实际上，穿梭机本身也是一个传说。”罗曼蹲下身，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她才五岁，整个人精致得像高级仿生人似的，还带着一大股奶香味。“好了，亲爱的二公主，我并不认为你向父王请教学问是个好主意，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 “嗯？”女孩好奇的看向罗曼。 “我每次听完这种故事后，不管是去问讲师，还是上智网查资料，基本上都是不一致的，你父王的历史学的很差劲。”罗曼鄙夷的扫了眼那个跑去逗弄另一个女孩的老男人，帕蒂尔显然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艾丽娅咯咯的笑了两声，她撒娇似的说道：“那皇兄多陪陪我们。” 他真不该在那个时候拒绝了可爱妹妹的要求一个人跑出去，罗曼有些忧伤的收起了回忆的心思，当他在这个荒芜的时空里，老头子肯定又在骗小女孩的路上，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或者说，永远都回不去了。 “罗曼？你还好吧。”伊萨刚把药翻找出来，就看到对方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盯着座椅。 “挺好的，你呢？”王子殿下摇了摇头，他显然还处于一种奇怪的恍惚阶段。 “在我看来不能更糟了，右手没法动弹，左手腕还需要包扎，我以为你能提供一点最基本的帮助呢。”伊萨挖苦道，他也看出来对方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打击，但就算傻坐在原处，什么也解决不了，男人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帮下同伴——让对方尽可能的干事没机会想些有的没的。 “很抱歉，我刚才想到了一些糟糕的事情。”罗曼跳下驾驶座，和伊萨并排坐在了后座的椅子上。 酒精被直接倒在了纱布上，罗曼小心的擦拭起伤口的周围，附近满是干涸的血迹和尘土。脱掉外套后，男人显然不是那种罗曼先前认为的体型，他骨架有些大，锁骨突出，所以给人造成了一种体型魁梧的错觉。看着对方毫无血色的手臂，罗曼有些犹豫的举着酒精。 “直接倒上去。”男人说，完全没有看向王子殿下生疏的伤口处理。 “真的吗？”后者像是犹豫不决的姑娘似的反问，在伊萨失去耐心前，罗曼小声说道：“那我开始了。” 简直就像被火烧过一般，伊萨深吸了口气，试图分散下完全被痛觉占据神经：“……你刚才想到了什么？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我想到了两个妹妹，”罗曼开始上药，一面将纱布缠绕起来，他明显感受到了交谈对象同情的目光。 两个女孩，伊萨点点头，那的确很糟糕，男孩调皮的时候你可以尽情的教育他，但是女孩任性的起来，你却丝毫没有办法，就连说几句职责，对上那些在水里泡过的眼睛，都显得特别冷酷似的。 “她们是很可爱的姑娘，才五岁，小的那个经常被我父王逗哭。”罗曼解释道，神色间充满了担忧。 伊萨继续点头同意，两个很可爱的外星人女孩，或许是有五六个软绵绵小爪子什么的，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好奇：“从刚才起，我有一个疑问，你本来就长这个样子吗，外星人没有理由长的和人类一样。” 罗曼奇怪的看着男人，好像头一回见到他似的，然后他止不住的笑了好一会。“这就是我们今天谈心的结果吗？我只是披着人类外壳的外星人……抱歉，我想这里存在着某种误会，我确实是生来就长成这样的，虽然改写过部分基因，但大致跟古人类没什么区别。” “我来自未来。”金发青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就像廉价的科幻电影台词，因为太过常见了，反倒有种黑色幽默的效果。 但男人知道这不是，他见过先前匪夷所思的武器，那并不是军方和军火大佬们可以拥有的东西，如果有这种程度的科技，人类也不至于被丧尸完全攻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告诉他，罗曼所说的就是事实。如果还有未来，或许在外面就有隐蔽的基地，一些人活了下来，人类还有机会。心口传来了怦怦的跳动声，伊萨沉默的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我没法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地球的人类本不应该终结在这个时代的。”罗曼说，然后两人间的气氛一度变得沉默，像是呼吸着夹着铅的空气，沉闷得让人难以呼吸。 “其实比起这件事，我更加关心你把止痛药放哪了，上帝啊，我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伊萨拍了拍青年的脑袋，后者先前那副‘没能拯救世界我很遗憾’的状态看着实在让人难受，那感觉就像看肥皂剧的女孩直接代入成悲剧女主角的身份哭泣似的。 “我建议你吃三颗。”罗曼取出了一排胶囊片，上面写了一段谁也看不懂的化学药品单词。 “一般止痛药两颗不就够了么？”伊萨下意识的问道。 “嗯……这个效用比较低，作用群体不大一样。”罗曼眨着眼睛，像个推销员一样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就算是宠物用也无所谓。”伊萨面无表情的将药吞了下去。 “不，是女士们每个月那几天用来缓解疼痛的。”罗曼小声说道，当男人还在思考那一长串词组的时候，他跳下了后座。 11、Day 11 伊萨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还住在那间祖父祖母遗留下的老房子，墙上的白漆剥落了一大半，没有边界的农场长满了杂草。外面刮起的风吹开了米白色的纱帘，潮湿得让人浑身粘腻不堪。他的母亲端着昨晚吃剩下的速冻披萨放在桌上，手腕纤细，好像没剩下多少力气一般。他的弟弟走到桌沿旁，踮起脚才取到了食物，那个孩子挑剔的皱着眉：“妈妈，这是冷的。” 而他的母亲仿佛没听见，走到了伊萨身边，她皱着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整个好像是冰冷的，却用全身的力气抓紧了男孩的肩膀。“亲爱的，你得去伯顿叔叔那过暑假了，我会带着卡罗尔搬到新家。” 他呆呆的看着女人，看着她茂密蓬松的棕发，她有一张小巧苍白的脸颊，嘴唇很薄，眼睛反倒大得有些无神了。伊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手上提着一个很大的背包，纯黑色的，被洗出了一些浅色的印记，她把背包塞到了伊萨手上。“伯顿马上就要到了，他会带着你去洛杉矶，那可是个好地方。这是你的行李，拿好它做个好孩子。” 卡罗尔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抱住了伊萨的腰，而两只手上都是油，伊萨很不情愿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我不要哥哥走，我们应该生活在一起。”小屁孩用很严肃的口吻叫道，只是眼角几滴泪水出卖了他。 门外传来了货车的喇叭声，大而刺耳，伊萨想要说些什么，虽然他脑子乱得像一团蛋花，他刚张开嘴，卡罗尔就哭了起来，他虽然小声音却可以跟汽车喇叭媲美，由于他抱着兄长不肯放手的缘故，很快就被大人强行抱了起来。 “我不要哥哥走，我不要”那个小调皮鬼哭得很伤心，伊萨看着他在半空中挥舞四肢。 不应该是这样的，伊萨想，我应该说点什么，以后见或者祝福你们搬家顺利之类的，就像电视里面演的那副蠢样。他再度回过头，后面什么也没有，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伊萨想再度退回去看看情况，当他刚踏出一步，就仿佛踩空在了不见底的悬崖边一样，直接坠落了下去。 “你醒了，看上去像是做了个噩梦？”一个人在他耳边说道，拖长的音调让他有些熟悉，又忍不住制止。 “我们在哪？”伊萨深吸了口气，他只觉得头昏得厉害，他身上披着一个灰色的薄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而浑身上下似乎冷得厉害，手脚都毫无气力，好像解开安全带这种事都成了懒得做的项目似的。 天色已经黑了，只看得到天际和地面的分界线，那里是墨蓝色的一片，几乎遮盖住了那轮小的不可见的月亮。寂静而沉重的黑暗笼罩在整个戈壁滩上，车被停在了一片灌木丛里，这些遮挡物很好的阻隔了人的视线。 “如你所见，我们在一个农场。”罗曼的声音透着几丝笑意，似乎过了几个小时他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跟出门郊游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是这样的，我检查了一下那栋木屋里面，稍微清理了一下，现在应该可以使用了。” 伊萨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下离开了靠背，他似乎想要摸出手枪，然而刚刚接合上的右肩却让他整个人僵住了。 “不用那么紧张，搭档，我一切处理好一切了。实际上，你体温一直没降下去，可能是伤口发炎了。”罗曼说。 “也有可能是病毒感染。”伊萨冷冷的说道。 “破伤风杆菌吗？它们效果没那么快。”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什么，让那些死人‘活’过来的病毒，感染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发烧，然后会陷入昏迷，直到死去。等到明天早上，或者午夜，我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就变成外面那些狗屁也不是的东西。”伊萨重新躺回座椅上，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因为发烧的缘故。 “可是你没有直接证据感染上了，我觉得你现在看上去很好，先生，只是脸有些红，身体无力，不适合打架罢了。“罗曼不满的嚷道，他打开了车门，外面的风让病号打了个寒颤。 “你必须留下我一个人，车和其他东西归你，我只需要一把上膛的枪。”男人继续不近人情的说道，冷酷得像是河岸上的岩石，又更像是即将签署离婚协议书的丈夫。 罗曼的回答是直接把这个烧糊涂了还一本正经的人拖下了车子，反正伊萨也没什么力气反抗，半拖半扛地将人带到了那个铁皮制的房子。这里或许是以前给牲畜准备的棚屋，里面堆放了一些铁具，还有个马匹用的鞍具，缰绳和毛毯，一些新的草甸被堆成了一团，铺在地上刚好可以当作临时床铺。 将坐在地上发楞的伊萨推上了草甸，罗曼有些感慨的想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出来的床呢，也不知道睡上去感觉怎么样，他一面想着，一面坐在边上，探了探对方额头的温度。 万一被他猜对了会怎么样，罗曼突然想到，难道只能束手就擒让这个人变成那些毫无意识的怪物。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就难受起来，因为紧张而浑身发热，跟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尽管科学院一直强调共生体并不会影响生物的情感，但是罗曼是清楚的，或许对于别人来说他是合格的继承人，有领军的才能，混迹交际圈的手腕，但仅仅是这样了，那个纳米机器就像身体里寄居的另一个人格，冷静的分析着他所能接收的所有数据。 那种将心悬空，紧张得难以呼吸的反应，被人们称作恐惧，本质上也只是肾上腺素增加的一种反应。这个真是新奇的体验，罗曼想，即使在得知自己可能永远回不到帝国，他也只是伤感而已。 是的，他不会让伊萨这样死去的，或许未来这个男人会在战斗中死去，但绝不是这样，以变成丧尸告终的狼狈死法。罗曼站起身，他走到了铁皮房的正中央，那里在他之前的清理中完全空了出来——一只闯入屋子的僵尸被他打碎在了木桌上，所以不得不将尸体和木头块一起扔到了室外。 “那么，现在开始吧。”罗曼抬起右手，一个蓝色的光点出现在他的指尖，然后如同离开了他的身体一般，这个光点开始扩大，变成成千上万的字符，不断的叠加，放大，在空中交织，它们有一些变成了大小不一的屏幕，有一些化作了起伏着的图表，更多的数据则像行星的外星环，不断的旋转，并且交错，将所有者围在了正中央。 “共生体阿萨托斯启动，对接率百分之二十，最低运行条件满足。”一个柔和的男声出现在罗曼脑海里，这是他从八岁以来最为熟悉的声音。 “好久都没认真办事了，这感觉真奇怪。”青年嘀咕着看着面前的屏幕，海量的，他所知道的以及采集的关于那个病毒的数据正在导入，图表随着海量的计算公式，已人眼所难以捕捉的速度不断向下衍生着，那些蓝色的光打在罗曼脸上，在黑暗里只留下一个完美得近乎冰冷的轮廓。 “容我冒昧说一句，我们正在未知的时间里，我接受不到任何来自帝国的讯息。”阿萨托斯用完全理性的声音说着，大部分时候他就像一台智脑，但罗曼知道那只是一种防护措施，防止研究院以为它是有害的，并且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条条款款之类的。 “那件事可以先推到后面，现在给我专心分析这个病毒，我可不想天亮了之后看见那边爬起来一只僵尸，还长着伊萨的脸。”罗曼没好气的说，尽管是在脑子里和共生体的对话。 “分析完成，病毒代码X，威胁指数D。” “……你确定没短路？还是需要维修一下？”罗曼盯着那些标着感染分析的图表，上面显示人类感染上病毒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零点五。“外面有一大堆这种病毒感染的人类，难道你需要实证下还是什么的。” “分析对象是帝国公民，X病毒针对脑脊膜的蛛状神经感染，在帝国历238年开始，所有的新生儿都有更改蜘状神经缺陷……”阿尔萨斯开始了他最惯用的词组轰炸手段。 “谢谢，你可以闭嘴了。”罗曼知道对方是要恶心自己，以表示他刚才对共生体智商怀疑的不满。 “最后一件事，他感染了X病毒吗？”罗曼看向了另一边，伊萨正躺在那，满头大汗，一副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 “你心跳加快了，殿下。”阿尔萨斯说，在所有者跟它翻脸前它用只有机器才可以达到的语速说道：“是一些常见真菌感染，患者会有发热，头痛，畏冷都是正常现象。” 没有让那个性格讨厌的共生体有说下一句话的机会，罗曼直接关闭了连接，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环形数据一下就消散在了空气里。一定是名字取的不对，阿萨托斯，那是一个关于盲目的，无目的的神祗的名字，真是一点也不适合我的品味，这是罗曼在草甸上入睡前的，最后的想法。（注一） 12、Day 12 伊萨一直听见风声，那种穿过狭窄房屋空隙而簌簌作响的声音，时有时无，让人有一种正在车上高速前进的错觉，他不得不睁开眼睛，那些争先恐后从屋顶小孔射下的光线打在眼睛上，眼前的景物一下都充斥着淡金色的边缘，朦胧中生出一种宁静的感觉来。 男人掀开身上盖着的，好几层的毛毯，拜它们所赐，他就像刚从水里面爬起来似的，喉咙却干的像要裂开，伊萨惊喜的发现了一瓶矿泉水，摆在身旁的稻草上，颇有一副有机产品广告的模样。他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远离那个充满奇形怪状东西的镇上，然后就是他那个处事漫不经心的同伴似乎是来自未来的人，嗯，未来的帝国王子。 这时候想起来，他还是会认为罗曼有某方面的精神问题，不过并没什么关系，整个世界已经滑向了疯狂的边缘，就像陷入了那些黑皮小书里描述的‘天启’一样，传说中无法避免的大灾变。这个时候，就算遇到的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他也会好不惊讶的接受现实，当然也可惜没有，自然更没有人会重新活过来。 他从来不去教堂，所以没有任何愿望会实现也算是自得其所。 推开了这所房子唯一的门，阳光和沙粒毫不吝啬的洒进来，伊萨看了圈四周，十米外的灌木堆里露出了一个尸体的手臂，还有另外一只烂的差不多的赤裸大腿，看上去是他的同伴拖过去的。很奇怪的是，伊萨并没有在那间马厩里或者自己的口袋里找到枪。 那位殿下该不会把自己直接抛在荒郊野外了吧，男人挑了挑眉，做出一个无聊的假设。然后他听到铁皮房另一头传来的水声，随手拿起一个铁条焊成的钩子，伊萨小心的走到了墙体边，前任的主人在此处摆放了一辆割除杂草的大车，这辆车有着一人高的轮胎，最前方由锋利的螺旋形刀片构成。伊萨忍不住打量了一阵，这样的东西，估计可以在丧尸堆里碾压着尸体前进——前提是他发神经去到丧尸扎堆的市中心。 “嗨，”前面传来了罗曼的声音，他站在一个水泥砌成的井口旁，身体在阳光下白的发光——该死的他连内衣都没有穿，大咧咧的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将水泼在身上。 那一头金发由于打湿的缘故变成了更深的棕色，垂落在青年的两颊，在明亮的光线下，尤其是侧面，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像扇子一样的浓密的睫毛，不断滴落的清水显然让当事人觉得不大舒服，一面将长发甩到了身后，他背对着伊萨，打开了水管。 “这真是太棒了，我以为这个星球的水管已经不出水了。”罗曼开心的嚷嚷着，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到肩胛骨，沿着那些漂亮的肌肉的弧度，最后在尾椎的凹陷处滴落。 罗曼或许只有二十岁出头，处于人类荷尔蒙分泌的巅峰期，这个年纪的人只要穿一件五美金的白衬衫就可以精神得一塌糊涂，但罗曼显然高出这个级别太多，让伊萨恨不得将视线移向脚边的一朵小野花，或者远处还在飞舞的黄蜂。 毫不违心的说，这确实是伊萨见过的最为完美的背影，如果罗曼是个妞，看在他那双笔直漂亮的腿上，他一定会思考怎么将关系更进一步，哪怕对方其实是个形状不明的外星人……雇佣兵先生重重的拍了下额头，他一定是还没有清醒过来，才会想出娶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的主意，绝对不是因为长腿……除去这点，这个对象烹饪技术也相当好。 虽然脑子里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伊萨先生还是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处，目光在除草车和青年之间挪移，反正男人早上该有的一点遐思并不会打扰到任何人，伊萨毫无内疚感的想。 “你要加入吗？”倒是罗曼突然回过头问，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大病初愈的同伴：“现在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正常啊，昨天晚上你一直闹着要自杀，还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杀了你什么的，最后还说去陪卡罗尔就这样反复醒过来好几遍，说真的，我差一点就把你打晕了。” “……我为什么要自杀？”伊萨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后者无所谓的甩了甩手，好像对冷水淋浴爱不释手似的。 “因为你觉得感染上了病毒，而且觉得自己会变成僵尸什么的。” “原来是你把枪给拿走了。”伊萨用一副找到罪魁祸首的语气说。 “我起码节约了一发子弹。”青年说。 “我知道在什么时候用它，只是一颗子弹而已。”伊萨低声说道，依旧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然后他补上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我很愿意保管古董枪支。”罗曼关上了水龙头，及胸口的长发交缠在他的脖项，他露出了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那双紫色的，近乎迷惑人灵魂的眼睛日照强烈的时候更像是无机质的水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完美无缺。 罗曼低头看向他的手表，在滞空的蓝色屏幕上敲打了好几下，一眨眼间一件同伊萨相同制式的迷彩服出现在他身上，笔直硬挺，跟刚从商店里拿出来的没什么两样，只是穿在罗曼身上，更有一种可以直接出大牌广告片的错觉了。伊萨还注意到对方直接复制了自己那双棕色磨砂皮的靴子。 这可真是见鬼一样的高科技，伊萨看见了那些在衣物生成钱不断扩散的蓝色粒子，结成了半透明的衣服的形状，最后转变颜色，跟那些货真价实的衣服没什么两样了。 “其实我很想去服装店看看，但是这两天看见的完好的服装也就你身上穿的这件了。”青年扯了身上的衣服，他的潜台词大概就是虽然有些难看，但我还是勉强采用了。不喜欢的话，伊萨想，外面爬的丧尸有很多衣服可以参考的，比如昨天你见到的那个带独角兽图案的小姑娘的裙子。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先去做午餐了。”罗曼说，他又打开了手表，一件粉红色格子的围腰出现在他身上。 “……外面的东西是在哪看到的？”伊萨无力的问道。 “哦，我拿了一本烹饪手册，封面那位女士就这么穿。”王子殿下答道，就像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似的，还把一个毛巾扔到伊萨手上。 ——这里是补完的分界线—— 那辆看似杀伤力显着的除草车还是被留在了原处，它的油厢倒是给了伊萨很大惊喜，整整十升的柴油被他们挪为己用。两人直到午后才慢悠悠的回到旅程中，罗曼从车厢后面找到了一本翻得相当破旧的旅行推荐，相当兴奋的翻阅起来。 “这个湖看起来不错，你去过那吗？”青年在驾驶座上说，他甚至已经在那页上划了小圈 ，然后他继续照本宣科道：“三面环山，附近有很漂亮的枫叶林，十月份的时候，带上情人会是相当……” “我以为你并没有毕业旅行。”伊萨打断了对方，他一点也不想听到罗曼蒂克这个词出现在自己车上，一点也不。 “毕业旅行？伊萨，你看这个镇就在301公路的一个出口，花不了多少时间的。”罗曼在下一刻抬起手，一个有二十几英寸的屏幕从他手表上弹出，上面个叫芮瑟拉的小镇在地图中央闪闪发光，和他们的所在地交相辉映。 “考虑到我们在上一个镇遭遇到的问题，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我的计划是继续往北走，去俄勒冈州，那里人口密度小，天气也凉快一些。”伊萨向后坐了一点，他看向窗外，随着他们离开了东南部的荒漠，一些小面积的植被也开始冒出，当然还有动物，一群非常胆小的野鹿。 先前伊萨看见了不少一些发现汽车踪迹的一拥而上的野狗，待它们跑进后，伊萨有些毛骨悚然——那些犬科动物也被感染了，毛皮斑落，皮肤变成了潮湿腐烂的褐色，一部分的深红色皮肉向外翻起，显然是被僵尸啃食的缘故。它们依旧长大嘴，散热用的舌头腐烂了大半，只剩下黑洞洞的喉管和长了一倍的牙齿。 最后他们加快速度甩掉了这些小怪物，但短短的时间已经让伊萨意识到，被感染的狗并不是什么比人类僵尸好对付的存在，它们不单小，而且灵活，追在车尾后一公里后变成了眼睛看不到的小黑点。 “不用担心，下次我会处理掉它们的。”罗曼看着他严峻的神情接口道。 “罗曼先生，”伊萨扫了眼对方还抓在手上的旅行册，该死的，他难道不知道双手开车是常识吗，看在外星人的份上他可以试着理解。 “嗯？”罗曼眨了眨眼睛，很期待的侧过头。 “就算再讨好我，301公路还是要直走的。”伊萨干巴巴的说道，丝毫不理会后者一副被抛弃的眼神。其实在卡罗尔还小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的表现 。一旦有机会到伊萨这暂住，只要有机会坐上车子就会翻出本旅行手册，叫嚷着要去大峡谷，安吉利瀑布，伊萨通通拒绝了。 他很忙，没有机会带着一个小孩请半个月的假期。 “我以为你很期待见到我。”十二岁的男孩眼泪汪汪的说。 “是的，所以我给你做了牛扒。”伊萨毫不在意的回答。 “我想离开这，离开乡下的家。”卡罗尔咬着牛肉，不开心的嘟囔道，他在高脚凳子上坐着，脚摇晃的很厉害，整个椅子都随着他左摇右晃的，或许过不了一天就会直接散架。“所以如果你带我去很远的地方，我们就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我觉得那听起来很糟。” “不，永远不会。”男孩看向窗外，邻居的屋顶上停留着一大堆叽叽喳喳的鸟，他不动的时候很像两人的母亲，精致，却带着一丝神经质的面容。他像个成年人似的垂眼，低头思考：“我会长大的。” 如果那小子没有去什么毕业旅行，现在就能实现童年夙愿了，伊萨想着，随后因为这个可笑的灵光闪现而牵起嘴角，他会带着卡罗尔走遍整个美国，不是为了观光，也不是躲避人群，而是寻找有人聚居的地方。 “想到什么有趣的？”罗曼这个时候已经将车速提到了一百八十码，在跨过一个坑洞的时候车重重的抖动了一下，后面有什么铁器哐当响了一声。 “等我肩膀好了以后把你直接抛在那个景区，这个主意怎么样？”伊萨露出了弧度更大的笑容，显然他并不常笑，脸都快僵住了，罗曼想，倒是先前发呆的时候比较顺眼。 然而他们的旅程并不像最近的天气那般顺遂，距离俄勒冈还有半天的车程，一个惨烈的声音从汽车前盖传出，这台以牢固可靠作为广告词的悍马终于罢工了。 最近是用的有些狠，伊萨叹了口气，车盖一打开就冒出了白色的水蒸气，稍微检查了一下，似乎是冷凝器没有制冷材料了。 “……我们得走一趟。”伊萨收回了指使罗曼单独前去的想法，他一点都不想跟外星人解释他需要的东西藏在车的哪个位置。上帝保佑，但愿前面有车，伊萨近乎是虔诚的想着。 然后，不那么靠谱的上帝好像回应了他的呼唤，前面一千米的地方，停满了车，一直延展到路面尽头，这些各式各样，车顶上用绳子拴着各色行李袋的汽车整整齐齐的停在路上，车门大多敞开，看上去加州的居民曾在这遭遇了一场世纪大塞车，然后他们纷纷选择了弃车而行，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伊萨掀开了一个宝马的车盖，很新的跑车，如果不是被卡在汽车中间，男人会有一种随手开开的冲动。然后他有些遗憾的发现这个装有冷凝剂的小盒子是完全焊接在机器上的，好吧，德国人。 “罗曼，我需要一个塑料瓶。”伊萨探出身，看着同伴正抬起头，盯着路牌，那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岔路口，上面写着芮瑟拉，20公里。 “这可真棒，接下来我们一定会走这条路了。”罗曼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一台车旁边停了下来，他直接敲碎了玻璃，而不是点开手表上的声波，显然是还记得上次引来的一大堆僵尸的案例。 然而车里却有一只。 被绑在副驾驶座上，捆得死死的，因为看到了活人而不断的抬高头，那条带子似乎卡死了，这个不知道困了多久的活尸可笑的撕咬着空气，好像那样就能满足食欲一般。 “感染程度，初期。症状：牙床变浅，犬齿部分增长，具有群居意识。”罗曼听着资料，他就站在车窗旁边，那个指甲因为挣扎都脱落的手指正向外面伸来。 “我很抱歉，”罗曼说，然后他切断了那只僵尸的前臂，用那本锋利至极的银色长刀，然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像医疗教学图一般清晰的骨骼和肌肉的横截面，这一部分的血肉已经被零下一百度的刀具给冻结住了。 “骨骼增厚了，看上去真不像我切过的变异者啊，那玩意儿浑身软的不像话。”他有些苦恼的思考着两者间的联系，然后带着些期待的眼神看着那只僵尸的脑袋，另外一个当事者继续无知无觉的傻傻嚎叫着。如果能切开……他有些苦恼的想着，然后转头看向了另一面，那处是成林的杉树，在风中的叶片交错着，发出时大时小的声音。 罗曼认为他先前听到了一种吼叫声，非常低频的，不同于他以往听过的来自不死者的嘶吼，并不起眼的冗长叫声，然而却让他警觉起来。 就像他曾经探索过的星球，有一个临近天马座一号的卫星，上面被巨大的植物所覆盖，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安静，足以让人放松警惕的无所事事，然后他们失去了两个军官。在那片遮天蔽日的植被后面，躲藏着一种比探索型机甲更大的巨兽，小刀一样的牙齿覆盖了它有二十英尺长的下颚，擅长伏击，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发出任何叫声，比老鼠更安静，比梦魇更可怕。 王子殿下就这么当着车主的面拿了一瓶矿泉水，还有一袋看起来挺不错的曲奇饼干，失主继续嗷嗷叫着，然后在一道银光后，永远失去了要回财物的能力。 “嗨，我们赶快走吧，希望午餐能在湖边。”罗曼招了招手，伊萨显然已经从别的什么车子里搞到了他要的配件，他已经发动了车子，开到了岔路口上。 在那辆黑色，覆盖了整圈防熊架的悍马开离了公路后，一些细微的震动开始在路面上出现，一些小石子在地上不断抖动，然后一个巨大的爪子踩在了水泥路面上，那是一个有足球一般大小野兽四肢，没有毛，只剩下暴露在外的皮肤和接连不断，还在移动的红色血泡。 13、Day 13 「一旦想起那个周六，我就像是半个身体泡进冷水一样难受。我仍然记得第一眼看见它，我背后冒着冷汗，几乎快挪不动脚的样子，我原本以为在那之前两个月的经历会让我无所畏惧，但是显然是错得厉害。我完全小看了‘那个人’所创造的地狱和他所谓的游乐场的规模，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在地球上出现，过于异常，也过于强大。不得不承认，我很害怕那段时期的回忆，它们扭曲成奇形怪状的样子，然后时常在我脑子里回现。在好几次从噩梦里醒来过后，罗曼也建议我抹消掉一部分，我当面拒绝了这个提议。 」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我并不会拒绝那段过去，虽然它晦暗得一塌糊涂，但其中也有我最不愿意舍弃的一部分——也就是最初遇到某个妄想症的那些日子，我爱他，并且不想失去任何关于他的东西。当然关于这一点，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当事人知道，避免他因为自我感觉良好过度而做出什么傻事。 」 那是伊萨旅途的第六十六天，他的肩膀好得差不多了，于是重新取回了驾车的资格，一面冷冷的给罗曼做出了正确的开车姿势的示范。但是学车的那位先生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上面，他盯着那些插得很随意的路标。 这个叫芮瑟拉的小镇被一大片森林还有一个着名湖泊分割，所有的居住区都被分散在了这片区域，看样子像是片有钱人的度假别墅，非常精心的分成了七八个区，用不同颜色标注在路牌上。 对等的，那条离开镇上的道路也变得迷离起来，或许是植被过于密集，又或者是别的原因，一直表现完美的GPS也失去了信号。而非常糟糕的是，不管是年代久远的旅行手册还是全美地图，都不会画出这样一个小镇的详细地图。 按着经验，伊萨也就选择了看上去还算笔直平整的道路，然而他显然没能体会有钱人的想法，三十分钟后，他发现这条路并没有走上接轨的另一条高速，而是直接到达了湖区，它炸开了部分山体，填平了一部分悬崖，只是为了让人更快到达风景区。他们真有闲钱，有这个功夫还不如修个封闭的要塞抵抗僵尸，伊萨扯着嘴角，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身边坐着另一个世界的有钱人，并且拥有和这个小镇相得益彰的价值观。 “你真是太体贴了，这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罗曼极富诚意的说道，然后跳下车，下一刻就跑到了湖边，还不断冲着伊萨招手。 我一点也不想这么体贴！伊萨咬牙切齿的想，重重的关上了车门。他曾经料想过最坏的情况，比如缺乏干粮，比如被困死在沙漠里，比如感染病毒然后自我了断……但绝对不是带着烧烤架在富人区里吃烤香肠和马铃薯，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对末日逃亡的认知。 然后他的同伴直接扔了一些不知名的蓝色可燃物，炭火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升了起来。这是不对的，他皱着眉看向罗曼，后者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亲爱的，你可以把黑椒汁递给我吗？” 伊萨转过身，他对那个好太太牌的调料印象深刻，毕竟是从一大堆僵尸堆里脱困出来的，所以毫无迟疑的找了出来，然后看着罗曼用堪称教学模版的动作在洒调料。 “……你难道紧张不起来吗？”伊萨坐在一边的草地上，湿软的地面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就算一会来一只变异者，我们还是得先吃饭才行。”罗曼拿着夹子取出两个圆乎乎的土豆，挤上沙拉酱后塞到了伊萨的盘子里。 “其实我想过很多，”青年突然说，他神情严肃，就像伊萨熟悉的那些位高权重者的神色，就这么看着，几乎想象不出平日里的模样了。“我可能会永远呆在这里，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想到任何回去的办法。但是我又想了，其实这里也有好多必须得做的事情，比如，到底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改变了历史，我想知道，说不定还要让地球恢复原状的法子。” 考虑到王子殿下平日不是吃就是玩的德行，伊萨几乎要为这番发言鼓掌了，如果不是下一秒，他几乎要为那个帝国的未来感到欣慰。 “但是这些事情听起来都太远了，所以还是先好好旅行再说。”然后罗曼啃着土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望着远处的湖水，如果照张像的话，大概可以写上芮瑟拉一日游之类的感慨。 伊萨有些麻木的一起眺远，其实这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这个叫做大熊的湖泊有着宝蓝色的表面，倒映着四周的小山，有一种平静得让人感到不安的祥和——当然雇佣兵先生也知道是自己的职业病发作而已。 “好吧，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我觉得这个病毒是未来的产物。”罗曼说。 “我讨厌未来。”伊萨咬了一口未来人士烹饪的香肠，味道倒是不错。 “前两天我检测过病毒，感染源……”罗曼放下了餐具，猛然站起身，看向南面的一片树林。一些蓝色的粒子在他身边浮动，它们就像是空气中的有色浮尘，但是却不断的随着某种频率抖动，变换，最终显现出一头熊的模样——大概曾经是只熊——它的前肢显得异常发达，几乎让它的背部高高隆起，而这只被病毒感染的怪物的脖子更像是消失了，萎缩成头的一部分。 “还有八十尺。”随手让那个三维图像消散在了空气里，罗曼向着林子走近了两步。 “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赶快上车，我们离开这里。”伊萨气急的说道，他已经打开了车门。 “来不及了，它的速度很快，在山路上我们没有开车甩掉它的可能。”那把银色的长刀已经被罗曼取出，他朝向的位置，已经有衫木倒在了地上，巨大的树冠不断下坠，一面发出连续的断裂声。 “你可以现在把车开走，那个东西并不足以杀死我，而且我也很好奇，这个病毒‘进化’的极限值。”罗曼回过头，在这种时候，他特别能让人感觉出什么帝国王子的架势。就像那些永远保持优雅的世袭贵族啦，即使叫人去送死也说的冠冕堂皇，毫无缺陷。 不过就罗曼的情况，他完全是让自己去送死也毫不在乎。伊萨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读作风度，写作白痴的作态。 “这种舍己为人的桥段一点都不适合你，主角先生。”伊萨恶狠狠的说道，他将武器袋扔到了一旁，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散弹枪。 “我就知道会这样。”罗曼叹了口气，他取出了一个挂坠盒，上面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留着这个，万一有危险的话，按下最上面的按钮，它能救你一次。” 然后最外围的树木开始向外倒塌，一个属于野兽的头部渐渐显露，其实用怪物来形容更为准确，那东西的脑袋可以跟大象媲美，同时生出了三对复眼，依次长在原先两颗眼睛的上方，那是些黑溜溜的，还带有部分眼白的玩意儿，注意到湖边的两个人类，那三对，应该是四对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猎物，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邪恶的味道。 它兴奋的探出了舌头，天知道那玩意儿怎么长成了一整条又长又粗的东西，然后这怪物就这么冲了上来，用着比赛马场的金牌冠军还要快的速度。就像大多数丧尸化的动物，它浑身缺乏皮毛和脂肪，只剩下刚好包裹骨骼的肌肉，那是些半腐烂的棕褐色皮肉，有一些破碎的部分倒挂在它身上，随风晃荡。 隔着那么远，已经闻到了那种混合了野生动物的骚气和腐肉的味道，伊萨有些庆幸自己吃的并不饱。他抬起枪，这个沉重的家伙口径很大，那些铅弹直接打在了怪物的肩膀上。 但那东确实太大了，这些子弹或许能在它身上留下几个小洞，但并不能让它改变方向或者停止攻击。 一些蓝色光束已经朝着那怪物飞去了，自从遇到了罗曼，这些未来的武器也变得稀疏平常起来，按照青年的说法，他所有装备，包括枪支和手表，都是由一种称之为外粒子的物质所构成，它们本身是密度很高固体，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化成气态，在攻击的时候爆炸。 即使是罗曼的武器，也仅仅在那头僵尸身上留下更巨大的洞而已，那玩意儿的头被打去了一半，里面像是鲜红色和白色的混合物，脑浆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随着它剧烈的跑动不断滴落，然而它却仿佛没事一般继续行动，距离站在前面的罗曼，几乎是一挥爪子就能直接放进嘴里的距离。 那个平时跑起来不像人的家伙是吃撑了吗！他如果想要体验一下熊掌余生这种环节我一定不会救他，伊萨紧紧盯着那半颗头颅，散弹打在上面就像是炸开了花，然后那些红红白白的东西随着重力坠落。 直直穿过了罗曼了身体。 14、Day 14 就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咽喉，有那么一刻，伊萨屏住了呼吸，他睁大眼睛，瞳孔因为肾上腺素的分泌而收缩。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在他还没意识到那点粉色的脑浆为什么会穿过罗曼的身体，那个黑色的，布满倒钩还有暗红色爪子的熊掌就这么拍在了青年身上。 那怪物太大了，于他而言，一个人类的大小就像是个能够随意拿捏的布偶，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就可以碎成布条和棉花团。那些足足有匕首长度的利爪穿过了罗曼的身体，好像下一刻就可以直接将他摧毁。 虽然相处只有六天，伊萨从来不了解另一个人的世界，也不愿意去了解，那个不知道是哪国蹦出来的殿下，虽然他絮絮叨叨着奇怪的未来，感慨着路边的糖果店，但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同伴了——当他在的时候，伊萨甚至可以感觉到末世前的那点悠闲的空气——即使他可以继续独行，到北方，甚至跨越国境，再也没有像罗曼一样的人了。 伊萨想，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同伴一定回不来了。 当这个念头出现，他甚至生出了和面前那个怪物拼一场的想法，先不提那玩意儿有小山一样大，还杀死了罗曼，而且它的脑浆都快掉光了，依旧活蹦乱跳的——天知道要怎么彻底干掉它。 那只巨大的爪子抽了出来，但并没有血，就像是在一个塑料模特上穿洞一样，那具身体没有弹性，身体中央是四个空荡荡的大洞，然后它们的边缘出现蓝光，就像先前罗曼使用过的那些一样，这些洞口逐步扩散，一面变成蓝色的颗粒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真是个混蛋，连我都骗过去了……伊萨在心里骂道，他像往常一样的抬起枪，那只巨兽猛然抬起了它的前肢，用仅剩的鼻子和嘴巴大吼着——一个人影在它后背显现，罗曼拿着剑，跟伊萨初次见到他一样的整洁漂亮，银色带有繁复花纹的剑柄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大半的剑身已经埋在了变异兽的背脊中央，估计是脊椎的位置。 怪物扭动着身子，它完全站了起来，似乎那点丧失的痛觉恢复了一丁点，伊萨从它的叫声里几乎可以听出点痛苦的意味了——罗曼直接拽着剑向下，那个像艺术品一样的武器并不如它表面上那么不实用，它直接向下切割，笔直，毫无阻碍，将巨兽的背脊从中间分开。 作为配合，伊萨默默的填充了一次弹夹，他终于将那个一直怪叫的嘴巴和缩在身体里的半颗头轰成了血洞——虽然后者还是在拼命摆动四肢，但也聊胜于无了。 罗曼跳了下来，他直接站在了水面上，就像如履平地一般走到了岸边，在他身后，那只怪物依旧在疯狂的摆动，激起高达数米的水花。 “它会死吗？”伊萨看着后面的热闹景象，怀疑的问道。 罗曼微微皱着眉，显然对自己一番努力的结果不是很满意，“也许会，我完全割开了它的脊椎，那东西太臭了，我不得不扔下了那柄剑。” “那么，你可以解释下怎么从原地消失然后再像变魔术一样跳到它身上的吗？我以为你死了，差点就要开着车跟那个鬼东西同归于尽。”伊萨说，他就是有种面无表情的说完一大堆词组质问人的能力，看上去就像要将人直接结果掉一般的冷硬。 罗曼无辜的睁大了眼睛，那感觉就像卡罗尔，伊萨那个砸坏邻居玻璃的弟弟，因为里面住着的希斯罗先生咒骂克他们的母亲。“我只是用外粒子做了一个拟态，然后在用另一部分粒子隐形，它看上去只会横冲直撞，一个简易的靶子，我想那大概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所以我也是个看起来只会用蛮力的蠢蛋吗，伊萨没有说话，蹲下身，在武器包里翻找起来。 “等等，你生气了吗，伊萨？”罗曼跟着一起蹲在地上，看着男人将武器一件件摆在地上，罗曼说：“我并不是有意瞒住你的。” “放心，我从来没有担心你。我只是怕一个人无法杀死它。”伊萨拿起了几个手榴弹，他一点也不想放着一只杀伤力强大的僵尸在他面前‘活蹦乱跳’下去。 “……可以等等吗。”罗曼的声音听起来柔软，又带着小孩子似的鼻音。 伊萨并没有看向青年，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双能够夺人魂魄的紫眸，但他还是心软了——他开始觉得自己说了重话，这一点都不像他，男人想，同情和软弱，这些会慢慢谋杀你自己——但他还是转过头：“其实我也……” 然后他收回了视线，尽管罗曼那副期待的神情就像是最好看的平面广告。是那个没有头，断了脊椎的怪物，他似乎从死去活来里恢复了过来，又迈动四肢向着岸边走来。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脑子里全是狗屎的病毒发明者。”