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彻底无视的医生“喂”了好多次，眼巴巴地看着那孩子把雪白的棉花塞到耳朵里，还是搞不懂他在干嘛，只好目不转睛地瞪着。

下一步，少年面无表情地抱起路泉，直接走出诊室。

“……咦咦咦？欸！小希你等等！”

路医生后知后觉地跟出去，却见祈洛希像逃命般在医院内狂奔，任凭在场的护士怎么叫都叫不停。路医生甩着大白袍蹙脚去追，他咬牙抱怨，要是现在能用命令就好啦，偏偏这儿闲人太多，再加上祈洛希塞了棉花——

“……呀。不会吧！”

突如其来的态度大转变，塞住耳洞棉花，一连串异常的举动彷佛是在针对他这个创造者……

路医生咕噜地吞下口水，猛地作出大跃进，眼见快要把干儿子和亲儿子都逮回来了，偏偏好巧不巧……走廊的另一边出现了冷面系医院院长！

他脚下紧急煞停，嫣笑如花，施施然地点头。院长脸不改容地与他擦身而过，什么话也没有说，权当是顺利逃过一劫吧。

回过头，眺望医院自动门之外——祈洛希拐着他的宝贝儿子到哪儿了？

＊＊＊＊＊＊

祈洛希抱着路泉离开了医院，他担心邪恶的AI制造者路泽守会翻天覆地的搜索，所以不敢回去路泉的房屋。无家可归的他只有喘着气跑到最近的大型公园，随意找了一张长椅，让路泉平躺在上面，自己则跪在旁边照料。

现在是晚餐时间，想必路泉也饿了，但更要命的是喝水问题。这种状态要熬多少天？

无助的少年摸着手环，现在，只要他回到游戏里，协助光进行那个疯狂的AI革命，便能换回路泉的归来。把路泉当成主人，再去饰演没有感情的机器去效忠病毒就没问题了。

空气出现了《X Online》网域登入画面，一旦进入游戏，就会回到刚才下线的净化神殿。光也许走了，也许还在等候着。祈洛希的手指一直滞留在确定键的上方，浑身在颤抖。

其实，没必要救路泉。这人为了青，明白地把他当成工具利用；路泉就像是在老旧没用的机器内，找些还能凑合的零件送给自己的爱人。路泉死了，搞不好才是最棒的结局。

“清遥……路泉。”祈洛希转而伸手掐住路泉的脖子，喉咙处是热的，这是活着的证明。

他低下头，吻向那名沉睡的黑色男生。

童话中，公主被王子吻一下便会苏醒。可是真奇怪，那些王子不过是看公主年轻貌美才会吻，从来不曾存在过深情。

祈洛希无论是涟漪般的轻吻，还是潜水般完全投入的深吻，抱有再复杂的情感，终究未能将路泉吻醒——这才是现实。

40. 对症下药(节2)

他缓缓解开路泉的制服，一颗颗钮子松脱，露出里面的风景。在这个秋意迟迟未到的9月，路泉一定是还觉得太热，没有穿内衣。祈洛希掀开衬衫，靠着公园的夜灯隐隐看见胸前那微微的突起。

他伏在对方身上，张唇含住左边的小豆，软绵绵的，像在吃布丁。他用力地吸，想将那两点吮到变成坚挺的小山丘，让它们在灯光下发红。

祈洛希把路泉的校服挪得更开，从颈项至腰间皮带的肌肤已是一览无遗。交错的街灯之光，在公园大树的馀荫下，一层层的淡影斜印在路泉的胸膛上，显得更是秀色可餐。祈洛希感觉到下腹发热，一想到做下去的事情，只觉性欲横流，难以克制。

方才接吻的时候，明明半点儿恋爱感觉都没有，但继续做下去便会觉得舒服，想好好享受。

没有爱也会觉得快乐，实在可笑。

“……不过，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吧。”

就算没有心跳式恋爱感，接吻没有感觉，他还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视路泉，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别的存在。

