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小部份的攻击飞向了魔王，但是那足以致命的份量却瞄准着已经受伤，体力不多的希洛祈！

“哥，快下线！”

弟弟的呼唤与刀风一同划过两边耳际。与此同时，前方的地面突然轰炸爆裂，石块与红烟犹如火山水般四迸射出。希洛祈眼前的世界充满了光明，而光明又进一步变成焚烧万物的火焰。不止是流着血的足根，身体每一处皮肤都着了火，关节烫得要断裂了。

46. 革命(节7)

巨石涌过来，打得他整个人往后飞；“扑通”一声掉在他身旁的，是同样受爆炸所伤的祭司亚沙——可如今那件长袍已被烟熏出了一块块炭灰，袍脚还破了大大小小的洞。

这状况一下子就能让人明白过来。南佑祈自知打不过光，又看穿希洛祈不敢擅自离线逃亡，所以干脆让他在游戏里死亡，让系统把他打回上一个记录点算了！

南佑祈就是如此心思缜密，不会盲目地跟无法战胜的魔王战斗；他清楚自己的目的，亦了解各种方案的可行性。

由于暂时变成了Lv 9，希洛祈在胸口中了迷你炸弹后奄奄一息，却仍留有最后一口气。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光使用了瞬间转移道具，挡在火海之中。

“抱歉，我不会让你死呢。”

他一扬手，火舌只沾到他的手背，下一秒便自行熄灭。他在爆炸的漩涡中心展开了半球形的保护罩，把躺在地上的两人拯救过来！

希洛祈吐了一小口血，只觉时间突然溜得非常慢，抬头张望，一块块熊熊燃烧的石头慢吞吞地飘过来，然后在光的操控之下，陡地消散于无形。

好像等了大半个小时，昏昏沉沉间，外头的爆炸终于彻底终结，那其实仅是短短几十秒的事情。但南佑祈在哪里呢？他不见了。

“走吧，没想到会耗费这么多时间。”毫发无损的魔王撤掉保护罩，来到亚沙跟前，把对方身上血红色的伤口“删除”。刚才还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祭司，现在又恢复精神，亲自走过来扶起伤痕累累的希洛祈。

实力太悬殊了，南佑祈肯定是被收拾掉了。

视野模糊间，弟弟爆炸前的那番话在希洛祈的耳边重播：原来不是喜欢，也不是戏弄，而是恨。他不由得笑了笑，原来佑南也痛恨他这个AI的存在。

很想当人类，很想当个普通人，想当个正常的哥哥……

他茫然地点开系统选单，现在不下线就没有机会了，他会被迫着加入光的AI革命，接下来可能会被洗脑、被利用……他的手指轻轻举起，但是在亚沙的扶持下，他根本点击不了下线按钮。双脚一步步地靠近那道紫红色的出口，身体颤颤晃晃，集中不到精神。

要下线并不难，他可以用口令乃至自己的意志结束游戏，他只是踌躇着，逃跑究竟能不能改变现状？还是把危机无限期拖延而已？

“你、你、你，给我站住！”

就在这时，一个奇丑无比，穿着研究者大袍的中年大叔从胜利者石碑后方闪出身影，略为臃肿的身体以“大”字形挡住他们的去路。

“哼哼，南佑祈那小子的壮烈牺牲我都看到啦，接下来轮到我来守护小希！”

＊＊＊＊＊＊

这里有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被墨汁均匀地倒满了每一处，唯有淡出光晕的明月高挂其中。

长相平庸的金发男生松开双手，他仰望月夜之空，得意地大喊：“看，我们成功了！”

犬耳男孩傻愣愣地环顾四周，他们正坐在茵绿色的草地上，周围有着十数个以桂树排成的心形休息小庭角，庭外挂着优雅的水晶圆灯，庭内则摆放了雪白色的双人椅子……不会错的，这是位于第4区，《X Online》的大型公园之一——情心公园。