罗曼说，他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而那些蓝色粒子开始在他周身漂浮，或许还有一些杀气也跟着一块冒了出来。他就这么站在岸边——伊萨准备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拿起刚才还没吃完的午餐什么的，欣赏王子殿下的战斗，他再也不会为这个遥远未来的人形兵器担心了，那实在太蠢了。 那个怪物就像直接扑在了一道透明的墙壁上，伊萨看见了一些蓝色粒子结成的六角形屏障，就像蜂巢一样有序的排列在那。 罗曼抬起手，放在那些与怪物接触的粒子罩前面，漂浮在他身边的粒子仿佛突然得到了命令，直接向着他所指的方向涌去，几乎在下一刻，那个没有脑袋的大家伙就被这暴涨的蓝色海洋吞没，显得格外的霸道野蛮——在伊萨心目中，它们平日里最大的用途就是给罗曼换套衣服。 当那些颗粒开始退散，变异兽已经定在了原处，保持着张开前肢，伸长身体的模样。青年则慢悠悠的向前走了几步，这一次伊萨看见他脚下的六角形屏障，伴随着他在水面上的步伐，不断出现，消失。 然后罗曼向着那堵肉墙踢了一下，就像年轻人随意发泄烦恼一样，但那显然不是——那个怪物，就像是块易碎的人造水晶一样，碎成了几千块几何形碎片接连掉入了水里。 这已经超过了人类能够达到的范围了，伊萨有些惊异的看着那些被速冻的肉块，它们即使超过了负一百度，也没有理由像最劣质的玻璃一样碎掉。罗曼走了回来，手里捏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冰块。 “感染阶段：中度。症状：病毒从脊髓向外延展，形成集合感染块。”属于阿萨托斯的，温和得毫无侵犯性的声音在罗曼脑子里回响，然后它接着说道：“您完全不需要用百分之四十的对接率对付这种程度的感染体，实际上如果采用激光，也可以完全毁灭掉感染块。” “我以为你喜欢出来活动的感觉，阿萨托斯。”罗曼回道，他一直觉得某个共生体一直喜欢跟自己唱唱反调什么的。“如果我把对接率调成零，你就直接关机了，亲爱的。” “一切都从殿下的利益出发，虽然这是您的意愿，但是在没有护卫的情况关闭我并不是最优选项。而实际上，我还可以给您一些关于和伊萨先生相处的建议。”阿萨托斯说，那语气好像他只是一个知心的长兄，要给予弟弟一些交往朋友方面的意见。 “我从来都不认为你可以社交。” “我一直用模拟器，要知道伊萨先生刚才可是要对您表示关心，真抱歉那个低等生物打断了……” “再说一个字，我一定彻底关闭对接率。”虽然是思想上的连接，罗曼确信自己那点威胁已经很好的传达了过去。“继续研究X病毒，分析出一切有可能制造它的机构和个人。一定有人提前来到了地球，将这个没用的垃圾在‘过去’扩散了。” 其实那样的聊天前后也不过几秒，罗曼已经走到了野餐的烧烤架边，他向着伊萨展示了那个冰块——里面包着一个充斥血丝的球体。“病毒在僵尸的身体里生长成这样的集合体，所以即使毁灭掉小脑和脊椎都没有办法让它们停下来。” “正常人没有办法杀死它吧。”伊萨指的是那个肉块，他还记得上次里面跑出来的蜘蛛。 “按照现在的科技，恐怕是的。”罗曼说，然后他看到伊萨皱着眉思索，于是继续道：“但是这种程度的感染并不是每次都有，应该有诱发条件，说不定只是感染了一只刚好发情的熊呢。” “这一点都不好笑。”伊萨翻了个白眼，他几乎意识到，在这种等级的战斗面前，他完全是没有帮助的，并不是单单指变异兽的强悍程度。而是罗曼，作为一个人类（他自称的），可以轻松的碾碎这些怪物。伊萨突然想了解那个未来，在那个世界，大量的集团都拥有这个时代难以想象的力量，那究竟会是怎样的战斗。 15、Day 15 在很久以后，隔着无数的时光与空间，几乎没有人能够想到，那个无时无刻不在阿尔方斯三世身边的男人，是一个来自远古地球的人类。他没有贵族姓氏，身份成迷，拥有击溃教宗国十字军团的显赫战功，同时永远是陛下最为信任的帝国元帅。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不可一世的将领，曾经在末世里漫无目标的旅行，等待着命中注定的死亡。 即使是当事人，在当时也不会猜到，有一天他会指挥着数以千计的战舰和机甲，穿梭过星辰与战火，以星图为棋盘，在宇宙和外围空间中作战。那个时代的人只能在那长串的战记表上仰望他的名字，一面感叹着帝国似乎永无边际的疆域。 不过眼下，伊萨只是一个在胡思乱想的男人，消瘦的脸上带着些胡渣，只是身形挺拔，那些参军时候遗留下来的老习惯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同时也保留了比常人更高的警觉——他看向身后的树林，那里的小灌木摇晃了几下，几片枯黄的叶子跟着掉落到地面。 很可能是只野兔，但绝对不是僵尸，它们没理由学会了埋伏这项技能——除非那些坏死的脑部也得到了充分开发——伊萨想着，拿着枪走到了林子里，林间只有植物腐烂的味道，不难闻，脚踏在那些松软的落叶堆上，男人直直走到了一棵大树旁边。 “出来。”伊萨说。 一个女孩从粗壮的树干后探出身，她警惕的看着男人，目光停留在对方手中那把漂亮的散弹枪上。她穿着一件松垮的短袖衬衫，脖子上挂着乱七八糟的金属链子，耳朵上也是，看上去像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我只是过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女孩配合的抬起双手，那对细细的手腕在半空中颤抖，她抬高眉头，看上去特别无辜和无助。 罗曼也跟了上来，他简直就像青少年救助机构的工作人员一样，用那种特别温柔的语气感叹道：“天啊，你居然一个人在这里，不用害怕，我的同伴只是看上去有点凶。” 伊萨依旧举着枪，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似乎他见到每一个人都会拿着武器对着——任何能在末世里活下两个月的人都不会简单，这一路上他不单只是遇到精神病患，还有在道路上抢劫的流匪，他们杀人，抢走物资，简单得就像吃饭睡觉一样。 “拜托了，警卫官先生，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你难道要跟她决斗吗？你从来没有这么对我……”罗曼说。 “我听到了很大的声音，就顺便过来了，我家就在这附近。”女孩补充道，她看上去特别干瘦，似乎仅有的营养都用在了身高上面，头发则染成了奇怪的灰粉色，剪得层次不齐的。伊萨注意到她还画了眼线，脸颊干净得不行，显然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男人放下了枪，问道：“你一个人住？” “还有我的堂弟和奶奶。”女孩小声说道，然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们家是经营罐头厂的，吃的东西很多。”她眼睛笔直的看向伊萨，好像说的话句句属实一样。 只有老人和孩子的罐头厂，伊萨挑了挑眉，在食物不多的现在，这样的地点简直就像是散发着诱人味道的毒品，任何活着的人类，恐怕都会生出夺为己用的冲动——这简直美好得像一个事先设计的陷阱。 某个笑嘻嘻的青年半低着头，用那种女人都会喜欢的语气说着：“我是罗曼，那是我朋友伊萨，很高兴认识你，可爱的女士。” 伊萨沉默的看着前面已经聊起来的两人，那位叫卡莉娅的女孩似乎同意带着两人前往不远处的家里，按照她的说法，那做叫幸福农场的罐头工厂专门加工附近河流里的鱼类，位于离这不远的支路上。 思考了片刻，男人决定带上身后的武器包，这个动作只花了半分钟，当他回过头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姑娘已经拿着一把弩顶在了罗曼腰上。 应该说，我就知道会这样吗。伊萨看了看天，扔掉了手中的枪，当然他一点也不担心那个被未成年挟持的王子——除非对方愿意，一个小姑娘是不可能用武器对准她的。 “所以我喜欢成年人，他们总是当我是小孩子。”卡莉娅露出了一个笑容，和她的威胁人的动作截然不同，显得天真又纯粹。 “你们看上去像是军队的，先生们，带着这么多武器要上哪去？”女孩腰间有一个松垮垮的皮革袋子，显然她的武器就是从里面抽出来的，十字驽，全金属外壳，足以打穿人的头骨。然后她抬起头看了看英俊的人质，又补充了一句：“唔，你应该只是个小白脸。” 有的时候女性的第六感真是太棒了，伊萨面无表情的赞同，但愿罗曼赶快结束这个游戏，否则今天的行程就彻底沦落成跟小姑娘过家家了。 “实际上，我们迷路了。”罗曼说，他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反抗的样子。“我和伊萨对你的家并不感兴趣，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欢吃鱼罐头。” “我不能就这么放了你们，我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的家，然后干掉我。”那姑娘说，在她这样的年纪，大部分的女孩只会考虑购物，隔壁班的男孩，还有冒着粉红泡泡的恋爱小说，而不是思维模式像一个经历战场的老兵。 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伊萨想，他扭了扭被捆在背后的手腕，这样带着敌人回家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主意——他和罗曼被小姑娘用绳子套在一起，然后由卡莉娅拿着十字弩走在后面。 “往左边走。”女孩说，她似乎在这片林子里布置了不少陷阱，伊萨先前看到一个僵尸被倒挂在树干上，卡莉娅直接松开了绳子，那东西脑袋着地的摔死了——这几乎是伊萨看过最右创意的爆头方式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一条支路，几栋连在一块的白色的铁皮房很快就出现在路的尽头，上面用绿色的，圆乎乎的字母标上了幸福农场，看上去有些滑稽。这的确是片不错的藏身地，伊萨不经意的打量着那扇不锈钢滑门，电动的，已经被死死固定在了地面，他们从一侧的小门走了进去。 “好了，接下来由你来回答问题，你隔壁那位显然很擅长骗女孩喜欢。”卡莉娅对伊萨说，她坐在一个椅子上，手里捏着武器。“第一个问题，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 伊萨已经想好了各种各样的台词，但是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一个，沉默了一会，他说道：“罗曼是我弟弟。” 女孩一脸不信的表情，她眨着眼睛看了看两人：“他明明是个英国佬，怎么可能是你的弟弟，你可以找个好点的理由吗？” “同母异父。”伊萨冷冷的补充道：“他和母亲搬到伦敦住了几年。” “这听上去真不利于发展兄弟友谊，你说是吗，罗曼先生。”卡莉娅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一样点点头。 “你真是个聪明人，如你所见，我哥哥经常教训我什么的，但他一直是个心肠不错，你会喜欢他的。”罗曼配合的说道。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们，你们看上去就像是同志酒吧的基佬。”女孩烦躁的说，她就像个不安的猫科动物，掉下椅子，在房间里踱步，然后突然传来的机器轰鸣声让她终于炸毛了。“科林你个蠢货，你又打开发电机给电脑充电了！以为我不在家吗？你以为我还会给你吃玉米罐头？永远不会了！” 她愤怒的大吼，脸颊都发红了，然而另外一个人却呆在楼上说道：“嘿，你必须上来一趟，我刚才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我保证你看到了以后会把所有的玉米留给我。” 卡莉娅带着两个高个子男人怒气冲冲的踏上楼梯，她踢开了一扇半掩的木门，那间乱得出奇的房子连窗帘都没有拉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惨白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和墙壁差不多的色泽。 “我用录音机截到了一段电波，但是那个古董太老了，用了几分钟就坏掉了，不过我把它们录了下来。”叫做科林的年轻人甚至没有回头，他点开了那个音频软件。 “我们是科伦林援救基地， ，这里拥有完善的社区和武装，提供庇护所，食物，保护以及救援，只要你还在外面，并且没有受到感染，就可以来找我们。地址是科伦林第三制药厂，天堂鸟路99号，罗斯堡，俄勒冈州。” 那是段带着刺耳交流音的录音，但是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更像是一段动听得还想再重复几次的美妙音乐。 16、Day 16 “并不止这段录音，我还找到了一些资料，这个药厂看上去真是个相当安全的地方。”科林将笔记本放在众人面前，那是一份网页记录，中央是一张俯视图，其中的建筑是最简单的白色几何结构，绿化面积多得出奇，最外围是又厚又高的水泥墙壁。 “它看上去更像个军事要塞。”伊萨说。 “噢，这后面两位是怎么回事？”科林瞪大眼睛，用那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卡莉娅，你已经到了要带男人回来过夜的年纪了，还是一口气两个。” “很遗憾，那不可能。”卡莉娅一手拍在男孩的脑门上，她狠狠的踹开了地面上的杂志和光盘，“要我说的话，你们三个倒可以到同一张床上做你们想干的事……人类一定会终结在基佬的手上。” 她充满预见性的发言让屋里的三个男性都沉默了，科林摸了摸鼻子，他有些窘迫的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能喜欢卡莉娅以外的所有姑娘，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科林。” 然后他继续兴趣昂然的抽出了几份文件，它们被塞在一双球鞋下面，非常显眼。“这是那个药厂的资料，二零一八年开始修建，半年前竣工，所有者是罗姆查尔德家族，对外宣称研究生物方面的制剂，小白鼠实验一类的大概。关键是，他们非常有钱，旗下所有的公司都没有上市，完全能建造出一个像样的基地。” “听上去很不错，会有很多人在那里吗？”罗曼附和道，他已经拿起了那份资料，像内部人士一样同科林指指点点起来。 “嘿！”女孩在另一头叫道：“你什么时候挣脱手铐的，该死的，我一点也不想和你们一起上路。”但卡莉娅也只是嘴上说说——她解开了伊萨的双手，狠狠的瞪着那些围在一起讨论路线的男士，虽然她还是个将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但她也明白，为了活下去到达那个基地，这一点忍耐并不算什么。 按照卡莉娅的说法，那条离开镇上的道路已经被一个月前的泥石流给堵住了，她一面说着，一面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科林，后者当时并没有一起出去，这姑娘独自走了三公里。要知道外面不单单是行尸，还有奇形怪状的变异者，也不知道她的运气多好才能一个人活着回来。 所以他们唯一的出路只有流经镇上的克拉玛斯河，挑个遗留下来的船只什么的，离开加尼福尼亚再作打算。 “我会花些时间打包行李，后面的仓库有各种口味的鱼罐头，我不建议你拿大蒜口味的，伊萨先生。”科林取出了一串钥匙，他有些痛苦的扫了眼蛮地的杂物，好像他要跟那些黄色杂志和限量版DVD决斗一般。 “那个仓库就在走廊后面，转角的第一个房间。”科林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和他满屋子的藏品比起来简直是小的出奇，他没有回头，似乎丢弃私人物品这个项目已经让他去痛不欲生。 伊萨并没有安慰他的打算，毕竟年轻人总是有些奇怪的想法，就像卡罗尔曾经想着要和他一起跑到全世界旅行……男人突然顿住了脚步，那一天，他一直盯着情报网页，那个孩子似乎嚷嚷着要带上他去参加毕业旅行什么的，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毕竟没有人会带着大十岁的兄长毁掉整个最后一点大学生活吧，伊萨想，他只把那当做一句简单的玩笑话。 但现在回忆起来，某个叛逆期的青年似乎就这么生气了，所以才招呼也没打的离开——如果当时他不是那么忙，如果他能答应那个幼稚的邀请，他一定不会让卡罗尔去什么森林公园，但也只是假设罢了。 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男人神情冰冷，一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让他脑子有些发晕，他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并没有注意地面那块长条木板，而是看向那扇铁门，101室，伊萨很快找到了那把钥匙，拧动着推开了门。 里面坐着一个人，然而光线并不是太好，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那个人似乎岁数有些大了，她穿着一条厚厚的裙子，上面还有毛线披肩，头发是银灰色的，散乱的扎在一起——这似乎是卡莉娅最开始提到的那位奶奶，伊萨想着，他以为那原本只是小骗子顺手编出来的故事。 男人走进了两步，他有些不理解一个老人家怎么会在这样的房子里织着毛衣，光线不好，而且还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他扫了扫四周，空旷的没有任何东西，显然是他走错地方了。 他看着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老人家，尽量放低声音问道：“打扰了，请问仓库在哪里？” 然后他听到了咳嗽的声音，非常严重，撕心裂肺的那种，伊萨甚至想走进两步帮她一把——那位老太太转过了身，依旧是那种不间断的喉管内部发出的响声，实际上把它称之为嘶吼更为恰当。 那是伊萨每天都能听到的，属于死者的声音。 她的皮肤已经皱在了一块，紧紧的贴在脸上，下眼皮耸拉着，露出棕黑色的内眼睑，那是年老也不能产生的脱水感，只有死亡才能让人变成这样。那双同样干枯的手上拿着两根银色的毛线针，还有一些粉红色的线团，好像她只是一个慈祥的，为孙子们做衣服的长者一样。 在转换成僵尸的时候她已经太老了，或许是腿脚不灵便，这个不死者走得很慢，她长开嘴，里面只有空荡的牙床。 伊萨暗暗骂了一声，他抬起枪，准备送这个老太太的一程。 一只手猛然从身后拽住了伊萨，一下子将他拖出了房间，然后关上了101室的门。科林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外头，他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我忘记这块门板掉了，很抱歉，你不能进去，那是我奶奶。” “曾经是。”伊萨拉开保险杠，身后的铁门传来了阵阵的拍打声。 “她现在也是，她什么也没有做过。”科林反驳道，他眼圈发红，因为剧烈运动的缘故，他的脸色倒显得正常很多了。“那段时间我很害怕，不敢出门，卡莉娅也每天神神叨叨的，像个精神病一样，只有奶奶照顾我们，然后有一天，她被感染了。” “她很平静的告诉了我们两个，然后把枪交给了卡莉娅，她说她余下的时间不多了，想给我们织两件毛衣过冬，她那时刚织好了一半……然后她醒过来，我们发过誓要送她和爷爷见面。”科林有些断断续续的说道，他擦了擦眼睛，有些无奈的笑道：“很愚蠢是吧，只要看着她在没人的时候，就会和以前一样，用同样的手法织着衣服，我就会觉得她还活着，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那只是她残留的一点意识而已。”伊萨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把手重新放在了门上。 “伊萨先生，如果你最亲近的人变成了那些东西，你能亲手杀了他吗？”科林抬起头，大声问道。 男人停住了脚步，他想起那个连尸体都找不到的年轻人，如果有一天，他看见他，浑身脱水，脚步迟缓，用死者的空洞的眼睛对着自己，他能用这把枪终结卡罗尔最后一点残留的痕迹吗。他没有答应那次旅行，也没有第一时间赶去救那个人，他这样一个将青年推向毁灭的人，是否还能毫无顾忌的向着受害者开枪，他不知道。 “我只是想让她一直呆在这里，这样就好了。”科林小声说。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罗曼，也不知道他是从何时站在这的。 他依靠着墙壁，阳光只照在他的下半张脸上，罗曼微微扬起唇角，这让他看上去像是阴影里潜藏的魅魔：“病毒依靠人的感官来捕食猎物，所以它保留了感染体的视觉，听觉，嗅觉以及运动神经，但是那些所有关于回忆和思考的部分已经完全坏死了，你们所见到的所有僵尸的活动，不过是为了捕猎增加的技能。” “也就是说，她伪装成一个人类，在那织毛衣或者干些别的什么，使你们放松警惕，然后在展开捕食。”金发青年冷冷的做出结论，他推开了门，那个行尸已经坐回了原处，开始理着脏兮兮的线团。 他抬起那把小巧的手枪，是伊萨一开始给他的那一把，直接打在了它的额头，那个被科林称之为奶奶的东西，重重的跌下了椅子，一直紧捏着毛线的手也最终松开了。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活下去，”罗曼转过头，他看着男人的眼睛，像是在分析数据一样，仔细而毫无遗漏。“我不知道你会把什么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但千万别那么做。你只要告诉我，一切都会妥善解决的。” 17、Day 17 如果把时光倒转两个月，这个叫做熊鼻子的码头会是一个非常漂亮，且适合度假的地方。它曾经有着米白色外墙的木屋，鹅卵石铺着的小道，遍地开着橘黄色的野花，还有成群结队的游客——当然现在不同往日，那些墙壁上有很多血，还有一些乌黑的手印，而遗留下来的僵尸则伫立在草地上。 它们大多是残缺不全的，最柔软的腹部和大腿只剩下骨头和残留的白色肌腱，那些是行尸最喜欢的部分。然而僵尸既不是豺狗，也不是食腐者，它们不会把猎物啃得一干二净，那个病毒使它们的可悲的脑子里只剩下追逐鲜活人肉这个意图——这也是它们以几何速度扩散的原因，僵尸只会将人咬死，然后便放弃已死亡的猎物，继续漫无目的的寻找下一个，以及无数个以后的猎物。 直到胃部和肠道被鲜肉充满，继而破裂，它们也不会有饱足感，像极了那些炼狱被惩罚的暴食灵魂，饥饿永不停止，同时也因为永无止尽的欲望而哀嚎。 “看见那些船了吗？”科林抬了抬他的帽檐，那个宽大的棒球帽并不那么适合他，反倒显得他更加瘦小了。“它们是属于‘皇后区’的有钱人的，他们跑得可快了，根本没用上这些游轮。我们只需要其中一辆……就可以有一个奢华美妙的旅程了。” “我们只需要一辆快艇。”伊萨看着河面，那头的船乱七八糟的堆在水上，就像回收场的废弃金属一样，看样子，曾有人抢夺过那些船只，很难确定哪一辆还能顺利的开出码头， 男人看了下他的队伍，身边是一个脑子不那么正常的外星人，正抬头看着一个飘扬在半空的彩虹色横幅，后面两位还是最让人头疼的未成年……伊萨无奈的收起目光，开口说道：“我会一个人去那片事故区，你们在这里好好呆着，不准引太多怪。”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罗曼说的。 “什么怪？”科林奇怪的看着两个大人，当目光触及到那个金发青年，他像见鬼了一样的扭过头。 “游戏术语，具体你可以问问罗曼。”伊萨说，头也不回地向着僵尸较少的河滩上走去。 罗曼就像没有察觉到男孩紧张的情绪似的，他指了指最近的一只行尸，对方的半个小腿已经不见了。 “我把这种程度的僵尸称作低级小怪，瞧。”他说，然后像教学示范一样，一枪打在了那玩意儿的头顶。 尽管他们离丧尸群的正中央还有半里远，但一声枪响还是吸引了好几个无所事事的死者，它们张合着嘴，一摇一摆的向着三人走来。 “然后，这就是引怪。”罗曼说，回头看着两个竖起毛的人类幼崽。 “你答应过他不会引怪的，”卡莉娅压低声音说道，她像骄傲的抬起头，瞪着笑得一脸无害的罗曼。“我一定会告诉伊萨，你差点害死我们。” “我说过了，不用像看杀人凶手一样看着我，年轻的先生女士们。”罗曼无所谓的摆摆手，然后转过身，卡莉娅和科林被他吓了一大跳，那把枪就这么对着他们，然后擦身而过，打中了一个穿着橘黄色消防服的僵尸。他就这么面色如常的，向前走了两步，扭断了另一个丧尸姑娘的脖子。 科林呆滞的看着这个漂亮的男人，他看起来就像大都市里的有钱子弟，只会用数不清的美金和家世过活的那种人。但实际上，罗曼比那些人可怕得多，他就像看待家畜，或者更不值得一提的虫豸的方式处理那些僵尸，好像忘记了它们曾经是人类的现实。 “对你来说……难道这就是个游戏吗？”科林低着头，看着一只奇怪的虫子，那或许是只蝗虫，但是因为感染了病毒的缘故，长出了完全不符合比例的巨大口器。 “曾经是，但当我意识到，它就是现实的时候，我不得不认真的对待。”罗曼说，他的金发披散着，当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以后，那副精致的面容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从病毒侵占人类的大脑开始，那些东西已经不属于人类了，它们在抢夺所有属于我们的一切，房屋，土地，商品，还有生命。如果你还抱着任何一丁点的怜悯，那你的人生已经结束了。”罗曼看着那个瘦小的男孩，对方的肩膀几乎不停的颤抖。 “人类能够占领地球，美国人能够占领北美洲，所依靠的都不是同情和爱意。一切都是为了欲望，征服土地，征服民族，征服自然，然后才有了今天所有的造物。如果你放弃作为人类遗传里最重要的一点，你便无法继续活下去，更没有机会跟那些死物争回属于你的一切。”那是一番听起来很奇怪的话，但从罗曼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几乎就像是真理似的，好像那些善良和仁慈都成了多余的东西。 卡莉娅有些担忧的看着科林，她了解这个堂弟，他胆小得连虫子都不愿意杀死，病毒爆发以后，他就再也没出过门，一直呆在家里，像一个下肢瘫痪的病人一样。她曾经想着打醒他，或者拖着他出门，但是那又能有多大用处呢，科林可能会死，可能会继续躲起来。 所以她没有阻止罗曼，相反的，她倒是希望科林能听进去一丁点，不要再像个小女生一样跟在她背后——上帝啊，那太难堪了，她会这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的。 伊萨最终挑选了一艘双层游轮，它被放在最远的河岸上，外壳完全没有损伤。甲板上有一些干涸成块的血迹，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最后在船舱的储藏室里，找到了一对僵尸——它们在接吻，用腐烂得差不多的面部左右摩擦，两个身体抱作一团，亲得相当卖力——很显然在临死之前这对情侣决定浪漫一把。 男人将它们抛在了水里，那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在伊萨把两人双双送到天堂度蜜月以后，他就发现这两具尸体像连体婴一样并在了一起。 在处理好这点小小的问题以后，男人面色阴沉的向着另一头打开强光手电筒，罗曼把两个孩子完好无缺的带过来了，看上去他已经提到的，照顾两个妹妹的经验相当到位——科林正握着一根铁棍，他原本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带上武器，好像那些东西会杀了他似的。 “她很适合你。”罗曼吹了声口哨，那艘船体上写着流畅的花体‘茱莉亚’号，它有四十米长，甲板很宽，摆了两三个沙滩躺椅和红白相间的太阳伞，就像那些旅游杂志的照片一样完美。 然后罗曼就带着两个孩子躺在甲板上了，天气很好，三个人就像真的在度假一样——伊萨先生负责给船点火，由于没有钥匙，他费了一些时间，拆了半个驾驶舱木板，终于把线路连在了一起。 他曾经开过快艇，尽管那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近乎脱水的在大西洋飘了两天，身边则是伯顿，那个母亲的远方亲戚，他并不算是个‘富有爱心’的人，他提供给了伊萨吃饭睡觉的地方，同时还提供了工作的机会——跟着雇佣兵一起做任务的机会，那并不是一个男孩能够拥有健康积极的人生观的地方。 伯顿那时候受了枪伤，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大腿动脉冒出，几乎要把小小的快艇装满，他状况很不好，只是吩咐伊萨向大陆开，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命令，四面只有海水，而伊萨只是一个初次到海上的少年。 他开了很久，被挤压过来的海风冻得他浑身僵硬，鼻子里只有海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的腥味，最后嗅觉也麻木了。直到最后一点油耗尽，他才转过头，想直到自己离大陆还有多远，但是已经没有人回答他了。 伊萨和那具尸体在一起，飘了整整一天，一些闻到血腥味的海鸟不断的向着船上扑来，他赶走它们，然后那些烦人的鸟儿又不厌其烦的俯冲下来，但是他也没有力气再驱赶海鸟了，他靠在船上，眼睛昏花的看着那些白色翅膀，在伯顿的身上跳来跳去。 他最后从内海飘回了大陆，海上救援队的人把他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然后他被带回伯顿的房子里了——那些枪支最后被他扔进海里，警方得到的结果也只是他和叔叔出门钓鱼然后发生了意外。至于伯顿，据说被海鸟和盐水弄成了一团可怕的烂肉，那些好心人并没有让他看尸体。其实在昏倒之前，他也想象过自己死后的模样，他甚至睁大眼睛，看着贼鸥叼走叔叔腿上的肉条。 他这辈子最不愿意的，就是不知所云的死去。而罗曼，或许给他提供了那个机会。 “……说不定，还有什么让地球恢复原状的法子。”那是一句想起来都会让人发笑的话，伊萨却分外留意的记下了。 18、Day 18 其实他的生活并没有电影，或者传闻里那么惊心动魄，大多数时候，只需要参与一些黑帮的武装，帮忙补充下人力什么的，最常见的任务就是护送商品，坐在车上一整天，然后把东西交给收件人。除去这份不用上税的工作，伊萨和大部分工薪族一样，周末则呆在家里，吃点零食看看电视什么的。 “伊萨·克里斯？他是我见过最无聊的人。”他的上司这样评价他，推脱掉一些指明伊萨的雇主——后者多半是女人，年龄位于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那个刻薄的东欧人不留情面的跟伊萨解释道：“我一点也不想你毁了我的生意网，你女朋友的试用期从来没有长过三个月的，而且据我所知，你一直是被甩的那一个。可怜的克里斯，我会给你介绍好姑娘的，但绝对不是客户！” 这种程度的打击并不算什么，伊萨心安理得的拿着那份工资，但也从来不是组织里有上进心的员工，他的目标很简单，只要赚够了退休金就收手——当然这个目标有些远，卡罗尔并不是一个靠谱的年轻人，而供他读私立大学一直是笔很大的开支。 那就是他非常平凡的，似乎触手可及的人生规划，但是卡罗尔死后，还有那个不断扩散病毒，把整个他的整个世界都完全颠覆了，在这种时候，连期待明天都成了一种多余的享受。 伊萨坐在驾驶舱里，一面看着身旁的雷达，在费了一个小时的功夫以后，它总算可以用了，用一圈接一圈的声纳扫荡着河道的情况，当他们向北推移，两岸的植被变得茂密起来，层层叠叠的在河岸上延展，大半的水都被挡入了树荫下。这样一来，水也变成了深沉，发绿的颜色，有一些漂浮肿胀的尸体在上面腐烂，它们被鱼虾啃得差不多了，就像发酵的过分，然后被霉菌腐蚀掉的面团一样，并且泛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或许有那么一刻，伊萨还看见过一只水里的僵尸，但没多久，船就直接压了过去。这并不能给人什么好的联想，如果那些东西能在水里，病毒也就能在河水里传播——这片运河里有会有什么东西呢，僵尸鱼类和贝壳？听上去很好打捞的样子。 “克里斯先生……”一个人走到他身后，用很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我似乎看到您在笑？” 男人干咳了一声，因为僵尸渔业这种事发笑实在太蠢了，他摆出平时那副严肃正经的面孔。“怎么了？” 科林穿着件宽松的名牌套头衫，显然是在船上搜刮的，男孩眼睛里还带着残留的笑意，看样子他们三个人在船舱里玩得相当愉快。“其实也没什么事，罗曼先生做好午餐了，他建议你下来吃饭，上面味道太大了。” 伊萨只好把船停在了水上，他摸了摸麻木的鼻子，在充斥着腐败蛋白质的空气里吃饭，的确太挑战自我了——随后他想到，自从见到罗曼开始，他便没能拒绝青年的任何请求，这不得不说是件很奇怪的事。即使他在最初的时候强硬反对，但是那个看上去温柔又好说话的殿下总是能在最后达到目标。 和男孩一起走下扶梯，科林在途中兴奋的提起了他刚才击中的一只僵尸，他似乎第一次用枪，而且打中了僵尸的腹部，然后伊萨点了点头，一面敷衍道，“你学枪法的速度是我见过最快的。”当年他也用一样的语气安慰数学考试刚过及格线的弟弟，效果卓越。 “罗曼先生也这么说。”科林补充了一句，然后脸上飘着明显的红晕，那是种羞涩的跟小女孩一样表情——噢，不对，卡莉娅可比他不老实多了，伊萨简直没法直视科林。 整个船舱弥漫着番茄和肉酱的味道，熟悉的气味意外的让人放松下来。这个装点得华丽的套间挂着水晶灯，松软的真皮摆在正下方，而侧面则是开放式厨房，各种一般家庭能够用上的厨具，这里都备有一套全新的。 卡莉娅正在桌上和一堆散乱的枪械配件搏斗，那些可怜的金属在她的手里不断的发出悲鸣似的响声。 “你今天的练习可以到此为止了，女士。”罗曼说，他站在吧台后面，一手拿着好太太料理书，一手往锅里撒了些配料。 伊萨沉默的打量着四周，他一点也不想对罗曼说，嘿，你看上去就像严于持家的太太，卡莉娅那个野孩子一下子变得多听话呀。 一旦承认了这一点，那简直太可怕，难道罗曼的姓氏要改作克里斯了么。不，绝对不，就算对方漂亮，贤惠，而且聪明，但同时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武力值极高无比的外星男性——伊萨非常想将这个奇怪的念头赶出脑子里，但于此同时，他又无法控制自己，将目光移出吧台。 但只有伊萨自己清楚，这一幕仿佛普通生活的场面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他做梦都希望回到那样的生活——尽管那些日常的梦境总是以噩梦形式收场，但只要罗曼在，仿佛他随时都能从让人窒息的末日空间里解脱一段时间，虽然很短，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些都不能让罗曼知道，伊萨想，如果清楚我不反对的话，他一定会把每一天都搞得像度假一样。毕竟开着居家型房车到了科伦林的救援基地什么的，那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加入方式。 “这是我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热菜。”科林端着盘子蹲在沙发上，很宝贝的吃着那份意大利粉，他小声的说道：“卡莉娅可不会做饭。” “是的，我不会做。”卡莉娅说，然后她看着还穿着格子围裙的罗曼，“所以你赶快放弃我这个堂姐，把罗曼认作妈妈吧，他会很爱你的，小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男孩整张脸都红透了，他小心的看着两个成年人的方向，见他们都没有注意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老实说呢，你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卡莉娅用一种律师的口吻说道，她仔细打量着科林，对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特别能吸引爱心人士收养，然后她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伊萨一直强调罗曼是他的弟弟，但是谁都知道那是假话，我以我的信誉担保他们两个有问题，然后你就会成为夫夫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了。” 科林愤怒的抱着盘子离开了她，女孩乐不可支的倒在了沙发上。 在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俄勒冈州，这条航道却变得越发狭窄起来，并不是因为植物，而是堆积在两岸仿佛淤泥一般的东西，黑色的，夹杂着一些人和动物的残肢，而临近岸边的树木也多数枯萎，只露出光秃秃的枝干，就像是些张牙裂爪的妖魔一样。 与此同时，一些潮湿的雾气也开始显现，随着船的深入，越发的浓厚起来——简直就像怪物要登场的前奏，伊萨盯着空空如也的雷达，后者很有可能是完全坏掉了。 谁也不能保证前面会有什么东西，所以船停了下来。即使站在甲板上，那些一阵接一阵的雾气让人完全看不到水面上的情形。但当船停下的时候，那些细微的，属于不死者的嘶吼，已经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是没有人能看见它们。 “你有办法了？”伊萨看了眼罗曼，他直接站在了船舷上，好像随时都可以跳进水里一样，男人忍住了将他撤回来的冲动，并不断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家伙死掉的几率跟彗星撞地球一样低。 “嗯，吹走这些雾。”青年说，好像随时都会有大风刮过这片潮湿的树林似的。 “就这样？”伊萨怀疑的看着他。 罗曼只是站在那里，一些蓝色的粒子开始在空中扩散，然后它们变成了水珠一样的东西往下掉，整个区域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一些气流刮过，然后越来越大，连那些树的枝桠也开始摇晃。（注一） “噢，这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他说，那些雾正在逐渐消散，黝黑的水面开始出现在船体之下，水或许很深，又或许只有一个人的高度——数不清的人的尸体漂浮在水中，它们并没有像普通尸体一般浮肿，而是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 科林扶靠在船舷，向下看去，水底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长发飘荡着，然后，她睁开了眼睛——那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白。 19、Day 19 它们都仰面浮在水面上，像涂上了白蜡一样白，静止在污浊的河水里，然后如同接收到指令一般，纷纷张开了眼睑。那是无数双浑浊的，像死亡鱼类的眼睛，因为长在人的脸上，看上去既怪异又荒谬。就像一副宣扬死亡的后现代艺术品，即使是观赏它，也会生出莫名的负罪感。 男孩呆呆的站在原处，就像被强光定住的青蛙，他看见那个浮在水里的女孩抬起头，像长久没有吸气的人一般长大了嘴，一些黑色粘稠的液体从她的眼睛和嘴里流出，如同黑色的油彩附着在那张光滑的脸上——就像哭泣的小丑，它抬起了手臂，然后一个转身沉入了水底。 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埋入水底，如同预先排练好的水上芭蕾似的——船底传来了金属被撞击的闷响，科林望过去，他认出了那个长发的女孩，她的发丝和裙子紧紧贴在了身上，四肢就像壁虎一般，攀附在了船体上。 “我去开船，你们看着甲板，不要让太多鬼东西爬上来。”伊萨已经跑回了驾驶舱，螺旋桨开始转动，随着船的前移，那些水面上的浮尸就像被排在两边的积雪一般——可惜它们不会遇热即化，这样的变动让更多的尸体醒来，它们发出尖细的，让人发麻的叫喊声，疯狂的抬起了四肢。 已经有数量众多的僵尸攀附在了船的前面，罗曼的扫射除去了一批，这些东西和从前遇到过的变异者一样，仅仅是射中头部是不会安分的，只有除去他们的手脚，它们才会乖乖跌回水里——那显然很难做到，即使他是罗曼，帝国军队中数一数二的将领和战士。 卡莉娅拖着弟弟站在了后面，她手里抓着十字弩，这把武器是她的父亲留下的，说是用来猎捕野兔什么的，但最后只是放在仓库里积灰，就连他死之前，没想到过这把武器。女孩甩开了堂弟抓得死紧的手，她抬起弩，一边感慨自己家的男性成员都是该死的和平主义者，在末世里，这可真是个悲剧。 那根金属箭之间穿过了丧尸的脑袋，后者像只巨大的蜥蜴一样的四肢着地前行，它定在了原地一小会，然后开始转头——那个苍白的脖子不断的扭曲，直到呈直角后也未能停下来，它直接把后脑勺跟面部互换了位置。那些湿润的，凝成块状的头发就像有生命一般动了起来。 卡莉娅喘着气，又连着装载了两箭射出去：“去地狱吧，杂种。”她歇斯底里的说道。 那个头已经跟刺猬差不多了，但是它的主人依旧没有倒下。 “卡莉娅，你看它的脑袋中间。”科林惊呼道，那个怪物的后脑勺正在从中间裂开，好像头骨成了什么易于剥下的果皮，暗红色的内里显露出来，一个有手臂粗细的，水蛭一样的东西在其中扭动着——那玩意儿朝着姐弟俩的方向定住了，然后猛然炸开。 那个僵尸直接冲刺了过来，紧接着一个跳跃，有点类似大型宠物犬兴高采烈的扑向主人的动作，即将献上亲密的一吻——只是在这一次，是致命的。卡莉娅甚至看到头颅内部像花一样展开的触手，它们长着尖锐的牙齿，带着水生物的腥味和尸体的酸臭，只需要碰到一下，就会让人变成僵尸。 她下意识的把科林护在身后，同时意识到自己最后的时间可能不到一秒，她闭上眼，想起了满柜子的衣服，母亲漂亮的古董首饰盒，还有祖母做的的蘑菇汤，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然而她连回忆的机会都没有了。 然后她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女孩颤抖着睁开眼睛，那个僵尸被分成了等值的两份，从脊椎到脑门直直裂开，像什么猎奇标本一样躺在地上。罗曼拿着一把银色的长剑，站立在他们身前。 “抱歉，这里并不适合可爱的小姐和少爷。”罗曼神色如常的说道，他这个人仿佛从来都缺乏紧张感，卡莉娅想，然后她隐约意识到，这仅仅是因为青年有能力一直放松下去。 示意着两个未成年往驾驶舱里避险，罗曼回过头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学学开船，然后让伊萨先生出来陪我。” 女孩麻木的打开门，她突然觉得，那不过是因为有人在谈恋爱而已。 “水域的X病毒含量超过了常规值，是普通感染者的五倍，这里更像是个培养皿，它将病毒的影响力放大了，这些感染体的身体拥有更大的自我行动能力，理论上，单只手臂都可以自行移动。自从那群疯疯癫癫的摩尼星人没落以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创意的事。”阿萨托斯近乎兴奋的检测着，通过那些落在水里的外粒子，他将成堆的资料直接念了出来。 “这种程度的生化攻击，足以让这个星球完全异变，X病毒重写了生物的DNA，并且将不同物种的基因融合在了一起，它在液体里做到了，你正在对付一种融合了两栖动物，人类，还有水蛭基因的造物，请小心一点，您开启的对接率并不足以启动防护罩。” “谢谢你的提醒，我简直要感动死了。”罗曼干巴巴的回应着，拦腰斩断了一个僵尸，后者意志坚定的用手在地上攀爬，下半身还紧跟着追上去，王子殿下只能屈尊的又补了一刀。 “您可以一口气清空掉它们，这并不是难事。”阿萨托斯用传销人士的语气说道，他对那些水里的东西似乎兴趣很大。 “我并不想在小朋友面前那么凶残，”青年慢条斯理的解释着，他就像一个有变态倾向的虐尸癖一样，将每个他遇到的僵尸都剁成一滩烂肉才罢手，他重重的踩裂了一只僵尸的手腕，那些骨头破碎的声音足以让正常人发麻。 “别这么说，您现在已经很可怕了。”共生体说。 “我指的不是这个，在那个来自未来的罪魁祸首出现以前，我要尽量看起来像个正常的人类”罗曼顿住了，他的目光停留在正前方，同时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一会就要弃船了，我还挺喜欢那个厨房的。” 而在驾驶舱里，伊萨已经处理掉了一两只僵尸，即使罗曼能轻而易举的杀死它们，但总会有些漏网之鱼——它们的上身紧紧贴在玻璃上，一些圆形的吸盘长在它们的手掌和手腕上，在玻璃上挤压着，排列密集且不停蠕动，这些原先属于人类的器官看上去就像巨型章鱼的触手一样，然后它们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嗯，露出了一些小鞭子一样的内部，将玻璃敲碎了。 由于看见了先前那一幕，伊萨清楚，仅仅是毁坏头部，并不足以停止这些浮尸的行动，他抓起卡莉娅的十字弩，同时将一只僵尸踢到了墙壁上，下一刻，一根箭穿过了这个死物的喉管，并将它定在了墙上。 两个孩子负责善后工作，也就是随便用什么东西把僵尸打到不动为止——从这一点来看，他们的确从罗曼那学到了某些野蛮，但是实用的方式。 在确定不会有别的人形蜥蜴爬进来，伊萨将驾驶交给了科林，就目前的情况，只需要稍微扶着船舵就可以了。 “怎么样了？”伊萨说，他跨过了两三具尸体——整个甲板就像个地狱底层的屠宰场一样，本来就被感染得奇形怪状的人类，被毫不留情面的分割成块，像瘫软的鱼肉一样成列着。 “如你所见，我这还不算太差。”罗曼摊了摊手，他面容白皙，眉宇间还带着贵族般的淡漠，此刻微皱着眉，就好像遇上了下午茶该吃什么这种微不足道的烦恼一样。“只是前面的交通状况不太好，我们还有五分钟就得抛弃茱莉亚了，她真是个好姑娘。” 那语调过于真诚和感性，足足让伊萨花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那个可怜的好姑娘就是这艘船，他迅速的向前看去——这个逐渐狭窄的河道似乎到了终点，那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船只，货船，橡皮艇，还有划桨的木船，它们都被停在了那里，其下的污泥已经将应有的水源给覆盖住了，当然还有些别的阻碍物，比如成堆的浮尸。 茱莉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这里有几十个对象供她选择呢，伊萨想，但他并没有办法像罗曼一样放松下来。 前面是一片船的坟场，它们都被陷在了那，就像被陷阱套住的猎物，然后守候在水底的东西将内里包裹的人类分食，然后猎物变成了猎人，继续等待在水底，如同地狱的入口。 而我们现在该死的正在往死人的世界前进，带着可口的大餐，还有两个餐后小甜点。伊萨紧握着抢，而船的速度开始变慢，螺旋桨在污泥里渐渐沦陷了，那些水中的僵尸伺机而动，像某些繁殖力强大的软壳生物，大量的攀附在了游艇下方。 20、Day 20 这个外形流畅，价值上百万美金的白色游艇，在一天之后已经变成了废铁回收站可以接收的那一类东西，它冲上了河岸，那些枯萎得差不多的树干被它压倒了一大半，而那些攀附在船体上的，好像巨大锈痕的僵尸，也在这样的撞击里，变得支离破碎了。 由于是之前全速行驶的缘故，船凭着惯性滑动了很长一段时间，撞击一阵接着一阵，这个船舱变成了过山车一样的东西，科林和卡莉娅躺在地上，一些断裂的树干直接落在甲板上，然后深入了驾驶舱，就像横穿而过的巨大箭矢，扎穿了玻璃。一些碎片落在了卡莉娅身上，由于她死死的压住科林，额头上不可避免的多了好几道刮痕。 女孩喘着气，拽着瘫软得一塌糊涂的表弟，一起爬出了舱门——外面的情况也不大好，到处都是木头片和变形的金属，还有满甲板的肉泥和尸块——卡莉娅差点没把两天的食物给吐出来，她佝着腰，听到了后面传来的，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一会你带着两个小家伙赶快离开，我需要一些提取数据，可能只有这里才有的数据。”这话听上去不急不缓，就像要留下来写篇研究报告似的，在这种危机万分的时刻，也只有罗曼能这么说了。 “你觉得我可以独自搞定两个小孩？这里没有交通工具，而且下面全是稀泥。”然后是男人冷冷讽刺的声音，他似乎并不太同意罗曼以身涉嫌的计划。 那是自然，卡莉娅附和的想，我也不会让自己英俊的，青春四溢的男朋友跟一群水鬼呆在一块，只有撒旦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搞不好是NP呢，她踢走了一颗和肢体分离的圆滚滚的头部，在杂物堆里前进。 “你看，这里是最近的公路，只有一公里的距离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那里的十字路口碰面。这条河里的所有东西，病毒，或者是僵尸，它们都不是‘自然’形成的，有人来到这片流域，设定好了整个生态圈。他在做实验——没有理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罗曼解释道，他用坚定，不可动摇的口气做出了决定：“我会找到那个扩散病毒的混蛋，我保证。” “你必须跟我们一块走，王子殿下，我不可能傻乎乎的等着你，在公路口上站着只会要了所有人的命。甩开我们以后，你就可以一个人到任何你想去调查的地方。”伊萨说，听上去气得不轻。 “我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抛下你们，伊萨。但这很重要，如果还有什么方法让一切回归原状，这就是最重要的线索，我可以追踪他，然后捉到那个狗娘养的发明者，就这么简单。” “你总是这么说，跟脑子发热的小鬼没什么两样——我那个愚蠢的弟弟在死之前还觉得自己是个可歌可泣的英雄角色，然而他就成了第一批死去的人，除了我，没有人会记得他，但那实在太愚蠢了，以至于我都不愿意回想。如果你不小心死了，罗曼，我会是第一个忘记的人。” 卡莉娅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伊萨的威胁可真新鲜，她甚至觉得可以直接写入什么言情剧本。然后她就被罗曼拉着，从木头堆里站了起来，科林简直变成了她的背后灵，一起向前走了好几步。 “好了，亲爱的，我们必须得跳下去。”罗曼说，他看上去丝毫没有变化，就像来自同伴的冷酷回答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三分之一的船体陷在了地上，四周都是变成肉泥的，和泥土搅拌在一块的尸体，这倒是让这艘豪华游艇的高度降低了不少，足够让一个成年人跳下去，而不至于重伤，伊萨一句话也没说，率先到了地面。 卡莉娅咽了口唾沫，她咬着牙，紧接在后面，地面出乎意料的软，几乎让她的半双鞋子的陷了进去，双手也埋在了里头，冰冷得仿佛可以渗进骨头的寒意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当你想到身处在一片充斥致命病毒和活死人的污泥里，冷静下来便是最不可能的任务。 然后她尽可能的直起身，看向四周，那些树木的叶子都掉尽了，整个地方就像没有别的生命一样，而他们一群人更像是闯入异次元空间的外来者——科拉玛斯河下游雨水丰富，多种类的动植物让它成为加州边缘的着名景区，其中以淡水鳄最为出名——她突然想起了地理课本上的一句话，就那么不停的在她脑子里回响。 卡莉娅观察了一会，唯一的动静也就是她那个吓得半死不活的表弟，被罗曼打横抱着，终于跳到了地面上，她有种捂住脸，并且不想与科林相认的冲动。 “小科林，你还是呆在妈妈的怀抱吧。”女孩翻了翻白眼，愤愤说道。 “我，我很好。”科林结巴的说，他看上去真的不太好，面色发青得快跟浮尸没什么两样了。 两个成年人更像是被下了什么无声咒语一样，他们一言不发的向前走着，好像看对方一眼都会中病毒似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连带着周围的枯树都变得狰狞可怖起来，科林紧紧的抓着罗曼的手臂，他看上去就要哭了，硬是将眼泪给憋了起来。 在稀泥上行走并不是易事，粘稠冰冷的泥土既费力，又会把脚冻僵，当卡莉娅喘着气停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们只前行了一百米。后面有一些浑浊的声音，很明显是那些水里的僵尸，它们再一次寻到了人类的踪迹，并且不打算放弃任何机会。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罗曼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他回过头看向卡莉娅，问道：“还能坚持住吗？” 那双紫色的眼睛似乎有种安慰人的效用，这可真是个漂亮的颜色，卡莉娅点了点头，她从来不允许自己像某个小鬼一样懦弱，那实在是太丢脸了。她深吸了口气，跟在后面，双脚酸痛得像是被针扎过似的，连抬起脚也成了艰难无比的工作，当卡莉娅再一次迈出的时候，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绊倒了她。 “我被卡住了。”女孩说，她拼命的扭着脚腕，着急的坐在泥地里。 “放轻松点，”罗曼蹲下身，在污泥里摸索了半天，然后他顿住了，盯着不远处一块浮起的淤泥，卡莉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块黑色的突起开始衍生，并且正向着他们移动！ “现在，赶快离开这。”罗曼对身后的孩子说道，他张开手掌，一些激光从指环上射出，在湿地上变成了一道道的白烟——那东西已经距离不到一米，毫无预兆的，向着他扑来，并不是那些水里面的浮尸，而是一只发白腐烂的，长着巨大颚部的浅水鳄，还是被感染体。 在场所有人，包括罗曼都判断错了，他只是拿着长剑，简单的护在自己身前，那只鳄鱼的嘴毫无阻碍的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科林尖叫了一声，然后被他姐姐给按住了，两个孩子睁大双眼，看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应该说，比看到千奇百怪的僵尸还要奇怪——那个爬行动物身上出现了数道直直的裂缝，从头到尾，然后一些蓝色的光从内里透出，那怪物就这么被分成了好几片，重新回到了淤泥里。 伊萨并没有注意那只僵尸以怎样的，匪夷所思的状态死去，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一点——青年的左手，原本如同艺术品一般整齐，纤长的手指血肉模糊，那些可怕的齿痕一直衍生到手腕处，看上去像是连骨头都碎掉一般。伊萨唤了声青年的名字。 “我没事，继续跑吧，那些小东西很快就要来了。”罗曼说，他面色比往日要苍白一些。 伊萨扭过头，他甚至觉得青年的声音都比往日虚弱了好几倍，一旦想到那个伤口，男人只觉得难受，甚至像块石头压在胸口一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那是一头感染病毒的鳄鱼，迟早，一天或者两天，眼前的青年就会转化成活死人，伊萨手刃过无数次的那种怪物。 “修复模式启动，预计在五小时后基本愈合，那些X病毒我已经全部排除了，当然它们也没有感染您的可能。”阿萨托斯说，他用近乎责怪的语气继续补充：“您的指骨断了两根，只能用外粒子搭成支架，在短期内都不能用力。” “你先处理骨头上的问题，至于皮外伤，先留在那里。”罗曼下令，就好像那只受伤的手是路边哪只僵尸的一样。 “一切遵从您的意志。”共生体顺从的回答道，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用那种贵族女士才会使用的八卦语调说着：“据说装病可以博得人的同情，殿下，我的建议是您现在就可以晕倒。” “意见无效，我一点都没有指望伊萨可以背着我跑。”罗曼说，然后捂着手，尽可能的跑在了队伍最后。 21、Day 21 在罗曼那个绕口难记的姓氏之前，其实还带着一长串的头衔，帝国第一继承人，联合星系舰队最高指挥官……以及很多连他本人都不熟悉的称号，总而言之就是冗长光辉得让人难以直视的谓称。他也记得些贵族的赞美，简直就像洪水一般滔滔不绝——帝国最光辉的未来，安德鲁皇室的骄傲，革新派的领军人物。 那些贵族姑娘，说难听一点，就是用僵尸看到活人一般的战斗力围着他，罗曼后来想，他之所以会习惯地球上的，被活死人挤来挤去的生活，跟过去的经历也有一定联系。 在那些枷锁似的东西加在他身上以前，在那之前很久，罗曼曾经和家里的老头在母星之外旅行过一段时间，正确的来说，老男人那个时候还是实力出色的少女杀手，而他们当时正在逃亡，帝国的老派家族连结成一气，试图让挑选好的傀儡统治者上位——在那之前，他们必须杀掉安德鲁家族的每一个成员。 在外人看来，那可能是罗曼最狼狈的时期，但对他本人来说，那更像是他记忆里最贴近普通人的时刻，他的父亲就像每一个疼爱子女的男人一样，听着小孩子无意义的唠叨，满足男孩无理的取闹，然后牵着他的手，在荒废了一半的边界星球里穿行。 后来他们回到了皇宫，那是一所用全部关于宏伟的词语都描述不过来的建筑，罗曼第一次见到它，那个地方太大了，就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迷宫，然后他被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以塞下上百人的卧室里只有罗曼和保姆机器人，过了好几个月，他都没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等了好久，只有帝国研究院的老头过来了，一个个都像博物馆的标本一样苍老，用随时都要断气的声音讨论了很久，最后取出了一个蓝色的方尖石，近乎透明，只有指甲一般大小——我们会把它移植到您的身上，共生体将会是你永远的，最忠诚的奴仆。 我要一块玻璃做什么，罗曼问，但是没人回答他。共生体被放入了他的后背，最开始的两天，他连抬起手指这种事都没法做到，外粒子在和您的身体融合，这需要一些时间，身旁的人是这么解释的。然后他开始发烧，浑身都是汗，在被子里发抖，研究院的人说是正常现象——罗曼亲政后，第一年就削减那些老不死的院士的工资——去他妈的没事，简直要了他的命。 “我是阿萨托斯，您好，我的殿下。”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脑子里，就像临睡前的呢喃，温柔，却让人突然惊醒。 “我一点都不好，你可以走了。”罗曼有气无力的答道，他根本没有期待回复，那听上去只是他的一个梦境。 “不，我并不能离开，实际上我会永远守护着您，就像尊贵的陛下曾经陪着您那样。”阿萨托斯说。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明明只是台智脑。”罗曼惊诧的问道，他有些紧张的坐起身，摸着脖项后刚刚愈合的伤口，很浅，似乎可以轻而易举把那玩意儿抠出来。 “并不是这样的，只有当你的思想里充满了那个念头，我才会接收到你的想法。”阿萨托斯就像个耐心极好的兄长，不急不缓的解答道。 “我只是想知道，父王为什么从没来看过我。”男孩不好意思的嘀咕着，一面思考着该什么时候把共生体关闭掉。 “陛下有他的考量。” “大家都这么说，你也没什么差别。”罗曼心灰意冷的说道。 “殿下，您是帝国的继承人，而您的父亲则是皇帝，安德鲁家族所拥有的疆域横跨十三个星系，一千四百万光年，是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比肩的权利和领土……但正因为是这样，您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能爱人，也难以被人所爱，人类把这称作公平的命运。” 阿萨托斯在最开始的时候，倒是个合格的导师，理智，公正，而罗曼也成为了最合格的继承人，他将所有的一切看做既定的，命中注定的现实，并把大半的生命倾注在家族的财产上，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就像他生来就是干这行的，和阿尔方斯二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如果他就此失踪了呢，陷入了遥远的时空之外，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罗曼靠着一堵墙壁喘气，他刚刚摆脱几只变异的僵尸，躲在暗处，共生体一直在絮叨治疗伤口的重要性。 “闭嘴。”罗曼说，他想到了长年不理军事的阿尔方斯二世，他的身体完全撑不过一场次级空间跳跃，他离开了以后，到底谁可以胜任总指挥的位置？一旦教宗国再度开战，边境所有的战略要塞，商业行星，都会陷入毁灭性的威胁。 他的左手只是用碎布条草草缠起，鲜血渗在上面，很容易引来附近的僵尸——罗曼并不把这看做什么麻烦，他只是暂时引开了那些僵尸，让伊萨先找个地方把孩子们藏起来，但愿对方已经找好房子了，毕竟已经十一点了，未成年可不适合熬夜。 青年只是觉得脑子乱得厉害，他想着那些政敌和军事威胁，好像帝国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似的——其实他也知道那不可能，可能有什么奇怪的病毒影响了他的判断能力。 “我把病毒清理的很干净！不要侮辱我！”阿萨托斯显得相当暴躁，看来不愿处理伤口的宿主让他不满到了极点。 “闭嘴或者关机，谢谢。”罗曼闭上眼，他听到了一段熟悉的脚步声，是伊萨，那个黑发的男人拿着枪快步走来，身形瘦高，月光在他脸上留下好看的阴影，此时他微皱着眉，像一个外科大夫一样盯着对方的手腕。 “看上去你找到房间了，到处都被僵尸预订住了不是吗？”罗曼说，任着伊萨抬起了他的手腕，从外表上来看，那确实是个狰狞得有些恶心的伤口——虽然痛的有些厉害，但那从来不是大事。 “您应该装得很痛才行，殿下。”共生体说，然后它终于被关掉连接了。 “你就不应该一个人跑开。”男人取出了一堆纱布和药粉，看上去他已经去药店采购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洒在了血肉模糊的手背上——罗曼这下是真的很痛，他抽着气，眼睛都模糊起来，一面想着古地球时代的药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刚刚在一个巷角分开，甚至没有让伊萨反应过来，罗曼已经带着那一个长有突刺尾巴的变异者跟着他离开了，老实说那个东西跟蜥蜴没什么两样，它的尾巴在切断以后一直拍打地面，甚至打穿了一面墙壁，不过最后还是让王子当新型柴火烧掉了。 “我遇到过比这些僵尸更危险的东西，那并不是什么大事……天啊，更疼了，我可以把药洗掉吗？还有，它们真的是救人不是杀人的吗？”罗曼想甩开手，又让伊萨给按住了，男人离他很近，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气息和汗水混杂的气味，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意外的让人安心。 但那并不是关于实力，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固执得毫不妥协，把他当做最重要的同伴来对待——尽管口气很差，但他还是会很担心我嘛，罗曼想，然后他决定把这个伪装持续下去。 “我头有些晕。”罗曼说，然后他继续采用了阿萨托斯的意见，反正后者已经被彻底切断连接了，他半个人都挂在了伊萨身上，只是两人身高相近，看上去异常别扭。 对方并没有甩开他或者抱怨什么，只是驾着青年的肩膀，慢慢的走出小巷，外面只有横七竖八的汽车，还有慢慢行走的活死人，月亮很圆，把所有景物的影子都拖得老长，是寂静得让人安心的夜晚。 两个人走在马路上，这个镇子只有这么一条主路，小得不能再小了，是罗曼事先找到的最理想的扎营点。 “你不会有事的。”伊萨说，即使是在安慰人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是显得冷硬得难以接近，那语气就像你要死了一样不近人情。 “我知道，能让我出事的东西并不多，整个宇宙也排不出几样——大部分我都毁掉了。”罗曼煞有介事的回答道，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找点悲惨得不堪回首的故事让同伴更关心他一点，嗯，那感觉并不坏，至于编造故事的负罪感，那种东西并不存在于皇室教育里。 “罗曼，我会陪着你的，我保证。”罗曼有些奇怪的偏过头，他不大明白男人慎重得像结婚宣誓一样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他点了点头，继续听着伊萨说下去。“你说的对，我是个懦夫。” 等等！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我反对你去那片沼泽调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我无法接受你死了的可能性，我很抱歉。” 罗曼有些受宠若惊的眨了眨眼睛，噢，那可是伊萨，这个固执己见，一条路走到死的男人也会说抱歉。阿萨托斯终于出了个还不错的主意，养伤的感觉可真棒，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一点——尽职尽责的共生体永远会让罗曼殿下的伤口在半天内痊愈。 22、Day 22 他们就这么花了比平时两倍还长的时间，走到了落脚点，那是一处简易搭建的平房，只要一扇门和一个窗户，按照伊萨的说法，就是不用从多个入口防范活死人——房子原先的主人并没有留下太多东西，两个孩子蜷缩在老旧的布沙发上，除此之外，还有个只剩下床垫的双人床。 青年坐在床上，手上被塞了各种形状，颜色不一的胶囊，他迟疑的看着那些小东西。“我需要全部吃掉它们吗？据我所知，你可没有行医执照。” “都是些非处方药，还有些维生素，如果我要毒死你，那一定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伊萨说，病毒爆发以后，所有的药店都被哄抢一空了，他只能在居民住宅里碰碰运气，并找到了一个很大的急救箱。 他不喜欢闯入别人住宅的感觉——在这个见鬼的时期，每个地方都跟案发现场似的，只是家庭伦理剧让人更难受些，他曾经看到过溅满血迹，且空空如也的婴儿床，被感染的宠物犬和主人的残肢，在踏入之前，你永远想象不到会遇到怎样的噩梦。 “据说人在这个时候都会发烧。”青年说，伊萨有些紧张的看着对方，他知道病毒的第一个阶段，感染者首先会陷入高热，41度或者更高，一天之后，他们的身体开始冰冷下来，并且渐渐僵硬，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就会变成满世界都是的行尸走肉，无一例外。 “以前在军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在受伤的时候体温增高，昏迷什么的。”罗曼用那种跃跃欲试的语气说道，好像他从来没有生病似的，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活在被感染致命病毒的阴影下’这个事实。 伊萨有些无奈的走回床边，他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儿童毯，完全遮不住一个六英尺高的男性，虽然这个成年人此时正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个劲的讨论伤口感染可能有的症状，从细菌分析到白细胞——如果把里面的专业术语替换成泰迪熊和旋转木马，那也是一段毫无维和感的发言。 “我从来没发过烧，据说会做梦，呓语……听起来都很有趣？”那个大龄儿童一直问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问题。 “……你可以睡觉，或者出门打僵尸，它们在外头很无聊。”在半个小时后，男人对伤者的体恤终于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他狠狠的将枕头按在外星王子的脸上，对方终于安静了下来，还把毛毯卷成了一团，把脸埋在了那堆粉红色的人工纤维里。 伊萨躺了一阵，却完全没有入睡的征兆，近乎强迫的，每隔一段时间就把手放在罗曼的额头上，他抚摸着那把随身携带的洛洛克，武器冰冷的触感让人清醒又有些难受，伊萨觉得自己很想抽烟，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大的烟瘾，就像有什么压在胸口的东西要喷涌而出似的，急需点尼古丁来转移注意力。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路，脑子里一直重复着青年被咬伤的画面，罗曼被感染了，然而他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想象出对方变成丧尸，浑身腐烂的景象——就像这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靠墙坐着，神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他听见那些丧尸拖着下肢走路的摩擦声，甚至能数出它们的数量。罗曼把整个床都霸占了，金发乱七八糟的附在脸颊边，看上去跟个大学生没什么两样，伊萨一点也不愿相信这幅德行就是宇宙未来的统治者，那太蠢了，但男人也没有意识到，当他看向那个蠢货时候，嘴角是向上扬着的。 直到夜色褪去的时候，伊萨听到了汽车轰鸣的声音，他惊诧的站起身，向着大门跑了出去——附近有只清晨漫步的行尸，嗷嗷的叫着俯冲了过来，男人直接敲碎了它的头部，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死物上——他瞪大眼睛，并看清了公路另一头的动静。 夜晚残留的雾气还未散开，整个街道笼罩在沉闷的灰色里，数道黄色的灯光透过水汽，打破了这片死寂——那是一个车队，最前面开着一辆重型货车，车头加装了厚厚的金属栏杆，看上去跟一台推土机没什么两样，那些在路中间的僵尸就像麦秸一样，在巨大的轮子下变得四分五裂。 那些车停了下来，一个人从最前面的卡车里跳了下来，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风衣，金棕色的长发紧紧的束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高挑又充满活力，她像打量应聘者的刻薄雇主一样看着伊萨。“一个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四个，其他人还在睡觉。”男人警惕的看着对方，这位姑娘的衣服相当宽大，足够她塞下好几把手枪了。 女人笑了起来，她的睫毛很长，有种甜美的弧度，同时，她将手按在了伊萨的手腕上，向下滑了一段，握在了那把奥地利洛洛克身上。“别紧张，甜心。”她说，一面偏了偏头，四五把枪从后面的车队伸了出来，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伊萨把枪丢在了地上，他后退了两步，抬起头问道：“你们来这干什么？” “噢，当然，搬运货物，我们基地那么多人总需要大量的物资才能运转。”女人说，她无辜的摊了摊手，然后像一个偷了腥的猫似的眯起眼睛。“让我猜猜，你是来寻找科伦林援救基地的，恭喜你，中奖了。” 伊萨看着她，更像是盯着后面那几个朝向他的武器，面色冷硬， ，丝毫没有那种被援救，或者脱离苦海的欣喜，反倒像是对方欠了他一百万似的。 “噢，别这样，我们其实是很友善的人。”女人摆了摆手，后面的人不约而同的缩回车厢里。“我是卢娜，搬运部门的组长，我们正在回基地的路上，虽然着应该是救援队的工作，但我会很乐意送你们一程的。” “伊萨·克里斯，叫我伊萨就可以了。”黑发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了路边的房屋。 “我已经把孩子们叫起来了，看来时间刚刚好。”罗曼打开门，尽管他依旧是那个英俊得不像话的王子殿下，但他的状态并不好，伊萨注意到他眼底的阴影，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原来准点起床的福利是看见这么美丽的小姐，我可真后悔，没和伊萨一起出来。”在讨好女性方面，伊萨的确不认识比青年更擅长的了，才刚出来一秒钟，罗曼就像个该死的孔雀一样招揽雌性了。 “我也想早点遇到你这样的帅哥，我们组里面的男人都是干体力活的，一点也不懂调情，我差点就要无聊死了。”卢娜也笑了起来，看上去小了好几岁，并且甜美得不可思议，她抬起右手，看向罗曼。“很高兴见到你。” 见青年并没有伸手，她叹了口气：“那是个咬伤是吗，我相信现在一定化脓了，这可真是个坏消息，我很遗憾。” “你完全不必如此。”罗曼说，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站着，面容端丽，身形近乎完美，让人完全没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变成丧尸后的模样。 “你确定吗？我是真的很抱歉，因为接下来，我会带走你的同伴，还有两个小跟班，你会一个人留在这里，拿着一把枪做最后准备，或者直接加入外面的不死者大军，有一天被人杀死，或者花个十来年的时间腐烂掉。”卢娜说，很难想象，她这么一个看上去可爱的女人会把话说的这么绝，完全不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但在这翻天覆地的两个月里，现实可以把大批的生物变成行尸走肉，自然也可以把人类后天培育的美德，诸如含蓄，同情，和体贴给完全抹杀掉。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男孩跑了过来，看上去又干又瘦，声音却大得出奇。 “安静，还是你准备引怪？”罗曼拍了下科林的额头，像个因为孩子干了错事的家长一样，略带歉意的一笑。 “我听到了，你们不想让罗曼上车，他并没有变成了那些怪物……”科林似乎还想说什么，然后被跟上来的女孩给按住了，两个小孩小声的嘀咕着，但是跟传染似的，眼睛里都包了一圈眼泪。 “我会留下来，”伊萨说，吐词清晰得要命，完全不给人误会的可能，“然后你们带着两个孩子去基地，就这样。” “等等，我不会反对你们都离开的，我过两天就去找你们。”罗曼急急忙忙的说着，他好像变成了在场最希望三个人结伴去基地的那个。 “变成僵尸来找我？不用了，谢谢。”伊萨冷冷的回了一句，后者顿时没了声音。 卢娜似乎还想说些劝解之类的，然后她的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转悠了一阵，最后理解的点了点头。“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碎的了，一定是上帝在折磨我，看见两个帅哥还没法带走。”她忧郁的念叨着，一面取出了一张类似名片的卡纸。 罗曼更是忧郁的看着车队离去，一时间没想到如何跟伊萨解释，但是很快，他这点担忧就变成多余的了，到中午的时候，他如愿以偿的发烧了。 23、Day 23 罗曼翻出了一些他认为是产自21世纪的古董，百般无聊的坐在地上——原因是他被禁足了，被伊萨勒令呆在这间不足四十平方的小屋子里，而他是不能将真相讲出来的，嘿，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忘记告诉你了，我是绝对不会感染病毒——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后果会是多么的惨不忍睹。 尤其是当对方愿意放弃生存的最佳条件，只是为了陪着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同伴，罗曼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他曾经在眨眼睛的功夫，下令轰掉了一个卫星，那个小东西当时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偏离轨道，撞在人类居住的主星上，没有人愿意承担没有发生的风险——后果是面对议会一帮暴跳如雷的老头子吼上三天，他能面对帝国那群毫不留情面的口诛笔伐，在对上伊萨的时候，却犹豫得不行。 他琢磨了好一会，最后决定躺下，像个真正的病人一样——所以当伊萨带着罐头食品进屋的时候，他看见一直挺挺的倒在床垫上的同伴，以及他身上的，只能及膝盖的粉红色毛毯——这场面可真是该死的诙谐，伊萨想，他忘记了罗曼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搅浑气氛的本事。 “怎么样了，头晕吗？”伊萨问，他将手搁在了对方的额头，确认没事以后快速的移开了。 罗曼摇了摇头，然后像一个生命垂危的患者似的，用了双手的力气才坐了起来，他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也飘忽起来，头发柔顺的披在两颊，乍一看反倒让人陌生起来。 “那个基地离我们这有多远呢？”青年问道，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小的不行，这让伊萨相当不安，他简直想冲进塞满僵尸的医院里，找一支温度计什么的给罗曼测下体温。 “六十几公里，卡莉娅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这大概是伊萨这辈子也没干过的事，费劲心思的挑些安慰人的句子，他一点也不擅长这个——如果他可以，也不会让好几任女朋友直接甩了自己。 “这听上去可真棒我是说，在你给了我一枪以后，只需要一会的功夫就可以到那里了，但是有件事我不大放心——基地的人类太多了，他们足以吸引海量的僵尸，而且距离那越近，僵尸群的规模就越大，它们是很擅长群居的东西。”罗曼说，他简直就像在交代遗言似的，目光忧郁，带着湿润的雾气，有种让人误入悲情故事结尾的错觉。 “我不会一个人去那，所以你可以把那些毫无意义的，狗屁不通的假想扔出脑子吗？”男人冷冷的说着，他终于无法忍耐像一个癌症家属一样，露出白痴般的微笑，分享所谓的家庭日常生活的记忆——写那种教程的专家一定没遇到过妄想症患者，那只会让患者入戏更深而已。 “你会一直陪着我？”青年眨了眨眼睛，上身向前倾了几寸，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点什么——尽管后者永远是那副冰封似的神色。“不管我发生了什么，或者干了什么错事” “需要我跟你重复一遍结婚宣言吗？亲爱的。”伊萨配合的接了下去，语气冷硬，唯一的听者立刻闭嘴了。 “但我以为结婚宣言是共享领地，财产什么的。”罗曼小声的说道。 “实际上有钱人结婚前，都会把这些东西盖上戳，然后在离婚的时候，一样不缺的打包带走。” “这太不公平了，噢，天啊，怎么会有这种条约，婚姻能够共享的唯一一点东西都被剥夺了。”像是已经在地球上结婚了一样，青年哀嚎着，好像他已经看到了悲惨的未来。 “哦，你还有爱情。”伊萨说。 “你知道的，我本来是要结婚的，但那里面并不包括这种东西。”罗曼摇了摇头，然后他用个生意人一般的口吻说道：“当我牺牲了未来所有的艳遇啦，投怀送抱啦，我总得赚回点等价的东西。” 那话听起来很奇怪，好像青年的人生里并不需要除了利益以外的东西，伊萨说：“可你不能保证，未来没有喜欢你的人。” “不会有人真正喜欢我的。”罗曼用了非常肯定的语气，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一面皱着眉，向着陪他谈心的，有着主治医生一般权威的同伴说道：“被人悔婚这种事果然太痛苦了，我开始头疼了。”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而且情况不大妙，如同他最初所担忧的一样，罗曼发烧了，像一个最常见到的感染初期患者似的躺在床上，然后极有可能落得和其他几十亿人相同的结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湿毛巾放我头上。”病患不安分的躺着，一面说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我需要把整个身体都打湿吗？这里可是有一块毛毯！” 然而过了一会罗曼这点兴奋就耗费殆尽了，毕竟他从来没有承担过属于人类的病痛，阿萨托斯被他关闭了，再也没有谁可以一下处理好这些。青年皱着眉，低声嘟囔道：“我浑身都不舒服，又冷又热的。” “你在生病，这很正常。”伊萨坐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他脸色苍白的可怕，手心里都是汗水——论糟糕程度，几乎和罗曼没什么两样了。“我那个弟弟，卡罗尔，他喜欢跑到河里游泳，经常一回家就发烧了。” “他居然没有就这么死掉，太了不起了”倒在床上的那位发出了真心实意的崇拜。 “这个时候只需要睡上一觉，第二天就没事了。”伊萨说，他低着头，声音颤抖得不自然，而身边那个重病患者并没能听不出来——只需要睡下去就好了，如果变成了那些东西男人的脸埋在了双手之间，他挑了最小口径的手枪，一旦那个时刻来临，足够让罗曼保留最体面的样子。 一些透明的液体出现在伊萨眼角，很快的，就被擦得一干二净——这的确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了。如果有任何方法让他代替青年，被那个什劳子鳄鱼咬伤，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比起自己死去，这样毫无头绪的等待在一旁简直就像最恶劣的玩笑一样，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所剩不多的希望。 “可是我觉得很热，睡不着。”青年抓住了伊萨的手臂，突然坐起身，像个粘人的宠物一样缠了上来，黏人，且体温偏高。很难想象他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以猛的将人按倒在床上，同时贴在了对方的上身，一双火热的手就这么贴在了男人的脖项上，那温度简直像要燃烧了似的，慢慢的在那处游移，然后伊萨听见对方满足的叹息声：“这么凉，真是太好了。” 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却仿佛能刻在人耳朵里似的。 伊萨抬眼看着对方，那双紫色的眼睛有些发暗，带着使人畏惧的深邃感 ，一些发丝落在了伊萨脸上，冰凉，光滑，简直跟蛇没什么两样，男人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数出那些头发的数量——天知道他为什么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么奇怪的点子上。 推开罗曼？他还没有这个打算，他只是躺在那，任由对方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青年浑身都是汗水，简直就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他的鼻尖直直对在伊萨的鼻梁上，那距离太近了，让人只能听到各自的喘息和心跳声。 “可以借下你的体温吗？我很喜欢。”罗曼用那种熟稔的贵族语调说道，好像他喜欢别人就必须借出似的，十足的强盗逻辑。 伊萨还没来得及说‘这种东西是可以出租的吗’，他就被死死的压在了床垫上，这个看上去像上个世纪玩意儿出奇的软，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加在一起几乎让伊萨陷在了里头，那个按着他肩膀的青年抬起头，他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得让人出神。 “很抱歉，下次我会赔您一套衣服的。”那个发烧得很严重的病人说道，在下一刻，他撕开了那件结实的迷彩服，前后只花了一秒钟，那件衣服和伊萨的衬衫一起四分五裂了——始作俑者再度贴了回来，伊萨可以感受到对方滚烫，潮湿的皮肤，热得要让人窒息似的。 然后他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对了——就算罗曼的衣服是什么该死的外粒子，也不可能像人的表皮那样柔软滑腻，当伊萨回过神的时候，青年已经浑身赤裸的抱着他，双手搂着他的腰，同时将脸放在了男人肩项的位置——那个无赖的一键换衣设计究竟是谁想出来的！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了吗？未来人的开放程度他一点也不想评论了。 伊萨试着将青年推开，但随即他便发现，即使在睡着的时候，罗曼的力气还是不那么正常，简直就跟提前异变成僵尸没什么两样。 他只能慢慢扯过毛毯，把两个人一同裹了起来，那种和别人毫无间隙的感觉并不好受，甚至让人窒息——可以想象的，只要罗曼在这个时候变成丧尸，他就会是对方第一个啃咬的对象，就像放在嘴边的烤肉一样，随意品尝——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只是世界上多了两个无时无刻不抱在一块的僵尸。 想到这里，男人反倒笑了起来，他捧起罗曼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一下。 24、Day 24 有那么几秒，一些暖洋洋的念头在伊萨脑子里转来转去，好像被下了迷幻药一样，让他完全没法思考。他有些恍惚的想着，如果可以和罗曼一直在充满丧尸的大陆上转悠，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这个时候，就连青年及肩的，被伊萨看作不务正业象征的金发也变得可亲起来，他小心的将那些头发扶到罗曼脑后，好像断掉了一根都是事关性命的大事一样——伊萨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正疯狂的叫道，嘿，这些乱七八糟的毛就应该趁他昏迷的时候全部剃掉，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像小白脸的同伴。 伊萨睁开眼，同时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松开手臂——它们先前一直紧紧搂在他的腰上，简直跟树袋熊差不多了——罗曼要醒了，伊萨想，我该说些什么呢……还是什么都别说，毕竟他快要死了。 他头一次那么忐忑的等待一个人醒来，他害怕面对这个人本身，更担心对方会变成一只丧尸神智的活死人。 青年的睫毛浓密而卷翘，闭上眼睛的时候带着种柔软，精致的特质，但当他睁开眼，这些不合时宜的观感通通不见了——伊萨看见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极了那些环绕在罗曼周身的粒子的颜色，无机质，冷漠，泛着科技所带来的距离感。 难道感染病毒会让人眼睛变色吗，伊萨想着，一面盯着罗曼，对方肤色虽然白皙，但因为发烧的缘故，透着淡粉色的光泽，那是随时可以拖出去拍个化妆品广告的状态。青年已经坐起身，蓝色的粒子开始出现在他周身，一件衣服的雏形完全包裹住了他的身体，然后从上至下的转变颜色和质感，那是一套白色的，剪裁得体的套装，和伊萨初次见到对方那件一模一样。 罗曼回过头，他近乎面无表情的，审视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后者的上衣可怜兮兮的挂在肩膀上，上半身近乎赤裸，可以看见那些匀称肌肉上的弹痕和过去的伤疤。 “也不过如此而已。”