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轻松娱乐圈文,明星攻x小心眼编剧受 你有胸肌?你会演戏?你还长得英俊又无敌,潇洒又富有? 没关系,落在我手里,我叫你脱就脱,叫你躺就躺,啊哈哈哈…… “你干嘛呢?” “卓哥您来啦?吃饭喝茶还是歇息?” “吃你。” “要我躺平嘛?”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腹黑/爆笑 关键字:明星,娱乐圈,演员 第一章:给我脱!(1) 一切都起源于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的身材很容易就练成了,没什么经验告诉你。” 说话人是如日中天的天王级演员明星卓尔衡,听话人是新晋窜红的编剧艾沫,背景是某家健身房的换衣室。 说话人的面容很平静,口气很礼貌,态度很疏离。 听话人的表情很和蔼,言谈很客气,表现很淡定。 说话的人心中到底如何想无人得知,但听话人心中绝不如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不如说是相反的,简直称得上是狂风暴雨。 炫耀个什么!?不就是两块胸肌八块腹肌!?还很容易就练成了,你怎么不说你生下来就有腹肌!?不告诉我就不告诉,大爷求你啊!? 心里骂着,艾沫嘴上说:“打扰了。” 卓尔衡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看着那个健美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麻杆一样瘦的身材,艾沫的眼中泛出恶毒的光芒。 卓尔衡那句话其实根本没什么,一般人绝不会多想,但是偏偏配上那张认真英俊的脸,就令人有种炫耀的错觉。再说,艾沫绝不是什么大度男子汉,让我们摊来开讲吧,他就是个心眼比针尖儿还小的龌龊男人,还特敏感,特喜欢瞎想,别人说一句话他就能琢磨半天,连说话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想法他反倒能脑补个十几页稿纸。 艾沫最庆幸的就是上苍给了他一张清秀普通的脸,只要表情不是那么狰狞,他还是能够糊弄一下这世上大部分人的。演艺圈的也是人嘛,火眼金睛不代表就能够通读人心,再说,他在这圈子刚刚出名,还没有什么传闻,大家也不太了解他,配合他那套虚伪的表现,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年轻有为、和蔼谦虚的新人。 新人,新你妹啊! 老子都替你们圈里多少人当过枪手了,出道作还是十年前播的! 一边对圈内好不容易傍上的大佬点头哈腰,艾沫一边在心里骂道。 大佬当然不知道,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把肥胖的身躯在真皮沙发扭了扭,对着桌边一圈虾兵蟹将开口了:“这个剧就这么定了,小沫这次就主编了,还有什么意见吗?” “嗯。”艾沫推了推眼镜,开口道,“有件事,想问下张哥您的意见。” “说吧。” “您看主演是不是找个比较有实力的明星?” “这个当然嘛!投资这么大,没有点压得住阵脚的怎么能行?” “长得还得有点料,不然观众又要喊名不符实了。” 大佬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可不太好办啊,投资人方面总有要求的。” 瞄了眼大佬的脸色,艾沫小心翼翼地提示道:“听说最近有人在捧卓尔衡……” 大佬笑了,一付“你不懂”的表情:“他一直有人捧嘛。” “那不是正好?捧他的人也可以来投资一下啊。” 大佬怔了怔,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嗯,接触一下看看吧。” 三个月后,得知合同已经签定,赶稿赶得一脸憔悴的艾沫在阴暗的小房间里对着厚重窗帘透出来的一丝阳光发出阵阵狞笑。 妈的,叫你笑老子的身材!叫你炫身材!我给你在剧中炫个够! 开碰头会那天卓尔衡完全没有认出艾沫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健身房时他正处于空档期,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皮肤光滑,精神面貌极佳。现在呢,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外加额头唇角数颗痘痘,疲惫无神的双眼,谁见了他都要关切地问上一句:“夜生活要节制啊!” 节制你妹啊!老子的夜生活就是和电脑约会谈心! 艾沫是以家庭伦理剧出道的,他做枪手这么多年红剧出了不知道多少,却都没捞到出头,知道内情的人第一反应都是“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就叫命! 每一部!每一部红的剧,他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捞着署名!等他狠下心要求署名时,那本剧注定不是黄了就是黑了,简直令人抓狂! 于是,他就这么寂寂无闻地在圈里存在了近十年,如今已是三十有二,在年轻光鲜的演艺圈也算得上是大叔一只了,幸好他做的是幕后,不然早被归进过气发霉类了。 如今,好不容易时来运转,靠一部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的家庭伦理剧薄有小名,他怎能不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不仅四处结交大佬权贵,更是舔着脸做了好一段日子的狗腿,终于,他的剧本被挑中了,不仅署名还给他全权删减负责制! 更美的是,他不仅能借着工作之名一报健身房之仇,而且能请到卓尔衡这样的天王级实力派演员,他死了都能笑醒! 第一章:给我脱!(2) 卓尔衡啊,即帅又有演技还有背景,这部剧想不红都难!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卓尔衡要来接这部剧,但不管怎么样,合同已经签了,就算临场反悔,好歹还有赔偿金,就算不赔进他的腰包,但只要卓尔衡有损失,他就高兴! 艾沫就是这么个烂人,没救了! 心里爽翻天,艾沫表面上还是正正经经地向卓尔衡伸出了手,非常恭敬地道:“幸会,卓先生!” 卓尔衡正低头看剧本,抬头瞄了他一眼,伸出手轻轻握了下,嘴里随口道:“幸会。” 靠,你当你在握豆腐哪!?还是说你嫌我脏?你看不起我!? 明显感觉到卓尔衡收了手劲,艾沫的心里又开始脑补了,越脑补越不正常,到最后卓尔衡已经变成一个“妒忌他的才华感受到新的威胁所以对他防备重重心机深沉的男人”。 艾沫的好友就不止一次摸着他的脑袋,语重深长地说:“有病早治,药不能停啊!” 艾沫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那点小心思,生怕别人看出来要害他,碰头会开得平淡无奇,大家熟悉熟悉,讲讲流程,听导演和制片说说,这事基本上就这么定了。 当然,艾沫是这么认为的,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汹涌他就不知道了,再怎么神通,他也刚踏进来不久是不?所以,散会后,看见剧组工作人员凑在一起唧唧歪歪,他便毫不犹豫地靠过去,一脸好奇单纯地问:“卓尔衡怎么了?” 工作人员漏出来的几个字传入他的耳中,足以引起重视,很快,工作人员就接受了他的加入,毕竟他也算是重要人物之一嘛,谁不想和重要人物打好关系。 “听说卓尔衡是被包的。” “切。”艾沫表示不屑,“这种传闻早就传烂啦,谁会信?” “这次有证据,那个‘巴拉巴拉’杂志拍到他和star的实权人物出入宾馆耶。”说话的小丫头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我朋友的姐姐的老公的妹妹就在那杂志,听说star公司直接把这事给压下来了,还放话动谁也不许动卓尔衡。记不记得前段时间爆出来的那个女演员,就是说她曾经拍小电影的,说是就是用这事换了卓尔衡的事。” 艾沫一脸“真的呀”惊讶表情,心里却不以为然——如果star真的压制了,又怎么会用女演员的黑历史去换?再说了,所谓实权人物,连个名字都没有,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敷衍了几句他就离开了,重新投入到“怎样让这部剧红得发紫”以及“怎样最大限度地在剧中折磨卓尔衡”这件事中,无论哪一件都可以燃起他的冲天热情,不用分镜就可以直接构思十二分钟的精彩爆点。 正式开机那天,作为编剧以及主创艾沫第一次参加了仪式和晚宴,想想当年他多少费尽心血的剧开机时只能对着电脑视频流泪,此时真是苦尽甘来,令他浑身三万个毛孔都舒畅无比。 卓尔衡仍旧衣冠楚楚,不过艾沫早就在心里给他加上禽兽这个后缀,笑得无比甜蜜。落在别人眼前就觉得这个新人不错,谦虚又有风度,令人倍感亲切。 开机仪式是在拍摄地点举行的,艾沫其实早就交了稿,以“随时侍候导演要求改稿”的借口要求跟组,拍了名导马屁之余也可以近距离观赏卓尔衡被“折磨”的实景,实在是一举两得。 这部电影投资不少,算是国内近年来少有的大制作,导演李意也是功成名就,基本上属于别人奉上剧本挑着接的。所以这次艾沫的原创剧本居然能被选中实在是走了狗屎运,这也令他是少有的对李意真心感激——开玩笑,金主耶,不感激怎么能行! 第一天拍的戏是夏景,拍摄基地已经是初秋,李意发话要“抓住夏天的尾巴”,偏偏这场戏有撕衣场景,艾沫就是想看这一幕所以特意早早起床跑来片场。 你有胸肌?你还有腹肌?我让你露个够! 这个撕衣情节原本只是衣服破烂而已,可是自从健身房偶遇卓尔衡后,艾沫硬生生把破衣给换成了撕衣,而且还注明要撕得潇洒、凝重以及动人心魄,切不可令人觉得搞笑。 基本上艾沫本人是觉得无论怎么演都不可能有这效果的,所以他放心的来了,等着看李意臭骂或者“提点”卓尔衡后发话改掉这幕,他连改动后的腹稿都想好了。 一想到卓尔衡低头挨批的场面,他就心痒难耐啊! 第一章:给我脱!(3) 卓尔衡来得挺早,很是兢兢业业的感觉,就带了个助理,连保姆车都没坐,以他在圈里地位来看相当低调。艾沫却不以为然,只觉得他装模作样,却完全没有想到要是比虚伪,他可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场记、化妆、灯光、摄像……开拍前总是一片混乱,等卓尔衡出来时还没有忙好,他就坐在椅子上看剧本。艾沫远远的看了半天,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真是天生的明星,即使粗布麻衣,仍然掩不住他的存在感,俊美这种词形容起来已经没意思了。 只不过,存在感强未必是明星啊,蜘蛛的存在感还强呢,谁愿意见到它? 想到这里,艾沫狞笑着想找个位置席地而坐,找来找去没有,就随便找了个箱子,才一坐下道具小弟就跑过来,恶声恶气地把他赶走了。他脸上笑着,心里却骂开了,打着主意以后必须找机会把道具小弟整回来,还没想出个办法来,一转头,就发现卓尔衡的脸近在眼前。 一直以来都是屏幕上见,这时猛的离真人这么近,艾沫大叫一声,后跳一步瞪着他喊:“你想吓死人啊!”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态度太生硬了,万一被看出什么来怎么办? 