“上一次你偷走我脑里的东西，今天我侵犯衣服下的你，就当是平手吧。”祈洛希调顺略为紊乱的呼吸，为路泉把衣服的钮子扣回去。

接下来，他扶起路泉，自己亦同坐在木椅上，再一次面对“进入网域”这颗按钮。

在他竖起食指，战战兢兢地要按下去的一刹那——

“希洛祈，还不给我找到你！……等等，那个是你男朋友？你们私奔？”

默子悠，这个身穿黑夹克、贴地黑牛仔裤的成年男子，干脆明快地又一次拯救了离家出走的少年。

＊＊＊＊＊＊

不过，虽说默子悠制止了祈洛希的轻举妄动，听过祈洛希饱含着无助与绝望的简约说明后，他却美滋滋地哼起流行曲来。

现在，他把《X Online》第一代的皇和传说中极为神秘的黑犬耳主人带回自己的窝里了，那种成就感，完全是总攻把两大强者带到自家，很值得向外炫耀。

祈洛希信任默子悠，但某方面的戒心很重，硬是不肯让那色鬼碰到路泉的一根汗毛。

“你这样叫独占啊，自私鬼！”夹克男子叱责道，但祈洛希全程都抱住路泉不放手。

默子悠虽然在K市工作，不过他的亲戚朋友大都住在I市，今天他正是抱着跟朋友混混、见见小南顺道找找祈洛希的心态前来，没想到真的在归家路途上碰到祈洛希。现今交通方便，三人一同坐车从I市来到K市，抵达默子悠的房子也不过是二十分钟的事情。

默子悠虽是单身男人，偏偏他家睡房摆的是双人床，单位内还有两间小客房，让他结婚再生两个孩子都没问题。祈洛希久久没来，默家的摆设仍没有多少变动，除了随意丢在沙发上的五、六条紧身内裤之外，客厅十分光洁整齐。

祈洛希二话不说把路泉带到他从前睡的客房，像仆人般为路泉脱掉鞋袜，再找了条热毛巾走进房间，再跑出来抓住水杯与水瓶，跑来跑去，好不勤奋。

默子悠很是纳闷，找医生来治不就最直接爽快了，弄得风尘仆仆的干嘛。他探头到房间内，竟见祈洛希昂头喝了一大口水，再俯身将水以接吻的方式灌进黑发少年嘴里，忍不住把眉心扭出一道道细纹。

这到底是啥狗血桥段啊？他别过脸，干脆打开通讯录，在“小爱人”的资料夹里挑了个小情人快活地谈心了，不管客人了。

等到祈洛希安顿好之后，略有医学知识的默子悠才来瞧瞧路泉的情况。一般人被背了这么久，还被一个纯情男以喂水为藉口乱吻一番，早该醒了，这黑发的男生却是半点儿反应也欠奉，眉头都不皱一个，像植物人。

“我该……怎么办？”祈洛希宛如抓住了救命草般仰望默子悠。这个时候，无论是叫他回去游戏见光，或者将路泉送院治理，甚至是欺骗他用H才能将路泉弄醒，他都会十足相信，并奉为圣喻。

一开始，默子悠压根儿不信那个叫光的家伙有如此神力，能把玩家锁死在网域内，但是祈洛希把内情全盘托出，再加上“光=evol_ai”这条情报，默子悠的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X Online》是破解了各种系统预设安全措施的非法游戏，光利用这点加以入侵破坏。

他绕起双手，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我懂啦。这不是我们玩家能插手的事，乖，直接找网路警察吧！”

“……欸？”

祈洛希的脑袋瞬间真空。

对啊，既然知道光是病毒，他应该寻找专业的网路警察帮忙……

40. 对症下药(节3)

“不过你要真的通报网路警察了，《X Online》搞不好会被查封，关门大吉啊。为了拯救你的爱人，就要牺牲全游戏的玩家的爱情路……”

默子悠是一名优秀的配药师，他不仅懂得对症下药，还知道不同的药有何好处坏处。不过祈洛希没有心情听下去，连忙设定目标网域，按个键，肉体已直接倾倒在床上，精神则飞去当初约见韦提里尔与冰果的HotterChat聊天室，走入ID56号房间。