青年突然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就像在评价商品似的。 “看在你还在发烧的份上，你可以再说一次。”这小子肯定是烧糊涂了，伊萨想，他那种一点刮痕都没有的身体，怎么可能惹女人喜欢，当然也最好别让她们喜欢。 “看看你，跟其他所有的，愚昧的人类没什么区别。”那声音冰冷得要命，就像有人强迫模仿电子留声机一样的语调。 伊萨眯起了眼睛，他紧紧的盯着对方，同时举起了枪：“你是谁？” “很高兴你终于发现了，我不是罗曼。”那个人彬彬有礼的欠身，他挑着眉，用那种王子殿下从没有过的轻视般的表情回望着男人：“吾名为阿萨托斯，帝国第三代共生体，罗曼殿下的私人智脑。”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伊萨皱着眉，没有说话。 “简单的来说，我是他的仆人，导师，医生，顾问，武器……只要是殿下需要的，我可以成为任何他所需要的。”阿萨托斯就像一个传教士，那双纯蓝色的眼珠散发着一种他人难以狂热，他张开手臂，一圈接着一圈的蓝色字符围绕在他的身边。 “听起来真糟糕，你有做过他的狗吗？”男人毫无歉意说道，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毫不避讳的直视对方：“那么，罗曼去哪了？” “他陷入了昏迷，如你之前所见的。”人工智能摊了摊手，他就像是个忧心忡忡的兄长一样：“殿下太任性了，为了玩弄一个普通人，居然把和我的连接也关闭了，要不是在他失去对身体掌控权的时候，我可以暂时出来保护他，也不知道会烧多久。” “他到底怎么样了？”伊萨问，刻意忽略了对方那几个惹人生气的词组。 “只是普通的伤口感染，然后发烧而已，放着不管的话一两天就会好了。”阿萨托斯说，然后他饶有趣味的看着伊萨：“实际上，有件事殿下一直没有告诉你，他根本不会有感染X病毒的风险。他的基因很完美，完全不可能被这种劣质的产物污染。” “看样子，他骗了你。”披着罗曼壳子的智脑一针见血的说道。 “得了吧，我一点也不相信你的鬼话，电脑。”伊萨后退了两步，他抽出了一支烟，重重的吸了一口。 “承认事实吧，你把殿下想象得太美好了，他从来不是你幻想的‘小甜心’，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把伪装做得很好的，性格恶劣的年轻人。”阿萨托斯继续说着，在贬低他的主人的时候，他的语气简直快要用欢快来形容了，好像有一个恶魔般的主人就是他的头等要务。“殿下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他甚至从一个亚瑟安人手上骗到了一个军用飞船，忘记你不清楚宇宙事宜了，抱歉，亚瑟安星人是一种用精神交流的生物，神经质得要命……” 这个电脑是受虐体质吗，这么喜欢阴暗面的主人，伊萨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把话说完。 “你根本就没有听我说话！”智脑愤愤的回过头，他像是放弃了宣传了主人的劣习一般，又摆出了那副官方发言人的表情：“我并不出来劝说你的，凡人。殿下他先前下了一道命令，这让我无法履行我的职责。” 他停顿了一会，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他不让我给他疗伤，是因为和你吵架的缘故。”伊萨沉默的看着共生体走回床边，像一个到点睡觉的孩子一样盖上被子，当然他也不会可耻的承认，即使那东西披着罗曼的皮，他看着也很想去揉一揉那头柔顺的金毛。 “你可以现在就去那片沼泽。”罗曼醒来后，他的同伴这样说道，这听上去可真是冷淡得不像样，他想着，一面向着屋子的另一边望去，男人正背对着他，显露出长长的腰线和赏心悦目的背部线条——然后青年傻乎乎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把衣服脱了。” “我脱了衣服？嗯？”伊萨扭过头，笑了起来，但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好极了，他靠在墙边，冷冷的说道：“你觉得热，就撕了我的衣服，直接扑了上来。不过我已经不介意那件事了，现在，带上你的东西，给我去那片沼泽调查吧，没找到那个扩散病毒的元凶之前就呆在那，和水鬼作伴什么的，反正我们最优秀的王子殿下也不会感染。” 青年半靠在床边，他似乎已经想象出，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某个心情烦躁的，被他关了禁闭的共生体是怎样添油加醋的将他的行为复述了一遍。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虚弱的抗议道：“我刚刚大病了一场，会死在那里的。” “抱歉，我没看出来。”男人提起了行李袋，那里面全是他的宝贝，各种各样的枪支和炸弹，显然他准备离开这个房子。 “伊萨……”罗曼叫道，他憋了好半天，也没能继续把话说完，男人已经拧动了出口的门把手。“你先前答应过的，不会离开我之类的，我还可以播放录音。” 那个黑色短发的男人用看着怀孕女友一般的眼神盯着罗曼，咬着牙说道：“你真的把那个当成结婚宣誓了吗，蠢货。” 罗曼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的脸皮显然已经坚不可摧了，他拿出了一件全新出炉的迷彩服，小心翼翼的递给了伊萨，男人没好气的接了过去，他可没有在僵尸成群的外界裸奔的胆量。 实际上，这并不是适合出门的好时段，太阳已经从正中偏移，在街道上拉出了斜长的影子，街道的，车辆的，还有不死者的，交织在一起，有种鬼影森森的意味。但是伊萨无法忍受停留在那个房间里了，他只会想到自己曾经该死的心软，想要和某个混蛋一起去死这种脑子发昏的想法，这简直就是他人生中的污点——如果有谁知道这一点，他会拼尽全力杀掉对方封口的，他保证。 先前那个过路的女士留下了一张名片，背面用漂亮的手写字填充得满满的，简单的叙述了单人如何进入基地的方式，她列出了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车辆，武器，还有照明工具——‘不要把那条路想象得太容易，很多人死在里头了，我们一直没空打扫。’她在最下面注解道。 这里不愧是救援基地的周边，伊萨想，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一辆能够出远门的车子，那些四轮的交通工具大多变成了废铁，横躺在路上，或者被烧成了骨架。他用铁棍戳碎一只僵尸的颅骨，罗曼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从出门到现在，男人完全不给他打怪的机会，一旦他做出任何反应，都会被对方冷冷的一暼。 那感觉就像，伊萨在拿那些僵尸出气一样，一旦出现了这个念头，青年看向那些不死者的眼光也夹杂着几分同情——噢，这个被打在了膝盖上，骨头一下就碎了，然后躺在地上，头被砸成了碎片——我会为你祷告的哥们，罗曼想，虽然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悼词是什么。 25、Day 25 好在这个镇上的变异者已经在第一个晚上处理掉了，罗曼头一次这么感谢那些东西的敏锐嗅觉，让他这个时候省下了不少担心的功夫。走了好几圈以后，在小镇上最后一只无忧无虑的行尸倒下之后 ，伊萨终于找到了台完好无损的车子——双杠发动的V型哈雷机车，还是复古款的。 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就好像看见了比变异熊更可怕的僵尸。 “这台车很适合你。”罗曼小声的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车就归我了，你走路去吧。”伊萨回答道，他将武器包甩在了最前面，毫不犹豫的跨上了皮质座椅，一面扣动油门。他戴上了黑色的机车头盔，看上去就像个货真价实的机车主人似的——在这两个月的流亡里，伊萨把这门纳为己用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好，就算面前摆着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芭比娃娃，他怀疑自己也能面不改色的说那就是他的。 罗曼殿下倒是没有这种包袱，对他来说，好像唯一的问题就是伊萨不让自己上车，他飞快的坐在了后面，然后抓住了机车骑士的衣服。 “不准碰我。”驾驶员颁发了唯一的，也是最要命的一条准则，然后发动马达，用一百码的速度向公路上跑去。 青年双手抓着身后的不锈钢支架，他委屈的抱怨着：“这样子根本没法打怪，我会直接掉下去！”然后他很快发现，不单没有人回复，这台小车的拐弯的弧度反倒更大了，生生要把他甩出去一样。 这样的坐骑的确有它的好处，任何堵塞的路段，都可以轻松的穿过去，虽然那些废弃的车辆之间，随时可能冒出一两个干瘪的丧尸，但在罗曼这种级别的人形兵器，尤其是他在卖力挣表现的时候，这些可怜的捕猎者也只能落得四分五裂的下场。 他们在天黑以前到达了罗斯堡，由阿萨托斯提供的全息GPS图则漂浮在机车右侧，那个标记着星形符号的终点位于城郊的山坡下方，基地来的那个女人说得很对，单凭一两个人，是绝无可能进入那片可以容纳十万人的大型厂房地区，原因很简单，那附近滞留了上万的僵尸。 那些东西从远看的时候就像密密麻麻的黑点，它们盘踞在高达四米的白色围墙之外，连在几十里外的山坡，都可以听见属于它们的哀嚎。太阳已经完全陷入了地平线，只留下血红色的光线，规模巨大的僵尸群更像是个不知名的，有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随时都能将那片人类的建筑物吞噬一般。 “X病毒是有倾向性的，它们的目的是对所有生物的DNA进行更改和融合，正因为这样，它保留了感染者追逐生者的特质。”罗曼说，他显然和那个神经兮兮的电脑分析过了，伊萨想，然后随即他产生了一种对青年的同情，成天和那样一个性格怪异的人工智能对话，罗曼没有发狂实在是太难得了。 伊萨并不懂那些复杂深奥的基因学科，老实说，他连高中都没有念完，所以他只能象征性的回答道：“你是说，那个病毒有自己的想法？太科幻了。” 罗曼笑了起来，他已经把双手搂在男人的腰间，毕竟坐在摩托车上久了，谁会管这种小细节呢。“它们只是些失败品，在未来连只鸡都感染不上，因为马上可以隔离准确的来说，是病毒制造者的想法，‘他’到底想要什么？把地球当成试验场，还是想要毁灭全人类，我一概不清楚。” 机车渐渐慢了下来，车前灯打在了一个河道边的出水口，这里是专门为制药厂接通的一个出水管道，也就是除了被不死者守住的正门以外的，唯一的入口。 罗曼抬起头，水道口上方正粘着一块肿瘤似的混浊物，正不断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他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那玩意儿被他击落在地上，一些蓝色的火焰开始燃烧，褪去了最外层的薄膜，伊萨发现那团火焰里，竟是一个类似胎儿形状的物体，带着尾巴和大大的头颅，不断的挣扎，最后变成了碳化物。 “不管那个目的是什么，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然后好好的讨论下人生。”罗曼没有看地上的残渣，实际上，他的笑容冰冷得可怕，伊萨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个所谓的讨论人生绝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我怎么会阻止罗曼欺负一个毁了整个世界的神经病呢，男人无所谓的取出了枪，还有两个头戴式的照明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那个直径两米的隧道跟个无底洞似的，只能听见些稀疏的水声。 “要戴上这个吗？看上去真像矿工器械人。”罗曼评价道，然后他识相的，在同伴佩戴手电筒之前，把自己先装扮成了机器人。 整个通道似乎都带有一种粘稠的分泌物，通常聚集在上方，那些冰冷的粘液掉落，偶尔会滴落在人的皮肤上，那感觉简直让人浑身发麻，即使是罗曼也没法抵御这种毫无杀伤力的碰触，他一路上一直在抱怨二十一世纪糟糕的城市排水管道，就像伊萨见过的，所有会对车费和衣服纠结个不停的姑娘们。 “好了，你现在看到的，还不算这最糟糕的时候。”伊萨说，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听未来城市规划图，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那种无数时光外的东西。“在一个世纪前，在这些西部的码头，大部分的临海管道还有另外一个用途，他们用这来关押奴隶，等船出海的时候就充当免费劳工。” “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男人继续说道，那感觉就像是告诉不睡觉的孩子，怪兽就要来了一样。 “嗯，这真的很有创意。”罗曼说，这下他安静了，开始让共生体分析那些恶心至极的粘液，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有把它们清得一干二净的方法。“它们全是有机物，然而X病毒并没有让生物活下来的可能。” “所以你想说，不管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它们都是活着的是吧？”罗曼玩味的看着黑黝黝的前方，十分空荡，甚至连脚步的回声都可以传递。 「热感应器开启，目标数量：一百一十二」 在罗曼眼中，一百码以外的前方，聚集了呈现橙色和红色的生物个体，它们密布在管道顶部，大的有如车轮一般，最小的只有拳头那么大，通通都随着呼吸，不停的律动着。 “怎么了？”伊萨回头看着同伴，对方正死死的盯着前方，但是头上的照明灯已经滑落到一旁对着地板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放手。 “我看到了特别多的怪，”青年慢悠悠的收回视线，这个时候，他看什么东西都只有极端的冷色和暖色之分，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就像个智脑似的，但在战斗结束之前，也只能忍耐了。“有可能是某种生物的巢穴，毫无疑问的，我们进入了它们的育儿房。” “僵尸已经会繁衍后代了吗？”伊萨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是某些活着的变异生物。”罗曼含糊其辞的解释道，他又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别的东西以后说道：“你在这盯梢，给我一分钟把它们清理了。” “其实你是想说，呆在原地不动吧？”男人哼了一声，示意罗曼可以直接滚过去了，他则抬起枪，小心的靠在墙边。 他看见那些环状的光环在青年周身漂浮，那种透明般的蓝色，像水的波纹一般，漂亮得不可思议，它们不断的扩大，直接照在了隧道壁上，并不断的向前推移。那些光照亮了的地方，是仿佛巨大脓疱一般的，起伏着的上百个球体。 那些外粒子构成的圆弧看起来，就像装饰品一般的无害，但当它划过那些棕色的，内里有些透明的肉瘤一个接着一个燃烧，就像最初在洞口见到那个小怪物一样，还有一些发育完全的四足生物直接掉落在地上，身上还夹带着火焰，同时张开了布满利齿的下颚，痛苦的吼叫着——然后它们被那把银色的长剑削掉了头，好吧，自从罗曼遇上僵尸以后，他的习惯就变成了变态似的一刀断头。 那些蓝色的火焰连一点声响也没有，罗曼就这么站在正下方，穿着白色的衣服，那画面阴冷又神秘，如同异世界的景象。伊萨目不转睛的看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没办法从那个该死的骗子身上移开视线——在很多年以后，某个自恋的混蛋一直缠着他，纠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哦，当然是你挨揍的时候，帝国元帅云淡风轻的说道，然后满意的看到陛下哀怨得恶心的眼神，但实际上，那是真的。只要当罗曼遇到危险，即使那些东西对这个进化到顶端的人类已经毫无威胁，无论多少次，他还是会冲到那个人形兵器的身边。 伊萨原本是站在原处的，但也不知怎么的，当他看见前方涌现的黑影，攀附在天顶，开始向罗曼展开袭击的时候，也就没有多想，直接踏入了那个怪物育婴室。 “噢，这一定是撒旦也不认识的玩意儿。”伊萨抬起头，看着那些恶心至极的怪物，喃喃道，然后他有些后悔的想着，某个武力值超越人类的外星人根本不需要他在身旁帮手才是。 26、Day 26 是的，那些粘在天顶上的怪物并不比一滩稀泥好到哪去，它们的后脑勺肿大而突起，几乎快要挤压到脸部似的，那张可怜的面部并不存在五官一类的东西，伊萨没有在覆盖暗色粘液的脸上找到眼睛和鼻子，它们只有吸气用的洞孔，和用于捕食的，长度衍生到耳际的嘴巴。 这些怪物近乎倒挂在洞穴上，它们并没有靠近还在燃烧的巢穴废墟，而是越聚越多，把前方的通路堵得严严实实的，就像黑帮聚会似的，伊萨径直朝着它们开了两枪，他带上了杀伤力强劲的散弹冲锋枪，最前面的一只怪物直接掉在了地上，除了它们身上散发的腥臭味，大量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会流血的腐肉块。”伊萨皱着眉，他意识到那些东西还有很多，而它们只不过是在理性的等待，最后那一米见宽的火焰燃烧殆尽而已。 “它们不是僵尸。”罗曼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他已经抬起左手，被鳄鱼咬伤的部分只剩下淡淡的粉红色疤痕，佩戴在他手上的四个指环，已经齐齐向着那堆东西射击，那些群居的生物直接向着更深的隧道中爬去，然后在攻击的间隙后跑会原处，完全不像那些呆滞的不死生物。 “它们是生命体，虽然长得有点不美观，但实际上是感染了某种篡改DNA和RNA的病毒——如你所见，它们已经开始繁衍一窝又一窝的小怪物了，毕竟死人是不能生孩子的。”青年踢开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怪物，不甘心的打量着一直闪躲的那群东西。 伊萨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有些恶心，这些东西还活着，用四肢倒挂在石头上面，它们有着不正常的手臂长度，皮肤表面布满了棕色的脓包和硬皮，下半身则拖曳着和乱七八糟的粘液，薄膜混杂在一起的两条腿——但在这之前，它们或许是最普通不过的当地居民。 “看样子它们并不打算现在攻击。”伊萨评价道，那些没有眼睛的怪物倒是比僵尸可爱多了，还知道罗曼是一个不能惹的敌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点也不想走这条路，它们看上去就像要把我们吸引到巢穴深处，然后在嘎嘣嘎嘣的吃人肉大餐。”罗曼说。 “我们还有另外一条路，跟僵尸们一起围堵制药厂什么的。”伊萨回道，他抬起枪，扣动扳机，那些用着不知名吼声交流的怪物很快就作鸟兽散了。和无时无刻不想着冲上来啃咬人肉的僵尸比起来，这些丑陋的下水道生物简直就像啮齿动物一样害羞。 “这个地方总让我有点不舒服。”罗曼嘟囔道，他脸上被蹭上了许多脏兮兮的粘液，显然是刚才战斗中粘上的，看上去真是落魄极了。 “我看到你在笑！”青年说，有些忧伤的觉得自己被共生体和伊萨一起孤立了，说实在的，这种密闭的隧道和变异的生物，总让他想起好几年前，在一个僻远矿产行星的经历。那实际上是一次商务访问，按理来说只需要盖个章吃个饭什么的，那个矿区就直接卖给帝国了，但是其中一位廉洁得可怕的老先生并不这么想，他要求所有人都要去最大的矿洞里看看。 罗曼那个时候还不擅长对付这些老家伙，所以他们一起进去了，还有那些大腹便便的企业家，那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一个全机械化开采的洞穴，场地开阔，技术先进……但是很不幸的，有可能是暗杀活动或者别的什么意外，它就这么坍塌了，封死了唯一的入口。 救援工作开展得不太顺利，那群小心翼翼的废物甚至没办法挖个洞，把水和食物送进来。大部分人都开始出现轻微的脱水症状，一个随行的工程师建议到洞穴内部寻找地下水——他们一直听见了类似的水流声，猜测离得不远，罗曼要求也要去，当帝国第一继承人要以身涉险的时候，没什么人敢不去。 他们后来在那个地下河旁边发现了一群东西，佝偻着腰，指甲尖锐得不行的类人型生物，那些东西直接杀死了三个矿场所有者，等救援队赶到的时候，那几个可怜人已经变成几块散落满地的碎骨了。 “……听起来有些无聊吗？”罗曼再一次驱赶走了一只骚扰他们的怪物，他讲述起故事的结尾：“然后我们的研究员发现，那些凶猛的地底生物实际上是过去的矿工，他们被困在了封闭的老旧隧道里，经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矿石辐射，变成了可以蚕食同类的怪物。当时一共有几百人关在了里头，那些大老板们并没有援救他们。” “这听上去像是个好结尾，坏人都死了。”伊萨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看来王子殿下的生活比他精彩多了，难怪地球上的僵尸已经不能吓着他了。 “是啊，还省下了好大一笔购买费。”罗曼说，然后他笑了起来，似乎那是件颇为开心的事情。 好吧，原来你们国库这么缺钱，伊萨腹议着，并有些感慨死的人正好是那三个要卖出矿产的生意人…… 「你一点也不了解罗曼殿下，他从来不是你幻想的‘小甜心’。」 他脑子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是那个神经病一样的人工智能说过的，那真的是巧合吗，伊萨无法控制的揣测着，这段路确实是太长，而那些小怪物完全没有应战的样子，男人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死的刚好是矿场主吗？” “实际上一下抓走了四个人，我只救下了一个。”罗曼说。 伊萨顿时明白了过来，以罗曼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杀死任何前来捣乱的生物，但是他没有出手，任由那些人死去了，虽然只是几个罪该万死的混蛋，一种奇怪的，甚至悬空的感觉环绕着他，伊萨甚至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伊萨琢磨着那个故事，他甚至怀疑从进入那个矿洞开始所有的一切就被罗曼安排好了……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类，有大一部分的内芯都腐坏得不成样子，但实际上，那从来不是他担心或者害怕的问题。 “你还好吧，伊萨？”青年停了下来，他的同伴紧抿着唇，表情就像是那些「被骗了钱的可怜人」一样。 “一点事都没有，你可以离我远点吗？”过了好一会，伊萨说，他甚至主动向着另一边走了几步，好像对方是个病毒携带者似的。 罗曼偏过头，他狐疑的看着男人，用那种可怜巴巴的语调说道：“噢，亲爱的，你必须告诉我阿萨托斯说了多少坏话，我或许还有平反的机会。” “我知道你杀了那些人，我还知道你骗我骗得团团转，该死的，我以为你要死了，甚至想跟你一块……见鬼，可以不玩这种装好人游戏了吗，殿下，你这副嘴脸真让我恶心。”伊萨尖锐的指责道，说完这番话以后，他喘着气，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上面。 罗曼平静的听着，他身边的外粒子环还在尽职的工作，一面杀死了两三只小怪物，“我并不是故意的，没有告诉你不会感染这件事。” 伊萨翻了翻白眼，他很想回一句「看在上帝的份上，电视剧里面都那么演的。」然后又觉得那太弱智了，他看着青年，对方就算在下水道里，依旧站得像要登台演出似的。 “这是我头一回生病。”对方开口了，伊萨发现自己又无法控制的想听下去，噢，得了吧，罗曼甚至能把谎话编成二十四行诗，他暗暗告诫自己。 “共生体植入以后，寄主的身体机能会永远维持在最好的状态。我是说，你一直在照顾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做，我舍不得让它终止下来。”罗曼说，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发言简直可以代言福利院广告了，伊萨在心里咆哮着，但是又说不出别的什么重话了。 “伊萨？”青年似乎觉得气氛还不错，嗯，在他刚刚毁掉了又一个育婴室后，这片隧道正飘荡着外粒子的颗粒和火焰的残余。“你刚才说本来要和我一起……什么来着？” 有些人就是会在你退缩的时候，得寸进尺，伊萨想，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罗曼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突然向前跑去。 伊萨跑了好一阵，才听见身后穿来的另一种生物踏水的声音，非常密集，数量显然不少，他回过头，后面跟着一大群的，跟猴子一般大小的东西，加强型的照明灯也无法将这样规模庞大的小怪物完全纳入范围。 那些小怪物只能发出像咳嗽一般的叫声，然后在距离合适的时候，直接向上跳起，意图攀爬到外来者的身上，它们动作敏捷得像跳蚤似的，伊萨甚至没办法瞄准任何一只。他取出了一枚手雷，直接扔在自己脚下，随后像潮水般涌来的小怪物群，自中央炸开，瞬间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隧道。 “这是一个「蚁群」。”罗曼说，一面操控着外粒子清除了残余的小怪物。 几个高大的黑影自攀附在他们前方，头部比正常人大出了两倍，同样的，它们有着巨大的，更加突出的咬合肌，以及可以一口吞下成人手臂的下颚。 “我们前面的应该是「兵蚁」，先前那些在育婴室旁边转悠的只是些看管小孩的。”青年取出了长剑，上面泛着微弱的蓝光，而那些健壮得有两个人一般大小的兵蚁也派出了先遣者，它跳到了地上，张开大嘴嘶嚎着，它的牙齿又尖又长，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口腔里，下一刻，向着罗曼冲来，它身上的粘液甚至因为猛烈震动而甩落到四周。 伊萨没有空继续关注他的同伴了——另外两三只怪物也从上方爬了过来，它们确实智商不错，还知道两面夹攻的战术，男人抬起双手，不间断的用两把枪射击起来，那些玩意儿的皮肤表层的暗色颗粒更像是一层盔甲，那些子弹的伤害仅仅是停留在它们表皮似的，伊萨只能采取老方法，向着头部狠狠的瞄准，但愿能毁掉它们的脑子。 其中一只跌落在了地上，而紧接着，另外一个兵蚁正准备直直扑向他，伊萨向着左手面跑去，只差一点，那个玩意儿就要扑在他身上了，他喘着气，只觉得整个肺部都剧烈的疼痛着，好像跑了一天似的，但他和罗曼紧紧是跑了十几分钟而已。 他站在原地，开了好几枪，那个怪物还是在向他迈进，好像随时都能冲上来，用那些尖锐得可以划穿石头的爪子将他撕裂一样，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跑动了，这很奇怪，好像他的四肢不受控制一般，伊萨死死的盯着那个东西，最后是罗曼斩掉了它的头颅——他已经处理好另外三只兵蚁，这才急忙赶了回来。 “你看上去像是中毒了。”罗曼距离伊萨很近，他仔细打量着男人有些放大的瞳孔。 “我还可以继续。”伊萨说，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连握枪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就连武器的重量似乎也变得沉重不堪起来。 “不要吸气。”罗曼突然说了一句，将自己的唇对在了同伴的嘴上。 两个男人贴在了一块，罗曼按住了他的肩膀，伊萨连挣脱对方的力气都没有，他睁大眼睛，那个突然神经病发作的外星人甚至强迫他张开嘴，连舌头都伸了进来——等我可以动了，我一定要揍到他半死。 27、Day 27 因为中毒的缘故，伊萨整个人都迷糊得不像话，他想着要推开那个得寸进尺的混蛋，结果枪掉在了水道里——好吧，他一定是手滑了，那双放在他背后的手居然更加用力了，两个人除了像糖黏豆一样粘着，就是粘得更紧——肉麻得让男人浑身僵硬，他一点也没有跟人交换口水的习惯，何况还是外星人，天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细菌传染过来。 罗曼只是强迫他张开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伊萨松了口气，他已经想好用最后的力气给那个小子点厉害，比如对方舌头上的血什么的。然后他注意到，对方更像是在做人工呼吸一类的活，只是整个过程里，就像要舌吻一样的没有分开。 到底哪个急救手册里面的教程，难道罗曼不会窒息吗——当然如果他就这么不间断人工呼吸，不支倒地的话，也算是大快人心的结果。 整整过了一分钟，或者更久，伊萨的心跳渐渐平缓了下来，他重新从麻痹的神经处夺回了自己的控制权——在罗曼的帮助下，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留情面的把青年推开了。 “你做紧急治疗前可以提醒下吗？”伊萨没敢再用力喘气，他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尽管不知道空气里有什么东西，但他可以肯定，罗曼肯定使用了某种方式躲过了那些有毒物质。 罗曼喘着气，事实证明那种程度的憋气也让他累得不轻，他露出那种灿烂得让人想打上一拳的笑容，慢悠悠的解释道：“你看上去快要晕倒了，这里含有微量的硫化氢，并不致命……这群东西很聪明，它们在逼迫我们跑动，然后大量吸入空气。” 然后他收到了伊萨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实际上共生体会默认过滤掉这些有毒气体，所以我只有把自己当做呼吸机用了。”那语气仿佛他受到了更大的伤害似的。 发现同伴的表情似乎松懈了下来，罗曼也就继续向前走去，在他脑子里，某个人工智能还在那大呼小叫着：“我怎么会是台呼吸机？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低级的产品可以比拟的。”青年任由他继续说了下去，他也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几分钟过去了，他的大部分思维还集中在那个吻上。 好吧，一开始的确是人工呼吸，可是接下来，罗曼并没有按照那些资料上的标准步骤，他感受到对方近乎无力的倒在自己怀里，隔着薄薄的衣服，甚至能够听到剧烈的心跳声——实际上，他并不喜欢和外人靠太近，那让他感到潜在的危险，要知道，在咫尺的距离里，是最容易给人致命一击的位置。 但是罗曼清楚伊萨不会伤害他，尽管对方每次都会狠狠的语气指责他，但他并不介意听下去，在很多时候，只不过是某人在表示关心罢了，这很奇怪，这位地球上遇到的先生，可能是他这辈子遭遇过的，对他表面态度为恶劣的一个人，但罗曼近乎偏执的认为，这个人是喜欢自己的。 然后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想，他也有些喜欢对方。 他私心的把一场急救变成了一个吻，小心翼翼的不想让伊萨察觉，他知道同伴没有一点力气反抗，也只是紧紧的搂住对方，没有再进一步。王子殿下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他几乎把同伴无力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的模样会放了好几遍，然后这点强烈的意识终于被阿萨托斯察觉了。 “我恨这个，您谈恋爱了。”共生体用一种颓丧的语调说着，在一秒之前他还在争辩自己同普通机械的差距。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会忍不住每天把你屏蔽掉。”罗曼回道。 “您不能这么做！”阿萨托斯嚷嚷着，他像一个性经验丰富的男性人类一样说道：“我看到了，你连一个吻都没进行下去，天啊，我会给你下载一打这个时代的教程的，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存一些呢？您看上去就像一个军校出来的，跟木头没区别的毕业生。” “我就是军校毕业的！”罗曼咬牙切齿的强调，他的面颊有些发烫，而这里光线很暗，没有人会发现这一点。 隧道出现了岔路，一条相当的干净，甚至连那些讨人厌的粘液都几乎没有了，而另一条则充满了那些变异生物的分泌物体，粘液和肉块，一切人类能联想到的恶心污秽的东西。 “不要告诉我，是这条路。”罗曼从和共生体的聊天里回过神，要知道为了防止呼吸过速，这一路上两人都走得很慢。 “还需要三十分钟。”伊萨用他特有的方式安慰道。 “那些东西一直没有出现，我一点也不觉得我们只需要三十分钟就能从他们的巢穴借道通行的。”罗曼捂着脸，他并不是害怕一窝大蚂蚁，只是一旦进入战斗，伊萨的情况就不得不让他担心——那个见鬼的基地难道不能把唯二的入口清理干净吗？还是说他们压根就不想有人进去。 想到这里，罗曼眯起眼睛，海量的分析式不断地出现在共生体的处理器上，从那些有机体的腐败程度来看，这个巢穴建立的时间远远大于三个月，或许有一年以上，也就是在X病毒爆发之前，无论如何，那个引发大规模感染的人，一定和前面的基地脱不了干系。 “我们走吧。”伊萨奇怪的看了眼罗曼，后者呆呆的站在原地，一个劲的看着那堆粘液，那神态像极了不想上课的小学生，男人想，他拍了拍青年的头，最后干脆揉了下那一堆柔软得不行的金发。 罗曼很快回过神来，他有些歉意的一笑，配上那团跟鸡窝差不多金发，效果卓群——男人满足的收回手，心想着自己总算小小的报复了一回。 那个岔路的地面，踩上去都是黏腻的，还没走多久，整个靴子都沾染上了那些带着酸臭味的东西，也不清楚救援基地有没有洗鞋店，伊萨默哀着那双跟了他两年的皮靴。 这地方让人感觉很糟，整个管道都已经被罗曼称之为有机物的东西给覆盖了，凹凸不平，且冰冷湿润，这甚至让伊萨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们正在向着巨大怪兽的身体内部前进。 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就像折磨着人神经的那种金属摩擦的噪音，让人不安，焦躁起来。 伊萨举起枪，他已经把好些手雷放在了衣兜里，那些怪物还有痛觉，往往在炸得七零八落以后也就失去行动力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会不要猛烈跑动，这里的空气可不怎么干净。”罗曼提醒道，他就像平时一样，如同一个发光体一样站在男人身边，那些蓝色的粒子一阵一阵的漂浮在浑浊的隧道里。 罗曼那些对正常人来说，奇异而不正常的能力，在伊萨看来，简直是最平常不过的景象，他打趣似的问道：“有人告诉过你，像六十瓦灯泡一样站着很容易吸引攻击吗？” “我已经有两周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罗曼说，那是他来到地球的时长，但如果从真实的时间来讲，他的时光已经倒退了好几万年，并且到达了一个逐渐走向末日的世界。 青年向前走了几步，共生体所携带的纳米粒子开始聚拢，凝结成长剑一般的东西悬在空中，本人则悠闲自在得让人嫉妒。“但那并没有什么不好，我可不想让其他人把我的敌人拐跑了。” 那些东西已经爬到了照明灯的范围内，跟洞穴的背景连成了一块，很难分清楚它们的差距，伊萨直接投掷两个手雷——实际上他完全可以一股脑的扔过去，但是那条路还能不能健在就是个问题了。 还是有一大群东西从冉冉升起的火光里穿出，好吧，罗曼和他那个小跟班电脑又一次的判断正确了，伊萨看着那些已经自嘴部延展出口器，足足有二十英寸长，泛着冰冷的，类似金属一般的光泽，放大版的兵蚁，它们四肢固定在墙边，或者地面，像真正的爬行动物一样毫无障碍的在那些粘稠起伏的地面。 伊萨用最快的速度找出了一个大家伙，他所携带的，杀伤力最大的一把散弹枪，尽管所配置的铅弹并不多——但如果能打穿那些怪物的表皮，一颗子弹他也不会嫌少。 而那确实起效了，发散的铅弹直接粉碎了一只「兵蚁」的左手，如果还有人愿意承认那是手的话——它们的肢体已经像昆虫的外壳一样，在连接初肿大，和节肢动物的外观没什么两样，但所幸的是，这些东西没有完全变态发育成六只脚的蚂蚁。 和两只这样的怪物对抗的确是太费神了，男人甚至没空留意几米之外，那个一直发着蓝光的同伴，人形兵器的确不需要担心不是吗——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的身旁闪过一阵猛烈的白光，然后是爆炸的声音和震动——上帝啊，保佑这条路千万别塌，就算塌陷也等到我们出去以后吧。 28、Day 28 当那些飘散在灯光下，杂乱得不行的浮尘降下去的之后，伊萨才得以看清另一边的情况，一大片墙体碎在了地上，连同一些变异生物的残肢，至于像发光体一样的罗曼殿下，他已经走到了那个新出现的洞口里。 伊萨原本想着快步走过去，但胸口发闷得难受，估计是那些有毒气体的缘故，于是他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就像另一个同伴一直以来保持的 「贵族风度」那样，再继续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他可能就要学会这种一辈子打不上边的东西了。 整个地方都暗得要命，那些像巨型蚂蚁一样的东西眼睛早就消失了，它们的建筑一点也不讲究采光一类的问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窝怪物的卫生习惯比僵尸要好上那么一丁点，伊萨踩着那些又软又粘的地表，一面感慨这里面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臭气熏天。 照明灯所及的部分开始出现一片接着一片的白色物体，伊萨踏入了那片断墙后面，罗曼正半蹲在地上，身边全是那些真菌类的植物。 “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罗曼说，他拍去了手上的脏污，用一种探索频道才会有的语气说道：“它们是吃素的。” 当你踏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一切恐怖电影主角该遇到的东西，无尽的黑暗，有毒物质，不知名的可怕怪物——然后最后的结局是袭击你的怪物大家庭其实是素食主义者，还有比这个更荒谬的剧本吗？ “难道我们刚才遇到的是和平主义者？还是佛教徒？”伊萨说，他一点也不相信同伴的结论。 “它们的确是吃素的，除了用来培育真菌的材料，嗯，不是那么的环保。”罗曼用刀扫去了一层真菌，以及附着在上面的一些泥土似的东西，下面的东西伊萨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双因为死亡而开始肿胀的手臂，因为微生物在其中的作用，比生前膨胀了好几倍。 但那并不是最重点的，这具尸体没有感染上丧尸病毒，一旦尸体活过来，那些原本能让它腐烂的细菌，微生物通通都不起作用了——当然这一窝怪物更不可能指望僵尸身上长出蘑菇，伊萨真心希望可以，然后这两个变态种族就能展开内斗，让还活着的人类缓过气来。 “好吧，如果被捉住了，我们会被放在这片温室里做植物肥料，多么有价值的结局，比死在僵尸肚子里好多了。”伊萨冷冷的评价道，他看向远处，这个地道很大，可能有两三百平方，被这样一个个人类尸体大小的「麦田」给占完了。 在一个下水通道里，有这么一片宽阔的空地简直是莫名奇妙的，因为挖掘的钱很多，而且也没有人会使用它，然而那些人类所留下的，文明的痕迹都差不多被这种怪物的分泌物给遮挡了。 “真安静。”伊萨说，扫望一圈以后，他放下了枪。 “它们社会分工太明确了，这里的小家伙们一下子就被吓跑了。”罗曼无奈的说道，他摆了摆手，一些飘散得很远的蓝色粒子纷纷回到了他身边，过了一会他说道：“阿萨托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不要抱什么期待，那家伙的审美观跟人类可不在一个范畴上。” 是这个「温室」的右上角，那里基本上成了垃圾堆一样的场地，如果硬是要形容的话，其他地方的分泌物是流口水的程度，那里简直就跟宿醉的呕吐没什么两样——幸好味道不是很大，伊萨想，否则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神经病电脑形容的有趣的景象。 外粒子在那些高大的凝固物上开始了清洁工作，那些东西逐渐干裂，剥落，这倒是让男人见识了阿萨托斯的一项新用途，吸尘器。所以说，人类科技的极限果然是把所有的机器都合成一块吗。 然后他们总算看见其中的一部分，虽然不到一米，但那的确是个大型培养皿一样的圆柱形玻璃，内里的液体已经浑浊得不行，像一滩可以进污水处理场的东西，手电筒照进去的时候，光打在黑色的阴影上，能够看见人形大小的实验物，只是有些奇形怪状的。 罗曼直接将手放在了那块玻璃上，过了一会，他身边就浮现出一个立体投影。“我以为只会是混合DNA什么的。”罗曼说，他皱着眉，似乎相当不喜欢那个投影和它的本体——那是肉体实验，这些畸形的生物一直都活着，直到这个地方被废弃为止。 那是好几个人被硬塞在一块的产物，伊萨甚至没能数清那个畸形的上半身到底分别在腹部和背后长出了几双手，在这个东西脑门后面似乎还有另外一张脸，总之就是让人看着，就可以把胃里的存货完全清空的产物。 “看来「他」之前做了很多实验，这里只是一个失败的基地。”罗曼看向剩下那一大片突起的墙体，可以想象的，那里头埋藏了和这个差不多的玻璃皿。“他消耗了那么多实验体，操纵人类的基因，最后还是成功了，X病毒大概就是最后的成果。” 伊萨静静的听了一会，他只觉得这地方压抑得难受，满地的尸体和那些绝望的实验体让他觉得跟做梦似的，随时踏错一步都会大汗淋漓的醒来，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正常一些：“这些实验已经进行了那么久，还有大量的失踪人口，可一个人也没有发现，政府的工作效率可真是绝了，我开始有些心疼那部分交上去的税钱了。” “没有人可以单独完成这样的实验基地。”罗曼说，他似乎看出了同伴的异样，小心翼翼的安慰道：“至少还找出了原因，我们可以慢慢查下去。” 「后面应该接上一切交给我吧，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的这种话才像样，像您这样会一辈子单身的。」阿萨托斯在另一头嚷嚷着，几乎把那些爱情电影里最常见的台词给概括全了。 罗曼动用了全部的理智，才没有关闭那台跟恋爱顾问没什么两样的共生体。 “您知道蚂蚁的食物储存仓旁边是什么吗，殿下。”阿萨托斯突然说道，好像先前他只是中了奇怪的地球病毒。 “别说废话。”罗曼冷冷的回道。 “是「皇宫」，它们的女王居住的地方。”共生体说。 “所以我们就快将军了？”罗曼笑了起来，他示意伊萨往后退了一点，抬起手，那些粒子束直接穿透了前方的墙壁，然后他再对着那个千疮百孔的水泥墙施加了一点额外的力度，这堆上个世纪的产物如愿以偿的随着联邦政府去了。 里面的房间更像是装饰着大量的人形挂坠，好吧，那些最开始出现的害羞的「工蚁」正在忙碌的搬运着东西——一些外围全是粘液的，有两个篮球大小的球形肉块，极有可能是它们还未孵化的卵。 当然它们现在停了下来，像一群被歹徒闯进家门的可怜人一样呆滞的把头偏向两个人类，甚至还有一个卵掉在地上，显然被吓得不清——伊萨突然觉得，面对着这群「工蚁」，就像是在和手无寸铁的家庭主妇们打架，那是几乎让人羞愧的行为。 “我们应该说点什么？”罗曼向前走了几步，整片区域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那些怕事的变异生物只会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呀声，青年用那种参加宴会的口吻说道：“各位小姐们，我们进来了。” “这句话听上去很像变态。”