也不知是迟钝还是擅长掩盖情绪,卓尔衡只是面无表情地扬了扬手中的剧本,道:“您是艾先生吧?” 哟,小样,还用敬语呢?用敬语我也不改戏!唔,基本上我也没什么权力改戏,现在已经是导演说了算。 他迅速挤出笑脸,点头哈腰地道:“卓先生好啊。” “唔。” 卓尔衡应了句,便又低头看剧本去,把艾沫晾在那儿,顿时令他心里更加火冒三丈:妈的你到底来干嘛的?我又不是你小弟,干嘛在这儿侍候你? 想是这样想,话却还是要说的:“卓先生对剧本有问题?” “这里主角是怎么想的?” 还真有问题? 艾沫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撕衣的那一幕。 艾沫人是虚伪、龌龊、小心眼、记仇、无耻……但无论多少缺点都掩盖不了他是个有着旺盛热情的编剧,有着把自己的字变成真人的欲望,并且具备相应的天赋以及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拿着剧本,他就是神——在大牌明星、导演、制片人以及“等等”之下的神。 他稍组织了下语言,开口解释道:“这里是主角一直很尊敬的朋友兼对手受伤,他撕自己的衣服当然是想止血,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对对手是一种侮辱,再加上一直无法赢过这对手的情绪,可以说是想撕又不想撕,撕下来又不想包,包完了止不了血又不想撕可是手还是撕了……” 艾沫唾沫横飞的讲了几分钟,摇头晃脑,一付志得意满的表情,等他回过神来,看见卓尔衡深邃的黑眼睛定定地望着他,顿时就吓出一后背冷汗。 我靠,这小子不会是故意来挑刺的吧?是不是要借着这机会在导演面前说我坏话,挑拨我和李导的关系?还是说造谣我要抢导演的权? 他越想越是害怕,眼神里都透着股绝望神情,随手把剧本往卓尔衡手里一塞就去找导演“解释”了。 艾沫哪里知道,卓尔衡把他的话一字不拉的都听了,听完后心里琢磨了好久,才缓缓冒出一句话:操,这不就是暗恋又不肯认吗? 当时,艾沫同学还完全没意识到他杠上的是怎样的一个对手,这造成了他日后捶胸顿足地懊恼瞎了眼,居然没看透卓尔衡的真面目。 卓尔衡是个奇葩,不仅是指他年轻时的窜红速度以及多年屹立不倒的大荧幕地位,熟悉的人都知道,这还指他的性格。 他有个奇葩逻辑的大脑,通常来说他反应出来的话已经脱离了一般人的理解范畴,就像他把艾沫的描述总结成“暗恋”一样,他也能把其他许许多多事情总结成令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卓尔衡是奇葩逻辑,但不是傻子,他奇葩着奇葩着,大家就都看出来了。经纪人林哥反复耳提面命,一定一定要少开口,即使开口也要迟上几秒,然后针对对方的问题直接回答,绝对不要掺入自己的想法或者意见! 经过长年累月的“纠正”后,卓尔衡就形成了这付“认真严谨”的外表,无论你问他什么事,他都迟上那么几秒,然后绝对针对你的问题回答一个标准答案。就像他回答艾沫那个“你的胸肌很好看,有什么秘决吗”,虽然他第一反应是“涂了蜂蜜会停蜜蜂的”,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 可惜,他遇见的是艾沫,“脑补被害妄想症患者”,好友叹之“十个心理医生也HOLD不住”的家伙。 第一章:给我脱!(4) 艾沫找到李导时,李导正在对布景大发脾气,他躲在一边悄悄偷窥了会儿,把肚里的解释全部吞下去悄无声息地跑了,鬼鬼祟祟地找个角落监视卓尔衡。 卓尔衡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拉着男二号单钢对台词,一会儿又跑去导演那里说话。落在艾沫眼中就是一付心神不定的样子,看着卓尔衡“为难”,他肚里简直爽翻了天,恨不得自己化身容嬷嬷上去给那结实的胸肌扎上两针。 靠,那胸肌摸上去肯定很有弹性…… 卓尔衡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艾沫是谁啊,脑补专家啊,这会儿他已经脑补到卓尔衡被赤裸裸地五花大绑,而他就阴笑着,拿起一根针轻轻巧巧地扎上光滑紧致的皮肤。 抹了把口水,艾沫听见场记在喊了,赶忙收回心思,盯着卓尔衡的动作。随着打板一声响,卓尔衡从镜头外冲了进去,一把抱住昏迷的男二号,先是紧张的巡视一番,接着一只手放在了身上。 撕!撕呀!咆哮吧,撕衣狂! 艾沫心中的狂叫还没完,就看见卓尔衡慢慢地又放下了手,脸上一片挣扎,仔细看着男二号的脸,接着似乎下定决心,伸手轻轻往身上一拉,一片布条就被撕了下来,轻松潇洒,他就用这布条急急忙忙地给男二号开始包扎,眉头紧皱,一付小心谨慎的样子。 我靠,不可能,哪可能撕得这么漂亮的!那衣服事先剪好的吧!? 这句话在艾沫心中层层回响,直到导演一声卡才回过神来,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把拉起卓尔衡的衣服仔细看了半天,发现啥痕迹也没,卓尔衡居然真的是凭腕力撕下来的! 撕衣服这事,艾沫脑补了很久,也试验过了,他认为以一般人的力气是绝不可能只凭腕力撕得干净俐落的,如果用上胳膊的力气,再加上最后那一下断裂时的惯性后冲,场面看上去就非常不漂亮了,跟干苦力活似的, 不可能!卓尔衡的肌肉难道是真货? 常年累月想要练出一身肌肉的艾沫浸淫健身房多年,也知道点肌肉真假之分,他本以为卓尔衡只是为了形像漂亮练出一身水货,真没想到居然是真货,而且连手腕都练到了。 妈的,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啊!你看他抱男二号都抱得这么轻松,失策啊!我靠,看我干什么!咦?看我? 艾沫突然意识到他正站在镜头中央,卓尔衡还抱着单钢的脑袋,单钢还躺在地上,两个人一起看着他,而他则两只手揪着卓尔衡的胸口,把那古装的交叉领给拉开,盯着卓尔衡的胸肌看。 我——靠! 《天生为将》的剧组人员就看见他们的编剧在非礼了天王卓尔衡后,突然大叫一声,狂奔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众人:“……” 还躺在卓尔衡怀里的男二号单钢张了张嘴,迟疑地说:“你朋友啊?” 卓尔衡瞄了眼艾沫消失的方向,答:“不是。” 艾沫狂奔了一百多米就没力气了,气喘吁吁地扒在一个卖台湾烧饼的摊上喘均了气,买了两烧饼,一边啃一边思考人生。 不对啊,为什么我陷害别人却自己丢了人呢?我扑过去看啥啊!激动个啥啊!不就两胸肌八腹肌吗? 冷静,艾沫! 一直以来艾沫陷害别人都是一把好手,有时候连被害者都没意识到是被陷害了,阴暗中得意的狞笑这种场面他最喜欢了。 这是为什么呢? 艾沫不理解,不过不理解也没用,烧饼吃完了,他就得回片场了。既然自己说了要随时听候导演差遣,那就得做到底,承诺很重要,虽然此刻他只想把脸蒙上然后找个没人的旮旯隐居个一年半载。 片场仍旧有条不紊的拍着,谁也没有注意到编剧大人又回来了,艾沫的心灵有些小受伤,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搬了个纸箱坐在台阶上看着。撕衣的戏被卓尔衡躲过去了,导演居然一次过,无所谓,他还有后招,一二三四五,陷井一个接一个,他就不信卓尔衡有能力把这些都避过去。 第一章:给我脱!(5)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很明媚忧伤,因为“剧好看”和“让卓尔衡出丑”这两个条件基本上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常常为了要偏向哪一方而左右摇摆。一般情况下他还是会以大局为重,毕竟,自己的前途和羞辱一个“有点儿肌肉的男演员”之间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但是在小细节上,他完全不介意多下点绊子。 比如现在,艾沫精神振奋地发现李意第一天就要拍一场感情外露的戏。这一场是卓尔衡的男一号发现敌手男二号要害自己,两人不动声色地周旋片刻后,男一号突然咆哮了短短一句台词,“情深意切”,“爱憎难分”。 很短,只有七个字,“你为什么要这样?” 非常言情、偶像以及烂俗的一句台词。一般人都以为长台词难念,可是对记忆力好的演员来说完全不成问题,难的是短台词,要怎样在又短又平常的台词里表现出复杂的情绪,这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有些所谓的演员一辈子也没达成。 当时艾沫挣扎了好久才把这句写上去,并且在后面立刻加了一场精彩的武戏掩盖这句苍白的台词。他希望观众们不要发现这句台词,又希望观众们对这句台词大加嘲笑,再不行,他还可以想尽办法进谗言把这句在后期给剪了,但无论如何,能够现场看卓尔衡像傻逼一样念这句台词,他还是非常期待的。 卓尔衡没有演过偶像剧,也没有演过连续剧,他一直都是大荧屏的骄子,而且一直是演大制作。大制作通常绝少会是爱情片,这类电影里唧唧歪歪酸不拉叽的爱情场面不会太多,非常巧,他没有几个角色是会说那种肉麻台词的。如果再过个十几年,演的角色类型就多了,恐怕就有了,但是现在,三十岁不到的他再走几年重复角色的老路并没有什么问题。 艾沫看着卓尔衡闭着眼睛给化妆师摆弄,内心激烈地咆哮:给我去吼你的吧! 卓尔衡上场了,卓尔衡走到位置了,卓尔衡在培养情绪…… 艾沫默默地在心中给卓尔衡配着解说,满眼都是粉色星星,就像怀春少女般期待着心上人的“演出”。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问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单钢开口了,气势十足,情绪到位,看得艾沫一阵心驰神往。 说起来也是冤孽,艾沫讨厌卓尔衡,但是非常喜欢单钢,因为他那部十年前的出道作品就是单钢主演的。单钢当时还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新人,演技自然是渣得像碎饼干,当时他的剧本也写得又狗血又腻味,现在看来绝对会被归入黑历史中的类型,但是架不住青春年少的闪亮记忆,他记忆中的单钢真是犹如天神一般俊美。 连那种烂渣剧本也能演得那么好,果然是实力派演员! 青春的回忆啊,果然是最好的美化剂。 比不上卓尔衡的天王地位,单钢现在也算是实力派演员,一步一步由微电影、电视剧再熬到大荧幕的主演,可算是从媳妇熬成婆,绝对的草根戏骨型人物。他只是长得太过刚强,浓眉大眼,不讨现在观众的欢心,所以一直没红过卓尔衡,两者之间据传私交甚好,颇有点棋逢对手的味道。 《天生为将》只有这两个主角是大牌,其他全部启用新人,对外的理由当然是给新人机会,其实只是因为投资不够了,光他俩的酬金就是个天价。不过单钢的加入,让艾沫由死了也笑醒转变成醒了再度笑死。 他捏着拳头,瞪圆了眼睛,死死看着卓尔衡经过沉思,皱着眉头慢慢把嘴张开。 喊吧!喊啊! “我觉得……这样不好。” 嘎? 艾沫眨巴下眼睛,回忆了会儿剧本,不对啊,下一句不是这个。 场上的两人继续演下去,艾沫这次没再头脑一热干出什么蠢事来,而是慢悠悠地蹭到卓尔衡的助理身边,偷瞄了眼被助理拿在手中的剧本。那句咆哮台词赫然被一条红线给划掉了,旁边备注着两个小字“太过”。 那两字艾沫认识,是李导的。 “……” 没关系,挺住,艾沫!你行的,挺住!还有后面,还有后面呢! 