呼叫了四、五遍后，入口处再次化成小型舞台，喷出炫丽的七彩烟幕；雾气之中，皮鞋的步履声伴着人影淡出，穿着上班用西装的韦提里尔隆重登场。没有腐女冰果陪同，今天的他显得机警醒目，稳重得体，甚具警察味道。

“怎么，想通了要协助我们？还是有事需要帮忙？”他坐在祈洛希对面，快速切入正题。

祈洛希把路泉的状况告诉韦提里尔后，对方的反应跟默子悠近似，不怎么相信光已经进化到能够随心所欲去禁锢玩家的地步。但进一步解释下来，这位网路警察迅速便认同了，连忙联络同事调查。

在网路警局内，evol_ai调查小组的几人均有不同的任务。韦提里尔负责扮演平凡玩家，深入游戏探查evol_ai的消息，另外的同事则一直向《X Online》残存的几位管理者探口风及施压。

原本管子盼誓死不跟警察交好，绝不透露游戏内部任何消息，好让《X Online》能和平地运作下去。但现在闹出了玩家无法登出事件，正巧称了警方的意，为免搞出人命，惹来警方全力关注，他必须退让一步，遵从警方的指示。

在祈洛希看不见的网路角落中，一场管理者与警方的交涉展开了。这边厢，西装男韦提里尔却优哉悠哉地变了杯可口可乐，毫无紧张感地感叹：“evol_ai强大到这种地步，不止是你这种旧型AI，所有玩家都很危险。”

“嗯……”

“可是evol_ai的能力肯定有限制。现在，他必须用手指指向玩家，玩家才会下线，他能控制的只限于他视野所及的角色。另一方面，这种禁锢能力未必对你有效。”

“呃？”祈洛希不明所以地眨眼。

韦提里尔浅尝了一口红茶，沉静地分析：“禁锢清遥那种人类玩家，变数太多。既然他的目标是你，直接禁锢你才是最简单的办法。”此番话还颇有侦探的味道，令人禁不住肃然起敬。

此刻祈洛希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他循着警察的思路仔细地走了半圈，觉得光此举实在奇怪。从之前的言谈中，光间接承认了拔走电源、中断网路，清遥便会苏醒。这样子，为何还要用清遥当人质？

光能够恢复祈洛希的记忆，理该也有能力修改他的记忆吧？

韦提里尔没有随便下定论，只道现在的情况很微妙，必要时他们会立即采取行动，可能会将《X Online》彻底封锁。

墙上挂钟的分针无声地拖行了半个圈儿后，另一边的商谈已经结束，韦提里尔获得了最新情报。

清遥身处暗黑巷，光的大本营也在该地。暗黑巷是管子盼也不清楚的神秘地带，任何玩家进入暗黑巷了，再怎么移动都只会显示出(0，0)的座标。

希洛祈立即否定：“我不相信。他是管理员，怎么会查不出？”

“唔……据他的讲法，他是一国君主，他领土内的每一个市民都配有卫星定位装置，但在荒山野岭内，定位装置没有任何用途。”

虽说暗黑巷媲美杳无人迹的荒山野岭，清遥却能够照常发短讯。被光抓住之后，清遥一直向管子盼发讯求救，另外也曾发讯给向日葵，叫他别轻举妄动——他并不知道“希洛祈”帐号已经回归了。

如今为了保证清遥的安全，亦为免其他玩家会变成evol_ai的人质，网路警察要求管子盼立即停止运行《X Online》，并且将这个藏有evol_ai病毒的伺服器交予警方检查。

管子盼会乖乖就范吗？祈洛希不知道。

当韦提里尔表示管子盼在5分钟后便会关闭《X Online》后，他急不及待地回到现实世界，捧起床上那位睡王子的手，放到嘴边。他闭上双眼，内心不断地祈求：

请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

40. 对症下药(节4)