伊萨评价。 “它们起码是未婚雌性，蚂蚁们都这样。”罗曼抬起头，那些「工蚁」突然间让开了一条路，显然有什么重量级选手过来了——不得不说它们的反应可真够慢的，罗曼突然明白过来，关于那个病毒发明人放弃这个实验的原因，它们的目的是为了生存，完全不像丧尸那般缺乏理智。 爬过来的是「兵蚁」，显然比之前遇到的更加健壮一些，连那个夸张的头部和口器都更加吓人了，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我也会挑选一些看上去能打的近卫嘛，罗曼想着，那些凝聚好了的粒子束直接向着兵蚁打了过去——他的目标并不在于杀光它们，而是找到「女王」，并且但愿会有新的线索。 在整个巢穴中，大概只有蚁后，曾经作为人类存在过。 相比起罗曼，伊萨的情况并不太好，依旧是使不上力的状态，当他再又一次躲过那只兵蚁的袭击，终于忍无可忍的吼道：“我头一次遇到你这样做搭档的，罗曼！” 面前的那个东西就被切成两半了，里面暗色的内脏散成了一地，伊萨已经没闲心观察那玩意儿了，他脱力的半跪在地上，看着青年越来越近的身影，他开始后悔起来——见鬼的人工呼吸，一天一次还不够吗。 “我很抱歉，其实在这种空气条件下你不应该离我太远。”罗曼说，如果唯一的听者尚有力气，一定会用尽全力的给他一拳。 然后青年就凑了过来，像一个热情过度的大型宠物犬，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又温暖得可怕。男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绝对不是他想象中的接吻，他这辈子从来没试过跟个快被非礼的初中女孩一样被人强行搂住，肆意妄为——虽然是急救手段，但不管怎么看，也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范围。 那些周围的怪物到底怎么样了，如果就这么在接吻一样的治疗里，遇到背后的袭击之类的伊萨有些抽搐的想着，他尽可能的呼吸，不可避免的碰到了那小子的舌头，或者说，那个混蛋完全侵入了他的领地，还用舌尖划过了口腔的上半部分。 29、Day 29 卡罗尔十六岁的时候，那小子终于离开了老家的房子，他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无家可归的小混蛋，伊萨有些胆战心惊的开着车把他接回家——那件事对于只有几十户人口无异于炸弹，要知道当地报社能写的东西不过是卡特家的牛又在公路上阻挡交通，或者谁家的玉米田出现了几个怪圈，平静得近乎无聊的消息。 最早发现的是送报纸的老头吉姆，他那天刚好走到一家的后门，顺手将杂志放在了后门的石梯上，他看到了里面侵染出来的血，暗红色的，沿着门缝流了出来，近乎干涸一样。而门虚掩着，老头轻轻推开了它，那里面躺着三个人，在充满血腥味的房子里一动不动。 “那个厨房见鬼的就跟地狱一样，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婚姻有问题，经常有人听到里面的尖叫声，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艾丽娅还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如果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那个送报员在警察局门口拦住了伊萨，他抓着男人的肩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一个话题。 男性死者，四十五岁，身上被划了三十二刀，流血过多身亡，女性死者，三十九岁，一刀毙命，伤口在左胸。初步调查结果是女方先行动手，最后由于男方反抗，两个人都没能活下来。那份以隐蔽途径拿到的验尸报告上是这么写着的，伊萨盯着那份复印纸足足有一分钟，最后他走下了车，准备去接受那位没有监护人的弟弟。 心脏主动脉失血，她只会在半分钟内死去，这的确不算痛苦的死法。 走进警察局前，他曾经幻想过无数种应对卡罗尔的方法，万一那个孩子像个怕人的花栗鼠一样缩成一团，或者像个街头小混混一样恶语相向，他该怎么做，从加州开过来的路很长，而伊萨则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然后他看见那个金发的小混蛋靠着沙发躺着，丝毫不在意已经露出表皮的弹簧垫，很惬意的把双脚放在扶手上。警方说他毫发无伤，只是在发现现场后昏倒了过去，浑身沾染的血迹都不属于他，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跟卡罗尔说话，生怕这个目睹了双亲凶案现场的未成年人再出什么大事。 “尸体方面我们会交给家属处置。”一个带着粗框眼睛的姑娘小声说道，她对待伊萨的态度简直快跟他们照顾了两天的小孩一样了。 “艾丽娅的后事我会准备的，至于那个男人，他只是她的第二任。”伊萨说，然后他推开了那扇休息室的门。 “嗨，伊萨。”卡罗尔柔声叫道，他一下就站起身，拍了拍压出褶皱的衣服，甚至拎起了一个旅行包，用一副即将和兄长出远门的状态站在那。 男人点了点头，同时决定把准备好的说辞都烂在肚子里，他只需要看着同母异父的弟弟健康的出现在他面前，至于心理健康，他一点也不认为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会需要医生。 卡罗尔跟着他到加州的时候，恰巧是高中的最后一年，伊萨忙碌得像一个忧心忡忡的父亲一样，他甚至承包了那小子一切的上下课接送，那段时间简直就是入不敷出，他完全没法离开家门，上司一面理解的点点头，同时把各种琐碎的单子都派给了伊萨，他甚至为了找出一只走失的纯血短毛猫花了一个周末！ 然后他还接到了各色的课后补习传单，那些可爱的小姐们用一副 「只要来我们培训班就可以交换电话」的语气站在门口做销售，伊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她们罢手。 有一天下午，他打开门，一个有着蓬松棕发的姑娘站在门口，她穿着紧身的运动衫，蜜色皮肤，相当迷人。 伊萨费了点力气才抛出平时那副说辞：“我家里不需要课外培训。” “噢，你误会了，我是预防青少年性暴力协会的。”那姑娘笑了起来，然后取出了一张绿色的宣传单塞到男主人手里。 “这个我更不需要。”伊萨皱着眉看了一小会，他可不觉得自己养了个女孩。 “先生，我们生活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那女孩严肃的说，她并不高，需要抬起头才能直视男人的眼睛：“现在连男性都不安全了，我们协会很全面的考虑到这一点，而且你家的小伙子相当抢眼不是吗？” “那么，他可能会面临来自异性的，甚至是同性的威胁。”她做出了结论，然后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塞到了伊萨手中，然后在对方翻脸前，匆匆的离去了。 伊萨当时确实有考虑过那个问题，该死的他那一年简直快把卡罗尔的换洗内裤都负责了。小混蛋的外貌肖似他的母亲，眼睛格外迷人，前提是在不说话的时候——伊萨最后看了看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后者在大咧咧的躺在地毯上，像滩烂泥似的，完全让人提不起性致啊。 不过那本类似防狼手册的东西他还是看过了，大概讲的就是在敌强我弱的时候最基本的几招物理手段——伊萨判定那为几乎无用的知识，他怎么可能遇到这种情况呢，除非歹徒的视力有了什么难以治愈的毛病。 所以在好几年以后，他真的遇到一个眼睛瞎了的歹徒，罗曼殿下，这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直接借着人工呼吸的几乎，几乎要把他整个口腔给探索一次了，虽然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对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可爱的青年，但是这么点可怜的认知很快就被肢解成惨不忍睹的碎片了。 他当然不拒绝美人投怀送抱，但绝对不是像这个外星人一样的趁人之危，伊萨整个人都陷在了对方怀里，他突然想起了那本小册子上的话「处于性冲动的男人都相当的脆弱」，但愿能把这个混蛋赶走，他想着，然后一拳打在了罗曼的脸上——实际上晕眩的状态并没有完全缓解，但他已经忍耐不住了。 罗曼重心不稳的倒在了地上，但同时，他并没有放开搂着男人的手，两个人撞倒在了一块，等伊萨反应过来后，他就这么直接趴在青年身上，像什么准备野战的情侣，而地上则是一大堆黏乎乎的怪物分泌物。 然而他并没有功夫理会这点小事了，男人看向前方，套在头上的照明灯射向前方，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个棕色的，巨大的难以想象的生物，那些小小的腹足似乎根本没法支撑过于庞大的体重，瘫软的陷在地上，那一段肿胀成三四米长的腹部有些透明，甚至可以看到内部，不断收缩的卵。 伊萨抬起头，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少女，皮肤苍白，头发也是灰白的颜色，干枯的垂在脑后，似乎因为灯光的照射，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果只看上半身，那是很漂亮的姑娘，但浑身赤裸着，曲线优雅得如同芭蕾舞者一般 ，浑身好像瓷器一样泛着透明的白光。 从她的腰部以下，一些暗色的粘液开始覆盖在那，连带着一些青色凸起的血管，那下面连接着那个用于产卵的畸形器官。那巨大的差距只能让人屏息，进而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绝望。 她朝着伊萨伸出手，而手腕纤细得不可思议，男人怀疑那甚至没有拿稳一个茶杯的力气，他警惕的看着这个生物，然后用枪推开了她。 “她就是女王？”伊萨问，然后看着罗曼可怜兮兮的站起身，他浑身都沾满了蚂蚁的分泌物，光线差点就的话就快跟那些生物混为一谈了。 「蚁后」神情忧伤的立在原处，她的手悬在半空，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小姑娘一样， 而周围某些张牙裂爪的「兵蚁」已经退到了一旁，就像最敬业的保镖。 “是谁做的？”罗曼朝她问道，他声音柔和，充满了诱惑和安抚的力量：“告诉我，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那姑娘微微摇头，她的嘴不断开合，但是只能发出沙哑不连贯的杂音，然后她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猛然抓住伊萨的手，后者被吓了一跳，那个可怜的女孩手心冰冷，看上去虚弱得可怕，完全不具备攻击力的模样，伊萨叹了口气，任由对方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她只写了很短的几个词，然后静静的看着伊萨，那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瞳孔上覆盖着白色的膜，显然已经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她说”伊萨停顿了一会，面对这样一个受害者比那些丧尸可怕多了，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了：“杀了她。” “没有别的？”罗曼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你还有什么主意吗？”伊萨反问，那个姑娘一直没松手，她开始抚摸男人的脸颊，近乎颤抖的，用指尖一点点的划过对方的五官，伊萨任由她去了，那触感简直像冰滑过脸上似的。 “杀了她吧，挑个快点的方法。”伊萨说。 “我一点也不知道杀了她以后，这一窝东西会干出什么疯狂事。”虽然这么说，但是罗曼已经抬起手，他偏过头看向男人，后者还在任着一个姑娘随意「调戏」，青年没好气的说道：“可以配合下站远点吗，我可不想误伤。”尽管那压根是不可能的。 “做好准备逃跑，一会肯定有得受了。”罗曼最后提醒道，一束激光直接穿过了「蚁后」的脑门，那是一道很细，肉眼近乎看不到的伤口，然后她的手缓缓坠下了，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梦境——那部分属于昆虫的沉重的身躯足以让她立在那。 周围一窝蚂蚁不出所料的，冲了过来，罗曼不间断的打死了好几只，然后他很快发现那些东西的目标并不是在场的两个人类。它们涌向了女王的尸体，像发了疯一样吞食着她的血肉。 “它们怎么了？”伊萨问，他并没有看向那一头，任由青年带着自己往主路走去。 “那是荷尔蒙，一旦女王死去，缺乏荷尔蒙的蚂蚁都会相继死亡，虽然吃掉她的尸体会活上一段时间，但那也没用了，没有轴心，这个巢穴很快就会消失。”这是阿萨托斯刚刚给出的分析，罗曼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公式全部抛开了，那个智脑显然是故意刷屏的。 他们走了好一段路，青年回过头，有些奇怪的看向同伴，对方沉默了很久，好像一直沉浸在某种不合时宜的悲伤里似的，这可不像伊萨。“你这是再默念悼词吗？”他小心的试探道。 “我在那个女孩身上找到了一个项链，那东西陷在她的右手臂上，我见过它。”伊萨摊开手心，一个菱形切面的红色水晶露了出来，最上面是银制的镶口。“上面刻着K·K，是我弟弟名字的缩写，他在刚进大学的时候定制了这个项链。” 30、Day 30 伊萨紧紧的将那枚水晶裹在手里，尖锐的切面勒得手心发痛，他就像个古旧的石雕一样立在那，好像只需要一场小雨就可以侵蚀一部分似的。 “那并不能说明什么，”罗曼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可能只是个巧合，谁能保证同一家店的定制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呢，商人就是会偷工减料。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那个姑娘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嗯那的确挺伤感的。” “我知道。”男人点了点头，他有些记不清卡罗尔的交际圈了，实际上那个小混蛋经常和不同的人厮混，至于那个苍白的实验体姑娘，谁也不能保证她认识卡罗尔——然而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一个声音不断在重复，他可能还活着，就在前面的某个地方。 “继续往前走好吗，我可不想遇到临死前发狂的蚂蚁。”伊萨柔声说，他知道同伴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虽然浑身沾满了污泥似的东西，落魄得不可思议，但在他眼里，那个人简直顺眼极了，就连先前那点趁火打劫的行为也可以暂时忽略，当然这笔账他还是会好好清算的。 “很高兴你从好兄长模式回来了。”罗曼感慨的说道，他身边的蓝色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飘来飘去的，然后它们停留在了一个支路口，那里建着金属梯，直至通往正上方的天井。 “一旦事情牵扯到卡罗尔，你就特别激动。”青年说着，伊萨甚至在他语气里听出了几丝埋怨的意味，这个想法让男人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罗曼率先爬上了梯子，然后继续说道 “但你总应该接受现实，亲爱的，他即使还活着，也不是一眨眼就能找到的人” 然后罗曼停在了天井的出口，那个笨重的金属盖在先前被他移开，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可怕的外星科技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跳出来吓人，伊萨想，然后他有些奇怪的看向上面：“你想要开导我可以留到以后，现在可别站在路中间。” 过了好一会，当伊萨跟着爬出去的时候，一个冰冷的金属对在了他的额头。 “慢慢的出来，我不喜欢看着年轻人动来动去的。”一个沙哑的声音说着，伊萨举起了双手，把身后的背包和散弹枪都扔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看向对方，作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那人的枪拿得可真够稳的。 罗曼站在另一边，共生体所产生的一切外粒子都消失了，他就像一个最正常不过的逃难者，乖乖的举起双手，露出友好又勉强的微笑——伊萨冷冷的看过去，那个卖力表演的年轻人总算没有傻笑了。 “我们从加州过来，他是我弟弟。”伊萨看着那个守夜人，他穿着一件灰绿色的马甲，上面印着三角形的公司商标，似乎是制药厂的厂服。 “如果我不相信怎么办，要知道我完全可以说自己老眼昏花让你们两个横躺着回下水道。”老人说，他眼神锐利的像鹰一样，就像那些冥顽不化的老古董，夜晚的那一点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只留下深深的沟壑和干瘦的轮廓。 “只要你可以做到。”黑发的男人回答道，他看向天空，今晚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没有云，只有璀璨得不可思议的星光。 “那只是个玩笑，先生们。欢迎来到科伦林基地，这里有酒，音乐，还有久违的竞选活动。”守夜人笑了起来，收起了那把双管步枪，他嗓门格外大，在一片空旷的厂区里回荡了起来。 伊萨向着四周看去，这片宽广的水泥路上伫立着高大，直线条的建筑物，一些密集排列的管道环绕在它们四周，就像是资本主义所描述的终极似的，是缺乏美感，但却极富效率的建筑群，但在那可怕的病毒面前，那些华而不实的房子都成了废墟——监狱，工厂，这些冰冷的建筑反倒成了人类最后的聚集地。 “你们看上去可真不体面，我差点以为是那些地底怪物爬出来了。”老头看了看罗曼，显然在暗示对方脏得一塌糊涂。 “它们经常会从里面出来？”罗曼问。 “不，那些畜生只会躲在里头，偶尔抓一两个人。”守夜人说，他带着两位逃亡者向着岔路上走去。“清理队有一个月没下去了，那些虫子也就跟发疯了似的增长，很久没有人能从这条路出来了。” 这座曾经的制药厂规模出奇的大，几乎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才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停了下来，老头的腰间别着一长串钥匙，他找了许久才找到合适的——这个活蹦乱跳的老人家自称为上尉，虽然他已经退役了二十几年了，但还是坚持着这个称谓。 “就是这了，你们可以在这休息下，我会把接待处的那小子叫醒。”上尉说，他精神抖擞，就像处于战争中的士兵一样，“后面有热水供应，你们可以先去洗个澡什么的。” 这里显然是个临时接待处，墙上用油漆大大写着欢迎的字样，还恶趣味的用口红印上了唇印，屋里随意摆放着几张塑料椅子，和大叠的文件夹，守夜人甚至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了毛巾和衣服，扔到了两个年轻人手里，他想了一会才说道：“这里的热水可不多，我建议你们两个小伙子一块洗，就像军队里经常干的那样。” 两个人被塞进了那间十几平方的淋浴房，如果是在今天以前，这情景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伊萨斜眼看着青年，后者无辜的靠在墙角站着，可惜时间不能倒退回去，他一点也不认为可以跟对方一块，像两个性向正常的男人一样洗澡。 “我会很快洗完的，”罗曼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在眨眼睛的功夫脱光了衣服，同样消失的还有伊萨的上衣，那是某个外星人先前承诺陪给他的。那些蓝色的粒子在男人眼前晃来晃去，就像在提醒着他这个事实一般。 我就知道会这样，伊萨翻了翻白眼，当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个金发的年轻人已经站在淋浴管下了，大部分黑色的脏污顺着水流了下去，混合着那一点白色的水汽，这具近乎完美的年轻躯体更像是突然插播的色情片段。 但如果看到当事人用近乎搏斗的姿态，在整理他的头发上的黏块，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伊萨叹了口气，低下身拿起一瓶洗发液。 “你过来。”男人说，然后某个金发生物直接把头偏了过去，看样子简直就跟预谋好了一样，伊萨解愤似拍了下对方的后脑勺。那些浓厚的泡沫很快就覆盖在那一堆金发上，至于那些粘在上头的分泌物，必须一点一点的用手剔除。 伊萨整理到一半，没好气的说：“你可以给我一把剪刀吗，我会把它们处理干净的。”顺便剪个参差不齐什么的。 “你不会这么干的。”罗曼低着头说。 手有些用力的扯了两下，伊萨觉得自己的涵养一定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噢，真的吗？我可不止一次幻想着把你剃成光头。” “上次我生病的时候，就说明一切了不是吗？”青年抬起头，热水打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肤色泛着水光，简直是一副引人犯罪的模样。 “你喜欢我，伊萨，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 那个声音用一种轻慢，了断的态度，直接打破了男人最后那点设防，他的手停了下来，放在罗曼脑袋后面。伊萨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既然这样，之前的帐我们也该好好算算了。” 伊萨直接用行动表示了收取贷款的方式，他按着罗曼的头，狠狠的咬上对方的唇，简直像初次接吻的，莽撞的小伙子似的，一点方法也没有，只是单纯的贴在了上面。 然后他听到另一位当事人的轻笑声，一个柔软的东西撬开了他的牙缝，熟门熟路的在里头翻搅着，近乎调戏似的按了按男人的舌尾。伊萨不甘示弱的还回去，然后简直跟没完没了似的搅在了一块，粘腻得可怕。 对方的手揽在了他的腰间，进一步将两个人贴在一起，热水在两人之间滑过，反倒成了另一种挑逗，整个情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伊萨甚至觉得那些打在身上的水都是冰凉的，只有自己和搂抱着的青年在发热，而且愈发的严重。 这样是不对的，他最后一点理智在那虚弱无力的呐喊——然而伊萨只是加深了那个吻，对方的手滑落到他的尾骨，轻柔得像羽毛滑过似的，一些被强制压抑了数个月的东西被渐渐的唤醒了。 也不清楚过了多久，男人喘息着结束了这个亲吻，他看着罗曼，那个人满足的眯起了眼睛，紫色的瞳孔几乎可以看见他自己的倒影。青年将嘴贴在了伊萨的耳廓，那种像是被触摸一样的热气打在耳朵边上，让人浑身都有些发麻，青年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正如我说的，你在下水道里的时候，其实非常的，非常的期待。” 31、Day 31 这该怎么说呢？就像是电波频率不在同一个接受范围的接收器，名为罗曼，来自外星球的频率显然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这个漂亮的，一丝不挂的金发青年此时正挂在伊萨身上，一点一点的亲吻着对方的耳轮后面的嫩肉。按照伊萨的说法，这情况跟一个挂牌上班的夜店服务人员相差不远，可该死的还相当具有吸引力。 那是种让人难耐，又恨不得继续下去的触碰，伊萨睁开眼，伸手要把某个‘卖力工作’的年轻人推开。“我一点都不想跟你继续下去。”他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个嘴巴一直没闲着的青年咬上了他的脖侧，然后用那种怀疑的眼神对着伊萨：“那可不是真的。”他说着，放在伊萨腰边的手悄悄下移，几根手指贴着男人的腿跟，然后挑逗似的摸了下对方硬起的阴茎。 神经末梢突然传来的快感让男人呻吟了一声，他有些绝望的意识到下半身那玩意还跟着弹跳了两下，他一点也不看好接下来的发展，趁着还没有进一步下去，他毫不客气的推开了罗曼——后者只是退后了半步，在伊萨以往的肉搏经历里，这几乎是不合常理的。 下一秒，他就被推到了墙边，那些浴室里的瓷砖冷得跟冰块似的，伊萨很快意识到，自己被罗曼堵在了墙角，这就跟某些低劣的黄色电影桥段一样，真遗憾这个当事人就是自己，伊萨想，要不然一定会是个卖座地下视频。眼前的某个混蛋简直就像磕了药一般不可理喻，看上去也只有暴力手段才能让对方清醒过来了。 “给我滚开。”他骂道，同时一拳向着罗曼打去，在距离那个挺直鼻梁几英寸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稳固得不可思议，然后慢慢的将他按回墙边。 “我并不想让你难受，亲爱的。”青年笑着说道，毫无瑕疵的脸上就像打着「我只是为了你好」的标牌。 “你只需要放松就好了。”罗曼柔声说道，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摆在了伊萨眼皮上，一些蓝色的粒子从他指缝间透出，然后他满意的移开了手，看着对方迷茫，同时让他喜欢得不行的黑色眼睛。 “狗娘养的，你到底干了什么！”伊萨骂道，他睁大眼睛，印入视网膜的是完全死寂的黑暗，就像那双该死的手还放在原处一样，而那些溅过来的水花，和流动的空气无一不告诉着他，前面是空无一物的。 “在遇到宇宙辐射类的强光的时候，外粒子可以暂时形成一层保护膜，其实这个非常适合放松视觉神经。”对方解释道，吻了下他的嘴角，伊萨只可惜自己没来得及咬上一口。 “我们可是该死的在地球。”伊萨咬牙切齿说道。 “谢谢提醒，我现在知道了。”罗曼回答道，他毫不避讳的看着对方的双眼，黑色的瞳孔为了吸收光线而放大了不少，就像最纯净的黑曜石一样冰冷，同时澄澈。因为水的缘故，上下两端的睫毛都凝结成了一束束的，无形之中添加了两条细细的眼线。 如果不是长年的，需要武装自身的工作，伊萨看上去应该会像任何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性格随和，还有着足以作为谈资的身材和相貌，他鼻梁挺直，却不至于突起得过分，造成某种过度的凌厉感，嘴唇的颜色很浅，时常紧抿着，变相的多了一股禁欲般的气质。 罗曼啃咬着男人的脖项，他动作很慢，更像是在品尝什么美食一般，常常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将皮肤吸吮着，然后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时候咬上一次。他开始向下移，用舌尖划过对方胸口的每一道疤痕，有一条还是凸起的，有食指一般的长度，带着愈合后的粉色痕迹。 当罗曼仔细舔弄过的时候，他感觉到男人轻微的颤抖，就像猫科动物被抚弄到下巴的表现似的，并不是厌恶，而是无法抵制的敏感带。他近乎迷恋的吮吸着那，一面猜测着那是怎样危机的状况，罗曼甚至有些苦恼，从刚才开始，他无可抑制的去想着关于伊萨所有的过去。 简直就像某种甜蜜的诅咒，他被一个在时空另一端的人吸引住，然后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实际上，自颈部以下，伊萨的整个身体都白得跟足不出户的上班族一样，这跟他多年的习惯分不开关系，那些长袖长裤的迷彩服，又或者是把人保护得密不透风的防弹衣，完全把紫外线隔绝在了外头，而且伊萨并不是个会以美容这种无聊的借口而跑出门做太阳浴的闲人。 这具属于男性的躯体带着隐隐起伏，线条流畅的肌肉，罗曼的手游移到浅色乳晕的部分，在那处轻轻的转圈，共生体的计算能力甚至能够熟知调情的力度，他毫不吝啬的使用着，然后用关机的威胁让阿萨托斯闭嘴了。 青年含住了那点小小的突起，他听得到对方心跳的声音，还有低沉的，随着他啃咬节奏而发出的喘息，虽然他按住了伊萨的一只手，但是男人只是半倒在墙上，完全没有进一步的反抗——这就像默认了他到现在为止的行为。 “你简直像个未满周岁的弱智。”伊萨没好气的说道，他拍了下那个大龄儿童，对方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用牙齿斯磨着。 那感觉有些奇怪，他眼睛完全看不见任何的东西，浑身的感官只能随着对方的动作而转移，他可以听见舔吸发出的色情的水声，手划过皮肤的细微声响。他不知道罗曼要做什么，却因此产生了隐蔽的，难以言语的期待感。至于胸口前端那一点，更像是被完全忽略的部分突然有了触感似的，有些轻微的疼痛，更多的是酥麻的快感。 罗曼的另一只手已经从鼠蹊部滑到了那个正在膨胀的地方，慢条斯理的抚弄着根部，然后用几乎微不足道的力度按在阴茎上，就像隔靴擦痒似的，不可否认的，这种缓慢的让人发疯的进度却让他兴奋起来。伊萨喘着气，眼睛茫然的看着不知名的地方，他的手无意识的放在罗曼头上，就像搂着对方，鼓励着对方继续下一步动作似的。 青年继续向下舔去，和先前一样，他不肯放过每一道疤痕，那些嫩肉因为舔弄而产生麻痒有种麻醉品一般的快感，伊萨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低低的呻吟着，某个该死的混蛋发现了他腰侧的弹痕，那是一年多前留下的，临时叫的黑市医生切了很大的口子才把碎成五片的铅弹取了出来。 那的确谈不上多好的缝合技术，愈合情况并不理想，甚至不能像以前那般大幅度的侧身。 那个人的舌尖一直在上面游移，然后狠狠的吮吸了起来，那是种酸胀，然后让人浑身发软的触感，可能是无法视物的缘故，伊萨确切的感觉到每一次的啃咬，还有对方喘息时的热气打在上面的感觉，好像那一块小小的皮肤在陷入了奇怪的高温，一面磨去了他最后那点抵触的心理。 “需要我继续舔下去吗？”罗曼问，他的手暗示性的划过男人腹部，然后到达暗色的三角区，尽管被忽略了好一会，那里反倒更加肿胀了。 伊萨当然没有说话，但他更不会知道，自己脸上和耳朵后面都开始发红，就跟那些刚刚踏出高中校门的未成年一样。 “克里斯先生，我会为你做一次全套的，终生难忘的服务。”那个可恶的声音继续说道，气息喷在了伊萨急需抚摸的地方，然后他离开了。 伊萨睁大了眼睛，尽管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听到了罗曼走向别处的脚步声——而他则被放置在了远处，像一个没有付够钱的嫖客一样——这都怪罗曼给他造成的错觉，噢，他怎么可能是招妓的混蛋。 没有什么比兴奋到一半的时候更叫人难受的了，伊萨意识到这可能是某个混蛋的恶作剧，是的，挑起他的兴致，然后离开，站在一旁看笑话之类的。他刚把手搭在了自己身上，就被人制止住了。 “我只是去拿些东西而已。”那个人说，然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直接倒在了发烫的阴茎上，突然的刺激以后，一只手放在了那上面，轻轻的揉搓了起来，从根部的囊带，一直到顶端，那些灵敏得过分的指尖甚至不放过每一个缝隙，把泡沫搓得到处都是。 “别太激动，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一根手指甚至弹了一下伊萨完全挺立起的部分，然后男人听到了水声，罗曼似乎把喷头也拿过来了，然后那些水直直打在了被泡沫覆盖的地方。 先前本来就不多的热水被耗得一干二净，夜晚近乎冰冷的加压水花，更像一些微不足道小针，刺激得某个部位又萎靡了起来。 “你这是报复。”伊萨喘息着说道，他无力的靠在墙边，心想这一回是彻底输给罗曼了。 “我是认真的取悦你，我发誓。”罗曼说，那些冷水又在伊萨的大腿根流了好一会，两面的皮肤都因为刺激而收缩，变成冰凉紧绷的状态。青年半跪下身，从那里开始亲吻着，慢慢的向上游走。 简直就像被什么小东西烫到的错觉，伊萨低下头，他把手搭在青年的脑袋上，才能猜测到对方的移动，那个混蛋终于抬起头，湿润的触感抵在了膨胀到一半的前端。 “当人失明的时候……”对方的手也加入了进来，用一种抚摸宠物的态度拍了拍伊萨的下体，然后继续用生物课老师一般的语气说道：“其他感官会被放大两倍到三倍左右，这个指数因人而异。” 伊萨感觉到对方的舌尖，像带有倒刺似的在上头移动，他不受控制的轻哼了起来，某个地方火热得不可思议，好像只需要一点刺激，就可以达到临界点了。“至于你，伊萨，我觉得这个倍数起码是四。” 一只手指放在了完全挺立起的尖端，抠弄着开始湿润的小孔，一下接着一下，像什么小孩子的游戏一样，执着得让人心情烦躁。 “……别像个女人一样磨蹭。”伊萨说，他按着青年的头，示意对方再靠近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而已。 对方毫不忌讳的张开嘴，伊萨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他努力抵在墙边，让自己不至于软倒在地上——就好像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在收缩似的，至于某个地方更是随便一点触碰，就会让他忍不住喘息，罗曼甚至用牙齿滑过那，随之造成的轻微疼痛，也成了帮凶似的。 也不清楚过了多久，或许一秒，又或许一分钟，伊萨终于从那个有些恶意的人嘴中释放了出来，他慢慢坐在了地上，另外一个人像一团火苗似的靠在他身边，对方下身的硬块像是无意的滑过他的身体。 “玩够了吗？”伊萨说。 对方的手还贴在他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揉弄着那点小小的突起。 “快给我解开那层外粒子。”伊萨没好气的吼道，他一点也不想让罗曼继续看笑话。 “……很快就好。”青年说，他捧起伊萨的脸颊，吻在了对方的闭合的眼皮上，那些蓝色的粒子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32、Day 32 伊萨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把某个像大型犬类般黏在人身上的家伙推到一边，对方眼角潮红，紫色的眼睛简直能把人灵魂吸走——这里面不包括伊萨，他现在窘迫得不行，只想马上摆脱这个即将发情的混蛋。 “等一下，”罗曼说，他脸上还带着几丝属于另一个人的白色液体，配上他的神情，简直就像个刚被强迫的可怜人，而身旁的男人则是那个「提上裤子准备离去的负心汉」。 伊萨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个可怕的联想压在一旁，他冷着脸，看着墙角，好像就连那的青苔也比罗曼秀色可餐一样。 “我是说，你还没洗完澡不是吗？”罗曼说，目光一直停留在同伴身上，他站起身，漂亮的身体就像是通过一系列计算所达成的极致，带着流畅的肌肉起伏——不过伊萨一点也不想称赞就是了，即使对方有着白瓷一般的皮肤，技术不差的性爱，该死的，那也是个性格恶劣的小混蛋。 伊萨目不斜视的走向他的衣服，好像那是这个世界唯一存在的东西似的，他一点也不想看着那个大大方方，站在一旁的青年了，是的，那个人像个出席舞会的绅士一样站得笔直，如果忽略他浑身赤裸，下半身某个地方膨胀得厉害以外。 “阿萨托斯可以把水加热，然后我们再洗个澡什么的……”那个没穿衣服的贵族建议道。 “你可以一个人好好享受。”伊萨打断了对方，天知道罗曼会说出怎样的可怕的建议，他一点也不想重复一次先前的经历了——尽管那的确是一次久违的，美好的体验，但不代表他会喜欢，那种被别人所操控，然后陷入失控的境地真是糟糕透了。 “可是你确定吗？你腿上还有一些精液。”罗曼说。 “……有人说过你很适合色情行业吗？” “噢，这可真是第一次，不过克里斯先生，你总得为我做点什么才像样吧。”罗曼说着，一面走到男人身边，那部分火热的地方像个烧热的铁棍一样贴在伊萨的腿间，昭示着先前的等待是多么的漫长，抑制人性。 “你真是我见过最缠人的混蛋了。”伊萨说，他把手放在对方的阴茎上。 罗曼笑了起来，金色的脑袋埋在男人的颈项间，不安分的蹭来蹭去的：“你应该用力一些，然后再往下，那里可是敏感带啊。”他说，声音低沉又湿润，说话时候的热气完全覆在了伊萨的身上。 青年甚至舔起了他的喉结，那种缓慢的，不起眼的推弄反倒会让人生出一种短暂的窒息感，显然是觉得之前的折腾还不满意。 伊萨忍耐住想要直接用力掐下去的冲动，他发现自己也跟大部分男人一样，当美丽的，识得情趣的伴侣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以后，不管对方说什么，他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 “你可以放开嘴吗，我不想感染狂犬病。”伊萨喘息了一声，他一点也不想被一个荷尔蒙像不要钱分泌着的年轻人再一次挑起欲望，那太丢脸了。 “我很抱歉，”罗曼这次倒是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同伴。“你总是板着脸，而据说适当的「运动」可以解压。” 所以您是想表达我一直以来都是个欲求不满的可怜单身汉吗？伊萨恨恨的想到，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那个浑身发烫的外星人反倒整个人都挂在了伊萨身上，好像那点痛楚跟情趣没什么两样。 “你可以下手再重一点什么的。”那个人用沙哑的声音呢喃道，然后直接啃上了伊萨的嘴唇。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或者换一个时空，伊萨觉得自己肯定会写一篇爆料消息寄给八卦杂志，上面写着「罗曼殿下退婚背后真相，未婚夫无法忍受他是个受虐狂」这种事——应付着青年的吻，他一面胡思乱想着，连同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 一些滚烫的液体直接溅在了伊萨的两腿间，他浑身有些僵硬的退后了几步，然后注意到对方把全部的东西都弄在了自己的身上，正从大腿根部慢慢的向下滑落，那景象，就像刚才发生了更加激烈的桥段一样，伊萨黑着脸抢过了淋浴管，冲洗了起来，如罗曼所说的，共生体已经被当做热水器用了一次。 几分钟以后，伊萨从那间小小的浴室里走了出来，整张脸都有些发烫，而他一点也不想对着镜子确认，他套上了那件宽松的外套和工装裤，浑身都带着沐浴后的水汽，他看向门口，那处有一个年轻人，棕色卷发，带着黑框眼镜，睡眼惺忪的靠在墙边。 “你们终于准备出来了。”那个人感慨的说道：“我本来想去敲门的，然后……嗯，我能理解大家都需要放松。” “你好，我是西里斯，三号救援基地的登记员。”对方很年轻，或许是一名大学应届生，他拉开了一张椅子，弯腰示意伊萨坐下，那种神经质一般的礼仪让伊萨楞了一下。 “我会记录下你的一些基本信息，然后分配基地的工作，这件事本来应该明天早上开始，但是上尉他太热情了，他差点就要把我的门敲碎了。”西里斯笑着说道，他取出了一只表面光滑发亮的钢笔，这个年代很少年轻人会这么干了，随身带着这些又重又不讨好的玩意。 “你刚才说三号基地？” “噢，是的，罗姆查尔德家族在美国一共有二十六所制药厂，据我们所知，其中有三所成功的抵御住了病毒，临时改装成了救援基地。”西里斯解释道，然后他翻开了一本蓝色的文件夹，翻过了一页一页的记录，伊萨注意到在小部分的登记表格上盖有红色的印戳。 他看了一会，发现上面写着「已销毁」。 “不用在意那些印章，我临时找了一个在用，是记录出任务时候阵亡人员名单的。”西里斯总算从那些写得满满的文件里面找出两张空白的纸张。“不好意思，我不能经常打开打印机，所以这些东西越来越少了。” 意识到新来者惯有的疑惑，他好脾气的解释道：“工厂有燃油发电机，一天会打开三个小时左右，供应热水还有一些设备的电源。” “好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名字？职业？”他推了推眼镜，那玩意儿似乎不大合适，止不住的向下滑落。 “伊萨·克里斯，我一般每月领失业社保。”伊萨说，这副标准说辞是他面对所有的税务官和警方的说法。 “好吧，有什么长项吗？” “所有在基地的人都会登记姓名？”黑发的男人突然问道，他似乎对那本毫无特色的文件夹很感兴趣。 “是的，”西里斯点点头，他眼睛里闪过了然的神色，“但是你必须知道，这里总共有一万人，而且没有人能保证他们用的是真名，我们并不是政府，不会检查证件的，会不会出现非法移民，在逃嫌犯也不是基地的管辖范围。” “之前的老登记员自杀了，可怜人，她的丈夫死于了任务。”年轻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然后他遗憾的看了眼伊萨：“所以没有人知道，你的亲人是否在科伦林基地。” 西里斯似乎准备重新提问，一段规则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他歉意的眨了眨眼睛，向着大门走去。来访者反倒是一位熟人，之前那位自称搬运部门组长的女士，她穿着披着一件旧式的军装外套，松垮垮的搭在她背后，配上她漂亮的身段，反倒成了很出色的搭配。 “我顺路来看看新人，克里斯先生，你还是这么的迷人。”卢娜说，她大步走到了伊萨面前，直接拉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 “你那个漂亮的弟弟呢？”她问。 活得不能更好了，伊萨正想着，淋浴房的门就打开了，那位被点到名的青年面色红润，在普通不过的灰色外套敞开着，腰线和漂亮的腹肌的半露在外头，头发则湿漉漉的披在脑后，完全的诠释了「滋润」这个词的另一个含义。 “嗨，卢娜小姐，好久不见了。”罗曼笑着，露出了齐刷刷的白牙，他把一张墙角的椅子摆在了伊萨身边，几乎是不带任何间隔的那种。“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 女人惊讶的挑眉，然后将目光转移到伊萨身上，她有些感慨的说道：“比起你的哥哥，你真是健康太多了，他整个脖子上都起了红疹子呢。” 伊萨的脸色不大好看，他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很显然，罗曼已经在他脖子上啃咬出了不少粉红色的「纪念品」。 “嗯，他可能只是对这儿的水过敏。”始作俑者无辜的解释道。 33、Day 33 这场面有些奇怪，在卢娜出现以后，那个慢条斯理的登记员就站在了那位女士身边，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依照那份尊敬的态度，如果这里有台全手动咖啡机，他可能就要直接过去现磨咖啡豆了。 这可不大对，伊萨想，他重新看向了那个随意坐在一边的姑娘，她面容甜美，笑容恰到好处，像极了那些议员候选人的神态，虽然并不和那些高层的人接触，但伊萨是清楚的，就像他任务里遇到过的，某些不愿透露姓名的政客，又或者是为了躲开司法而准备逃亡的金融大腕，他们眼睛都会透出同样的东西，被控制得恰到好处的欲望，和无时无刻的控制欲。 至于罗曼，伊萨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研究外星人。 “很高兴你们能加入科伦林基地，”卢娜说，她蜜色的眼睛一直看向伊萨，那感觉就像一头发现猎物的母狼，在一旁的金发青年有些难受的想着。 “像您这样的，经验老道的「猎人」我们一向会给予最好的待遇。”她说，然后示意一旁的登记员开始工作，简直就像女王在下达旨意一般自然，傲慢。 “我们刚才谈到了特长，小克里斯先生。”