艾沫把拳头捏着紧紧的,仰天长叹,一付英雄不败泪满襟的气势,完全没注意到导演已经喊卡,两主演也正走过来。 卓尔衡远远地看着助理旁边站着个人,不是艾沫又是谁。 他想潜我? 从站在助理旁边扩展到想潜规则,这想法有点跳跃,不过某种程度上,卓尔衡还是猜中了真相,“潜”与“害”,一字之差而已。 卓尔衡奇葩思维归奇葩思维,但他不是傻子,相反,他常常能一针见血,看见表像下的本质,尽管这本质有时候离表像有点远,但他的直觉通常都很准。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瞧过? “真不是你朋友?” 单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肩膀一重,卓尔衡就被他勾肩搭背了。俩人头靠在一起,肩膀碰在一起,神情颇为亲密,外人看了自然觉得是好兄弟,实情如何只有他们俩明白了。 “不是。” 单钢嘻嘻一笑:“真不是?不是的话,你接他的片做什么?” 卓尔衡转过头,俩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不是我接的,林哥接的。” 林哥是卓尔衡的经纪人,业内名气不大,却有个兢兢业业的印象,人人都说林哥带出个卓尔衡是走了狗屎运,聪明点的却都明白,没有金钢钻,怎么可能打得出瓷器活,林哥背后的水不深只有傻子才信。 “少来。”单钢弹了下卓尔衡的脑门,“林哥哪次接片不和你先商量的?你当我不知道?” 卓尔衡没理单钢,拂开他的手径自走向助理,冲还在无语问苍天的艾沫道:“艾先生。” 艾沫一个激零,转过脸后已经堆起笑容:“卓先生。” 妈的,你个“猪先生”! 说完这句,卓尔衡又不说话了,艾沫心中骂个不停,却仍旧微微笑着等待“上级指示”。 卓尔衡不是故意晾着艾沫,只是他在组织语言,如果有什么说什么,他一句“明天听说有雨”早就出去了。 “我们是不是见过?” 卓尔衡这句话一出,艾沫心中立刻警铃大作:我靠,不会是感觉到什么了吧? 第一章:给我脱!(6) 艾沫立马正儿八经地说:“没有,我是大众脸,大家都说看我眼熟。” 卓尔衡左看看右看看,认真地问:“你的眉毛修过?” 艾沫一怔:“没有啊。” “那你的面相挺特别的,柳弯眉,不属于大众脸的范畴。” “……” 妈的,老子就是跟你客气打哈哈,你分析个屁啊! 卓尔衡话一出口也意识到自己犯二了,赶紧打圆场:“我有几场戏不太明白,艾先生有没有时间指点一下?” “我?”艾沫立时开始脑补无数个陷害的方法,嘴上却道,“问李导比较好吧?” “李导很忙。” 俩人一起往李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数位新人都围在李意旁边,盯着显示器看,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俩人一时无语,圈内这种事也挺常见,只不过李意做得特别嚣张。 好歹是前台大佬,注意点影响啊! 艾沫真想这么吼一句,他还不想自己的金主这么快就倒,要倒,也等他在行业里站稳脚跟再说。圈内的事说不准,今天还风光无限也许明天就流落街头了,平时不注意,等到落魄时平时不算什么的事就全被揪出来了。他的理想是当编剧,可是光靠编剧在业界是没办法呼风唤雨的,还是得有人脉、能拉得到资金、通得了天,这口饭才能混得下去。 他早就有了计划,不过这些都得要慢慢来,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艾沫娱乐帝国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出现的,有时候还是得忍一般人不能忍之事…… 想到这里,艾沫立刻堆出笑容,对卓尔衡道:“卓先生有什么不明白的?” 卓尔衡做了个手势,俩人移师剧组配备的化妆车,卓尔衡一边让化妆师整理妆容,一边翻开了剧本。 艾沫第一次亲眼看见演员翻开剧本,感觉非常奇妙。 当一个剧本脱离了编剧之手时,毫无疑问,编剧们总是渴望别人像珍宝一样对待这个剧本,研究它、揣摩它、感受它,可是当一个演员,还是天王级的红星认认真真捧着艾沫一夜又一夜码出来的字看时,他莫名的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场景是半夜冲冷水澡时想出来的,会不会太草率? 这句台词是我和朋友吃饭时随口吹牛的,太傻了吧? 那个动作早该删了的,我为什么会留下来?我这个傻逼! 看着卓尔衡翻过一页又一页,艾沫的心情也不断变幻着,当卓尔衡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的心也提到嗓子眼里,伸长了脖子偷偷瞄了一眼,那是一场高潮戏。 《天生为将》这出剧的主要内容都是围绕一位历史上的有名将军与他的宿敌,俩人敬对方为唯一的对手,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整篇故事讲述了俩人由亲友、变对手,再到敌人的经历。 卓尔衡现在看的是那页是俩人正式决裂的那幕,这场戏艾沫卡了很久,头发掉了一堆,还是没找到感觉。某天一夜无眠的清晨,他在濒临崩溃的情况下写出了整个过程,写完后自动把这幕从脑中删掉,再也不敢看了,如果卓尔衡问他这一幕角色的心理活动,他也只有胡诌一堆“痛心无奈”之类的官话了。 “这里……” “卓先生应该很理解这一幕吧,和您出道作的感觉差不多!” 艾沫的抢白说完就见卓尔衡抬起头,锐利的眼神望着他,冷汗立马就下来了。想要补救一下,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着急上火时,卓尔衡终于开口了:“我觉得有点不一样。” “嗯?”听出了卓尔衡的否定,艾沫有些不爽,虽然是自己诌出来的“丑孩子”,但他不幸是个“护短的家长”,“卓先生有什么高见?” 卓尔衡沉吟了几分钟,提了个意外的建议:“我给你演几个感觉,你看看吧。” 艾沫一时愣住了,这种真人专门小剧场的感觉实在是……棒透了! 棒透了!棒透了!棒透了! 卓尔衡你就是个……渣渣,就算这样你还是渣,但是,棒透了! 卓尔衡正在专心设计不同的情绪,完全没注意到艾沫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双眼。他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心脏深处窜到后脑,再直达胃部,击得他恨不得缩成一团再在地上滚上三圈! 有人专门为我演我写的剧本,还是演技杠杠的实力派明星,并且,还让我选哪种好! 我操啊! 一连在心里骂了十几句脏话,艾沫抑制住心头波涛汹涌的激动,一脸冷静地掏出手机轻声道:“卓先生。” 卓尔衡头也不抬地道:“嗯?” “我可以拍张照吗?”艾沫见卓尔衡要抬头,赶忙补充道,“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卓尔衡的脑袋又压了下来,不再吱声,艾沫等了会儿,便当对方默认了,抓紧机会就拿起手机对准卓尔衡的脑袋拍了张后,偷偷摸摸地配上一行字:你知道谁在给我演真人小剧场吗?羡慕吧,凡人! 按下发送键,没几秒,艾沫就收到了同行兼好友的回信,里面只有两个字:去死! 艾沫无声的仰天长笑,笑完了一低头,就看见卓尔衡和化妆师诡异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卓先生,请吧。” “准备好了?” 艾沫有些紧张:“嗯。” 卓尔衡表情一变,似乎包含着隐忍与愤怒,艾沫也觉得很神奇,只是调调眉毛、动动嘴巴,为什么就能像讲话一样表达心情呢?他看着那眉眼嘴角,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那眉眼正盯着他。 “艾先生,念台词。” “啊?哦哦,噢……” 化妆师笑出来了,艾沫一边道歉,心里却又给卓尔衡加了一条罪。 妈的,显摆个屁啊,我又不是演员! 台词很多,艾沫想了想,从写得最差的那段开始念:“你到底想说什么?” 卓尔衡哼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就像是擂鼓,炸响在艾沫耳边:“我来问你,你当我是什么?” 这句不是剧本上的,后面的台词接不上,艾沫皱了皱眉头,只得自由发挥:“兄弟。” “不,我不想当你的兄弟。”卓尔衡有个短暂的停顿,令艾沫有些期待后面的话,却话锋一转,“你也不想当我的兄弟!” 艾沫道:“我怎么没想当你的兄弟了?” “如果你当我是兄弟,你就不会在祈连山那一战落后于我!你就不会派我的爱将去侧翼!你就不会向皇帝讨那个监军权!” 卓尔衡一长串台词说得抑扬顿挫,王八之气四溢,把艾沫压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偏偏卓尔衡这一串台词说得非常到点子上,这些事都是剧中有的,也确实放得很到位,连他这个编剧也挑不出毛病来。 第一章:给我脱!(7) 卓尔衡也不说话,只站在那儿,紧紧盯着艾沫。 被这么看着,他哪里肯认输,脑子转得像四倍速CPU,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这、这些难道不是你纵容的吗?如果没有你一直逼迫,我怎么会出此下策!?”讲着讲着,艾沫开始投入情绪,剧中那个虽然地位高一层,却一直处于被追赶焦虑中的男二号似乎上了心,面容扭曲地喊,“明明是你不给我留退路,此时却来怪我!?也好,如果你这样想的话,今天我们便恩断义绝,从此我再没你这个兄弟!” 英俊的面容瞬间被巨大的悲痛淹没了,卓尔衡似乎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嘴唇哆嗦了片刻,指着的手颤抖着放了下来:“好,很好……你……” 化妆车里没了声音,半晌后,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艾沫从情绪中被拉了出来,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后,脸色腾的红得像个柿子,再往掌声处看去,顿时就傻了眼,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单钢!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单钢! 艾沫一直把单钢当作偶像来看,现在居然被看见他像个傻瓜一样念台词! 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心里哀嚎一声,艾沫欲哭无泪地客套:“我、我,就是瞎闹。” “不错啊,大编剧,艾沫是吧?”单钢笑起来十分阳光,现在年纪稍长,添了几分成熟味道,一笑更是令人难以抗拒,“能和卓大明星搭戏又不被压下去的新人可是绝无仅有哦。” 艾沫扭曲着脸,无奈地道:“单老师您别开我玩笑了。” “别,我可不是开玩笑啊。你知道不,这家伙在演对手戏时就喜欢控制别人,就像刚才,他那些台词都是设计好的,就是逼着你那样说,最后他再来个崩溃的情绪,得,风头就全到他那儿去了。”单钢一边说一边笑卓尔衡,“多少新人在和他演对手戏时被压得说不出话来啊,啧啧,NG十几条都是常有的。我最讨厌他这样了,每次他要是来这套我就直接笑场,看他还敢不!” 