依照网路警察的指示，《X Online》的管理者退出游戏，在虚拟世界之外调用了管理功能，准备以最安全的方式去关闭系统。

首先停止各项功能与服务，然后冻结AI及玩家的行动能力，再一步步释放玩家、布景、场地等各项资源，待到伺服器程式完全结束了，便会关闭端口，以防资料经任何途径外泄。

管子盼把自己与菲小飞藏得很好，网路警察一直都没能发现他的藏身之处，只能用远端监视伺服器的方式确认他是否跟从指示办事。

警察不会知道，自动备份程序一直在启动，将这台机器上的资料保存到各处，例如现正插着的外接晶片。警察肯定料到他会作备份吧，只不过无能力制止才会只字不提。

“……要救清遥，也不能把我和小飞的世界抢走啊。”

备份硬碟里有evol_ai病毒？

他才不在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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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游戏世界天摇地摆，彷如世界末日来临。

游戏内的事物忽然全部静止不动。首先是风停，云不再飘移，流水凝结，影子被钉死在地面，门推不开，石踢不走；接着，一个个AI陷入了睡眠状态，然后无声消失，身体像是在各个场景里活生生地被剪走了。

就算是亚沙、普拉得等身居暗黑巷的AI也遭遇到同样命运。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便被管理着他们的系统抽走。

“《X Online》会立即停止，你稍等一会儿就能下线了。”

清遥才刚看到这封来自管理员的短讯，讯息系统也自动关闭，各种游戏功能在眨眼间被禁止使用。总算有救了，他徐徐吐了口气，抓着心跳不已的胸口，回想起数十分钟前某个可恶的笨蛋似乎脱掉了他的衣服，还斗胆乱摸。

他握紧拳头，准备一醒来便狠狠殴打那个非礼的家伙，他感觉到拳头是热的，被那傻瓜包裹着的热。

他瞧向那没了灵魂的菲小飞，默默倒数着。

他能回去的，并且必须要回去。

在现实世界里，30秒内便能按程序关闭这个虚拟世界，不过是冲杯茶的时间。

在虚拟世界里，对于一只无限进化着的病毒，30秒等同千万秒，足够让他作任何事情。

世界快速地进入冰冷与黑暗年代，光以绝对不输给它的速度行动了。

不能动的房门倏地蒸发消散，光的驾临打破了房间的幽暗。银色魔王把玩着手中雪色的水晶石，面对房内的人质，他仍是一派轻松：“我们走吧。”

清遥怎料到光会在此时到来？被这家伙带走的话后果严重，但他可不敢随意靠近攻击。谨慎地退后几步后，身体猛然发硬，再也动不了，那是玩家行动被强行冻结，是系统把全部玩家强制踢下线的前一个必要步骤。

清遥想闭眼也闭不住，因为他控制不了眼皮，游戏画面资料继续传送到他的脑部，化为影像。他决定什么都不想，只希望下一秒便能离开游戏，一切皆是梦。

“青就在这个世界。你还想逃到哪里呢？”

这句话就像病毒，植入清遥的脑部之后，脑内的齿轮便卡在某个位置，停止运转。

既是AI，亦非AI；既是玩家，亦非玩家。无限的进化者完全不受系统所束缚，轻盈地在清遥身边经过，并瞄了瞄房间角落那位全无生存意志的不死者。

他举起手上的转移水晶，悠然说：“这儿是不能再多留一刻了，我们马上去那几道门避避风头吧。”

门，是指什么门？清遥猜想不到。只见水晶绽放出炫目的白光，他的双脚轻飘飘的，像是变成了一缕灵魂；接着，眼前一黑。

在模糊的意识即将消失的刹那，他不断地挣扎，但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是他能够掌控的。

光实在厉害。

搞不好、搞不好只能等人来救他了……很快地，这个想法被黑暗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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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灯跳向橙色，在半分钟后转为冰蓝色。这表示虚拟手环的配戴者已经从网域成功断线了，手环内置的调适程式正在执行中，让玩家的神经意识安全地从虚拟世界过渡到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