他们成功穿越了，从暗黑巷回到场外世界第一层。

清遥惊讶得合不拢嘴，激动地抓住菲小飞的手腕质问道：“既然你有这种超能力，为什么不早点用！希洛他、希洛他……！”

菲小飞鼓起两边腮子说：“没错！这是我的超能力，但什么时候发动得看天的心情！有一次，我跟希洛朋友好端端地聊天时，这个超能力就生效了，很烦！哼，不过这次总算有点作为……”

话到一半他的身体便软了下来，眼皮阖上——同时，一个男人的身影翩然淡出，健壮的双臂轻柔地把陷入沉睡的人儿圈在怀里。

清遥立即叫了出口：“管理员！……是你让我们转移到这儿的？”

“不是，是飞的能力。”

男子久违地绽放出安心的微笑，他跪在地上，把心爱的少年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伸出手拂扫着少年铺满灰尘的衣衫，温然说：“我跟你爸都专注在大脑神经研究，《X Online》里有很多东西都是由开发团队的各位同伴一手策画，包括小飞的的时空转移能力。我不过是略知一二而已。”

清遥呆了呆：“……你认识我爸？”

管理员笑得更加灿烂爽朗，很明显，这小男生尚未知道医生爸爸的各种秘密，包括他也有玩《X Online》这件事……

“哎呀，先别谈这些。你不是急着要见你的情郎希洛祈吗？我现在就把你送去他身边。在这之前，先来采用你爸的方案吧……”

只要菲小飞在他这儿，区区一个evol_ai病毒，他会怕吗？

世界之神展开双手启动了系统控制台，他按照着宙斯的灵机一触，更改了某项游戏设定。

＊＊＊＊＊＊

46. 革命(节8)

“桀桀桀！有种就把我杀死啊，保证你会后悔！”

胜利者庄园里出现了一幅怪异得让人发寒的画面。

曾经被魔王秒杀的宙斯再次于战场上露相，那个年纪不小的丑大叔抱着庄园中央的排行榜石碑，兜着圈儿，向大魔王拍打屁股扮鬼脸。

这应该是激将法，杀了他可能会中埋伏。光吩咐亚沙无须理会宙斯，直接把希洛祈推入那刻着“8001”的夹万门里就对了。宙斯岂容他奸计得逞？连忙喊着一声“小希！”便以Lv 9之姿冲到亚沙面前，左右手均拿着粗而长的电击棒。

凭亚沙一个腹黑病攻当然不可能应付，情非得已，光举起了手指。

“哇塞！”宙斯险险避过，正得意地露出黄牙大笑，却防不着魔王另一只手的食指。

中年大叔烦人的声音就此消失，耳根清静。几人等待了约十秒，未见杀死宙斯后世界有发生惊天巨变。

“看来是无的放矢吧。”

“是的。”

亚沙继续他的任务，搀扶着希洛祈来到夹万之门的三米之外。希洛祈无神地看着布满尖锐铁钉的地面，依然十分乖顺，看来他为了清遥，已经认命。

这时，亚沙顿足不前，他沉着嗓子问：“光主人，希洛祈他到底是什么人，他……”

“你没有猜错，跟你听到的是一样。”光坦率地回答。

希洛祈是AI。

关于他的身份，说来全《X Online》也只有几个人知道，可谓是一大机密，所以光对此一直三缄其口，以便必要时作为谈判筹码。不过事到如今，再多一人知道也无妨。

“如果希洛祈成为了我们的同伴，你可以跟他在一起，他跟你是对等的身份。”

同样是AI，而不是操纵者的人类与被玩弄着的宠物的主奴关系。

白袍祭司目不转睛地看着被他轻拥着的前主人，并未因暴露的真相而感到高兴，他面无表情地继续把希洛祈送出去。

希洛祈也不吭声，双眼盯着空气上“离开游戏”视窗的那个确定键。

“桀桀桀！我复活啦！”

吵耳的大叔嗓门蓦地抢走了亚沙的集中力，他立即揽住希洛祈退后，眼睛刚好捕捉到一枝小型火箭的黑色物体从左边突飞至右边，撞上石柱——原来，那是一根XXL size的假阳具。