那名年轻的登记员将问题转向罗曼，而他本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紧张的坐下，伊萨注意到他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身旁的姑娘。 “你是指哪方面呢？”罗曼问。 “任何方面。” “……”罗曼刚张开嘴，然后就意识到身边的男人偷偷踢了他一脚，于是他腼腆的笑着回答道：“其实我也没什么长处，平时就打打游戏什么的。” 两个人的表格非常干净，几乎每一行都写着「无」，这样的登记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 “实际上，我有一个恳求。”伊萨看向卢娜，他非常肯定，这个女人处于很高的位置。“我的另外一个弟弟卡罗尔，他失踪了，他或许活在这里也说不定。” “我会派人去查的，帅哥，希望你还保留着我的名片，你可以用它来见我。”卢娜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站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这感觉简直就像他们两个要暗地里约会似的，罗曼忧郁的想着，然后他在暗地里庆幸那位女士并不是能让伊萨喜欢的类型。 西里斯似乎恢复了过来，他正在填写表格最后的部分：“关于你们的枪支，武器，那些是需要交给基地的，我们会被它们重新分配给物资采集队和守夜人，为了安全起见，整个基地不允许私人携带枪支。” “你们不能这么做。”男人的表情冰冷极了，就好像登记员拐走了他的女朋友一样——实际上也可以这么说，伊萨对待那些武器就像是生命里的另一半一样，罗曼想，而他自己正在把那一大袋武器当做竞争对手。 “噢，那些枪支我会暂时保管，不会有任何人动你的宝贝的。”那个本来已经打开门的姑娘回头说道，她就像是宽容的雇主，尽可能的满足新员工的小小要求。 “罗姆查尔德小姐，你不能为了他一个人破坏规矩。”登记员很激动的说着，他甚至站起身，那个廉价的塑料椅子一下横倒在了地上。“您所追求的，每个人都有相同的起点的目标，还有整个基地的秩序，都需要在不违背十条约的前提下实现。” “西里斯是吧？”卢娜总算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她无动于衷的说道：“规则是我定下的，但它是死的，也只有我可以改变它。” “……我以为您会保证绝对的公平，这难道不是您坚持的理念吗？” “很遗憾，即使是我，也只能维持相对的平等。”她说道，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西里斯并没有萎靡不振，毕竟他看上去相当的崇拜卢娜·罗姆查尔德，刚才的情况简直要跟信仰毁灭差不多了，不过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刻，伊萨想，比如小学毕业的男生终于知道同班漂亮的女孩也是要上厕所这种事。 “现在已经八点了，”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看了眼手表，然后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正好可以带我们的新人参观下基地。” 空气里弥漫着一层薄雾，还没有什么日间的温度，阳光只是打在灰白色的建筑物上，并在它们的边缘形成了橘黄色的光晕，这些水泥建筑高大，冰冷，一些气流被这些楼房压缩，一阵又一阵的吹拂在人身上。 那感觉就像回到了一个往常的清晨，他只是刚刚走出了小区的公路，路面上连一点尘埃也没有，空气清新，可以让人一直小跑下去。伊萨头一次觉得，回到两个月前的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的悠闲生活，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只是在他规划的未来里，除了收集完备的武器仓库，装满罐头的橱柜，还多了一个笑起来一脸无辜的外星人。 伊萨恶狠狠的在心里发誓，绝对不能将这个想法透露分毫，天知道那个得寸进尺的厚脸皮会不会直接站在十几米的水泥建筑上挂出横幅，然后把男人的名字和那个长得不可思议的贵族姓氏放在一块，结尾是「婚礼」，伊萨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可怕的假设。 或许是因为无所事事的缘故，他居然很认真的思考起了应对策略，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有什么人猛地将他拽到了巷角，那是两个水泥房之间的狭小通道，可能在最开始规划的时候，就没打算让人通过，又暗又窄，宽度只能塞得下一个人。 最可恶的事，他没有办法离开这，唯一的出路让某个讨厌的金发鬼给挡住了。 “让开。” “你看上去不大高兴。”罗曼说，眼睛扫向那些粗糙的墙体，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噢，我怎么可能高兴，先是莫名其妙和一个男人谈恋爱，然后被亲的满身吻痕，活生生的像个性变态，伊萨瞪着对方，他发誓再过五秒钟就直接把这个高大的障碍物踹出去。 “我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这感觉太难以形容了，我是说，我并不在乎你是谁，有什么头衔或者领地……” 这是想表达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光蛋吗，虽然这么想着，男人并没有开口，在他不愿意承认的某部分角落里，那些小小的会翻滚的感情细胞，兴奋的在他脑子里跳动，就像什么使用了毒品的狂欢，「那个混蛋小子也喜欢你」它们用嬉闹的声音念叨。 罗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那位登记员似乎发现两个队员走丢了，他在外面喊道：“先生们，你们想要交流感情可以等到晚上回宿舍。” 男人板着脸，一脚把某个外星人踹了出去。 几分钟后，他们走出了那条小路，尽头是一大片灰色的水泥地，有不少摆在地上，或者用桌子临时搭建起的摊位，彩色的纸张和横幅挂在它们前面，就像个中学生举办的义卖市集，杂乱，又充满了生机。 “这是露天集市，每天上午都会开放，除了枪和僵尸，他们什么都卖。”西里斯介绍道，并抬手指着前方，他这个人好像时刻都处在表演上一个时代舞台剧的夸张动作里，带着种难以形容的维和感。 伊萨对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商品种类的确很多，用密封袋封好的白色粉末，形形色色的桃色杂志，或者是穿着暴露的金发姑娘，这个临时的集市好像什么都没有禁止。他有点不怀好意的想，如果把罗曼拖到最中间的展示台去，一定会有很多人买单，无论男女——刚想到这，伊萨下意识的回过头，身后并没有那个混蛋。 他在一家小小的店铺找到了罗曼，后者正在跟店主聊天，对方是一位头发雪白的老人家，披着深色的外套，身体顺应自然的佝偻着，属于那种让人看见了就心生怜悯的年纪。 那里就是一张桌子，铺着一片棕黄色的麻布，最上面摆着一套红栗木制的咖啡器材，金属的部分是葡萄藤式样，擦得很光滑，同时带着点锈迹。而右下角用小小的纸板挂着名字「樱桃咖啡」，咖啡店一点都不起眼，仔细看的时候又会觉得残留着一些往日的气息，那种漫无目的，宁静的生活。 “伊萨？”罗曼回过头，他总是这样敏锐，好像共生体在他身上安装了探测器似的——伊萨不会知道，他又一次的猜中了真相。 “这是卡梅琳小姐，她会做好多老式咖啡，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东西呢。”青年又用那种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说道，然后他扯着伊萨到了店铺前面：“卡梅琳，这是我哥哥，伊萨。” 说的好像跟真的似的，伊萨开始后悔当初那个兄弟的设定了，他到底是做过多少坏事才能摊上两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 “你们长得可一点不像，”那位老太太笑了起来，她眼睛半眯着，一面抚摸着那些漂亮的铁器，然后继续说道：“不用理会我这样年纪的人胡言乱语，我眼睛可不太好，不过在六十年前的时候，我可是给好多大人物煮过咖啡呢……先前我们说道哪了，罗曼？” “我想应该是华盛顿。” “噢，我的父母在那有间小店，开门的时候，整条街都可以闻到咖啡的味道，那些国会的先生们经常会带着夫人一起过来，穿着体面，漂亮的衣服……我想，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么讲究的时候。”她似乎在回想着过去，脸上的皱纹也掩盖不住那些憧憬，然后她像是突然回过神，再度看向两名顾客。 “……真不好意思让你们听了这么久，你们想喝咖啡吗？” 罗曼偷偷的看了眼伊萨，后者很快明白过来，同时有些无力的问道：“这里还收现金吗？”他身上的美金全部都当废纸一样塞在最偏僻的角落了，在没有人的时候，那些东西早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 一直站在旁边的西里斯摊了摊手，“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整个基地只使用代币。”他取出了一个绿色的塑料币，看上去就像是赌场最常用的那些十美金筹码，然后无奈的说道：“在找到合适的工作以前，你们属于无业游民，所以非常抱歉。” “噢，不用担心，这些是免费的。”年老的店主开始转动铁器，那些咖啡豆在里面慢慢的搅成了碎片，她的手很小，还有些颤抖，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好像付出了全部的注意力，新出的粉末被她小心的放在滤纸下面，很快的，那些泡好的咖啡就像变魔术似的跑到了蒸馏壶顶端。 香甜，又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感觉就像逐渐泛黄，逝去的时光一样——不管对过去的生活有多大的不满，但在几十亿人都死去的时候，那些日子简直就像忘记加糖的咖啡，一旦消失，才有人发现：噢，它是那么的好的东西，我居然从来没察觉到。 “这太精致了，就像我以前……”罗曼没继续说下去，他侧过头，看着一个刚到店铺的男人拿起了一杯咖啡。 “一杯咖啡十个筹码。”老太太说，她抬起头盯着对方，那是是个六英尺半的壮年男子，看上去和模范市民相去甚远。 “我不会付钱。”那个人咧嘴一笑，他把那个纸杯扔到了地上，一大半的棕色液体蔓延开：“这尝起来就跟狗大便一个味道，就算它是免费的，我也喝不下去。” 年老的女人皱着眉，她固执的站在远处，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伊萨则盯着对方的膝盖，只需要对那踢一脚，就可以把面前这个混混揍成货真价实的狗大便了——他刚迈出半步，身后的青年便扯住了他的袖子——那个闹场的白痴已经倒在了地上，一些白色的唾沫溢满他的嘴角，一条细细的金属线链接在他的颈侧，伊萨很快认出了这个玩意儿，是电击枪，适用范围只有二十米。 当那个小小的扣环贴在了人的身体上，一万伏的瞬间电流会在小于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通过目标，只需要一下，就可以把一个八百磅重量的公牛放倒。不过这种东西对于僵尸没有用，毕竟它们早就麻痹得不像样了。 “治安队的人今天来得可真慢。”临时的导游先生感慨道，他根本没有看块打湿地板，已经来了有人将那个昏倒在地上的壮汉直接拖走了，那人的大半个身体都在地上摩擦，整个市场充满了顾客和卖家，没有人觉得惊奇，也没有人愿意看他，就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一样。 “他会怎么样？”罗曼问。 “人力资源部会决定的，加入先遣队，或者直接处决，就看那群人怎么想了。” 简单，暴力的管理手段，却有效得让人毛骨悚然。 34、Day 34 伊萨拿着剩下的那杯咖啡，上面还冒着白色的水蒸气，那些和牛奶混合成的细腻的泡沫划过他的味蕾，他终于意识到喝了两个月的速溶咖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至于那位店主，她的孙女的总算赶过来了，脸色惨白，看上去被吓得不清，很快就带着固执的外祖母离开了。 领路人西里斯把两人带到了餐厅，他取出了两张临时制作的卡片，上面用印章打着「新到货」字样，在收到了双倍的白眼以后，他干笑着解释：“这里能用的文具可真不多，我尽量找出了同义词，大家第一次看见就理解不是吗？” “愿你们有愉快的一天。”文职人员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就埋没在了人群里，上百个人正在这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用餐，他们大部分披着灰色的制服外套，看上去就像真正的大企业员工似的。 发放的食物只有罐头和饼干，罗曼领到了随即发放的青豆，他拽着那个铁罐子，好像受到了可怕的打击。 “这的生活水平太糟糕了，我们得离开……”他在伊萨耳旁说道，后者已经打开了一个牛肉和番茄汤汁混合的玩意儿，一股奇妙的酸味开始弥漫。“在外面有黑椒香肠，鸡蛋，还有酒，上次那几瓶从超市带出来的东西我才喝了一瓶。” “你什么时候喝酒了？”伊萨问，如同一个遭遇了未成年喝酒的监护人。 “有问题吗？” “你看上去不到二十一岁。”男人用一种狐疑的目光扫视着同伴，实际上，他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你也不像三十岁。”罗曼说，然后他用那种我什么都理解的神情看着伊萨。“你看，我们之间并不存在可怕的代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上帝保佑。” “我记得耶和华不会祝福同性恋和外星人。”伊萨冷冷的补充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他可是我第一个念过祷告词的神呢。”青年无奈的感慨着，他兴致盎然的看着身旁的高墙，隔着水泥和砖块，他已经听到了挤在外墙的活死人的声音。 “比起那个只会变成石雕和画像的上帝，真正的神祗是很无趣，疯狂的东西，我曾经见过它们的痕迹，特别是一群人发现了神的真相以后，他们就以为自己成为神的代言人了，那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你是说在宇宙里真的有神存在？”伊萨喝了一口暗红色的番茄汤，味道并没有闻起来那么可怕。 “我认为那只是漂浮在空间里的一些意识，就像电波似的，有一天传到你的脑子里，让你觉得自己非常的不可一世，可以统治全人类，或者让你认为之前的二十年毫无益处，下一刻就想着自杀。”罗曼跟着坐了下来，他把半个身体都贴了上来，自觉地将嘴凑到了同伴的汤匙上。 “好像尝起来有一点牛肉味……我们可以交换着吃吗？”刚从哲学理论回过神来的王子终于感觉了到了现实的残酷，他打开了那个一片绿的青豆罐头，可怜兮兮的摆在两人中间。 这景象让伊萨想起了他那点所甚无几的童年，某个嘴馋得不行的小鬼经常变着方式缠着他，然后他掏光了最后一美分零用钱，换了一大堆的糖果和巧克力——他没有讨厌一个那么任性的贪吃鬼，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墙的另一面是成千上百的活尸，对于罗曼来说，那点哀嚎声就像微不足道的背景乐似的，他把自己挤到伊萨身边，然后像个连体婴一样的用餐，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会有什么不适。男人并没有推开他，他啃了几块饼干，就合上了眼。 伊萨眼底下蒙上了一层青色的阴影，实际上，他们已经有一整天没有休息了，对普通人类来说，那简直是难以忍受的。对于罗曼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来到地球以前，他曾经花了三个日夜研究如何逃出那个由婚约对象设计的大陆，那地方简直就像迷宫，等到他逃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悔婚了。 什么那个可怜的商业巨头之子穿着礼服苦苦等待了一整天啦，帝国第一继承人悔婚背后的众多神秘情人啦——那些杂志的销量一下子涨了百分之二十，似乎无论他出席在哪里，都会有和记者一般八卦的贵族凑上来打探第一手消息，罗曼没有说话，他当时已经看到了结局，下一轮的小道消息是他像一个称职的负心汉一样冷酷的出席宴会。 他只是向着法院递交了一份诉讼单，然后就甩手离开了主星——但愿那些娱乐界的先生们不会哭泣，那张黑底金边的单子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标题「关于阿尔方斯罗曼 冯 安德鲁的版权费用」。 现在想起来，那个逃婚的先生也算是功不可没，如果不是他临时要做情圣，自己也不会离家出走，最后到了地球，尽管这里被什么人搅得像随时都准备进焚毁炉的垃圾堆一样，而且他也不知道回去的方法。罗曼回过头，他看着他的同伴，对方已经完全陷入了睡眠，脑袋无意识往下点，看上去有些可爱，好吧，王子殿下没有找到比那更适合的词。 没过多久，一种弦乐器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短促得让人心惊肉跳，罗曼不得不循着音乐走了过去——如果那还可以称得上艺术的话，那是个披着黑色风衣的人，他半躺在地上，手上捏着一把十几英寸的尤克里里琴，实际上那是种声音格外轻柔的乐器，也不知道被他毁成什么样才发出那种可怕的声音。 “你可以不弹了吗？”罗曼问。 那个人抬起头，然后继续盯着他的乐器：“你可以给我钱，然后我就不弹了。” “没钱。” “吃的呢？” “真抱歉，刚刚吃完。” “你一定是个新人，什么都没有。”音乐人说，然后他总算放下了那把小琴，他浑身脏兮兮的，只让人看得清浅棕色的眼睛，一副没有吃饱样子实在没有立场说这些。 “你看上去比新人还穷。”罗曼说。 “我是个艺术家，而这里根本不在乎这个。劳动力才是他们最需要，那些人就像已经消失的农场主，一点一点的剥削所有人的骨和血，等外面那群会爬的死人变成骨头以后，他们就会统治整个世界，带着一帮完全听命的奴隶，哟呵，像拿破仑和希特勒曾经想干的那样。”坐在地上的男人说着，他似乎觉得这本身就像个笑话一样，浑身都抖动了起来。 比起预言，那些浑话听起来更像疯子的呓语，罗曼仔细的听着，然后安慰道：“想开一点嘛，地球上肯定不止一个救援基地，你可以挪窝找个新兴艺术之都什么的。” “那并不重要了，我了解他们，他们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恶魔，人类怎么可能与他们为敌，这群吸人骨髓的东西，潜伏在美国一百多年，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打乱计划的人。”另一个人睁大了眼睛，继续用那种神棍一般的语气说道。 “谁是「他们」？” “罗姆查尔德家族。”那个艺术家说着，一面意识到谈话对象茫然无知的眼神，他痛心疾首的解释：“他们是犹太人。” 罗曼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同时觉得先前高估了这位先生，阿萨托斯正在用古人类历史洗刷他的脑袋，好吧，犹太人，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理由。 那个仇富的艺术家突然站起身，他眼睛里冒着奇异的光芒，一面指向天空：“有什么人在放信号弹！我打赌是请求救援的。” 青年还没有回过头，一些跟爆炸差不多的声音就接二连三的传来，他也跟着往上看，奇怪的问道：“你们这的信号弹都会发出巨响吗？” “那当然不是，”地球原住民不屑的解释道：“是节日用的烟花，很多人喜欢围观它们，我猜……僵尸也会很喜欢。” 他话音刚落，外面那些不死者嘶吼就跟被扩音器放大了好几倍，隔着墙壁都能想象出它们龇牙咧嘴的模样。 “噢，我怎么没想到呢，他们这个时候肯定开始出门了。”那个人好像比听见声响的僵尸还要兴奋，他跑了起来，就连微跛左腿也没能影响他的速度，罗曼皱着眉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最后决定跟在后面。 所谓的大门已经被死死的密封了起来，它或许曾经是自动的铁门，有着显眼的公司标记，一大堆金属条和木板毫无规则的黏着在上面，跟块被修复得支离破碎的墙壁一样，透过那些细微的缝隙，一些属于死人的，青灰色的手指不间断的向内抠动着，徒劳的，企图抓住一点活人的气息。 已经有好些人站在门口了，他们大部分拿着枪，或者一切能敲碎脑袋的东西，一个穿着迷彩服和紧身牛仔裤正站在最前面，她棕色的头发披散着，既蓬松又迷人，是那个一直想要勾搭伊萨的女人——罗曼总算提起精神打量现场，除了她带的这一批人以外，还有四五个站在另一头的男人。 “让我出去，在那群蠢货被僵尸咬死之前。”卢娜说，她眼神锐利得让大部分人不敢直视。 “按照第十二条法规，您并不能这么做，半个月只能开启接驳器一次，这是规定。”另外一边的人说：“往好的方面想，只要他们引走了一部分怪物，我们以后的工作也会轻松许多。” “如果我说不呢。”她说，然后好几把枪指向了她光洁的脸蛋。 35、Day 35 好几个人甚至是来自卢娜的队伍，他们面无表情的举着武器，好像对面只是块特别漂亮的人形靶子。那个被围在中间姑娘一点也不惊讶，她直直看向另一头，那几个穿得格外体面的男人：“你们就是这样扶持我的？先生们？” 她声音特别轻柔，好像在跟人闲话家常一般，然后她看向了更远的地方，那边站着上百名围观的基地人员，他们不会用枪，也不大擅长武力，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生产一些基础消耗品。 “我是卢娜·罗姆查尔德，乔治的女儿。”她抬起头，好像摆在她面前的枪管跟空气一样不值一谈。 “病毒发生后，我被送到了全美最安全的小岛，就在南方海岸线上，那里有太阳能发电站，净水装置，医生，还有足够五十人享用一百年的食物，酒水，香烟，然后我离开了。”她的声音很清晰，足够让在场每一个人听见，不少人眼里闪过嫉妒，或者嘲笑的神色，「多蠢的姑娘啊，她居然放弃了最好的条件。」他们这样想着。 “我知道外面会有像地狱或者比它还要可怕几倍，实际上，我看到的要比你们多得多。在华盛顿，许多人选择呆在白宫外面，然后其中一些被病毒感染，开始咬人，驻守在外围的坦克直接碾压了过去，那里面还有很多健康人，他们被活活压成了肉泥。曼哈顿起了一场大火，烧遍了整个半岛，等到浓烟散去以后，卫星照片上只有一堆瘫在地上的铁架。那些活死人像焦炭一样，大部分埋在灰烬里，还有些学会了像地鼠一样的袭击方式。”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很大一部分在来到基地以后，再也没有走出过这座堡垒，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小规模的感染，一个邻居，或者一个远房亲戚失去了联系，他们收到了这份传单，最开始像小广告一样的不起眼。一些敏感的人很快发现不对劲了，他们开离了城市，幸运的没有遭遇到可能会停滞一个世纪永远的交通阻塞，然后来到了这片地方。 很少知道外面具体会怎么样，或许只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世纪病毒，类似黑死病，但这种东西，远远比人类的研究史上出现过的那些第四级病毒可怕多了（注一），它们让死人活过来，然后把地狱搬到了地球。 “当然，我承认能活着是件很美好的事，但仅仅到此为止了吗？我们只能怯缩在这，和一群死物比较生命的长短，然后像死物一样对所有的求救无动于衷。”卢娜笑了起来，她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许多人的视线都没法从她身上移开。 “命运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两条路，一条是宁静，不见阳光的洞穴，可以没有尽头走下去，而另一条通向烈火焚烧，充满硫磺的走廊，后面是全新的无人踏足的理想乡……我们的同胞正在外面，随时可能被那群恶鬼撕成碎片，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安静的等在这，等待他们临死前的哀嚎。” 让救援队出去，让他们去救人。 人群里面开始发出这样的呼声，刚开始只有一两人，然后渐渐演变成整个人群的意识，那场面就像一次演讲成功后的竞选现场，这个女人，她什么武器也没有用上，就得到了胜利者般的待遇。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赶快把她带回住所，卢娜小姐精神有些失常了。”一个管理层的男人说道。 这个时候，不少人已经激动的走到了前面，整个场面开始混乱，那些持枪的被雇佣者也迟疑了起来，他们开始不安的打量着四周，其中一人直接被击倒在了地上，一个披着灰色制服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后，这个人有着黑色短发，同色的眼睛里面透着冷静得近乎冰冷的色彩。 在下一刻，他直接抓住其中一人的枪管，夺过了那个武器，一个转身，敲昏了它的前主人。而另一名组员开始逃跑，他喘着气，同时抬起颤抖的右手，握得紧紧的枪指向了对方，但他一下跌倒在了地上，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绊倒了，再也没能爬起来。 卢娜脱身的下一刻，那些隶属于她管辖的部队已经逮捕了那几个高层，他们养尊处优了好些年，并不是什么难以对付的目标。 “把他们好好关起来。”卢娜柔声说道，然后她走到了突然出场的男人面前：“以后我会感谢你的，克里斯先生。” “我想杀了她。”罗曼收起了那些隐蔽的外粒子，那个女人竟然能让伊萨为她冒险，他的同伴从来没干过这么没把握的事。 “噢，很高兴我们意见一致，那就是老恶魔的继承人，我早就看透她了。”那个艺术家很应景的补充道。 “……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作战计划可以告诉我。”罗曼有些虚弱的说了一句，他已经听到了伊萨要加入救援队的谈话，该死的，好好的找张床睡下觉难道很难吗，他也不看下镜子，那张脸简直跟病毒初期没什么两样了。 在卢娜的指挥下，那些救援队的车队已经排列妥当了，它们的顺序就和伊萨第一次看见的一样，打头的是一辆巨大的重型货车，它外薇的金属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简直就像穿着一套银色盔甲。 当这辆车停下来的时候，伊萨终于看清了大门前面那一大块金属板架的用途，那块玩意儿很大，长度可以塞下货柜或者几百只僵尸，它从原本折叠在一块的模样，变成了像举重机一样的构造，那是一层又一层货仓。在第一块金属板升起的时候，后面的车辆就进入第二层。 伊萨坐上了中间的一辆吉普，罗曼就像一个真正拽着兄长不放的弟弟一样，硬是挤上了已经满员的后座。这个承重力度大得不可思议的举重支架完全抬起，它开始慢慢的向外倾斜。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围墙外面的景象，天气很好，阳光毫不吝啬打在每一个活人还有死人的身上，那些东西几乎是贴在围墙的外面，最靠近墙体的僵尸就像被半压扁的塑料模特似的，甚至让伊萨怀疑它们还有没有站立行走的可能——它们并没有机会倒下去，后面已经形成又一道肉墙，那些不死者用尽全力的向前挤压，就像尸体堆成的海面。 好几个炸弹从前面的车里投放了出去，那些黑色的小点呈抛物线一般的落在了地面，像真正的花朵似的散开，不过多了些震动，轰鸣和碎肉。 卢娜正坐在驾驶的位置，她举着无线通话器，那些同往常一样的报告正有条不絮传来。 “卢娜小姐，他们清洗得太卖力了，我们会直接掉下去的。。”车上另外一个人说道，那些爆炸引发的气流甚至让五十米以外的传送架都开始震动，车正在渐渐的往右边偏斜。 罗曼隔着金属栏杆向外望去，这台小吉普的轮子正一点点的向右偏移，大概还有一米，它就可以直接滑落下去了。地面可不大妙，一大堆不死者就像等待喂食的野兽似的，把手伸得高高的，等着人肉芯的粮食砸落下去。“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吗？”他不大确定的问。 “你只需要像刚才一样粘在你哥哥身上就行了——赶快往左边靠过来，你们两个，像我这样的大力士可以一个腿上坐一个姑娘。”那个胡子拉碴的同伴紧张的叫道，另外两个六英尺的男人毫不客气的挤到了他身边，罗曼半个身体都坐在了伊萨身上，好像他真的成了可爱娇小的姑娘。 “但愿以前跟你调情的姑娘都很重，柯蒂斯先生。”卢娜说，那位急性子的先生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吉普车的偏移只是减缓了一点，并没有完全停止，这台设计巧妙的接驳器正在向下倾斜，很快机会把四层金属板连成一块，构成一道临时的桥梁供它们落地，而中间的这辆小车显然快等不到那个机会了。 “二号车已经滑出轨道了，你们按照原计划往前走，不用管我们。”她掐掉了通讯器，直接踩上了油门，这些滑溜溜的金属板并不适合停放车辆，同样的，当车开动的时候，简直就像遇到了覆满薄冰的路面，一下子就冲到了外头。 “拿出你们的枪，先生们，要大口径的。”她说道，车已经从一米高的地方落在的地上，所有人都被迫悬空了一次，安全带简直快要把人勒死了。 罗曼发誓他听到了一些骨头断裂的声音，是外头那些僵尸的，显然有好几个在车子底下了，然后是那些指甲里带着污血的手指，数目之多，就像某些能够群居生活的软体动物一样。 “它们抓住了我的头发，噢，我一点也不想变成斑秃。”是那个被挤到最左边可怜人，他的大嗓门简直可以再吸引一次僵尸。 注一：“第四级病毒”是指在实验室里进行分离、实验微生物组织结构时安全隔离分级的最高等级。第四级病毒给人类造成致命的疾病，并且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不可救治的。 36、Day 36 罗曼取出了一把银色的小刀，然后他很快意识到，那位先生挣扎得太厉害了，他有八成的可能削到对方的头皮。“我会好好对待你的头发的。”他说，然后一刀斩掉了那个伸进来的手腕。 “我觉得我头发快掉光了。”那个人绝望的念叨道，他的头发上拖着断手，后者即使脱离了躯体也不屈不饶的拽着猎物的毛发。 “全部给我干活，再吵拿你去做诱饵。”卢娜已经踩上了油门，车厢里不断的听到人体被撞击的沉闷的声音，两头的风不断刮进来，带着尸体在灿烂阳光下的味道，腐烂，浓郁，有着比墨西哥的垃圾山更可怕的味道。 伊萨装卸了一台机枪，他抬着那玩意在栏杆边缘扫射，好几个僵尸被击中了脑袋，这并不是结束，它们没有松开手，僵硬的尸体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般的死去。尸体被汽车牵引着的身体成为了最好的阻力，即使卢娜将油门踩到底，车只能以不到三十里的速度移动。 “柯蒂斯！”她叫道，另外一个人马上明白了过来，他很快的爬到了副驾驶座的位置，那里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色布袋，那层包裹很快就掀开了，一个带有支架的，大的不可思议的机枪蜷缩在里头，泛着黑色的冷光。 “自从把它从装甲车上拆下来以后，我就幻想着这一天。”他抬起那玩意儿，那显然很沉，过了好一会才放在了天窗上，那里已经打开了好一会，正好能塞下一个成年人。 伊萨认出了那台重型机枪，军用，冲击力很大，甚至可以穿透普通的水泥墙壁，当那些大口径的子弹打在僵尸身上时，那些东西甚至会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后退好几步。 “干得不错！”卢娜赞扬道，她又一次的把车原地打转，撞倒了好多两旁的活尸，至于坐在车上的其他人，包括罗曼，都被她那可怕的驾车技术给震撼住了。 “这开车技术比我还烂，之前还是我第一次开车呢。”青年小声的说道，伊萨几乎可以听出对方口吻里的那点潜台词，简直就跟十岁的小孩一样，因为试卷分数比邻桌的孩子高了两分，就可以把头仰得跟鸭子似的。 “你几乎磨坏了我的新轮胎。”伊萨指出了无可忽视的一点。 “……可我从来都不会让人晕车。”某个新手反驳道。 “我只是在给你们扩宽下视野，男士们，专心射击，回到基地以后我会给你做大餐。”卢娜说，感谢上帝，她终于明白过来，先前的驾车技术已经糟糕到需要物质补偿的地步。 “你做的咖喱尝起来就像化学药品。”在上面射击的组员大叫道，很难想象在机枪的噪音里，他还能毫无障碍的对话。“我敢说，整个基地……天啊，你们必须得注意右边，有一个奇怪的东西跑了过来。” 然后是一阵猛烈的射击声，奇怪的是，没有人在车里看到任何异动。 “柯蒂斯？”卢娜抽空问道，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重物落在车顶的声音，那个聒噪的男人并没有回话，他回到了车厢内——正确的来说，是他的身体回来了。 新鲜的血液像断裂的水龙头一样，从那个断在脖子中间的切口流出，在上一秒，这个人还在说话，讨论上司糟糕的厨艺——当这样的尸体摆在人面前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它就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同伴，然而开车的女士并没有任何迟疑，她依旧挑着僵尸最少的道路全速前进着。 伊萨向上看去，打开的天窗空洞洞的，只有一大片阳光照射下来，灿烂得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好像连一点小猫大小的阴霾都不应该存在似的。 一个棕红色的，长满的脓疱的头突然探进来，三对复眼镶嵌在它的脑门上，不约而同的向下转动，然后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野兽一般，不怀好意的嘴部大大的裂开了，露出了嘴角的两根和小刀一样的口器，棕色的液体正一点点的往下滴落。 如果有一个最恶心人的外貌评选活动，这个东西一定能拿前三名，伊萨没好气的想着，他抬起枪，直接朝着那个该进处理站的头颅打去，那个东西像只赛跑犬似的灵活，一下就缩了回去。 “毁坏公物需要赔偿吗？”伊萨问。 “不，怎么会呢，警察不会管你的。”领头的女士解释道。 伊萨的机枪直接对着上方，毫无目的的扫射起来，那些漂亮的人造皮革内包很快变成了充满弹痕的破布。 “天啊，这太吵了。”罗曼感慨道，他像个真正的没事人一样坐在一旁，他身边的窗户连一只僵尸的影子也没有，伊萨很肯定对方已经 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动了些手脚。 “你可以跑上去跟它来场决斗。” “我晕车了，亲爱的，你可不能这么虐待病患。”青年柔声说道，然后他偏过头，切掉了刚刚探进来的几根手指，那些人类的器官就像胡萝卜一样断在了车内。 “虽然我不会找你赔钱，帅哥，但是你在这么射击下去，天顶就会直接掉下来，到时候我们就跟送上门的披萨没什么两样了”卢娜说，在面对僵尸群的时候，她确实是个经验丰富的司机，尽管一路上碰撞了无数次，这辆不起眼的吉普车依旧带着完好的四个轮子，发疯似的向前推进着。 “它还在上面。”伊萨说。 “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不直接从天窗钻进来呢。”罗曼转着那把银色的小刀，那是把非常漂亮的，呈流线型的艺术品，但持有者显然非常遗憾不能把它插入一堆腐肉里。 又是一声巨响从车顶上传来，同时带着金属被切开的撕裂声，一个尖锐的棕色物体划开了车顶，它看上去就像外露的骨骼，粗壮有力得可怕，那个千疮百孔的顶部已经开始向下凹陷了，显然快承受不住上面那头怪物的体重。 它是想进来没错，只是那个入口对它来说实在太小了——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同样的念头。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见鬼的。”卢娜骂道，她一连串的撞上了好几头僵尸，其中一个在生前显然肥胖过度了，它被重重的甩在车玻璃上，在上面留下了跟蛛网一样的裂痕。 开车的女士掏出枪，直接打碎了那块前窗玻璃。 “太棒了，它总算知道从哪个方向进来了。”伊萨说，原本在他头顶的那个爪子已经抽了回去。“麻烦你把整个人塞到驾驶座下面，女士。” “混蛋，我在开车！”卢娜刚骂完，就识趣的缩了下去，她确实是个很务实的女人，没一会的时间，那个怪物已经跳到了车前，它确实如同所有人预计中的，庞大，畸形，如果说它的脸像整容失败的人类，那下’半身已经不足以称之为人形了。 从它的腰部开始，大量的向外突起的血管，以及属于其他什么生物的粗糙皮肤开始蔓延，这个活尸并没有双足，取而代之的是七八个向外伸展，呈倒V型折叠着的爪子，这些深色的身体部位完全覆盖了车盖，好像一瞬间就把一台普通吉普变成了怪物主题的花车。 子弹从后座不间断的射出，不要钱似的打在那个东西的腿上，那些被厚皮包裹的部分更像是有着金属的硬度，除了镶嵌进去的子弹，那个东西丝毫没有停止运动的征兆，但当它探下’身， “我需要人来指路，如果你们不想被一群僵尸分食的话。”卢娜说，先前那些子弹全是穿过驾驶座的方向射出的，她缩在座椅底下，还不忘踩着油门，握着方向盘，但是这台小吉普已经歪歪扭扭的开着，很难保证不会遇到密集的尸群。 “我去上面，车上那个交给你们了。”罗曼终于从无所事事的状态里解脱，他踢开了那具还在车中间的尸体，整个人都爬上了车顶。 “我是不会为你掉下去负责的。”卢娜说，她依旧压低身体，车里面的另一个男人还在和那个巨型「蜘蛛」纠缠不清，而她就正位于战火交界的地方，还不得不继续呆下去，这可真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向右转。”然后她听到伊萨的声音，对方还在和那个怪物纠缠，一想到自己头顶上有个巨型腐肉块，卢娜再也没抬起身看过了。 “继续。”男人的声音冷静得出奇，简短低沉的语句有种莫名的安抚作用，卢娜想，然后她将驾驶盘向右转了三百度，几乎是一个这台车可以达到的极限，更多的撞击声传来，只差一点她就快被撞晕了。 “你现在可以向左了，女士。” 我真不该相信他，卢娜喘着气，咬牙切齿的开着车。 37、Day 37 「很高兴您没有忘记我。」开启共生体的时候，那个自以为人性化的电脑用被遗弃的声音嚷嚷着，罗曼在昨天夜里将它屏蔽了，他可没有让人全程记录性爱的癖好。 「这里可真奇怪，一万七千二百四十六个感染者，空气中的X病毒含量简直低得不正常。」 “那很正常，没有人想把自己害死在家里。”罗曼半蹲在车顶，他看向四周，对他来说，那些不断冲过来的活死人就跟空气里的尘埃似的无关紧要，这里的情况进一步的证实了他的猜测，某个病毒的传播者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找到人以后可以拷问他吗，殿下，您必须知道，拷问系统可一直没有启用过。」阿萨托斯用那种迫不及待的语气说道，到地球后，这个总是正经八百的智脑更像是被什么暴力的电脑病毒给传染了。 罗曼看向下面，车盖上的那个玩意正抬着三对眼睛看着他，从它嘴里溢出的棕色液体一直在滴落，就像空腹了三天的人看到了大餐，它几乎是含情脉脉的看着罗曼。 可惜注定要让它失望了，罗曼的手已经放在了机枪上，这台武器被先前死去的男人固定在了车顶，一些蓝色粒子正徘徊在它的周围，外粒子穿透了这个时代的合金，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转变着它的基础属性，密度，承压力，导热程度，从外表上来看，这还是一把军用机枪，但它的射程和攻击力已经达到了几万年后的科技水平。 变异者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沉重不堪，它低下身，八个爪子微微收拢，就像一些能够跳跃的昆虫一样，向上跃起，高度接近两米，它就这么由上自下的向着美味可口的猎物扑去，当然后者实质上离那个形容词还有些距离。 「需要防护罩吗？它看上去就像柯特星系的黏性怪，气味肯定糟糕透了。」阿萨托斯用管家的口吻建议道。 罗曼把枪指向空中，在完全直射的阳光下，那个扑上来的东西更像是一个遮天避地的鬼怪，一些子弹直接射入了它的身体中央，看上去微不足道，然后就像是强腐蚀性的物质一样，以那几颗子弹为圆心，不断的扩大，变异者身上出现的洞口已经穿透了它的后背，那些破洞越来越大，最后交织在一块，好像那只蜘蛛的身体已经变成中空的一样，阳光也渐渐穿过了那些空洞的部分。 变异者像一块真正的腐肉般掉落在车旁边，罗曼看向几百米处，大车队正在那里清理着道路，只需要十分钟，这台破破烂烂的小吉普就能重新回到队伍里。 罗曼看了一眼身下的活尸，那些死物张着嘴，僵硬的颈部只能看向正前方，因为无法填满的饥饿感而不断的前行——不论病毒制作者是什么人，「他」的目的只能是毁灭人类留下的所有痕迹。 作废了那把被改装的机枪，罗曼就回到了车厢，里面充满了另一个人的血腥味，不过外头的空气质量已经差到了一个极致，已经不用在乎这一星半点的异味了。 车内的另外两人只是坐在原处，不约而同的面无表情，就好像刚刚闹完别扭一样，罗曼想起了那个可爱的上帝，一面觉得真是他老人家的保佑，太好了，他们闹矛盾了，再也不用烦心这个不可爱的女人了。 “这是怎么了？”他问。 “我很抱歉，我是说真的，很抱歉。”卢娜没有回头，没有了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有些沙哑。 罗曼开始有了不妙的猜想，他看向伊萨，用近乎扫描仪的眼光打量着对方，然后他抓住了对方的左手腕，在宽松的袖子下面，有一个拇指宽的刮痕，并不深，就像人们日常里会遇到的那点小伤害一样。 “我没有藏好，被那个怪物发现了，你哥哥是为了救我在被划伤的。”卢娜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说了一遍。 “这应该是抓伤吧，女士。”罗曼说，他小心的看着伊萨，对方就像没事人一样的靠在椅背上——他闭着眼，睫毛卷翘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几乎想让罗曼亲吻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有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罗曼握着对方的手，只觉得自己离伊萨有些远，实际上两个人已经靠得不能再近了，他贴在男人的耳边，小声说道：“给我一天的时间，会有办法的，伊萨。” 半分钟，或者一分钟过去了，那个跟石雕没什么两样的男人终于点了点头，然后他睁开眼睛，像看风景似的打量着窗外。 “你不要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盯着我，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如果有，我会提前一步解决的。”伊萨说，他似乎想甩开对方粘乎乎的手，刚抬到一半，又放了回去。 “其实就算你变成僵尸也会有解决方法的……”罗曼不死心的补充了一句，然后他收到了对方充满杀意的眼神。 “永远别想着这么做，就算我变成那些玩意儿，你也会是我第一个恨不得要死的目标。”伊萨侧过头，青年像往常一样注视着他，微微皱着眉，眼睛里还带着些水汽，漂亮得一塌糊涂的面容几乎无法让人移开眼，尽管知道这个外星人的本质和外貌完全是两回事，男人还是会觉得，身旁的这个人也难受得不行。 伊萨轻轻拍了下对方的头侧，对方的金发冰冷，柔软的滑过他的指尖，罗曼更像是配合似的靠近了不少，他突然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你可以随时咬我，现在都没问题。” 