卓尔衡听到这里,斜了单钢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艾沫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对卓尔衡更加鄙视了。不过鄙视归鄙视,他表面上还是要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哪能啊,我是编剧又不是演员,就是来给卓先生念个台词。” “台词根本没有嘛。”单钢一手拿过卓尔衡手里的剧本展示在艾沫面前,“看,他都给换了,故意的!” 艾沫定晴一看,果然那一幕旁边早就写好了密密麻麻的台词,而他临时被逼出来的台词居然也和卓尔衡写好的差不多。想到自己堂堂编剧,居然和一个演员写出来的剧本差不多,他顿时就不淡定了,拼命忍住内心的焦虑,装出一付云淡风清的口吻道:“卓先生有才华,我们当然是比不上的啦。” 单钢瞄了眼艾沫,嘿嘿笑了两声,转头对卓尔衡道:“李导叫了,上场喽。” 一干人都出去了,卓尔衡落在最后面,临出门时,他犹豫了下,又转过头来道:“艾先生是不是考虑重写一下这一幕。” 重写你妹! 艾沫正沉浸在对自己天份的怀疑中,应答的口气十分僵硬:“已经开拍了,李导不发话不能随便改稿子。” 卓尔衡答了个“哦”便出去了,带上的门把阳光阻隔在外面,也让艾沫的心沈到了低谷。他往沙发上一坐,垂头丧气,刚才的喜悦已经不翼而飞,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居然连那个渣也比不上。 把剧本拿到眼前翻了会儿,艾沫心烦意乱得不行,那些铅字都变成嘲笑他的证据,躲也躲不开。发了一会儿怔,他一咬牙,把剧本翻到决裂的那一幕,慢慢看起来。 我就不信真的写不出来! 艾沫这一改就入了神,等到剧本上的字几乎看不见了,突然啪得一声,灯亮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只见卓尔衡站在面前,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说:“你饿吗?” 艾沫看了看卓尔衡手上拿着的饭盒,肚中传来一阵阵的咕噜声,难得真心客气地伸出了手:“谢谢。” 卓尔衡停了几秒,把饭盒放在桌上:“放饭了,你可以去拿。” “……” 艾沫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谢谢卓先生告诉我这个消息啊!” 气呼呼地走到门口,他发现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片场的聚光灯下无数蚊虫飞舞,许多人捧着盒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着。他正要抬腿,卓尔衡的声音又响起:“艾先生改得怎么样了?” “还行!”艾沫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答,因为受的刺激不轻,他在剧本上不知不觉就改了一下午,好久不写字了,食指捏着生疼,“当然比不上卓先生的天份啦。” 卓尔衡轻易听出话中的不忿,却好像没听到,若无其事地道:“我在编剧方面没什么天份。” “……” 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刺激我是吧?你这个家伙,别仗着自己是明星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会让你后悔的! 在内心咆哮了一大串,艾沫皮笑肉不笑地道:“没天份都这么厉害,卓先生要是来当编剧的话,我们就要失业啦。” “不用担心,我不会当编剧的。” “……” 你是看不起编剧还是看不起我? 艾沫眼角都抽筋了,再也挤不出客气话,默默地关门下车,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剧本改得又精彩又能把卓尔衡演个半死! 卓尔衡一边扒盒饭,一边拿起沙发上的剧本,翻到决裂的那一幕。他原本并不抱什么期望,就像先前他也只是变相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所以才找艾沫来搭戏一样。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第一章:给我脱!(8) 因为他很不满决裂这场戏,不仅平淡而且乏味,这可是全剧的最高潮,却像是白开水般公式化的过去了,他几乎可以想像和单钢演这场戏时的场面,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卓尔衡喜欢演有“意思”的剧,无论是激烈、温馨还是恐怖,只要有挑战性他就喜欢,就是不喜欢乏味。无聊的台词无聊的剧本,他没有兴趣。 所以他才改了戏,然后故意找艾沫来搭,凭着他的演技,很容易就把艾沫带着走,顺理成章逼出了他要的效果。 看吧,老子这个演员写的戏都比你有冲突,你该去火星种田了!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对于艾沫表现出来的愤怒也没有半分感觉,反正他的不爽已经表达了,而且十分恰当,没必要再多生事端。此时拿起剧本再看,也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什么期待。 没想到,这一看他就入了迷。 场景:决裂 「淡入」 内景,主角家中客厅。 运动镜头对前来的男二,静止镜头切主角。 主角沉思,抬首,切鸟飞走。 男二到来,在门前站立。 镜头从下至上,两角色入镜。 主角:“你来了?好久不见。” 「请联系下方画面表达情绪。」 「切祈连山运动镜头」 男二:“好久不见。”「请联系下方画面表达情绪」 「切祈连山男二注视男主的背影视角」 主角:“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 「请联系下方画面表达情绪」 「切男二喝诉主角爱将去侧翼的镜头」 男二:“我怎么会不来呢?你病了,我自然要来的。” 「请联系下方画面表达情绪」 「切男二喝诉完主角爱将后主角握紧的马鞭」 「停顿,男主和男二不动,远景,切蝉叫和柳树拂动。」 主角:“你来了,没有想说的吗?”「请联系下方画面表达情绪」 「切男二向皇帝讨要监军权时义愤填膺的表情」 「停顿」男二:“也许……没有了。” 「请联系下方画面表达情绪」 「切男二听见有人议论男主功高震主」 「切柳树拂至止停,蝉声停。」 男主站起「愤怒,慢慢平静,隐忍」:“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 改动到此为止,卓尔衡一路看下来,也在心中把场面模拟着演了一遍,到这里情绪正要调起来却没了,就像喉咙里卡了个鱼刺,吞不下取不出,难受极了。 平静了心情,卓尔衡又看了遍剧本,不得不承认,这一场戏比他的更有张力,也更合理,同时也更难演。根据画面切换的情绪即要连贯,又必须足够,而且,艾沫没按惯例写情绪提示,只写了“联系下方画面表达情绪”,这一方面可以视作对演员演技的肯定,另一方面,他又隐隐觉得还有另一层意思。 挑战吗? 卓尔衡想到这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把剧本一合,他决定接受艾沫的“回礼”。 艾沫此刻正在和送外卖的小弟拉拉扯扯,因为盒饭没了,外卖小弟硬说数目是对的,一溜烟地跑了。他一转眼,正好看见某个群众演员揣着两盒盒饭绝尘而去…… 妈的,诅咒有盒饭吃的全部拉肚子! 恨恨地地图炮了一句,艾沫一转头,就看见单钢笑眯眯地拿着盒饭站在身后。 他心头一动,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人和人就是不同啊! 看人家单钢,也是明星,怎么就那么亲切和蔼呢?艾沫一边想一边伸出手去:“这怎么好意思呢,单老师。” 单钢一脸愕然地看艾沫把盒饭接了过去,条件反射想拿回来,不想艾沫动作更快,直接就打开了——里面是剩饭和折断的一次性筷子。 艾沫:“……” 单钢使上多年演员功力把爆笑硬生生憋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把盒饭拿了回来:“不用客气,我自己扔就行了,怎么好麻烦你。” 艾沫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他毕竟还是功力不够,那满脸的郁卒已经是想藏也藏不住了。单钢倒是组织了几句安慰的话,顺便想探探他和卓尔衡的关系,只是工作人员开始扯着嗓子喊了,他只好暂且先把这事搁下,跑去准备。 艾沫站在初秋的寒风中,默默地在心里把卓尔衡诅咒了一百遍又一百遍。 在他看来,这些“羞辱”和“乌龙”全部都是卓尔衡的错,就算卓尔衡正在化妆车里,也肯定散发着“坏人电波”影响在外面的他,所以他才会傻兮兮地去拿单钢的饭盒! 这脸丢得简直令人不忍卒睹! 以后,我要以什么表情去见单钢啊!是不是“只要微笑就行了”?微笑个屁啊! 艾沫揪着头发被道具小弟赶到场边去了,他痛苦地缓缓转过身,盯着场中正在酝酿情绪的卓尔衡。单钢和卓尔衡站在一起的画面非常养眼,两者就像是阴阳两极,即冲突又协调,制作人能找来单钢搭戏可谓是有眼光又有实力了。 整个剧组除了他俩就没明星,其他的新人为表殷勤就算没戏也赶来混脸熟,此时全都围在四周,盯着场中的男一男二,整个片场虽然人多,却鸦雀无声。 随着打板的脆响,卓尔衡站直了身体,一派武将威风气质,对单钢带着几分恭敬道:“这一场仗你有何打算?” 电影当然有剧本,可是拍摄时通常都是根据场地和演员情况跳着拍,亏了艾沫是编剧才能理得清这是哪里,不是相关职业的根本不知道拍到哪了。 他迅速分辨出这是引起男一和男二间隙的祈连山一仗前,在这一场仗中男主由于男二的判断错误失去了亲如手足的爱将,由此对男二心生怨恨。男二由于心有愧疚,又不愿意在一直落后于他的男一面前承认错误,导致误会越来越深。 艾沫原本选的位置很好,但不时被杂七杂八的人挤着,他那长期坐在电脑前的麻杆身材哪里拼得过,很快被挤到了大灯前面,不仅捱着各种蚊虫骚扰,还热得不行,像是烤排骨般。这个破地方谁也不愿意呆,尽管他拼命离大灯远点,但仍旧被烤得大汗淋漓。 妈了个巴子,卓尔衡我和你没完! 理所当然的,卓尔衡又中枪了,这种时候,卓尔衡哪怕化成灰艾沫也会换个原子枪弹弹中靶! “也许我们应该由侧翼入手。” 这句台词念完,卓尔衡就应该转过来了,嗯,他转过来了,他看过来了…… 事后想来,那一瞬间其实艾沫脑中是一片空白的,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凭着本能突然做了个鬼脸——然后,卓尔衡笑场了。 导演什么也没说,讲话声响起,场记和化妆一起冲了上去各忙各的,笑场这种事很常见,卓尔衡又是出了名演技棒,谁也没当回事,都当是意外罢了。 只有艾沫僵立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 我干了什么?不,等等,这事不一定怪我,也许卓尔衡只是想起什么事才笑场的。嗯,肯定是这样,不关我的事! 不过,艾沫还是很怕卓尔衡去向李导告状,他甚至已经觉得卓尔衡要告状了,不是现在告状,就是走在告状的路上。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火,既然认定了卓尔衡要告状,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那他如果什么也不做不是更吃亏? 