亚沙慌张了，光也露出诧异之色。希洛祈锁上眉心，心里被撼动，希望的火光悄然复生。

接着，庄园内突然灯火通明，一个个在几分钟前被光所抹杀的玩家重新登场，他们提着烛火、手电筒和利刀，让原本变得昏暗的领域再度变成刺眼白日；灰黑色的排行榜石碑被灯光照得闪闪生辉，刻在上方的每个胜利者名字都绽放出耀目的金色。

并非所有死去的玩家都重新登场，但在场人数，少说也有数十，当中包括非常能打的纹小刀。南佑祈的虚拟人物也渐渐在夹万巨门前形成，与另外两位玩家一起堵塞住门的通道。

“咦，回来了？”

“我不是死了嘛？还未够5分钟啊……”

显然，玩家们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胜利者庄园内，也顾不着那位终极魔王了，互相询问身边的人。

“刚才最后死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现在该不会是无限生命制挑战BOSS啊？是这样倒好！”

就连聪明的南佑祈一时三刻也搞不懂这个情况，但光已看破当中的玄机：正如附近某位玩家的瞎猜，刚刚世界之神已经改变了游戏规则，让大家可以无限制地挑战魔王。

规则被修改之前，死掉的玩家都会被系统送入名为“死亡山脉”的空间，必须待够5分钟才能回到场外世界的上一个记录点，继续游戏。不过，只要将死亡时间设定为1秒，再把胜利者庄园设定为记录点，就可以让玩家在死亡后的一秒再度出现于庄园内。

简单来讲，那位为了菲小飞啥都能干得出的管子盼，现正把玩家们的生命当肉鸡：这群弱小的玩家变成了不死身，只要他们不下线，任银色魔王打多少次都会重新出现。

“这次……真棘手呢。”魔王的唇角展现出几分苦恼。

若仅仅是由程式构成的无限攻击，他尚有馀力寻找系统的攻击规则与漏洞，并加以破解、扫除；但是，要从这群能够无限重生、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类中脱逃，是难事。

对光而言，最有效的作战方式是将《X Online》这款游戏的设置系统骇掉，把重生设定关闭，再直接从操纵系统，把希洛祈丢到门后面——但这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而管理员必定会倾尽全力阻止，成功率极低。

想必普拉得那边是失败了，关键的人质被救回，管理员才敢明目张胆跟他对着干。

46. 革命(节9)

玩家们尚未意识到这是管理员的蓄意安排，宙斯也只顾着叉腰奸笑不解释，等候全员一齐出击——全场唯有一个人行动了。

要说是行动，其实也不过是双手从屈曲变成往前伸直罢了。

亚沙遵照魔王大人的吩咐，双手往希洛祈的背脊上推，力道不重不轻，足以让疲弱的希洛祈不慎防地往夹万巨门走了数步，双脚踩上了前一刻南佑祈撒下的铁钉子。

“呜啊……！”

“哥！”

脚底鲜血绽放，希洛祈痛得身体往前倾倒，并非堕入那个正是敞开着的夹万之门，而是一头栽进弟弟的怀里。

大家一下子又愣了，只见那个从不起眼的病弱祭司悄声退回主子身边，像个忠诚的追随者那样低头，一如往常，平静地汇报：“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将希洛祈推向8001的门，可惜中途有人妨碍，把他接住。”

这是一个极聪明的判断。现在这种局面还要完成任务，根本是天方夜谭。

同时，这是夹杂着个人私心的决定。

到底是想让希洛祈获得自由的爱？还是不愿跟希洛祈共同踏入革命之路的厌恶？连光也无法看得清，看得透，不过亚沙的意志与行动皆相当清晰明确，他很是欣赏。

“既然你能放得开，我没所谓。就让希洛祈过他自己的生活吧。”