刚才冒起来的那一丁点不舍的情绪，还有奇怪的胸闷感之类的东西，一下就消失得一干二净。男人直接把某个送上门求咬的白痴推到了另外一头，后者不死心的又贴了过来。 伊萨回过神，他发现卢娜正透着后视镜看着他们两个。“我不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的，回去以后我会分配一间偏远的房子，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车所经过的地方渐渐安静了下来，僵尸的数量变得稀少起来，这片广袤的平地上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断肢，只需要避开那些小山似的尸堆，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前进，卢娜打开了通讯器，无线电的交流声滋啦啦的回响着，过了好一会才接上大队伍的信号。 “感谢上帝，头儿，你没有被僵尸吃掉或者变成那些东西来见我们。”另外一头的人嘻嘻哈哈的说道，但显然松了口气。“杰米一直要我把车掉过头来找你们，我说不必啦，你就是僵尸堆里也能一个人爬出来。” “发现目标了吗？”卢娜问。 “那群笨蛋躲在加油站里，僵尸围在外面，还没能冲进去，但愿那里面没有僵尸，我可不想见到一屋子感染者。”那个人随口说道，谁也不愿意遇到被感染的人类，他们痛苦的躺在那，一面祈求自己能正常的死去，一面又不愿意放弃一丁点的活下去的可能——你只能站在他身边，拿好枪，在转化的前一刻送他一程。 卢娜掐断了通话，后面的气氛愈发的严峻起来，作为犯错的那一个人，她没有再说一句话，这种时候，即使她再说一句话也是毫无用处的，只会增加伤者亲属想要杀了自己的冲动——不得不说，女性的第六感总是准确得可怕。 罗曼静静的坐在那，海量的，以兆计算的公式和信息正由阿萨托斯处理着，那台聒噪的智脑总算安静了下来，它不断筛选着任何能够处理X病毒的手段，最后只留下了短短的几条信息。 「如果要修改克里斯先生的基因，我们需要一个纳米级别的实验室。」共生体说，他显然也觉得这不大可能，声音小得不像话。 “继续找下去，那只是个医疗部都不看在眼里的低级病毒，科学院的技术没有任何理由输给他。”罗曼扔下了指令，没再去看那些烦人的数据，它们以惊人的数量堆积在他脑子里，到这种时候却没有一丝用处。 这个时候，车已经停在了加油站的前面，前面的两台车已经横在了路中间，一些人爬上了车顶，向着下面冲上来的尸群扫射着，聚集在这里的活死人有两三百个，很显然是被先前的烟火给吸引过来的。 “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留在车上。”卢娜最后说了一句，扛着一把和她体型相差甚远的大家伙，将扑上来的十几个僵尸一下打在了地上。 车门被那个姑娘狠狠的合上了，从刚才没再对话的两个人依旧坐在那，这气氛简直尴尬阴沉得过分——副驾驶座上还摆着另一位先生的尸体，而罗曼则用一副同伴快要踏入棺材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你手心全是汗。”伊萨干巴巴的说，然后又觉得这真是个无聊透顶的话题，从十分钟前，两人的手一直紧紧的拽在一起，好像没有谁愿意提前松开似的。 “是吗？”罗曼像梦游似的回了一句，然后他端详着男人的左手腕，那个伤口附近的皮肤朝外翻开，露出隐隐发黑的内部。 伊萨任由他举着，反正也只是早晚会死掉的结局，他决定宽容点对待某个混蛋，刚做出这个决定，他就后悔了——一些疼痛，又湿润的触感从他的手腕处传来——那个变态居然舔了上去，还紧紧的拽着他的手不放。 “那个怪物肯定踩过不少死人肉，然后它用那个爪子伤了我。”伊萨冷冷的盯着罗曼，后者跟小狗似的，肆无忌惮的舔着伤口，好像连人话都听不懂。 然后那头大型犬类找出了一节布条，将那道伤口完全的遮盖了起来。“我说了，就算你变成僵尸，我也不会嫌弃的。”显然，人话对于外星人来说是毫无益处的。 38、Day 38 如果有一天，你确信自己会变成没有思维的，浑身腐烂的怪物，你的指甲会因为淤血变成深棕色，等待着在某一天剥落，头发因为大量分泌的油脂变成黏腻的附着物。皮肤则开始出现废旧皮革制品才有的褶皱和斑点，眼睛开始浑浊，虹膜和眼白变为一体，然后这样的眼睛还在转动，身体还能行走，食道和胃部会塞满其他人的新鲜肢体，没有什么结局能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伊萨有一瞬间想随便抓只僵尸过来，朝着罗曼对直扔过去，看看他反应什么的……但那只是想想而已，他并没能像往常一样把嘲讽挂在嘴边，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不是吗，他一点也不想浪费在无谓的争端里。 他一下抓住了罗曼的肩膀，狠狠的吻了下去——既然这个混蛋不担心感染，也根本不可能感染，那就让那些肉麻死人的悲情片段滚远一些吧，他一点也不需要那种东西来渲染死亡。 被强迫的一方相当乐意的摊开身体，一面加深着这个吻，两个男人在后座上抱在了一起，这更像是一场角逐，硬是等到另外一方无法呼吸才肯放开。 “被准僵尸深吻的感觉还好吗？殿下。”伊萨喘着气，某个混蛋的舌头简直像蛇一样乱钻，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你还没有发烧，达令。”罗曼说，他被另外一个人压在了座椅上，男人的膝盖跪在他的身体两旁，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对方的面色苍白，甚至有些疲惫，神色异常的平静，丝毫没有被死亡阴影所笼罩的样子。 “很快，也不需要太久。”伊萨说着，侧头看向外面，那里正是一片枪林弹雨，他们两个人更像排着队等待加油的顾客一样呆在外围。“虽然我并不讨厌和你做这些事，但我总得把最后的时间定个计划，帮下手什么的。” 罗曼还是没有放手的征兆，他定定的看着伊萨，隔得很近，甚至能看见同伴鬓角处的久远疤痕。“请不要把自己当成绝症患者去送死什么的，那可不值得。以阿萨托斯的名义保证，那个鬼病毒根本不算什么——虽然他看上去不那么管用，但是多少是帝国研究院的结晶，我们每天可是投了大把的钱在那个项目。” “愿你们的钱没有白花，这样我还有生存的概率。”男人说完就拿起枪，还有一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武器袋，开门离开了那辆吉普，后者除了发动机和轮子还完好无缺，车壳已经像月球表面一样凹凸得不像话了。 罗曼拿着一把外粒子改装后的手枪，什么也没有做——除非有僵尸向着他扑来，他会准时的送出一颗子弹，然后继续跟在伊萨身后，仿佛那些怪物对他已经乏善可陈了。 那间加油站修在两条道路的交点上，附近停满了因为缺乏燃料而停滞的车子，道路上积满了尘土，残留着无数的车辙。那些车主在发现加油站一滴油也不剩以后，可能就弃车离开了，毕竟这里距离救援中心的位置只有一公里——至于他们是否成功穿越了那道可怕的尸群，这些废弃的机械并不能说明一二。 人类，僵尸，还有大量的子弹在这片土地上穿行，伊萨有种奇妙的错觉，他现在看到了一群美国人在和可怕的食肉土着搏斗，就像三百年前的移民者如何从印第安人手中抢夺玉米田一样——没有人可以永远拥有哪块领土，即便他们曾经高声嚷嚷着自己的主权和军事，在残酷，不断循环的命运之轮面前，那就是个笑话。 卢娜站在一台货车后面，她刚刚处理掉成打的活尸，在看见伊萨的时候她露出了一种迟疑，又愧疚的神色。但很快，她又像那个自信满满的领队一样分配战力：“你们往加油站东面走，那里有一个侧门，僵尸也不是很多，应该有机会进去。”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对讲器，抛到男人手里。“找到他们之后和我联系，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赶快撤出来。” 其他人似乎都被卢娜分配到了更前面，加油站的正前门，以及路口的花坛，那里的活死人就像一大群蝗虫，多得让人咋舌——那群思虑不周全的求救者在路面中央点燃了烟火，在发现赶来的其实是几百只僵尸以后，他们逃进了一旁的便利店。 “她简直是在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罗曼看了一眼那个棕发的姑娘，他突然意识到，那个疯疯癫癫的艺术家所言不虚，罗姆查尔德家族的人简直跟恶魔没什么两样。 “我记得两分钟前你还在发誓要救我。”伊萨瞟了眼同伴，后者一脸不高兴的瞪着卢娜的背影，好像对方欠了他好多钱一样。 “那是两码事，从她见到你那一刻起，她就像三个月没有吸烟的老烟枪看到了烟草。”罗曼愤愤的说道，他一下崩掉了一只活死人的头部，改装后的手枪简直就跟炮筒没什么两样，那个僵尸的半个头部都变成了碎片，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你这是在嫉妒吗？” “很高兴你听出来了。”罗曼说，像是得到了鼓励似的，他继续说道：“她打从一开始，就想约你去跟她做爱……” “我现在只和你做。” “她还……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罗曼睁大眼睛，就像被什么高空落下的石头砸昏了脑袋，那样子看上去无辜又可爱，伊萨差点就想按着亲一口。 他们已经走到了加油站的侧面，那里只有一扇被反扣住的铁门，正前面贴着 「员工通道」的牌子，但在罗曼这样级别的人形兵器面前，再厚的金属也只有破裂的命运，里面显然是一个储物间，尽头或许会有进入店面的出口。 仓库已经被搬得空空如也，当它旁边有一个经常出门「采购」的基地，你实在不能要求它还会有任何存货，对等的，这里连僵尸的影子都看不到，很有可能是基地的顺带的清理工作。 不过偶尔也有漏网之鱼，在过道的尽头有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站在那，就跟个十足的靶子没什么两样，那个僵尸还拎着一根棒球棍，直直向着两个人打来——在下一秒，空间里只回荡着木棍掉落在地上的乒乓作响的声音。 “别开枪！”那个黑影叫了一声，听起来他也被吓得不清。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像僵尸的埋伏。”罗曼评价道。 “他们叫我过来守……守住这个通道。”那个人显然岁数不大，在一番惊吓以后，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们是救援队的人？上帝啊，我还以为会被困死在这里头。” 他推开了身后的小门，里面那间乱七八糟的房间坐了不少人，都很年轻，可能只有二十出头，有些穿着学校派发的套头衫，因为多日的疲于奔命，全部都灰头土脸的，所有人的面色都苍白得可怕，显然被吓得不清。 “卡迪夫，你怎么进来了？”一个高个子的青年站起身，当他看见后面的两个陌生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们捡到了一张卡伦林基地的传单，本来想开车进去的，但外头丧尸太多了……” “卢娜？我已经进去了，是一群大学生。”伊萨拿起对讲机说道，他似乎又和对方聊了两句，在结束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放心，除了蠢一点还没出什么大事。” 那个高个子的学生涨红了脸，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伊萨继续说道：“走吧，外面清理得差不多了。” 当他们打开正门的时候，外面看起来就像阿富汗的战场，没有一台车或者一片水泥地是完好的，充满了弹痕和僵尸的残肢。卢娜正等在门口，她没有看那些年轻人，目光还是停留在伊萨身上，过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对于这个结果罗曼乐见其成。 大学生被安置在了货车的后柜箱，那里面装着不少尼龙绳，一副就是用来搭乘人的样子。 “上面安装了换气扇，不会把你们闷死在里头的。”卢娜说，然后扶着一个体力不支的女孩向车厢里爬。 “天杀的，”一个站在车顶的男人骂道，他冲着所有人摇了摇头：“一些大东西靠近了，东南面！” 是先前吉普车遭遇的那种变异者，一共有三只。在地上的时候，它们简直就跟车跑得一样快，八个爪子像真正的昆虫一样快速的分配，嘴大大的张开，朝着猎物们发出沙哑又尖细的叫声。 一个女大学生尖叫了起来，这点声音显然触动了巨型昆虫的哪根神经，其中一直猛然跳跃，越过了一台被压成废铁的小车，直接朝着那群大学生冲来。 “不想死就给我进去。”卢娜说了一句，她抬起枪，那些子弹几乎是尽数打在了变异者身上，那东西的体格比大部分活尸要强上太多了，好像这些不间断的大颗铅弹只能放缓它的速度似的——或许还有十几秒钟，这个凶残的怪物就要冲到卢娜的位置。 不过它显然觉得这个浑身是刺的女人不大好啃，它在半路转身，向着一台越野车后面爬去，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怪物很快站起身，嘴里叼着一颗人头，它嘴角的两根拇指粗细的尖刺深深的插入了猎物的脑门，一种吸吮的声音不断传出——那是吸取脑髓的咕噜声。 39、Day 39 “噢，上帝啊，那是卡迪夫，他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一个大学生喃喃道，他眼睛盯死在那个怪物的方向，那玩意捧在手里当可乐罐子一样品尝的东西，就是几分钟前和他说话的同学——胆小一些的人已经直接哭了起来，在他们干出点别得歇斯底里的事情之前，卢娜直接把货车的门合上了。 她先前和这些玩意儿战斗过，清楚上车逃跑的结果——那些八条腿的东西会爬过僵尸群，然后跳到你车子顶上，对着最容易进来的部分撞击或者切割，然后就等着他打开铁皮罐头吃肉吧。 “全员攻击。”她说，一面向后退，后面的两个变异者也跟了上来，他们的上半身还残留着人类的轮廓，只是背部隆起，那里像包裹着什么肿瘤似的，皮肤被撑得透明，里头的东西还会是不是的鼓动。这幅景象让人不寒而栗，没有人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我敢打赌，是我们上次遇到的 「小蜘蛛」，它们找到寄主了，然后变成这幅鬼样子。”罗曼说，他和伊萨还站在加油站的出口。 “基地防不住这些虫子。”伊萨说，他想起了那个可以在屋子上如履平地的变异者， 最开始那只怪物终于被打成了筛子，它瘫倒在地上，头重重的垂下，背部的隆起反倒越加突出，那个地方很快就带着滋啦的声响爆开，就像果实熟透后的爆裂似的——里面爬出来的蜘蛛直径有六英寸，还带着乱七八糟的粘液，一下就跳到了地上。 “只有一个……”罗曼呆了一会，然后分析道：“病毒的含量在减少，它没有办法在不断的寄生里提高自身的密度，也就是说，它们可以在生物体外不断增长，但是寄宿以后，它的总量是没法改变的。” 他看着伊萨的左手腕，从刚才开始的每一秒，那些有限的病毒正在向着唯一的终点，脑脊膜前进，然后它们会麻痹那里的神经，逐步让人脑死亡——共生体的模拟器已经把整套的分析摆在了他面前，就现有的条件，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逆转这个过程。 “别傻站在那儿，”伊萨说，他拍了拍罗曼的肩膀，示意对方跟上，他看向另外两个张牙裂爪的变异者，然后说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可以一口气干掉两个大家伙。” 罗曼点了点头，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和往常一样拿怪物开玩笑什么的，他看着对方，好像根本没法控制这种冲动——想到这个人会死去，而自己没有任何方法去阻止，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罚。 他必须得把这种不断蔓延的绝望压制下去，总会有方法的，罗曼想，即使被困在无人星球，他最后还是逃出来了——而现在最重要的不过是解决一点小麻烦，他需要全神贯注的研究那个鬼东西，而不是在外头浪费时间。 “只需要把它们领到这个油箱就可以了。”伊萨敲了敲那个铁皮箱子，沉闷的声音传出来，除了输油管断掉以外，这一箱97号汽油可谓是完好无损。 罗曼做出一个理解的手势，他按了下腕表，后者发出了曾经吸引了几十头僵尸的音波，虽然没有研究过具体原因，不过显然，无论外形发生多么变态的，完全的变化，僵尸的脑子还是同一个构造，那两个正对着人群流口水的怪物转过身，动作流畅得不像僵尸。 “我们得在这呆到最后一秒吗？”罗曼问，那两个东西来势汹汹，不需要五秒，就能飞扑到两人身上——当然前提是两个当事人都脑子坏掉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 “你知道四百加仑的汽油爆炸会影响多少英尺吗？”罗曼沉痛的问。 “不太清楚，不过这附近有很多掩体。”男人无所谓的回答道，然后被另外一个人抓着就往外跑了。 “放心，我已经把手表扔在那里了。”罗曼说，没有人知道他随手抛下的玩意儿有多贵重，花在那上面的投资费用已经可以买下半个小行星了——不过比起那种不靠谱的引爆措施，这已经好太多了。 低频率声波的确是钓僵尸的最佳选择，那两个变异者停滞在了加油站里头，嘴角的口器不断在空气中张开，就像雷达探测似的，那块银色的腕表就放在了油箱旁边。 伊萨朝着那个装满油的铁器开了一枪，除了黑色的石油从里面渗出来，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确定这样可以引爆它们吗？”罗曼小声说道。 “我又不是恐怖分子，这还是我头一回干这种事。”伊萨没有把话说完，其实下半句是，电影里面都是这么演的，天知道这种事的成功概率到底有多少。 那两个畸形的死物没有找到目标，残留着的那么点耐心很快就耗得一干二净，四周相当的安静，伊萨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所有人归队。” 那声音不大，但已经足够把闲得没事的两个大型蜘蛛给吸引过来了——伊萨想起了罗曼那把内里属性改装得乱七八糟的手枪，后者正把那东西随手挂在手指上，玩忽职守得让人想一手抢过来，当然男人也那么做了。 那把柯尔特手枪轻得出奇，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罗曼在后面慌张的叫道：“等等，那个东西必须是我才能使用。” 话刚说完，罗曼就做出了最快的应急反应，他把自己贴在伊萨背后，同时将手绕过对方的身侧，放在了那把枪上——那枚飞出去的子弹一点也不起眼，它击中了油箱，然后在上面撕裂出一个大洞，不少液体飞溅出来——它们在眨眼间的时间变成烈火，呈环状的向外冲击，最近的几台车辆直接被掀翻，随后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这下那间加油站算是告别了它的使用生涯，先是被搬空，然后被最后的储蓄油炸得一干二净，金属架子尽数的倒塌，显然把那两个怪物压在了下面。 伊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才的爆炸把好多东西卷起了一次，还有一根焦黑的断指掉在他脚边。 回程比预想中顺遂得多，只是那台小吉普终于报废了，两个人不得不挤进了更狭窄的座位，不少人为那场恰到好处的爆炸感到惊讶，按照大部分人的话说，那真的跟看全息电影桥段没什么两样。不过那些在电影院用半价票的好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一车人听着过时的老歌，疲惫的回到基地。 按照卢娜所说的那样，两位新人分配到了西北角的休息室，原本是保安用来换班休息的地方，附近是药厂的实验楼，救援基地成立后就再也没人使用过了——的确是个开枪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最长的潜伏期是二十六个小时，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但它们都失败了。”看着两人关上了门，这个基地唯一的领导者轻声说道：“愿上帝保佑。” 直到傍晚的时候，罗曼还是沉默着，好像成了哑巴似的，他做了些土豆泥，和培根摆在一块，然后他就坐在餐桌上，好像那些东西跟他有仇一样盯着。 伊萨享用着晚餐，这里的厨具非常齐全，他拿着刀叉，像一个刚回到家的上班族，刚刚过完正常的一天——除了左手上那个一直晃来晃去的布条，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可以说话了，比如我会在一小时之内变成僵尸什么的，反正现在吃饱了，说不定会晚一点咬人。”男人擦了擦嘴角，看着另一头的外星人，后者的脸色糟糕透了，好像要变成僵尸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罗曼抬起头，他说话的声音很慢，格外清晰：“你要死了，而我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像个废物一样。” 伊萨不以为意的听着，对于死这件事并不是最难以接受的，面前某个小混蛋的态度才是他愈发暴躁的原因。“你的保证从来都不值钱，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在我临死之前听你告解，我又不是牧师。” 他揉了揉青年的长发，手感一如既往的柔软，这个外星人有时就像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但在一些情况下，他看着罗曼，就会想起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床头柜上最后一颗巧克力，又或者是阳台角落的发出来的植物——伊萨并不确定这些比喻有多糟糕，但确实都是他这辈子不会忘记的东西。 “据说正常人约会的时候都会挑些愉快点的话题。”伊萨说，他想起了自己不欢而散的好几任女友，他每次试图说些什么，就是给了那些姑娘们在分手时的绝佳措辞。 罗曼有些呆滞的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可我知道的东西你都不喜欢。” “比如？” “比如几万年后的宇宙。” 那的确是个遥远的话题，伊萨想，但他一辈子也到不了那里了不是吗，那些人类所能达到的极致，漫长无垠的星系，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故事，他点了点头，示意罗曼随意说下去。 罗曼站起身，他带着伊萨走到了屋子的中央，那里空荡得只有水泥地板——那些外粒子向外弥漫，然后变成旋转的环符，然后这些蓝色的小颗粒近一步的细化，它们延展成行星，星球的轨道，还有漂亮的星云。 那感觉就像你眼前展开了一个梦境，仿佛四周残破的屋子，灰色的水泥墙壁尽数消失了一样，只剩下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星系，还有那些小小的悬挂在它们旁边的名字——罗曼把那些外星字符通通转换成了英文。 “是米凯尔螺旋星系，”青年看向伊萨随手指向的地方，那片呈现紫红色的星云很快被放大，呈现出内部不断旋转的上万颗行星。“它被称作是帝国疆域里最漂亮的地方，外围全是旅行星球，但是没有人敢前往核心部分——那里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报告显示它正在不断在吞噬自身，总有一天，可能是几十亿年后，它会把整个星系给吞掉。” “你去过那吗？”伊萨问。 “只是路过，老实说，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旅行——然后我就来到几万年前的地球了。” “我又一次提到坏事了，抱歉。” “伊萨，我一点也不讨厌来到地球。”青年说，他看向同伴，后者正看着那一片星图出神，那些光照在他的眼睛里，呈现出好看的墨蓝色。“相反的，我很高兴——能够在这种地方遇到你。” “别找借口，我知道你在说你地球很糟糕。”伊萨回过头，笑了起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罗曼。” 40、Day 40 在阿尔方斯三世漫长的执政生涯里，他见过太多的人了，从各个星球的访问团，到敌方的将领，又或者是最普通的帝国居民，见面语对他来说不过外交辞令的而已。 没有人会知道，当有一个人这么说的时候，，然后这个无论在政治还是军事上都声名远扬的统治者，直接扑到了对方怀里，还差点哭了出来——就算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这种事也一定会被崇拜者当做黑历史掩埋掉吧。 “你可以把手放开吗？”伊萨说，当他还在看星图的时候，某个外星人突然扑了过来，两只手搂得很紧，然后一言不发的把头埋在他的肩膀。 罗曼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他的眼圈有些发红，还有一些可疑的液体留在了男人的衣服上，伊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人在死之前总得留下一些遗愿什么的，然后可以交由最亲近的人去完成。”罗曼说，听上去他是认真的。 “这个问题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讨论，你可以放手吗？”伊萨冷冷的说道。 “可是我不想放。” “你就把它当做是我的遗愿好了。”伊萨说，然后他看着对方不舍的松开手，用一副被欺负的眼神——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泪珠，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种跟小动物没什么差别的表现，简直让人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其实我们可以到床上休息一下。”男人最后说道。 那张在墙角的单人床相当可怜，上面摆着积灰的床罩，两个男人坐在上面就已经让它吱呀作响了，没有理会糟糕的环境，伊萨径自躺下——他已经有二十四个小时没有睡觉了，一直处于跟僵尸，怪物，或者烦人的外星人战斗，几乎是一碰到柔软的接触面，那些强制赶走的瞌睡虫就变本加厉的跑回来了。 在他迷糊得不行的脑子里，很多东西徘徊而过，比如那些呆立在道路上的行尸，一会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行人，他看见那里面站着卡罗尔，那个小混蛋还穿着出门时候的衣服，一件奇怪的花衬衫。然后那个小子笑了起来，伊萨只是盯着对方变长的犬齿，当他再一次回过神，那里站着一只金色的犬类，吐出舌头，踏着四个爪子向他扑过来。 那只狗跳了起来，把伊萨扑倒在地上，湿热的舌头按在了他的嘴巴上，到处都是它的口水，还滴到了他的嘴里，他该死的还觉得那尝起来不错——男人猛然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大堆熟悉的金色毛发，它们垂落在他眼皮上，冰凉得不行——他的同伴正在吻他，一些冰冷的液体从两人的嘴角滑落，伊萨下意识的吞了下去，他的喉咙就像被烟熏过似的，连吞咽的时候都痛得不行。 “……看看我错过了什么，这是强吻吗？”伊萨试图坐起身，这并不大容易，除了某个人趴在他身上以外，他意识到自己生病了这个事实，四肢酸胀，连说话的声音都沙哑得不行。 “你刚才说口渴了。”罗曼抬起身，他笑了起来，伊萨很想告诉他还是别勉强了，那表情难看得要命。 “我睡了多久？” “八个小时。”罗曼说，他侧躺在男人身边，当一张不足四英尺宽的床能挤下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必然是抱作一团的——青年贴的很近，那距离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伊萨问。 “好极了，和平常一样。” 伊萨翻了翻白眼，用一副 「只有傻瓜才会信」的表情看着罗曼，后者亲了亲他的嘴角，然后轻声说道：“我还是一样想吻你。” 那台词肉麻得恶心，那些被高烧麻痹的神经瞬间就跟触电了似的，伊萨觉得连那些在自己身上的病毒也要被罗曼击退了，他没好气的说道：“你只是想和我做爱，但是没做成全套，所以欲求不满了，混蛋。” “我想事情不是这样的，伊萨。”罗曼说，他的语调温柔得可怕，好像重一点就会吓跑对方似的：“我喜欢你，就算你马上要变成僵尸了，我还是喜欢你。” 伊萨转过头看着他，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在一块，那对紫色的眼睛就像那些星云似的迷人，真的是非常漂亮，连死亡前都难以忘怀的景象，他开口说道：“在那之前，为了避免你没地方后悔，我们还是做一次吧。” 罗曼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可置信似的。 “你也被烧坏脑子了？” “不，我觉得我在做梦。”罗曼说，他没有等伊萨回答，就直接吻了上去。 伊萨只觉得自己的口腔干燥得可怕，当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一部分闯进他的嘴里，他甚至觉得某一部分消失的触觉在渐渐回升，他肯定烧得很严重，昏昏沉沉的好像悬浮在水里——就连对方的舌尖也是冰冷的，像小蛇一样的钻来钻去。 他用力的抱紧了罗曼，就跟鼓励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是谁先想出来把对方的衣服剥掉的——发烧的时候，人的脑子总是有些奇怪，伊萨本能的认为，如果罗曼扒开他的上衣，那自己也应该解开对方的扣子。 就像拉锯战一样，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呆在床上，衣服都被对方剥得一干二净。然而空间太狭窄了，伊萨的半个身体都贴在墙壁上，所有冰凉的触感都会让他好受许多，这个里面还包括摸起来手感觉绝佳的罗曼殿下——他的手放在对方的脊背上，那里有很突出的蝴蝶骨，亲吻起来应该很不错，伊萨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 他原本想着把某个碍眼的小子压在身下，但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都用干净了，只能任由罗曼贴在自己身上，伊萨笑着说道：“上次你发烧的时候，就跟现在差不多。” “那真可惜，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罗曼含糊的说了一句，他沿着上次留下的吻痕慢慢向下，在一天以后，那些印记清晰得吓人——罗曼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习俗，在更久远的原始年代，人类总是喜欢在自己的所有物上盖上印章，以表示某些东西永远属于自己。 他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可以一直重复这个步骤就好了，浑身只有他的吻痕的男人，真是个想一下就让人发热的念头——当然，这种想法是绝对见不得光的。 罗曼吮舔着对方的锁骨，一面将手滑落到对方的下半身，那里还在沉睡，随着他手上的抚弄，慢慢的挺立起来，他听见了对方模糊的呻吟，像是压抑得很厉害，随时都会中断的声音。青年垂下眼，他按捺着自己的欲望，那些想把男人直接压在身下，让他发出带着哭腔的呻吟，浑身颤抖着释放欲望的冲动，他不能这么做，他的目的只是取悦对方，然后让他睡去。 男人的身体热得可怕，同时又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而颤抖，当罗曼的手沿着他身体上的线条滑过的时候，对方会不由自主的贴上来，因为相对而言的更低的体温。 “……给我水。”伊萨说，他声音沙哑，透着几分难耐，也不知道是对水还是欲望。 罗曼很快取了一瓶矿泉水，他刚刚拧开瓶盖，伊萨就径自抢了过去，显然是没有看清楚目标，那瓶水撒了一大半，全都在男人身上。对方的身体猛然缩紧，就像被冰凉的液体给刺激了似的，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青年拿回了那个瓶子了，里头还有小半水，他倒了一大口进自己嘴里，然后对准了伊萨的唇——那些水尽数流进了对方嘴里，喝水的人好像很不满足于有限的数量，发出了恼怒的咕噜声，听起来就像猫科动物在发怒时候的声音。 “你看，现在你浑身都是水了。”手放在男人的脖侧，对方整个人都在颤抖，好像周身的水汽，和四周的环境都冷得不像样，罗曼贴在男人的脸颊边，轻声说道：“我帮你舔干净好吗？” 没有回答。 罗曼沿着男人的耳垂向下，他很快移到了胸口，如他所说的，一点一滴的，把那些水抹去了，顺带的，在对方的乳头旁转圈，然后吮吸，啃咬着。听着对方顺应着自己的喘息，好吧，即使在发烧的时候某个人也压抑得厉害。 “你可以随便叫，外面可没有人。”罗曼说，同时把手放在对方半挺立的阴茎上。 “你该死的可以直接了当一点吗？”对方愤怒的说道，眼角有些发红，但什么力气也没有，连推开罗曼的手都跟瘙痒似的。 对于这样的同伴，罗曼无可奈何，又想彻底的占有对方，但眼下他并不想这么做。 “听好了，伊萨，我是想强暴你。”青年说着，神色平静，好像他在读什么黄色小册子。“我想把我的阴茎塞到你身体里，然后骑乘在你身上，让你只能为我哭泣，呐喊，哀嚎，达到欲望的顶端。最后我会把精液射在你最深的角落，然后让它们没法流出来，你会躺在床上一整天，用各种姿势，只能供我使用。” 他看着同伴睁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然后罗曼心软的吻着男人的眼皮，吞掉了那段话的结尾——可惜都不行啊。 罗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对方的顶端画着圈，他感觉到那个小东西在颤抖，然后吐出了一些温热的液体。 “我这算是满足你的遗愿了，亲爱的。”青年说，然后看着伊萨闭上了眼睛，再度陷入沉睡。 41、Day 41 「您是打算送克里斯先生最后一程吗？殿下」过了好一会，共生体说出了这么一行字，亏得他能够从资料库找出这么人性的说法。罗曼收回了目光，他的同伴正躺在床上，盖着一床潮湿的被子，就好像熟睡了一样。 “噢，怎么会呢。”罗曼笑了起来，他取出了那个银色的武器制造仪，一套漂亮，齐全的手术刀很快的出现在盒子里面。 “你说得对，我没法找到一个纳米级的实验室，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实际上，你不是一直在这吗？”罗曼轻声说道，他浑身赤裸的走到洗手台的位置，那里有一面小小的镜子。 “刚才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这个方法。”青年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的左手沿着颈部的脊骨向下滑，然后停在第三根脊骨的凹陷处。“我要给自己做个手术。”他说。 「您不能这么做，殿下，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将共生体取出体外的实验数据，我没有办法保证您的安全。而且这里没有任何医疗设备，没有办法保证晶体再次回归的融合性，我很有可能陷入休眠状态。」阿萨托斯近乎吼叫着把话说完，他就像个怒不可遏的家长，担忧，恐惧着。 “放轻松，你又不会感受到疼痛。”罗曼慢悠悠的说道，一旦共生体离开他的体内，所有的负面因素，包括剧烈的疼痛，失血，细菌感染，都会由他本身来承担，这具身体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经历过那些东西了——没有人知道将会演变出怎样的后果。 那把呈流线型的小刀被罗曼拿在手上，他仔细端详着那个小东西，一面计算着切割的深度，共生体的搭载体在他身体里放置太久了，他还记得那些每年的检测报告，几乎每隔些年，它就往身体内部移动几分。 「您不能为了一个普通人类这么做！您还有帝国，军队，两位公主殿下以及陛下。」共生体似乎冷静了一点，很少有智脑像他这么歇斯底里的。 罗曼叹了口气：“这个说法好像全家人都归我管似的，听起来真是糟糕透了。” 「难道不是吗？」共生体残忍的补充道。 “他们在另一个时空，阿萨托斯，我现在做出的所有决定，不会影响到任何我所知道的未来。”在这个末日的地球上，即使时间推移数万年，人类也只能在这个地方完全灭绝——那些能够穿越宇宙的技术，在地球历5000年的时候才研制出来。 “我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绝不！”罗曼最后说了一句，他拾起刀，刀刃上已经聚集了呈紫色的消毒光线——他需要做的事情也就是借着镜子，对自己切上一刀，只不过精准度堪忧。 他的运气不错，刀尖在一个更加坚硬的阻碍物前停了下来，是那块水晶，罗曼咬着牙，他双手颤抖着，拿起了一个镊子。鲜红的血液正沿着他脊柱向下流淌，渐渐的变成一些蜿蜒崎岖的纹路。 「您在强行切断对接，殿下，您可能会死。」阿萨托斯说，然后他的声音也消失掉了。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罗曼自己的喘息声，他将银质的镊子探进了肉里，他得将那些神经跟推开，那痛极了，即使有共生体麻痹了部分的痛觉，他也只能依靠着洗手台站稳。 那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水晶，正在慢慢从血肉里显现出来，共生体已经完全脱离他了，罗曼想，这简直是要了命的疼，他咬着牙，把那颗紫水晶夹了出来——即使刚刚在血里泡过，那玩意儿还是一尘不染，几乎可以折射出人的影子。 那个伤口没能愈合，就像所有正常人的身体一样，那些血像疯了一样的向外流淌，青年金色的发尾已经被染成浓厚的棕色，紧紧的贴在脖颈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张小床走去。 男人的伤口已经彻底化脓，边缘泛着不详的青黑色，可以预见的，如果他变成僵尸，这就是一道永远没法愈合的疤痕。罗曼小心的挑开那部分腐肉，将水晶塞到了最里面——它会自主的渗入寄主的体内，然后用纳米大小的外粒子改造一切的被判定为有缺陷的基因，包括那道会被X病毒侵入的蛛状神经。 在共生体最初的设计里，开发者已经将所有的威胁计算在内，包括被人掠夺前的自毁程序，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共生者自愿的剥离行为，对于这个奇怪的漏洞，罗曼曾经做过调查，好吧，然后他发现那个便宜父亲也干过这种事，然后又让科学院移植回去了。 至于原因，多半是和他的共生体闹别扭了，王子殿下不负责任的猜测着，毕竟阿尔方斯二世和他的智脑塞伊格亚一直处于某种微妙的关系，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父亲单身——因为那个老狐狸已经把智脑加上了另一个职称，情人，或者伴侣之类的。 塞伊格亚是个相当可怕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不知的，他的网络联控着整个帝国的核心，包括所有的光子导弹，空间越迁门，还有乱七八糟的绝密资料。他只会听从一人的指令，那就是阿尔方斯二世，那是他绝对不能违背的至高存在。 罗曼曾经见过那个智脑的投影，他站在二世的贵妃榻旁，银色的长发泛着丝绸般的质感，一丝不乱的披在肩膀后面，他的瞳色近乎透明，像极了那些不近人情的军用机器人，但那双眼睛，敏锐得可以把任何一个人类看透似的，事实上他的确可以，因为他能够随时动用政府资料库查询。 他一点也不明白父亲的品味，因为那完全……不像一个人类，好像你跟它谈感情都显得多余，愚蠢。跟那个不近人情的共生体比起来，阿萨托斯就像个未成年一样可爱，所以即使它废话多了一点，也是尚在罗曼可以忍耐的范围。 青年坐在地上，他感觉到那些身上的血液在慢慢凝固，分散注意力似乎起了点作用，又或者是他已经疼到麻木了。 这是他记忆里的头一次，像一个普通人流血，好像除了疼痛就什么也不剩下似的——不过那并不是最糟糕的，罗曼想，事情并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对方正安静的睡在那，胸口起伏着，就像熟睡了一般。 罗曼开始发抖，他头一个反应是召出外粒子做套衣服，然后他意识到那东西并不在自己身上，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了，即使那几件工厂的制服只在几英尺外的地方。 我一定是失血过多了，这好像是要晕倒的前兆，他想着，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当罗曼醒来，他看着男人正坐在床边，那景象就像数小时前的人物反转，跟传说中的医生病人的情趣游戏没什么两样。 “你差一点就死了。”伊萨说，他冷着一张脸，好像那种「从致命病毒中生存下来的喜悦」并不存在似的。“阿萨托斯把我叫醒了，然后我把它放回了你的脖子里——那里简直像缺了一块肉，你是用菜刀切开的吗，该死的我还看到脊柱了，白痴，我差点以为身边是一具尸体。” 那个被形容得无法直视的伤口已经被包裹住了，罗曼稍微转动了脖子，他知道共生体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至于还没有停止念叨的伊萨，青年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好像那些对他智商的质疑都是空气一样。 “你看上去完全好了。”观察了一会，罗曼做出了结论。 “感谢阿萨托斯，视力都恢复成了2.0，你在笑，罗曼，我看得很清楚。” “噢，是的，我很高兴。”罗曼意味深长的说道，在末尾的单词拖了厚重的尾音，那简直就跟调情没什么区别。他挑了个更舒服的方式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他用那种期待的眼神打量着对方，直白得后者有些发麻。 “该死的，我怎么知道我还会好端端站在这儿，”男人懊恼的说道，他的耳根都充斥着可疑的红色，然后他怀疑的看向床上的伤患。“你觉得你还可以「干事」吗？” 后者眨了眨眼睛，给出了一个非常欠揍的建议：“当然可以的，比如我装作病人，你是负责贴身检查的医生，我还是头一次玩这个游戏呢。” 伊萨差点没直接给他一拳，然后罗曼掀开了那床脏兮兮的被子，不得不说，他的身体还是很具有诱惑力的——就像任何人可以想象到的完美比例，看上去紧致，流畅的肌肉线条，健康白皙的皮肤，修长笔直的双腿，即使伊萨在擦血的时候才见过一次，还是没办法抵制那份诱惑。 青年的脖项出还缠绕着一圈白色的绷带，金色的长发披在两边，就像一个真正的伤者一样，又透着某种另类的诱惑，他用一种缓慢，含糊的声线说道：“你真的不给我检查身体？” 伊萨的回答是把对方压在了床上，他决定无视罗曼嘴角带着胜利意味的笑容，重重的吻下去。 过了好几分钟他们才分开，跟互相乱咬的犬类没什么区别，罗曼抗议道：“这一点都不符合游戏规则！” 伊萨笑了起来，他拨开对方脸上的发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阿萨托斯曾经帮我下载了一打这方面的电影，我想，我大概学会了一丁点。”在说话的时候，罗曼一直盯着身旁的墙壁——噢，看啊，他居然还会害羞，伊萨不可置信的想着。 42、Day 42 那副未经世事的害羞模样实在是太具备欺骗力了，想象一下，当你身下有一个没穿衣服的金发美人，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颤动着，粉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就连说话得声音也很好听——这个时候，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会头脑发昏的答应下来。 