场记扯开嗓子喊了,灯光、摄像开始就位,很快,这一条又开始了,打板一声响,卓尔衡那句“这一场仗你有何打算”就出了口。摄像机静静运转着,一切都很正常,谁也没注意到艾沫在卓尔衡看过来时,突然一掀外套,做了个大鹏展翅的造型——配合比上次还要扭曲的鬼脸。 卓尔衡又笑场了。 艾沫迅速收回了四肢,一本正经地站在原地,看着卓尔衡一边压抑着笑容与别人道歉一边瞄过来的眼神。 看什么看,小爷什么也没做!有本事你不笑啊,还科班毕业呢,连个鬼脸都承受不了,切! 这次连李导都有些奇怪了,把卓尔衡叫了过去,不知在讲什么。艾沫立刻认定这是卓尔衡在告状,心中一边准备颠倒黑白一边决定只要卓尔衡还敢选择这个角度,他就敢再来一次这种不入流的把戏。 不入流又怎么样?你大明星还不是被不入流的把戏整! 奇怪的是,李导没有叫艾沫过去,一切继续,只有卓尔衡在走上场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第一章:给我脱!(9) 当艾沫发现卓尔衡居然真的原样不变再来一遍时,内心突然有股无名火噌噌地冒起来——你换个角度会死啊?你故意的是不是? 于是,在卓尔衡又一次看过来时,他毫不犹豫地做了个梦露的经典姿势,配合着姚明的暴走表情。 卓尔衡再度笑场。 “艾沫——!” 这声咆哮来自于李导,艾沫带着炸碉堡的心情走了过去,就见李导指着镜头吼:“你在干什么?没事你逗演员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啊!” 那个镜头在艾沫对面,完完全全把他拍了个精光,他瞠目结舌之余迅速记起剧本上只有两个镜头,他对面是没有镜头的。 百口莫辩……艾沫被李导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骂了个狗血淋头,“废物”、“抱大腿的”、“你也只配做垃圾枪手”之类的话全部砸了过来,名气大,脾气也大,那张毒嘴更是有说废演员的历史。 艾沫赔着笑脸,低头认错好久,这件事才算平熄。 单钢站在场中看着,心中一边感叹一边问卓尔衡:“那个镜头是你叫加的?” “是啊。” “够狠的你,明知道李导最讨厌夜戏。” 卓尔衡垂下眼帘整理衣服,淡淡地道:“响鼓还是要用重捶。” 单钢一怔,笑:“你不怕敲破了?” “敲破了怪我?”卓尔衡斜了单钢一眼,“只能怪鼓自己不结实。” 单钢耸耸肩膀,不再搭话,瞄了眼还在场边被骂的艾沫,心里却冒出一丝兴趣。 李导足足骂了半个小时,艾沫的脸都笑僵了才得以脱身,等所有人各就各位后,他像游魂一般飘出了片场。这次他的脸已经丢光了,碎片都捡不回来,晚上的影视基地连台湾烧饼都收摊了,他瘫坐在路边喘了半天气,捂着脸谁也不看,谁也不理,一声不吭。 他需要冷静下来。 十分钟后,艾沫重新抬起头来,脸上一片平静,平静得都不像个人。回到片场时感觉每个人都在看他,硬生生把这种感觉压回去,他听见工作人员喊结束的声音。李导在一群漂亮新人的簇拥下决定请吃宵夜,唯二的大牌们则回化妆车上卸妆。 艾沫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这是他的剧,可是他却是最无足轻重的,甚至是有害的。 今天真是糟透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一片混乱中寻找着随身包,无果后郁闷地发现包丢在化妆车上了。他偷偷摸摸地走过去,听见里面有人讲话,决定在车外等了五分钟……又五分钟……又五分钟…… 我靠,卸个妆要多久?扒皮吗?我知道古装戏化妆不容易,卸妆怎么也要这么久! 艾沫正在心里咆哮时,化妆车的门突然开了,不巧的是,他就正站在门后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金属门狠狠砸在了艾沫的鼻子上,眼前顿时金星乱舞直发黑,耳中嗡嗡作响,他从来不知道打到鼻子的后果是如此严重。他昏昏沉沉地被一双手拉进了车里,扔到了柔软的沙发上,紧紧捂着鼻子的手被扳开,一个冰凉的东西覆了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艾沫满是泪水的眼睛才能够重新视物,他心中想了各种可能性,最美好的当然是单钢帮了他,偏偏,他获得的是最差的结果。 敷着面膜光着上半身的人映入艾沫的视野,如果不是那身精壮内敛的肌肉,他差点没认出来那张绿油油的脸是卓尔衡。 艾沫瞬间气沈丹田,一边往后爬一边大喊:“我操,什么鬼东西!” 谁在黑漆漆的地方被一个裸着上半身,脸上敷着绿色面膜的肌肉男拖着,会有如此反应一点儿也不奇怪。 卓尔衡也没在意,轻声道:“你流鼻血了,躺着。” “废话,撞成这样还不流鼻血我又不是铁打的!”艾沫认出了人,瞬间气势大涨,话喊出口才意识到太嚣张了,只是他这会儿心情真的非常非常差,强自压抑了半晌才勉强找回正常的口气,“卓先生在这里干什么呢?” 卓尔衡一付理所当然的口气:“敷面膜啊。” 艾沫又要暴怒了! 不过,他忍住了! “李导请吃宵夜呢。” “李导不想请男人吃宵夜。”卓尔衡淡淡地道,“尤其不想请我。” 艾沫怔了下,八卦之心顿起:“为什么?” “我会分散新人对他的关注。” 我擦,可逮着你的把柄,背后说李导坏话!你等着,我不给你添油加醋到咸死卖盐的我就跟你姓! 第一章:给我脱!(10) 艾沫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那股小人猥琐的样子,得意的狂笑还没响起,就听到了卓尔衡后半句话:“……我以前跟他说时,他气得说一辈子不要和我同桌吃饭。” 艾沫很无语:“你当他的面说过这句话?” “是啊。”卓尔衡回答得十分平静,末了还反问,“怎么?” 艾沫忍了又忍,忍了又忍,也许是化妆车中幽静的环境,也许是卓尔衡的态度太过平常,他还是没忍住,迫不及待地八卦起来:“你不怕他生气?” 卓尔衡的眼珠从绿色面膜后瞥了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中颇有电锯杀人狂的风范,骇得艾沫惊出一身冷汗。 化妆车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 “李导其实很好相处。”艾沫想到晚上自己挨的那场骂,心中脏话还没组织完,卓尔衡又慢悠悠地补了半句,“只要你摸清他的脾气。” 废话,谁不是这样! 这句怒吼艾沫以千均之力硬生生忍了下来,他决定换个话题,他们现在说的实在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爆出一些不该爆的尿,人是大明星承受得起,他这小虾米还不行。 不急,艾沫,以后等你成了老板,就把卓尔衡给签了,让他在夏天拍雪地戏,在冬天拍游泳戏,春秋就去拍古装戏,吊威亚吊到把蛋给勒爆! 一边在脑中补着黄暴小剧场,艾沫一边徐徐开口:“你每次卸妆都要敷面膜啊?” 卓尔衡点了点头:“拍片时的化妆品都是油性,太伤皮肤。” 艾沫大奇:“你连这都懂?” 卓尔衡又“电锯杀人狂”了一回,气定神闲地道:“职业需要。” 艾沫闭嘴了,人卓尔衡说得没错,可是他怎么听怎么有股鄙视他不专业的味道。只是,回头想想晚上的行为,他承认自己确实是不专业,但是,他更愤怒于自己居然被逮了个现行! 妈的,到底是谁叫加的镜头!而且,能拍到我在镜头里怎么没人提醒!?搞屁啊!成心害我是……咦? 他猛地惊醒过来,是啊,不可能他在镜头里还没人提醒,那就是说,他被人陷害了!? 艾沫瞬间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一直以来他都以陷害人自居,结果一转眼间,他成受害人了。这其中的落差未免有些大,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过神来,连卓尔衡走到他面前来了都没发现,直到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轻轻使劲,他便半躺在沙发上呈仰头状,眼中是张敷着绿泥的奇怪脸孔。 “抬头,鼻血又下来了。” 卓尔衡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化妆车里,艾沫全身汗毛瞬间全都立了起来! 卓尔衡似乎对艾沫的异样毫无感觉,回身把中午艾沫改过的那本剧本拿了过来,搬了把椅子坐到沙发边,边翻边讲:“你改的这个比原本的好多了,你是不是继续……” 他一抬头,看见艾沫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望着他刚才站的地方,鼻子下两条鲜血十分滑稽。 “……” 卓尔衡用剧本轻轻敲了敲艾沫的肩膀,就见沙发上本来死尸状的人突然像被碰了的西瓜虫一样拼命蜷曲了几下,以一种离水鱼的方式弹跳起来,坐在沙发扶手上木愣愣地瞪着他。 急着上厕所吗? 卓尔衡微不可察地往后退了几步,口气越发和蔼:“艾先生?” 艾沫愣了好久,突然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样子很好笑?” “……我知道。” 艾沫突然扑上去,把卓尔衡往洗手池边拼命推:“洗了吧!赶紧洗了!” 莫名其妙的卓尔衡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便顺水推舟地洗起脸来。艾沫乘着这个机会跑去阴暗的角落掏出手机,运指如飞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下午刚刚叫他“去死”的好友:我觉得卓尔衡好像就是‘哆达达达啊罗罗罗梭梭’! 好友回信很快:影视基地的药房安眠药常年五折,买药时请报暗号“生是影视人死是影视鬼”。 艾沫又发了一条:真的! 好友回:有多真? 艾沫想了想,回:鉴于我刚刚失血过多,大概有60%真实度吧。 好友回:该干嘛干嘛去! 艾沫皱眉:如果真是他怎么办? 这次好友没回信,直接挂了一个电话过来,“忐忑”的歌声在化妆车内引起一层层回音,他手忙脚乱地接了,还没来得及贴到耳边,一个男人响亮而沙哑的呻吟就冲击了他的听觉,进尔充斥了整个化妆车。 艾沫果断把电话砸了出去,啪嗒一声,四千大洋化为乌有。他保持了几秒投掷姿势,缓缓地转过身去,见到洗了面膜的卓尔衡拿着剧本,正定定地望着他。 “李导最讨厌GAY。” 艾沫鬼使神差地道:“那LES呢?” “他挺喜欢的,说是养眼。” “我操,这家伙真是人面兽心!” 话一出口,艾沫就眼前一黑,他与卓尔衡对视了几秒,就见这个一直没有多少表情的大明星,慢慢地、慢慢地……翘起了嘴角。 我在说什么!?现在的我不是我! “不——是——我!” 大吼一句后,头晕脑胀的艾沫就冲出了化妆车……几秒后,又冲回来拿走了他的包! 卓尔衡:“……” “哆达达达啊罗罗罗梭梭”是个ID,在娱乐圈内十分有名,有个编剧的内部论坛,这个家伙经常在上面爆尿,预言帝做得不亦乐乎。他爆的尿都很准确,偏偏谁也捞不着他的马脚,有好几次有人宣称抓着他了,最后都被巧妙地逃脱。 艾沫原本一直以为这家伙是某个资深编剧或者经纪人之类的,他曾经费尽心机和这人联系过一次,加了个明显是新申请的MSN,聊了几句,他要求语聊,对方答应了,可是只聊了几句不疼不痒的天气话就挂断了。 艾沫把这段话录音了,没事就翻出来听,试图比对出这个家伙到底是谁,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就在刚才,他听见卓尔衡那句话时,脑中轰轰响过的却是那听了千百遍的录音。 