光扬声向着亚沙、向着现场每个人说出这个放弃宣言。

在全场无人来得及作出反应的状况下，他含笑勾住亚沙的手，利用瞬间转移快速窜至庄园外围的白石高柱旁；附近的人察觉到魔王想逃，连忙用绳子、固定剂稳住两人，却被光的手指轻点，道具消失了，玩家们的脚下突然多了个巨型坑洞，大家哭喊着掉下去。

魔王与亚沙的跑速不快，但凡是有玩家从空路迫近追捕，眨眼间就会被手指秒杀，在庄园里重生。几分钟后，两人已脱离了这个危机重重的胜利者庄园，没有玩家追得上。游戏管理员一直在远方监察着全程，亦未加以阻挠。

这场战争最终以玩家方的胜利作结，大部份人都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因此有人仰天询问这次赢了魔王有没有赏赐？亦有人坚持要把魔王打得一塌胡涂才行，成群结队再次展开冒险。

南佑祈扶着哥哥来到排行榜前方，大汗淋漓地替哥哥拔走脚底上那一枚枚毒钉，用湿毛巾擦拭那浓烈的黑血。在其他玩家的帮助下，他打开急救药箱，用各式各样的药水替哥哥治疗大小伤口，并细心地喂饮体力药。

其实希洛祈一旦下线，回到现实就不会感受到痛楚，但南佑祈以“现在不处理妥当，再上线时系统会让伤口腐烂”为由驳退了离线提案，坚持要把希洛祈的伤处全数包扎。

这份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在场围观的后援会成员都看得眼红。之前光暗示他把兄长当作奴隶使唤的事情，在这幅温馨的画面下化为白烟消散——起码在这一刻，没有人还记得那档事。

在悉心照料之下，希洛祈的嗓子已不见半点沙哑，他唤道：“佑南……”

南佑祈略为笨拙地卷着绷带：“哪里痛了？”

“不……”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当那白色的布条像杀人白绫般紧紧勒住痛处，他忍不住猛点头。南佑祈完全不擅长这种细致工作，在旁人的低声提点下才将绷带弄松了些。

希洛祈说不出再多的话，只是对弟弟露出温和的笑容。

原以为两兄弟不可能再像以前亲近了，但是这次事件之后，在弟弟绝不马虎的服侍下，希洛祈才发现，要像从前那样和平相处，并不难，一点儿都不难啊……

“希洛！”

跨过战地的泥泞，在传送法术下赶到胜利者庄园的，是一个迟来的黑发黑眼男孩子。他看上去像个小学生，双眼只锁定在某个人身上，但他毫不彷徨地越过残留在各处的陷阱，那身手与风姿，足见他的游戏资历不浅。

希洛祈闻声，顾不住满身伤痕撑起来。

他想跑过去，那番心思，身旁的弟弟又岂不明白？风雅的美少年不禁回想起魔王的祭司，模仿他最后的那一幕：用双手将哥哥轻轻一推，推向娇小男孩的那儿。

相同的场面再度重演，希洛祈站不稳，走几步便摔倒了；但黑色男孩也没料到对方会扑过来，在心里臭骂一声，闪避不及，然后跟希洛祈两人一块儿跌倒在地。

男孩还没来得及问候希洛祈的伤势，那个傻瓜便首先关心起他的事情来：“清遥！你没事吧？现在可以下线吗？”

他摇头：“你们刚刚打败光了？我还没试，不知道能不能下线。”

“那，可以让我先在这里庆祝一下吗？”

说完，也不待对方回覆，希洛祈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吻住清遥的嘴唇。

南佑祈首先挑起一抹笑意，吹了口哨子支持；连最尴尬的弟弟都当众认同这对恋人，其他人哪有不捧场炒热之理？魔王败走后没有奖励，却有一场深情好戏可看，全场的气氛立即爆炸开来，玩家们立即跟着起哄吵闹，甚至叫希洛祈立即创造一个最长接吻时间记录，再写到排行榜去。

棕发少年理所当然地无视观众的反应，自顾自地享受着这个载满了幸福的吻，但几秒后，小男孩无情地用力踩踏他并未受伤的下体，直接为这场即兴表演送上结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