伊萨就是其中一个，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随便你。” 青年坐起身，那些伊萨所熟悉的蓝色粒子开始变幻，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一件白色宽松的长外套就出现在罗曼身上，那具漂亮的身体只露出一半，反倒让人越加的遐想连篇了。 “那么克里斯先生，你得先躺在床上。”罗曼用那种正经八百的语调说道，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个厚脸皮的混蛋，单听这句话倒还有七八分的可信度。 伊萨还穿着那套最简单灰色制服，只需要把拉链向下扯就可以完全脱掉的那种衣服，某个冒牌货当真拿出了一个听诊器，按在他的胸口上，伊萨简直要为这种「专业态度」鼓掌了。 “你有行医执照吗？”他没好气的问，想着一会直接拨开对方那件飘来飘去的白大衣。 “当然没有，”另外一个人说道，然后他把冰冷的金属端口移到了衣服里面，青年伏过身，笑着说道：“所以需要贴身为你服务了。” 伊萨倒抽了一口气，那也不清楚是什么金属，冷得有些过分，即使放在他身上，也丝毫没有回温的迹象，那个明显从事色情服务的医生正垂着头，慢慢吮吸着那些因为低温而收缩的皮肤表面——这更像是某种性刺激，因为不清楚那个冰块会被移到什么地方，神经都绷紧了起来。 对方正含着他的乳头，用牙缝摩擦着，那点麻痒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那个听诊器一直在向下移动，好像随时都要放在他大腿根部似的。 “你可以把那个该死的玩意儿拿开吗？” “这其实是检查的一部分，克里斯先生。”罗曼抬起头，他把手埋进了男人的裤子里，还夹着那片小小的金属，对方腿间的那块软肉很快挺立起来，在被一块冰冷的硬块骚扰的时候，反倒更加火热了。 “你刚刚才被病毒感染过，我有义务帮你检查每个功能的恢复情况，你说是吗？” 男人喘了口气，配合的问道：“我恢复得如何了，医生。” “这种事情，要慢慢来才清楚。”对方抚弄着他的阴茎，从根部的囊袋，到顶端的出口，每一寸都没有放过，好像在尽职尽责的按摩一样。然后对方的手继续向下游走，试探似的触碰着更加隐蔽的地方。 伊萨皱起眉，他向后退了一点：“我可以用手，但绝对不包括肛交。” 青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面掀开了袍子，那个尺寸惊人的地方挺立着，伊萨把手放上去，那里滚烫得吓人，也不知道忍耐了多久。 他听着对方不明显的喘息声，突然有些心软，如果他要死了，只有一个人会拼尽全力的把他从地狱拽回来——在罗曼差点付出生命以后，他还在克扣性爱方式，简直就像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那边的急救箱里有凡士林。”伊萨说，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罗曼很快回到床上，拿着某种充满邪恶意味的软膏，他有些迟疑的又问了一次：“你确定吗？亲爱的，其实我们可以……” “你到底做不做？”男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青年的回答是把伊萨按回到床上，同时将一根手指探进了男人的体内，上面带着很多滑腻的膏体，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然后很快，对方用两指并入，像开阔领地似的翻搅着。 伊萨喘息了起来，他不大确定现在的情况，当那种陌生得让人恐惧的抚弄进行的时候，前方反倒更加的挺立，那种从身体内部传来得刺激，简直像某些毒品般的难以抑制。 “你那里面真热，就像发烧了一样。”青年抵在伊萨的耳边说，已经有三个指头埋进了那个小小的洞穴，带着轻微的液体摩擦的声音，男人垂着眼，似乎想要反驳两句，然而在下一刻，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面色发红得厉害。 罗曼听见了对方压抑在喉管的呻吟，他会意的笑起来，再次的在伊萨体内模拟性交的动作，同时划过先前的某个小点，后者呻吟了一声，双腿反射性的想要合拢，被罗曼按住了一边的腿根。 身下的男人皱眉忍耐着，垂着眼，看上去特别可口的样子，罗曼忍不住继续说道：“你该打针了，克里斯先生，应该能够缓解下内部发热的症状。”后者瞪着他，眼角发红，然后又因为身后的刺激呻吟出声。 “……闭嘴！”伊萨叫道，那个该死的混蛋还没有忘记他的角色，恶心巴拉的念着台词，伊萨可以想象当对方把手指退出来的时候，就会被那个大尺寸的针管直接塞到自己身体里——又被骗了，他想，而且还答应了这种事。 某个滚烫的东西已经抵在了入口，试探性的向前埋进，缓慢得让人绝望。“你该死的快点进来，别磨磨蹭蹭的。”伊萨觉得自己要抓狂了，他一点也不觉得是罗曼在上自己，从主动性来看，反倒像是他把罗曼强上了一样。 “我只是担心你。”罗曼说，然后就像男人说的那样，毫不客气的挺身，将整个阴茎埋入了对方的身体里。 伊萨反射性的挣扎了起来，那种好像要把他身体撕裂的痛苦让他想要彻底脱离对方的掌控，然而已经不可能了。 “我早就知道不该这么快，”罗曼柔声说道，他舔过男人的额头，上面是因为疼痛而冒出的汗珠。“不要动，慢慢放松。” “混蛋……你全是故意的。”伊萨骂道，他脸色苍白，下唇被自己咬出了一道牙印。 “我只是听从你的吩咐。”罗曼说，他用舌头撬开了男人的嘴，没有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角落——这的确是个有效的方法，男人没有办法继续折磨他的嘴唇了。 青年开始小幅度的抽插着，包裹着他的内部温暖，紧致，他等待着对方适应，但这个过程简直让人发疯，他揉捏着男人的臀瓣，一面将自己送到更深的地方。 伊萨喘息得很厉害，他刚刚挣开那个缠绵得让人窒息的吻，那个在内部的，不断在他最稚嫩的部位摩擦的就像一种刑具，缓慢的将他拖入疼痛和欲望交织的牢笼。 “我已经想这么做很久了，”罗曼说，他慢慢的向后移了几寸，然后猛然插入到最深的地方。“就像这样，听着你呻吟。” 伊萨很想说你可以去听成兆的GV也不用来找我，反正男人的声音都差不多，说不定听久了你就能射了呢——但他没有空闲说话了，那些力度越来越大的抽插就像能要了他命似的，那个混蛋像是认准了某一寸敏感的神经，每当他顶到那儿的时候，男人只觉得自己的腰都不属于自己一样，酥麻得可怕。 尽管伊萨不愿承认，但先前因为疼痛而软化的部分，此时正在慢慢的恢复过来——就像某个冒牌医生所说的，他是在全面的检查身体，还包括了前列腺——让那个该死的游戏见鬼去吧。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糟糕的决定，伊萨恨恨的想着，然后看见对方线条完美的脖子一直在面前晃动，他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某个埋在他身体里的外星人一下就射了出来，那些滚烫的液体就那么留在了最深的部分。 伊萨产生了一种让人早泄的奇怪成就感，他松开嘴，对方脖子上的血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该死的外星科技！ 他以为事情会这样结束，但显然是高兴得太早了，罗曼还放在原处的正在慢慢复苏，男人几乎可以感觉到内部受到挤压，然后再度紧紧缠着对方的窘迫感，没有预兆的，对方再次抽插了起来，一些精液被带的到处都是。 那个性变态强行分开了他的双腿，显然是觉得这样才能达到更深的位置，伊萨有些不舒服的挣动了一下，对方反倒配合的松开了。“你不喜欢这个姿势吗？亲爱的。”那个面色红润，容貌端丽的野兽问道。 “一点也不！” “那我们换一个吧。”罗曼说，那语气还挺认真的。 伊萨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某个混蛋就揽着他的腰，在两人交缠在一块的时候坐起身，那个应该化学阉割掉的粗长得过分的玩意儿颤动了两下，一面摩擦着某个敏感的地方——在下一刻，他就坐在了罗曼的腿上，整个过程连分都没能分开。 罗曼搂住男人的腰，慢悠悠的抚摸着线条漂亮的脊骨，然后逐渐向下，伊萨浑身都收紧了起来，跪着的双脚在轻微颤抖，他本人不知道的是，连包裹着罗曼的部分也收缩得厉害，足以让人不顾一切的按着他继续开垦下去——青年并不准备告诉对方，他抚摸着对方的臀部，把手停留在两人相连的部分，那个可怜的地方被撑大到了极限，一些白色的精液正顺着交合的地方流出。 他终于属于我了，毫无保留的。 这个认知让罗曼心情很好，他无视了对方捏着他肩膀的力度，虽然那个力道可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疼痛不堪，对于一个基因改造进化到极致的未来人类，这仅仅是一点情趣。 “你还要多久？”伊萨不耐烦的说道，他的声音沙哑，透着情欲的味道，时不时的哼叫着。 “只要你喜欢，多久都可以。”罗曼说，他吮舔着对方的喉结，听着男人断断续续的喘息，一面加大了挺身的幅度。 “我要你现在，立刻射出来。”男人命令道，他避开了另外一个人的索吻，用一种完全反效果的语调叫人停止做爱。 罗曼笑了起来，他咬着对方的耳垂。“你可以自己动啊，说不定我很快就结束了。” “这是最后一次，”伊萨瞪着他，然后咬牙威胁道：“下一次我要双倍奉还给你这个混蛋，等着三天下不了床吧。” 如果你能让我三天下不了床，那我们一定做了很多，很多次——罗曼完全没有理解男人的意愿，他只是配合的松开手，让伊萨自己抬起腰，对方形状漂亮的腹肌正供他随意抚摸，他的手继续往下，开始抚弄对方挺立到一半的。 看得出伊萨在非常努力的满足他，只是那动作实在太慢，不如说是另一种折磨。“怎么不动了？”罗曼明知故问道。 伊萨没有说话，他半眯着眼，腰瘫软的靠在罗曼的手臂上，始作俑者会意的接过了主动权，他抬起了男人的臀部，一面用力抽插起来，不间断的——对方的身体已经完全柔软了下来，就像可以随意戳捏的面团，只需要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到最能满足使用者弧度。 伊萨完全倚在了对方怀里，另外一个人的就像完全清楚他的身体内部似的，不断的顶弄着，每一次都让他可耻的颤抖着，这样的时间简直漫长的让人怀疑，他的也硬到不行，随时都要释放似的，那个混蛋就是不给最后一下，一面延迟着那份登顶的快感，还时不时抠弄着顶端的小口。 “嗯啊……你完全是个狗娘养的。”伊萨骂道，因为某一下猛烈的戳弄而叫出了声。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大清楚。”罗曼说，他含住了对方唇，一面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肉壁的最深处释放了出来。 罗曼退出了男人的身体，那个小口颤抖着收缩了回去，还带着一些白色的浊液，他没敢在看下去，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在来一轮什么的，然后就会被彻底赶出门外，虽然他离那个结果也不远了。 男人用最后的力气一脚踢开了罗曼，后者非常识时务的滚下了床，两个人的精液到处都是，伊萨没有理会身体内部的还在流动的液体，他疲惫得不行，但脑子里还是转动着一个念头——罗曼那个小骗子，我一定不能相信他。 43、Day 43 再次醒来的时候简直热得不行，伊萨试图掀开那张毯子，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遇到障碍物，活的，并且把手放在他的腰上——该死的，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广告墙纸上才会有的美人，他想到先前疯狂的性爱，以及自己是如何的荒唐，一次又一次的和这个小子又做了一次。 罗曼就像完全了解他的喜好，丝毫不费力气的勾起他刚刚发泄过的欲望，然后再次凑近，一面将那个完全不符合人类生理习性的肉棒塞到他身体里，极尽所能诱惑他，搂着他的腰不停的抽送，习惯了以后，那感觉并不算差，甚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但那简直是纵欲过度，伊萨痛苦的回响着，他们换了很多地方，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很可能是晕了过去。 伊萨看了看窗外，多云，光线不多，也不清楚到底是几点了，伊萨决定挣开某个人再说，他只是想抬起身，就彻底僵住了，那里充满了被打上了麻醉和运动过量的后遗症——那个混蛋昨天还把自己按在墙上做了一次，到下半场的时候他完全没法站稳，大部分的着力点都放在了对方的手上，小混蛋一点也不客气，肆意妄为的揽着他的腰，直接配合自己的插送。 “噢，你醒了，这才过了三个小时。”罗曼说，他侧躺在男人身边，像一个最称职的电影花瓶，长发披散在床伴的肩膀上，一只手还搭在对方的胸口。 “很高兴你还记得时间，你的发情长度简直可以用天来计算。”伊萨说，他又一次的起床失败了，他冷着脸，有些颓丧的躺回原处。 “……其实也就三个小时。”罗曼小声说道。 “什么叫「只有 」三个小时？”伊萨叫道，他声音带着使用过度的沙哑。“你还在过外星人标准的性生活吗，这里是地球，该死的。” “我以为这种东西不分地区。”罗曼无辜的说，然后他识相的帮着男人坐起身，后者冷冷的看着他，一副再也不愿意与之对话的样子。 “滚出去，不要我说第二次。”伊萨意识到一些东西正在从他身体内部流出来，该死的多，并且怪异极了，他一点也不想给罗曼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 罗曼的下一个反应是直接吻住了伊萨，他按着男人的后脑勺，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挣脱的可能，用舌头翻搅了好一会，他才心满意足的退了出来，轻声说道：“那边有淋浴室，我可以帮点小忙。” 后者用一个拳头作为答复，并且重重合上了淋浴间的门——罗曼忍不住的翘起嘴角，男人一点也不清楚自己耳根发红，并且一直不好意思的四处打望，那副表现简直是引诱人再对他干点什么。 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外粒子颤动了一下，罗曼走到了入口处，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黑人男性，他说了声早安，然后直接了当的迈入正题：“你的哥哥呢？克里斯先生，卢娜女士让我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他的烧刚刚退下去，正在洗澡。”罗曼说，他扫了一眼对方硬鼓鼓的口袋，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果他见到一个，或者两个感染者，就会直接把他们击毙在这个小房子里。 “那我在门口等他。”完全不懂得变通的访客说完话，像个雕塑似的站在那了。 “嗯，愿你站得愉快。”罗曼说完了告别词，他没有合上门。“你看上去可不像平民。”他试探性的问。 “我是小姐的保镖。”另外一个人惜字如金的说道。 “她看上可真不像有保镖的大小姐，我是说，她一直没远离任何危险，前天还有场内部叛变不是吗？” “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这个基地看上去不需要专业级的武装防备，如果你们能够稍微看紧她，我的哥哥也不用受伤了……” “你不懂，我这还有很多人需要全程保护。”那个尽职的保镖先生插话道，然后他显然意识到自己的事态，闭上了嘴，不再理会罗曼了。 卢娜肯定带了很多人过来，并且不是武装人员，那会是什么呢？罗曼暗暗记下了，他回过头，看见伊萨正从里头出来，对方的面颊红润，应该是被热气熏的，看在罗曼眼里却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青年露出一个笑容，“这位先生专程来探望你，据说是卢娜要求的。” 伊萨很快猜出对方的来意，他礼貌性的点点头，虽然腰部僵硬，走路也有些别扭，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要变成僵尸的病患」，这个结果对于访客来说就完全足够了。 “你还不关门吗？”伊萨问。 “我在等人。”罗曼柔声说道，他注意到那个保镖先生已经走得足够远了。“卡莉娅，科林，你们可以出来了。”他说道，熟稔中带着一股家庭主妇般的气势。 先前在小镇分别的两个孩子走了出来，科林还是老样子，带着他的棒球帽，卡莉娅反倒穿得正常多了，是一件浅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去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和妆面，反倒漂亮了许多。 “我一直想要你们的住址。”男孩跑了过来，他耸了耸肩膀。“可是卢娜小姐不肯说一个字，我听说你们回来了，一直等在那，才发现那个大个子是来找你们的。” “我们可以进去坐坐吗？”科林随口问道。 两个成年男性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罗曼说：“噢，亲爱的，你可以带我们逛下基地，了解一下设施什么的，毕竟这里太大了，我一点也没搞清楚方向。” 伊萨难得的附议道：“听起来不错。” 科林答应了，而且非常开心的样子，两个在屋子里留下一堆可疑痕迹的男人松了口气。 “你们一定在里头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卡莉娅说，她从见面为止一句话也没说，然后在最后关头一针见血。 “不过我不反对在外面走走，没人想看你们办完事后的房间。” 看着她认真直白的模样，伊萨已经可以想象她未来男朋友的悲惨生活了，他绷着脸，假装没有听到任何东西。 “他们在A区的仓库开办了学校，从小学到高中，就像正常学校授课一样，其实那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他们有考试，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末日之后我还要面对和以前一样的生活。”科林说，他紧紧的皱着眉头，好像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 “不用理会科林，他的文学考试没及格。”卡莉娅在一旁冷冷的补充道。 “不及格会怎么样？”罗曼问。 “补课。”女孩事不关己的说道，“基地的人都没有事干，特别是大学生，他们很乐意看到一个小男孩对着莎士比亚的话剧抱头痛哭。” “我真不敢相信你们还在学习那么娘娘腔的玩意儿。”伊萨说，他显然站在科林那边，然后问道：“射击，或者体术呢？你们就蹲在教室里上课，学习一大堆没法杀死僵尸的知识，听起来可不大妙。” “体育课有三个小时……”科林忧伤的回答道。 “就到这里吧，科林今天也要补课，我得和他一块去。”女孩停在前方的岔路口，那里应该是宿舍区，不少人站在路上闲聊。 罗曼看了看四周，脸上露出一种「让小孩单独走在大街上不那么安全 」的担忧。“我们也没事，可以继续散散步什么的。” 这附近并没有宣传中那么安全可靠，伊萨估计这类宿舍是按照性别和年纪分派的，大量的年轻男性聚集在这，无所事事的坐在地上，在雄性荷尔蒙过多的地方，暴力是在所难免的行为——尤其在他们已经结成帮派的情况下，伊萨看到一些颜色的布条，分别绑在人的手腕，或者腰带上，那可不是什么装饰品，在没有任何通讯工具的情况，这是用来分别派系的方法。 有人在跟踪他们，伊萨想，虽然不知道是恋童癖，还是找罗曼麻烦的——他很自动的把罗曼划为了易于受到性骚扰的群体里，但他完全不会担心就是了，担心那个混蛋的安全还不如担心自己的，他也很想知道谁能在调戏完外星人以后，完好无损的回来。 他们走进了一间宿舍楼，科林熟门熟路的走到了走廊的拐角，那块木门上挂着大幅的生化危机12的海报，一个满脸充满褶皱和血泡的僵尸正在黑暗背景里，头顶上被强行贴了一个蝴蝶结，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恶趣味，才能在活死人横行的世道里欣赏这种东西。 “利尔德先生？”科林叫道，但是没有人回应。 好吧，那扇门只是虚掩着，只需要一点力气就被推开了，房间里光线很差，也没开灯，当然，在基地这种地方可不能指望全天候供电。里头简单的摆放着两个床铺，桌椅，上面都没有人。 科林走了进去，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人的喘息声。 “嘿，别乱进人家屋子。”卡莉娅在后头叫道，但她还是跟了上去，地上摆满了杂物，从罐头包装，衣服，到吃到一半的烟熏肉——这里以前可没有这么乱，女孩皱着眉跨过了那堆垃圾。 “你还好吧？先生？”她看见科林在前面停下了，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卡莉娅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她瞪大眼叫道：“天啊，我们得赶快离开这。” 那位利尔德先生正靠着墙头，坐在地上，他面色可不大正常，带着隐隐的青色，但从他的颈项到右肩膀，一大块肉被生生扯掉了，没有看到血流出来，只能看到那些暴露在外的血肉和经络——那个人没有死，听见外来者的声音以后，他睁开眼睛。 两个孩子都以为他会像僵尸一样扑过来。 但是他开口说话了：“嗨，很高兴见到你们，今天可不是个好时机。” 44、Day 44 那语气和善极了，好像他还是那个经常说冷笑话的文学老师，但配上那个僵硬得要命的笑容，只能起到反效果。卡莉娅不着痕迹地看向门外，那对古怪的情侣应该还没有走远，她尽可能大声说道：“你看上去可不大好，需要科林去叫医生吗？” “不必了，我已经好多了。”他柔声说道，然后站起身，他的动作并不如卡莉娅猜想中的那么慢，灵活得好像他还有心跳似的，尽管他看上去跟僵尸没什么两样。 卡莉娅忍住了立刻逃跑的冲动，她知道这个人被感染了，虽然现下还能像个人类一样说话，但肯定离疯不远了——女孩又看了看有些呆滞的表弟，然后产生了一种前途未卜的危机感。 “你被感染了，利尔德先生。”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男生当真说了出来，卡莉娅恨不得把他的舌头打给结塞进肚子里。 利尔德歪着头，他过了一会才把它拧正，他曾经是个相貌不错的年轻人，现在这张脸出现了细密的青色血管，至于他的眉毛和头发，已经尽数褪去了颜色，变成灰白惨淡的样子，他终于把眼睛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然后说道：“是的，我转变了。” 说到一半，他露出一个可怕的微笑：“我想到了很多事，关于为什么我还能思考，说话，背诵诗集……这是上帝给我的机会，孩子们，世界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了，在基地外面，数以千万的不死者占领了大片的土地，没有人能够消灭他们，地球已经属于所有的死者。当然，也属于我。” “当你变成僵尸，一切你害怕的东西都不会存在了，死亡，食物，居住地，朋友——”他没再说下去，用那双死寂的眼睛看向门口，他干笑了两声：“噢，监护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没事先收到通知。” 在下一秒，利尔德抓住了站在身旁的男孩，一面警惕的打量着踏进屋的两个男人：“离我远点，先生们，我并不想伤害科林。” 那个金色长发的青年配合的点点头，然后把女孩拽到安全点的地方，后者死死的瞪着 「绑架犯」，一副想要冲上去打一架的阵势。 “你想要什么？”伊萨开口问道。 “保护我离开宿舍区，这里对于一个僵尸可不大安全。”身体已经死亡的年轻人说道，他向前走了几步，满意的看着两位家长让出了一条通道。 最后，他用手指在男孩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原本扁平的指甲完全变样了，那里角质层已经增厚，颜色变成污血般的红色，前端尖锐得跟小刀一样，“别逼我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我想要科林成为一个小跟班，也不过几秒钟的事情。” “我建议你挑件兜帽衫，你现在看上去跟枪靶子没什么区别。”伊萨点了点头，他可没有理会当事人龇牙咧嘴的反应，直接向门外走去。就像他们答应的那样，遣送一个僵尸从人类居住地跑出去——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接到的最奇怪的委托。 他小心的打量着对方，那个僵尸很快的找出一件皱巴巴的衣服，围在了脖子上，整个动作流畅得跟人类一样——另一方面，他一直抓着科林，不给人任何援救的机会。 如果按照罗曼的说法，那就是怪物突然有了AI，需要一定的战略才能对付得了——不过眼下，男人并不想和某个外星人讨论任何东西，他已经看透那个混蛋，只需要一个契机，对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先前犯下的错误抹去——比如在凌晨的时候不顾伊萨的反对，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多次。 伊萨摸了摸口袋，枪械冰冷的躺在里面，他需要机会射中那个会思考的僵尸，但必须是一击毙命，他看向身边的青年，后者正低下身安慰着卡莉娅，语调柔和，行为松散，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擅长暴力的人形兵器的事实。 绑架者和科林走在了最前面，那个僵尸显然对地形相当熟悉，只花了一会的功夫，他们已经远离了大半的人群。 整个基地大致被分为三个区，在最中心位置的是市集，大部分人会在那交换一些生活必需品，第二层是宿舍，最外围则是共用的仓库，搬运小组从外头带回来的食物和生活用品都会存放在里头——那里往往是治安队停留的地方，谁也不想辛苦带回来的东西不翼而飞。 伊萨观察着四周，那位僵尸先生似乎挑了一条离仓库很近的捷径，这可不太妙，只要任何一队充满好奇心的治安队走过来，那个活死人就会露馅，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应急反应。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伊萨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上膛的枪。 “怎么保证你们不会在背后偷袭我呢？”那个僵尸回道，他把自己的面部包得严严实实的，连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不用着急，我会带着科林往前走，直到我觉得安全为止，再把他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们。” “你看，我们并不比你强上多少，何况你已经变成僵尸了。”罗曼说，只要他站在那里，披散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再露出个充满亲和力的笑容，就是十足不事生产的模样，那的确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壳子。“我只是一个没有毕业的表演系大学生，我哥哥没有工作好多年了，怎么可能抓住你呢？” 那语气听起来随便得要命，好像某个能够屠杀上百只僵尸的外星人真的就是一个四体不勤的文艺青年——伊萨心想那个混蛋不去演戏真是可惜，只要挑两部肥皂剧演演，就可以靠坑蒙拐骗吃饭了。 而那位僵尸先生则有些犹豫的站在那儿，有那么一刻，他似乎真的打算放弃科林，很可惜的是，另外一群人就这么不合时宜的走了过来。 场面再度僵持起来，并且再糟糕不过了。 “你们怎么呆在这？”领头的人问道，他身后跟着四五个男性成员，很有可能是附近巡逻的治安队。 伊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对方已经起了疑心——毕竟那个站得最远的，将头包裹成密封的不明人士实在太显眼了，简直就像在衣服上写明意图不轨。 “嘿，快点把围巾扯下来，别像个阿拉伯女人。”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伊萨看着那个带头的白痴走了过去，可以预见的，只要那个没有长脑子的领队惹怒那位绑架犯，对方就会毫不客气的反抗，顺带的把充满病毒的爪子按在科林的身上。 在地下世界有一句老话，只要你迈入了这条道，就别管那些路上的尸体——那些刚刚入行的新手们总是会犯同样的错误，他们总是没分清楚任务和同伴间的关系。伊萨还记得他那个远房亲戚，他总是抽着茄，然后慢吞吞的说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小子，你只用管你自己……如果能完成任务当然是最好的，不能就赶快跑，别想太多。” 后来想想，伊萨总觉得自己选错了职业，他并不是那个能遵守规则的人，他没办法看着同伴死在一旁，而自己不为所动，继续等待猎物——他喜欢完全相反的方式，救人，然后再做打算，比起看到冰冷的尸体，然后念念不忘，事后去教堂虚心假意的安慰自己，这个选择也并不算太糟糕不是吗？ 所以他又一次的挑选了最愚蠢的方式，伸手拦截了治安队的白痴，并且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手刃，那个僵尸先生还算识趣，他马上放开了科林，向着另外一个拐角跑去。 “赶快离开这。”伊萨冲着卡莉娅喊道，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观察两个小孩的逃跑路线，已经有两个治安队的成员朝他走了过来——至于剩下的两个，但愿他们能活着离开罗曼。 伊萨还没想着在这里用枪，那把洛洛克可没有消音器，难保不会有其他人跟着跑过来。其中一个冲上前男人已经拿出了电击枪，如果按照平时的习惯，他会抓住对方的手腕，然后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腹部，反复几下，让人再也没力气爬起来。 但他今天确实没有精力那么干了，因为某些「过量运动」，伊萨的腰部酸胀的不像话，他可能还没有抬起脚，就会被自己的体力不支给打败。 黑发的男人站在原地，然后顺从的抬起双手，其中一个人拿着手铐走了过来，他正准备走到伊萨身后，那个本应该束手就擒的闹事者扭过了他的手腕，两个人在下一刻变换了位置——伊萨很快就松开了手，看着那个被他当做挡箭牌的家伙倒在地上，胸口处连着电击枪的末尾。 那玩意儿的速度并没有枪快，只要小心一点，避开的概率还是很大的，最重要的是，它只能用一次，伊萨很快解决掉了没了武器的第二个人，他这个时候才空闲下来，慢悠悠的看向罗曼所在的墙角。 青年站在那，忧郁的看着墙角，好像他脚下面完全不存在两个横躺在地上的人类，伊萨注意到对方那股奇怪的沮丧，显然是那两个人摸到了外星人某根纤细的神经，然后被武力值一点也不纤细的罗曼给揍了——至于原因，他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了解，伊萨反复对着自己说了两遍。 金发的小混蛋反倒开口了：“他们说我像个男婊子。” 我觉得我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伊萨在心里想了一遍，又觉得直接说出真相对本人打击太大。的确，在大多数时候，罗曼看上去都不算正经，伊萨想，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青年，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那可真过分，所以你下手才这么重吗？”伊萨说，决定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噢，当然不是。”罗曼摊了摊手，他侧过头，看向两三米外的男人。“他们说很喜欢我的脸蛋，还说包养我的男人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那语气太过正常了，伊萨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那个养小白脸的嫖客——啊哈，这可真是个好猜想，我包养了一个外星人然后让自己下不了床。伊萨他走上前去，有些愤怒的踢开地上的人形障碍物。 “你喜欢我吗？”罗曼凑了过来，紫色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男人身上。 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伊萨想，他的情人漂亮，年轻，充满活力，虽然有一些思维不大正常的小瑕疵，但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大问题——最重要的是，罗曼知道他唯一的愿望，在这个前提下，他们会是很契合的搭档，永远不可能分道扬镳。 见男人没有说话，罗曼轻车熟路地贴了上来，那种熟悉的热度让人安心得不行，伊萨配合的吻着对方，那个吻技越来越高超的混蛋把大半的重心都压在了他身上，两个人靠在了墙边。对方用舌尖探进了的嘴里，挑逗似的扫过最敏感的上端，带着一种微微的麻痒，温柔缠绵得过分，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分开。 “你喜欢我吧。”青年吻着他的唇角，轻声说道。 45、Day 45 「他让我着迷，很容易牵引我的视线或者扰乱我的情绪，尽管我从来没有当面承认这一点，某个小混蛋很容易沾沾自喜，而我一点也不想应付兴奋过度的外星人，我还不到三十一岁，绝对不能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去见上帝。 」 …… 「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前，我并没有察觉到罗曼性格上的变化，在最开始的时候，那的确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他有些暴躁，甚至多疑，跟所有处于发情期的动物没什么区别，当我叫他收敛之后，又像个孩子似的埋在人怀里，所以我想，他可能只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基地生活。」 「现在想来，我错得很离谱，那片水泥建筑下面掩盖了足以毁灭全人类的阴谋，而在工厂里生活的那些幸存者也难以逃离那层可怖的阴霾，‘他’在改变所有人，包括我，包括罗曼，甚至那台神经兮兮的电脑。」 即使在僵尸密布的城市里，或者是很久以后的星际旅行，伊萨也没有改掉写日记的习惯，他经常带在身边的本子有着磨白的外皮，边角泛黄翘起，空白的地方被字塞得满满的——阿尔方斯三世对那个小玩意儿的评价是，看见了就想偷偷翻开的连载小说，美中不足的是，还要考虑偷看的惨烈后果。 不过罗曼第一次见到男人写日记，是他们刚开始「同居生活」的时候——正确的来说，是一起住在那个制药厂最偏远的休息室，里面只有一张小桌子，一些过去留下的文件袋，还有泛着霉味的床铺——罗曼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把房间整理出来，共生体一直在他脑子里大吵大嚷，怒不可遏的指责寄主把外粒子当做清洁工具这种奢侈愚蠢的行为。 伊萨正埋头写字，当他意识到还有一个人站在旁边，他就立刻合上了本子。“你可以清理下枪管，别在那晃来晃去的。” “可我昨天已经弄过了，呆在这可真无聊，你没空理我，还不让我知道你写的东西。”罗曼趴在桌子上抱怨着，金发披散着，像某种等待出门的犬科动物。 “好吧，”伊萨直起身，一面摸了下对方在桌上翻滚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你有那位僵尸先生的消息了么？” “他就跟蒸发了似的，我只在科林身上弄到一点残留的毛发——确实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是关于X病毒的，它被人类自身的抗体抵御住了，虽然并不完全，所以那个人还没来得及脑死亡又重新恢复了意识。”罗曼说，他抓住了那个在他头发里捣乱的手，顺便贴上去吻了一下。 伊萨后悔地把手抽了回来，另外一个人意犹未尽的瞟了他一眼。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罗曼认真的说道，在这个时候他才有了一点传说中的帝国第一继承人的风度，尽管伊萨根本就不清楚那个头衔是什么东西。 “在他体内的病毒变异了，和人类的DNA发生了同化，它只能让人的心脏停止跳动，而无法中止他们的脑部活动……只要任何一个感染者愿意，他就可以无限制的增加自己的同伴，咬上对方一口，或者接个吻什么的。” “我们很可能面对一大群「会思考」的僵尸。”王子殿下做出了结论，当然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然后他看向伊萨，发现对方正皱着眉。“你先别想着通知卢娜，她可不是什么会体谅人的好姑娘。” “谢谢，我还真没这么想过。”伊萨说，他没有承认自己的动摇——两天前的晚上，把那五个治安队的成员放倒在地以后，他们径自离开了那片区域，完全忽略了某个可怜虫的威胁恐吓的叫喊声。 如果通知那位基地的领头人，那位精明，毫不含糊的女士，伊萨可没有把握不让对方怀疑到自己头上，毕竟那天晚上最先动手的是他自己，而且唯一的证据，那个僵尸，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在建立这个临时基地后，卢娜或者是那些领导层颁布过内部条约，每个寻求庇护的幸存者都会在登记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以示同意。那是关于禁止枪械，盗窃，斗殴等等的条款，最末尾用黑体注明了治安队的权限，也就是他们有权利判断各种罪行，包括实施惩罚。 可以想象的，在他们讲明那晚情况之前，很有可能就被押送到监狱了。 不过救援基地太大了，人也很多，在临时登记的档案库里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两个人心安理得的坐在屋子里，花着上次营救任务奖励的筹码，罗曼买了好多个三文鱼罐头——在伊萨意识到那些东西很贵以前，某个负责采购的外星贵族已经把钱花得一干二净了。 “你就不能买那些便宜点的食物吗？”伊萨忍不住指责了两句，那感觉就像在责怪太会花钱的年轻太太。 “我不喜欢青豆和番茄。”娇生惯养的金发美人回答道。 “我们得去工作。”吃完最后一个沙丁鱼罐头，伊萨严肃的说道， “可以打怪吗？”罗曼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能，我们得去登记处一趟。”伊萨突然想起了好几天前的登记，他们两个像真正的废物一样，宣称自己什么都不擅长，照这个趋势，只要能得到一份扫大街的工作已经不错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坐在了一间工作室，宽敞明亮，而且充满了雌性生物的欢声笑语——那位安排工作的登记员推了推眼睛，介绍了一个最简单，据说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同时也不需要耗费太多体力……他说完那一大堆形容词，才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去织毛衣吧。 伊萨冷着脸，他盯着手中金属条，完全不理解那些女士们如何用两根武器做出了衣服——相比之下，罗曼似乎学会了不少，他刚刚和一群姑娘们聊完天，在金发青年极具欺骗力强大的外表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孩会拒绝他的求助。 “亲爱的，我可以教你。”罗曼已经织出了一个半成品，是个好看的帽子雏形，伊萨决定在小混蛋的名字前缀里加上一项「擅长一切家务」，他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 “不用想了，明天我会换个工作，这不适合我。”伊萨说，他手上的毛线已经打结成一团，可怜兮兮的躺在桌上。 罗曼被那堆白色的毛线理得整整齐齐的，重新塞回了伊萨手里，“你可以织条围巾什么的，那很容易。” 这一定是他能遇到的，最为软绵绵的下午，伊萨想，他用了一个小时来学习怎么织出一条完全没用的围巾，那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条破布——伊萨不止一次的重复过这个观点，而他的同伴则宽容的表示手感不错。 该死的，这些毛线本来就摸起来很不错。 “嗨，先生们。”一个穿着浅色裙子的姑娘走了过来，她毫不客气的坐在两人对面，同时取出一张表格。“你们是来顶替米蕾雅的工作吗？真高兴他们派了两个男士过来，好多地方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知道的，人事部的家伙总是很忙，他可没跟我们讲明白。”罗曼解释道，好像他已经见过了那些管理人员。 “是这样的，米蕾雅的孩子病了，医生说那是疫苗的后遗症，所以需要人照看几天。”看见罗曼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又补充道：“据说是预防流行感冒的疫苗，这个地方以前毕竟是药厂，看起来可以供我们用好多年了。” “基地里有流行感冒？”罗曼问。 “基本上只有孩子们患病，和在外面的时候一样。”那个姑娘笑了起来，带着些无奈的意味，每个人都在怀念着末日前的时光，只是那些记忆毫无用处，只能在偶尔徒增伤感。 罗曼随口编了一些工作资料，那位姑娘得到了她想要的讯息以后，满意地离开了，其他人还在悠闲的干活，对话里充满了对物价，还有新邻居的抱怨。这可真是个平静的地方，罗曼想，当外面充满了尸块和以人类为食的怪物的以后，让一片孤岛正常运转可不是什么容易活。 “……其实卢娜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罗曼感叹道。 “你想干什么？追求她吗？”伊萨问，很奇怪的看了青年一眼，然后继续和手里的毛线奋战。 “当然不，我的时间全花在你身上了，亲爱的。”发现伊萨没有理会自己，罗曼继续说道：“她并不是在修建一个临时的堡垒，相反的，她在建立一个国度，如果外头的病毒能在十年内消失，卢娜就是这片区域的领主，如果还能继续发展，她会成为这个大陆的女王。” 这种疯子一般的言论伊萨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冷冷的补充了一句：“如果病毒继续变异呢？” “愿上帝保佑？”罗曼说，他并不是在随意猜测，那个女人肯定在策划什么东西，很有可能是抵御X病毒的疫苗，虽然以现在的科技很难达到那样的地步——只要她有相对的野心，某个投放病毒的混蛋总会出现的。 伊萨的织出来的围巾被列为不合格品，它看上去有些松散，不太能挡风的样子，负责收购的人员毫不留情面的把它挑了出来。 男人头也没回的走了，罗曼则带上了那条被遗忘的针织品，小心的叠成了一块，然后塞进了一个纸袋里——好吧，在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条围巾不会入选，罗曼毫无负罪感的想，他会好好保存这条围巾，然后留作纪念什么的。 最后，绝对不能告诉伊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