一模一样!完全一模一样! 第一章:给我脱!(11) 回到宾馆的艾沫渡过了一个混乱的夜晚,他一会儿想到“哆达达达啊罗罗罗梭梭”的事,一会儿又想到他在化妆车上说的傻逼话,脑中翻来覆去的,第二天时,他就顶两个熊猫眼去了片场。 片场仍旧忙碌非常,谁也没有注意到编剧大人的出现,今天,艾沫却没有心情计较这些小事了,他鬼鬼祟祟地四处躲着,试图与卓尔衡保持距离,然而,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他正双眼放光地四处乱看时,头顶突然一痛,抬头一看,卓尔衡正握着剧本拍在他的脑门上。 “卓先生,早啊。”艾沫点头哈腰。 “不早了,我四点就起来了。”卓尔衡淡淡地道。 ……不生气,不生气,绝对不要生气,生气了就是中了这家伙的计了! 在内心重复几十遍,艾沫继续谄媚的笑:“卓先生真是敬业。” “嗯。”卓尔衡大方收下了这谄媚,用剧本又拍了拍艾沫的脑袋,“拿去。” 艾沫狐疑地拿过剧本,翻开来看了看,正是他昨天改的那本。 他一脸迷惑地道:“怎么?” “改完。”卓尔衡翻到决裂那场戏,“我给李导看过了,他说改得不错。” 艾沫停了停,慢吞吞地道:“你给李导看过了?” “嗯。”卓尔衡平静地道,“李导叫你改完。” 一瞬间,艾沫心中五味陈杂,他凝视着卓尔衡英俊的侧脸,半天没有说话。还没等他想出怎么应对卓尔衡的这份善意时,又听见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入耳中:“人面兽心之类的话我不会和李导说的。”停顿了下,“只要你剧本改得好的话。” 艾沫眯起眼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卓尔衡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个手机,把耳塞直接塞进艾沫耳中,按下了播放键。 「我操,这家伙真是人面兽心!」 艾沫的脸青得像鸭蛋,他狠狠瞪着眼前那张俊脸,咬牙切齿地道:“你……威胁我?” “我没威胁你。”卓尔衡看艾沫的眼神像在看弱智,“记得剧本写好一点,改过了先给我看。” 艾沫想呼天抢地——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大家都做坏人,好人不够用啊! 他忍声吞气地道:“你要怎样的剧本?” “演起来有意思的,你看着办。”听见有人喊,卓尔衡转头走人,顺手把手机递了过来,“还你,手机不错啊,摔成这样还能用。” 艾沫定晴一看,发现这正是他昨天摔出去的手机,可怜的手机屏幕变成了蜘蛛网,一块亮一块暗的,更不用提手机壳上一圈又一圈的胶带了。卓尔衡还真是有耐心,每一片小碎片都被拼了起来,粘得好好的,可是他这会儿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我要把触屏设置成录音呢!天要亡我啊!! 《天生为将》的编剧默默地在片场边上不起眼的角落哭天抢地了会儿,收拾起那颗破碎的心钻进了化妆车。自从昨天之后,他越来越觉得化妆车是个好地方了,即隐蔽又有吃有喝,还有洗手间,一宅上去就可以不下车了。 他一缩进去就写得昏天地暗,好久没有写字了,写着写着他就把签字笔咬得满是牙印,思路正卡得不行时,一只手按上他的头顶。 “改得怎么样了?” 艾沫抬起眼,看见卓尔衡带着一脸厚粉望过来,不耐烦地挥开压着脑袋的手,道:“哪有那么快的,你那么闲就卸卸你的妆,省得散了场还给人化妆师添麻烦。” “今天我还有戏,卸什么妆。” 艾沫闻言又抬起头,仔细观察了片刻卓尔衡近在眼前的脸,慢慢地伸出手去,见卓尔衡动也不动,他便迅速地在那张英俊的脸颊上一划! “哈哈哈哈,你到底涂了多厚的粉!”用手指在剧本上涂了个白Z字,艾沫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你不是天生丽质吗?还需要这么厚的妆!” 卓尔衡淡定地接过助理送的奶茶喝了口:“镜头里是不一样的。” “镜头里一样也看得出来厚粉!大男人涂这么厚的粉,到时候你的黑就有话讲了!” 卓尔衡挑了挑眉:“我相信张姐。” 艾沫一愣,转过头去,发现化妆张姐和卓尔衡的助理都望着他,满面冷霜,意识到自己又得罪人了,他默默地低下头,决定再不在卓尔衡讲话了。 第一章:给我脱!(12) 卓尔衡很快又被喊出去,化妆车里只剩艾沫一人,等眼前光线暗了下来后,他才直起身捶捶腰,化妆车只有低矮的沙发和桌子,他垂着头,脖子又疼又酸,头晕脑胀的。 伸了个懒腰,爬上沙发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黄昏时分,拍的是夜戏,卓尔衡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夜行衣,正在拍武戏。他看了会儿,惊讶地发现卓尔衡居然没用替身,是亲自上阵,一招一式十分标准,至少由他这外行看来毫无破绽。 联想到那一身肌肉,有个点子突然跳进艾沫的脑中,他立刻开始奋笔疾书。等卓尔衡又进来补妆,他鬼鬼祟祟地过去把剧本一拍! 卓尔衡平静地看了眼剧本,说:“改完了?” 艾沫一撇嘴,贯彻意志不说话。 卓尔衡想看,被张姐把脑袋拨了回去,只好看着镜子道:“你干什么?” 艾沫扶着化妆镜,抖腿,鼻孔朝天。 张姐走过去,一胳膊把艾沫打趴在地:“有话说话,没话出去!” 卓尔衡:“……” 艾沫委委屈屈地爬起来,道:“你练过啊?” 卓尔衡斜了眼蹲在椅子边像只大狗般仰视着他的艾沫,反问:“干什么?” “你要是练过,我设计了几个比较帅的场景。” 艾沫满心以为这个饵足够香,没想到卓尔衡毫无兴趣地道:“又不是模特,没必要一味耍帅,贴合剧情有深度就行。” “要什么深度呀又不是文艺片……”艾沫嘀咕了一句。 “爆米花片就不能有深度吗?”卓尔衡耳力倒是很好。 “不是不能有。”艾沫站起来,眼前一黑,赶忙扒住卓尔衡肩膀,“只不过观众没兴趣在这种片中看深度,演员的责任是演好角色,又不是拓展影片深度,你管得还真宽。” 卓尔衡动也不动,看着镜中的自己,道:“想演一个有深度的角色不行吗?” “那你就别想要票房。”艾沫被没好气的王姐一推,无奈地躲回沙发上,“文艺的永远是少数,大家去电影院是寻乐子,不是受教育。” “你就不能写得又有深度又有乐?” “你给我投资啊?你给我投资我就写!想怎么深度就怎么深度,想怎么乐……” 艾沫听见外面喊放饭的声音,气呼呼地把剧本拿起来往卓尔衡身上一扔,飞窜出去杀向外卖小弟。 卓尔衡翻开剧本,见决裂那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修改,字倒是非常漂亮。看完,发现艾沫确实把他的戏份写得比较帅气,再往后翻,发现不止决裂那幕,许多幕都给改了,不少镜头都需要大幅度的武打动作,没有点儿功底是不行的。 又来?真是学不乖! 尽管如此,卓尔衡却丝毫没有犹豫地把剧本给了李导。等李导把艾沫叫来,要求改几个细节时,看着艾沫那一脸痴呆的表情,他心里莫名的爽利。 “这幕的场景就是现在这场吧。”李导指着刚改好的那幕,一脸不快地叹了口气,大吼一声,“加场加场!今天谁也不许走!” 片场爆发出一阵轰闹声,人人都一脸郁闷,李导又大喊:“要怪就怪编剧去!大编剧加戏啦!” 无数道目光刺向艾沫,他再怎么阴也不敢与广大人民群众斗,惟有默默在心里泪流满面:真不关我的事啊! 灯光、摄像、场记一片混乱,不一会儿,卓尔衡重新站在了场中,与他搭戏的女二号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艾沫看见她下半身已经换了日常服,幸好镜头只拍上半身,只是场面看起来就有些尴尬了,他在旁边看得直想笑,更不用提还有添加的耍帅镜头。 “你真的要走?你要在这个时刻离开我?” 卓尔衡的面上一片悲伤,女二号的表情却僵得像面具一样,以艾沫的角度只能看得出她在皱眉头。 这样也叫搭戏啊?我比你都会演! “这样也叫搭戏,还不如你。” 艾沫一怔,转头就看见单钢正站在身边,说出了他的心声。 艾沫顿时就荡漾了:不愧是我的偶像! 单钢已经换了便服,卸妆后的模样颇为成熟,虽然实际年龄比卓尔衡要小,但光看外表却更能镇得住场。 艾沫无法抵挡这种气质,嘴上也把不住门了:“如果有天我能跟单老师你搭戏,叫我死也愿意啊!” 单钢惊讶地转过脸,上下打量了艾沫几分,笑问:“你觉得我比卓尔衡好?” “当然,他怎么可能比得上你!” 单钢伸手点了点场中,艾沫顺着看过去,卓尔衡正深情地揽住女二号念白:“别走,我求你。如果连你也走了,我就一无所有了。” 女二号以便秘的表情挣扎了下,猛地甩开卓尔衡的手,无情地转身离开。 卓尔衡站在原地,揽着空荡荡的怀抱,眼中的泪光时隐时现,嘴唇从颤抖慢慢变为平静,微红的眼眶闭了起来,再睁开眼,冷酷隐忍的男一又再度出现。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对着女二号的僵尸脸和下半身的牛仔裤。 “卓尔衡最厉害的就是,明明是个大制作的明星,你也知道大制作通常都是动作和武打多,他把握感情却非常好,尤其是瞬间的感情过渡,不仅平滑而且很真实,一般人做不到。” 单钢的话令艾沫回过神来,语塞了片刻,还是嘴硬:“那也不如你!你等着看下面!” 下面是场受虐戏,我看你不用替身怎么办! 艾沫的邪恶想法单钢当然不知道,他就看见男三号从窗户里窜进来,一缕烟吹过去,卓尔衡便开始脚步踉跄,等男三号出现在眼前,他一拳打过去,却被挡住,被一脚扫倒在地。 卓尔衡砸在地上的声音响得令人心悸,艾沫第一反应是撞车了,男三号似乎也吓了跳,怔了下才结结巴巴地开始念台词:“你……你也有今天!” 说完就一脚踢过去,只是这一脚软绵绵的,腿都是弯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假踢。 李导没有喊卡,卓尔衡倒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比了个停的手势,和男三讲起话来。艾沫悄悄凑过去,一听之下就愣住了。 “真的不行,我劲很大的,真踢卓哥你会受伤的。” “没事,踢吧。” “可是……” “踢肉厚的地方,不用担心。” 艾沫瞄了眼卓尔衡平静的脸,不声不响退回单钢身边。 “怎么样?有没有吓到?” 艾沫抽了抽眼角,没好气地道:“他只是装样子吧?没必要这么认真,借位就是了。” “如果是我假踢无所谓,因为我演得来,那个男三不行。”单钢笑眯眯地道,“他当然也不想被踢,又不是被虐狂,但是太假了,借位都没办法掩饰,只好真踢。” 艾沫闭了嘴,沉着脸看打板响起来,男三一脚结结实实踢在卓尔衡身上。男三似乎没有经验,踢了停、停了踢,犹犹豫豫NG了好几次这条才过。等李导喊过后,他敏锐地发现卓尔衡爬起来的姿势有些不对劲,心里第一反应是爽,爽完了又是五味陈杂。 妈的,我有什么好亏心的,明明是你要加戏的,活该!活该你被踢!活该! 一边喊着活该,艾沫一边鬼使神差地往化妆车走去,就连单钢在身后玩味的目光都没感觉。 化妆车里仍旧不够敞亮,艾沫犹犹豫豫地探出头去,看着卓尔衡正坐在沙发上,一个人。 助理呢?这种助理果断开掉啊! 在心里咕哝了一句,艾沫踌躇片刻,还是爬上了车,踮起脚尖看了看,发觉卓尔衡是闭着眼睛的,本来想掉头走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轻轻地喊:“卓先生?” 卓尔衡没有动静。 艾沫踮着脚尖慢慢地走过去,费尽力气不发出声响在沙发边蹲下来。卓尔衡的腿露在外面,满是触目惊心的淤青,他看得即心虚又担忧,刚才男三可不止踢了腿,这要是踢到别的地方,卓尔衡对李导一告状,他还有“前科”,那不是死定了? 正愁眉苦脸时,一斜眼,艾沫正好对上卓尔衡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 “操!你要吓死我啊!”艾沫惊魂未定地骂道,骂完了,却意识到不对劲。 卓尔衡就这么看着他,眼眶缓缓地染上了红色,水光盈盈,似乎蕴含着无限委屈。还不等艾沫做出反应,卓尔衡就把脸转了过去,从他的角度还能看见眨巴眨巴的睫毛,似乎在忍着不让泪掉下来。 艾沫顿时就懵了。 “你……这个,很疼啊?”艾沫抓了抓头发,“呃,我给你揉揉?还是冰敷好吧?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想丰富一下人物层次嘛,这也是你要的啊,不关我事。我、我都被剧组全体讨厌了,这还不是因为你,我都没说什么啊!你、你的演技很好啊,真的,我都不相信你能演来着!你……你到底要怎样啊?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啊,太难看了!别哭啊!我去喊你助理!”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卓尔衡还是没有动静,他一急之下就要出去喊人,才一起身就被一只手臂抓了回去。 卓尔衡转过头来,一脸平静地道:“原来你真的认为我演不来感情戏?” “……” 第一章:给我脱!(13) 艾沫眼角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硬生生表现出一付心平气和的表情,只是恶狠狠瞪了卓尔衡一眼,发泄内心的愤怒。 卓尔衡视而不见,慢吞吞坐起来,从冰箱里摸出冰袋敷在淤青处,艾沫看到不止是腿,连腰侧和手臂上都有淤青,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他看着卓尔衡的脸,突然起了好奇心:“你演哭戏时挺真的,是不是专门想着伤心的事?” “真哭和演戏的哭是不一样的。”卓尔衡看过来,沉默了几秒,眼眶红了,可是表情却是木的,看上去颇为诡异,“真伤心和哭不好看,鼻涕和口水上镜太难看了,演戏的时候其实是眼泪加上悲伤的表情。有时候真实和演戏看起来的真实是不一样的,镜头是会扭曲真实。” 艾沫惊奇地盯着那张英俊的脸,啧啧称奇。 “你能哭出眼泪来不?” 卓尔衡一眨眼睛,右眼一滴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庞滑落到下巴,而他却一付淡定的表情,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艾沫忍不住道:“我真想看看你真哭时是怎么样。” 卓尔衡怔了下,扬起嘴角:“那你就给我写一个需要真哭的角色,到时候你就会看到的。” 艾沫不屑地说:“我要真写起来,你根本演不了!” 卓尔衡歪着头:“随便写,只要你不是故意消遣我。” 艾沫顿时就心虚了:“我哪有。” 卓尔衡也不反驳,拿起剧本一本正经地看着,换了下腿,那冰袋就掉到了地上。他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剧本,看着……看着…… 艾沫一声不吭地把冰袋捡起来敷在卓尔衡的腿上,小声嘀咕:“这是你自找的,借位就是非要真踢……” 卓尔衡一手按到艾沫头顶:“在这圈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而且,你这些手段以为我没见识过?” 艾沫撇嘴:“我是瞎了眼才会杠上你,平常哪有人敢对你下套!” “我也有新人的时候。” 卓尔衡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把冰袋往艾沫脑袋上一放,出车去了,独留下他一人顶着冰袋发愣。 卓尔衡新人的时候?他想像了一下,就觉得各种违和。 冰袋很快化了水淌得他满脸都是,狼狈地爬起来,扯过剧本窝到沙发上,看着看着,剧中男一号似乎化作卓尔衡跳了出来,他每写一笔,感觉就像在写一个小卓尔衡。 「男一对着男二劈下一剑……」 他应该能劈很漂亮吧? 「男一微笑起来。」 不知道有没有真笑和假笑。 「男一蹲下来,偷偷打量女三号。」 靠,就凭女三那种便秘脸!? 艾沫越写越不顺,等他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卓尔衡的脸了,只不过一会儿是在笑,一会儿是在哭,无论是哪种表情都化作一张张面具,浮在卓尔衡的脸上。 烦燥地扔了笔,艾沫把剧本盖在脸上,放空脑袋,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正梦到他左拥右抱不亦乐乎的时候,脸上的剧本忽的被拿走,一个人大喊:“起来了!小艾!小艾!” 艾沫睁开眼,看见导演助理正怒视着他:“李导找你!” 胆颤心惊地跟着助理走,不一会儿,艾沫就见到了李导严肃的脸。 出了什么事!?我什么也没做啊! 他第一时间就看向“嫌犯”卓尔衡,卓尔衡和单钢聊得正欢,一眨眼也没往这边看,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怀疑等待李导发话。 “小艾啊。” 李导似乎已经完全忘了昨天的暴怒,演艺圈人都有翻脸失忆的特技,艾沫自然也是,低眉顺眼地道:“在呢,李导。” “嗯。”李导对艾沫的态度很满意,在他看来,没有点承受力出来混什么混,“你这本子啊,我觉得还是少了点爆点。” “爆点?”艾沫眨巴了下眼睛,“上次王总说可以说说卓先生和女三之间的事。” “女三不行。”李导立刻皱起眉头,“那丫头脸跟个死人一样,平时倒是挺欢实的,一到片里就死鱼了。” 要不怎么是名导呢?潜都潜了,还是坚持品质,高啊! 艾沫瞄了眼旁边捧着茶面无表情的女三,不得不佩服此女心理素质之高,被这么当面损居然还敢如此淡定。不过转眼一想,他又何尝不是,昨晚被那么骂,今天不还是要来捧狗腿吗? 想到此处,他对女三也不禁有些同病相怜起来,小声道:“这是王总决定的,公司也同意了。” 李导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坚持,倒是女三抛了个奇怪的眼神过来。 “这样吧,我们再拎一个爆点,你想想。” “我?”这是宣传的事啊,干嘛推给我,这句话当然是讲不出口的,艾沫眼神飘忽了会儿,落到卓尔衡背上,突然来了点子,“其实,现在许多女观众很喜欢看男人的……友情故事。” 想起卓尔衡说的李导讨厌GAY,艾沫拼死改了口,见李导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便颠倒黑白地把“男人间的友情”大大描述了一番,同时又强调这也是剧中本来的含义,并不破坏原来的剧本,还可以炒作两大主演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 “嗯,不错。”李导点了点头,“那你看剧本有什么可发挥的。” “不用改得多,就这里。”一讲到本行,艾沫立马开始口沫横飞,“就这段,把挤血改成吸血就行了。” “吸血?” “嗯,就改成伤在腹部,有毒,必须用嘴把毒吸出来。” 李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脸诡异的神色,呆了半天后,他突然扯开嗓子喊:“小卓小单,过来!” 两大男主演过来后,卓尔衡落在最后,不冷不热地瞄了眼艾沫。也许是心中有鬼,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眼神像警告,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每到此时,艾沫就特别想给自个儿的嘴装个拉链! 李导倒是很直爽,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俩个不是GAY吧?” 单钢和卓尔衡都是一愣,异口同声地道:“不是。”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艾沫听见后却不知为什么有种失落的感觉。 是的,他是个GAY,虽然从未出柜,甚至连最好的朋友都没讲过,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就是个“死基佬”。 这三个字令他不寒而栗。 大众以为娱乐圈对同性恋比较宽容,同性绯闻更是近年来经常爆炒的话题,可是他却知道那些出柜人背后所承担的压力。 他不想走这条艰难的路,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坚强到能够去承受这一切的人,也许爱情是件非常美好的事,可是一想到有可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死基佬”而无法回嘴,他就觉得通体冰凉。 所以,他默默地隐藏了一切,甚至连约炮都小心翼翼,如果不是因为选择的是幕后工作,他甚至会狠下心戒掉约炮。他渴望成为最有名的编剧,写出能够在二十年后仍然为人津津乐道的影片,这是他的梦想,为此,无论怎样做小人、捧狗腿,他都甘之如饴。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当然也会有着憧憬的对像,其中,排在最前面的毫无疑问自然就是单钢,这几天的近距离接触,如果不是卓尔衡,他早就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一想到卓尔衡,艾沫立马觉得印堂一阵剧痛——简直像泼了墨一样黑,这个家伙肯定天生和他八字不合! 只是,在听见卓尔衡不是GAY时,艾沫内心不禁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失落感——为什么你不是GAY!?你如果是GAY,我肯定在影片上映时爆你的八卦照帮你恶炒,不用感谢我,真的! 艾沫内心情绪翻滚时,李导倒是松了口气,把想法大略讲了下后道:“这个我觉得可以用,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你们公司那儿我会去说。” 卓尔衡和单钢同属业界最大的公司Star,实力超凡,对艺人十分苛刻,完全把艺人当作商品来看待。既然是商品,自然连吃饭走路甚至连上厕所都要按照标准来,根本不可能有隐私这种东西,炒作同性绯闻这件事也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散布出去的,那是小报记者的手段,作为一个导演,当然要按程序来。李导叫卓尔衡和单钢来也是先征求一下演员的意见,虽然公司直接施压演员可能会同意,但怎么说俩人也是圈内一哥二哥,产生一些没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见俩人都点头同意了,李导便把剧本往艾沫肩膀上一拍,喊:“小艾,给你卓哥、单哥讲讲戏!” 艾沫抹着剧本,看着同时转过脸来的俩人,顿时后背冷汗就冒出来了。 一咬牙,艾沫硬着头皮把整件事情经过向俩个大牌解释了一遍,着重强调这件事不是他“自找”的,而是“被迫”的,拼命把自己描述成一朵无辜的白莲花,还是刚出水的那种。 卓尔衡和单钢听完,脸色十分精彩,精彩得艾沫都不忍去看。不过,大牌就是大牌,面对这种时刻仍旧异常淡定。 单钢看了看剧本,看了看天,道:“要不,借位吧?” 卓尔衡倒没有急着下结论,慢悠悠地问艾沫:“你打算把伤口设定在哪里?” 艾沫低下了头:“腹部。” “哪里?” “……肾。”艾沫给了个精确的定位。 俩大牌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模拟了下,卓尔衡淡淡地道:“借位的话,你想想从我背面机位看起来得是什么样?” 卓尔衡这么一说,艾沫也不禁想像了下:单钢背靠坐在树下,卓尔衡趴在他身上,低头伏在他的腹部,不时低头吮吸…… 我操,这不就是口口口口……咬吗?这种好事要做也是我来做啊!! 第一章:给我脱!(14) 艾沫第一反应就是这场戏不管是排演还是正式他一定要到场,并且以强烈的意志力在心中把卓尔衡替换成自己。 单钢丝毫没有感觉到艾沫的猥琐气息,径自与卓尔衡讨论着:“你也可以不用背后机位嘛。” “所以我说不借位。” 单钢考虑了下:“要不,我贴块猪皮?” 卓尔衡挑起眉:“你是GAY?” 单钢笑:“不是啊。” “那你这么紧张你的肚子干什么?” “我是怕你的粉丝把我的肚皮撕了。” “彼此彼此。” 单钢笑得不行:“我弄点蜂蜜涂上去怎么样?” “要不要我嘴里给你含块香玉啊?” “不用,你漱漱口就行了。” “我和你拍吻戏都不会漱口。” “行啊,你赶紧接一部同性题材,我保证抢着演你的恋人。” “我们不搭。” “靠,我还不搭,你要怎样啊?” “至少也得比我高。” “看不出来你有一颗少女心……” 俩人边说边走,渐离渐远,艾沫却早在原地石化了。 演员,都是这么没节操么?也是,如果有节操还怎么演,可是……可是,单老师啊,你怎么能这样?当着我的面,和我的死对头打情骂俏! 艾沫的玻璃心碎了,扶着杂物一步步蹭回了化妆车,关上门发了会儿呆,突然把剧本一扔,揪起沙发上的软垫拳打脚踢,仿佛软垫就是卓尔衡的脸。 “我干什么要提这种建议啊!我真是要死啊!谁来打死我,我的心碎有谁能懂!?再红的大手也写不出老子的后悔啊!” 他像只被猫逮着的壁虎般在化妆车里上蹿下跳,还不等他吼个尽兴,化妆车的门猛然被打开,张姐尖利的声音响彻片场:“你要死啊!?敢弄乱一个地方我就把你皮剥下来!” “……” 艾沫轻手轻脚地把沙发垫放回原处,默默坐回原位开始改剧本。 剧本一直过了三天才在李导的不停催促下改好,这是艾沫改得最不情不愿的一次,他发自内心地希望那天没有说过那些话,真心希望一觉醒来时光倒转,如果有这机会,他绝对不会再说那种混话了! 能潜规则单钢的只有他艾沫——等他成长为大佬后! 一想到能潜规则单钢,艾沫全身的雄性激素就如同长江般滔滔不绝,奔腾不休,直扑向卫生纸的怀抱,他在昏暗的化妆车和简陋的小宾馆中一边哭一边打“哔——”一边写下卓尔衡“非礼”单钢的那一幕,心都碎成一片片了。 把剧本呈给李导后,李导表示非常满意,又过了四天,剧组移师另一个场景,心碎未恢复的艾沫在分配房间时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 “你们剧组订的房间不够,只剩您一人了,要不添钱给您单独开个双人间,要么只有大通铺了。” 大通铺?这是什么年代了还有大通铺!? 艾沫据理力争的后果就是前台小妹冷冰冰的回复:“大明星来也是一样。” 事情证明,大明星是不一样的。 艾沫垂头丧气地刚准备掏钱,前台小妹突然容光焕发地挺直胸膛:“卓先生,您要几人间?” 艾沫怒:“为什么他想要几人间就有几人间?” 小妹和卓尔衡一起以怪异的眼神望着他,小妹翻了个白眼:“请问您是哪位啊?” 我……不要说现在,就算是以后他混出名了,前台小妹恐怕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艾沫抽了抽嘴角,眼看着卓尔衡领了钥匙走人,他便默默地跟上,当俩人同时站定在一扇门前时,卓尔衡终于转过脸来:“你干嘛?” “作为并肩奋斗的伙伴,难道这时候你不该伸出援助之手吗?” “我们还谈不上伙伴吧?”卓尔衡停了停,又补充道,“而且,我已经过了奋斗期了。” “作为一个主角,在你身边角色出现麻烦时,你怎么能不帮忙?” “这要看我演的是什么角色。”卓尔衡把钥匙插在锁眼里,手却不动,就这么站在走廊上和艾沫废话,颇有几分兴致勃勃的态度。 艾沫毫不犹豫地拍起马屁:“你演的是好人,众人瞩目的大明星,对人亲切,为人沉稳,口碑极好!” “这些不足以让我帮你。” “你要怎样?”艾沫摆出一付严肃的面容,“我可不会告诉你什么秘密。” “我要你的秘密能干什么?” 那个能字大大地刺伤了艾沫,他张了张嘴,还是做不到转身闪人。这旅馆一个标间居然要600,长住也不给打折,如果一直住下去,剧还没拍完他就要破产了。住通铺绝不行,他可不想半夜醒来看见睡在身边的男人而长夜难耐! 卓尔衡见艾沫脸色越变越戾气,不紧不慢地道:“别威胁我,想想前面碰的壁。” “要不,我补贴你钱?”艾沫软下来了,“标间太贵了,我不想住大通铺。” “为什么?因为你是GAY?” 艾沫抖了下,抬起头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 那一瞬间,艾沫有种被人扒光了塞进笼子里放到太阳下晒的恐惧,卓尔衡却丝毫没有放过他,步步紧逼:“你是不是要否定?” “我……”艾沫张口结舌,片刻后又回过神来,“否定什么啊?我是不是GAY关你屁事?” 卓尔衡笑起来:“我如果说,你承认我就免费给你住呢?” 艾沫没有犹豫,直接转头就走,再怎么样出柜也和房费比不了,标间长期住不了,他可以先住着,明天再换到附近便宜的旅馆。可是在卓尔衡面前出柜,他就等于送了个把柄,虽然这把柄有些薄弱,但他很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更何况还是受制于最讨厌的卓大明星! 走了没几步,后面传来了声音:“喂。” 他停下脚步,转头:“干嘛?” “来吧,你已经承认自己是GAY了。”卓尔衡一脸淡定,“如果不是GAY,你这么干脆地跑什么?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GAY贪便宜才是一般人啊。” “……” 艾沫一直到进了房间都在揪头发——为什么!卓尔衡肯定上辈子是狗,这辈子才会这么有狗仔潜质! 第一章:给我脱!(15) 只不过,进了房间,他立马又叫了起来:“为什么是一张床!?” 卓尔衡瞄了眼:“挺大的。” “你……你不怕啊?” “我怕什么?”卓尔衡解下衬衫,露出一身紧致的肌肉,“怕你吗?” 这语气实在太过平静,平静得让艾沫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蔑视他。几分钟后,他明白了过来,举起拳头向着进了洗手间的卓尔衡挥了挥,一脸凶恶,不发声的——门关起来了,要是出声不就被发现了? 他学乖了,真的,卓尔衡就是他天生的克星,自从碰上后他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事。所以,他不如乖乖的写完剧本,跟着剧组,领了钱闪人,他摸出记灵感的笔记本,郑重地写下“以后再跟剧组就永远也约不到帅哥!” “你还说你不是GAY?” 卓尔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艾沫条件反射地把笔记本往怀里一揣,一抬头……鼻血下来了。 卓尔衡只在腰间围了块浴巾,黑发湿漉漉的,还有水迹流淌在蜜色饱满的肌肉上。那小山包似的二头肌、烘烤后切片面包般的胸肌、八块漂亮的腹肌……八块啊,是八块!!这家伙到底怎么练出来的!? 艾沫看得口水横流,卓尔衡一边擦头发一边皱起了眉头:这人不会半夜干点什么吧? 他倒是不怕传绯闻,这种小虾米,故意借他上位,只能说活得不耐烦了,可是如果今天他俩同睡一间,明早艾沫鼻青脸肿的出现在片场,他会被经纪人念死,林哥绝对会发动强大的精神攻击,令他精疲力竭。 而且,这家伙也太沉不住气了吧?就这点本事还混娱乐圈?怪不得十年都出不了头。 卓尔衡知道这些并不是偶然,他在接这部片子前就把整个剧组里需要了解的人通通查了个遍,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娱乐方式”。 他对“狗仔”这种职业有个莫名的爱好,当初与林哥初见时被问到为什么要入娱乐圈时,他就老神在在地回答:“因为可以看到好多大明星上厕所的样子。” “……” 林哥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卓啊,以后在人前一定不要把心里想的讲出来,记住了吗?” 如果艾沫了解卓尔衡这番心理活动的话,肯定会跳起来指着他的俊脸大叫:“你是‘哆达达达啊罗罗罗梭梭’吧!” 卓尔衡会拒不承认,因为连林哥都不知道这件事,要是被挖出来,传了出去,他绝对会被拎着耳朵痛责数天,这可是比骂人还痛苦的责罚。这样一来,艾沫就会抓住他的把柄——至少是自认抓住,俩人间的关系恐怕会有一个质的颠倒。 不过,艾沫这会儿冲进了洗手间,正拼命扯着卷纸塞鼻孔,并没有发现卓尔衡异样的表情。 艾沫冲完了鼻血,稳定了心情,对着旅馆从未见过的干净镜子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今晚,会发生什么? 也不怪他胡思乱想,一个GAY和一个男人睡一张床,如果完全没有别的想法那就是可以成佛了! 顺便插一句,卓尔衡完全没有别的想法,不过,艾沫有! 他看着镜中一付雄性激素紊乱表情的自己,开始展现丰富的联想。 作为一个编剧,本质上还是想像比较丰富的,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先挖一个吸引眼球的冲突,再顺着这冲突发展情节。 比如,UFO降临地球了! 如果是言情剧,外星人被一个善良的姑娘救了。 如果是科幻剧,外星人开始攻打地球。 如果是搞笑剧,外星人长得跟搞笑艺人似的,千万搞笑艺人驾临地球。 如果是家庭伦理剧,外星人来寻找他一百年前不幸在地球上被一个女人XXOO后生下的孩子的孙子,这个孙子又不幸爱上了外星人现在的老婆。 如果是悬疑惊悚剧,外星飞船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妙鲜包和一只黑猫。 总之,就是这么个模式。 艾沫想像了一下自己和卓尔衡同睡一床会是什么剧,想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是——仇杀悬念剧! 某GAY死了,尸体被塞在旅馆的床垫下,背上刺了三个字,“爱为何物”,嗯……四个字。警察迅速出击,圈定嫌疑人为娱乐圈大明星。大明星召开记者会,在记者会上发现了疑似某GAY的人影,他急匆匆地追了出去,却被一辆车撞了,不幸失忆,醒来后被某GAY救下,俩人在同居生活逐渐擦出火花…… 不对!!我靠,不对啊!这后半是怎么回事!?冷静,冷静,艾沫,再想想! 某GAY和大明星擦出了火花,在一夜激情后,嗯,这个可以让演员适当露肉,最好露三点……某GAY失踪了,大明星在追出去时又被撞了,来点新意,可以被火车撞嘛。他,又恢复记忆了!这时候某GAY重新出现,拿着大明星杀人的证据胁迫要求大明星帮他追求另一个男明星。 结局,就让大明星身败名裂,而某GAY和男明星双双隐退,在众人的祝福下渐行渐远吧!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艾沫顾不了那么多,他长长地出一口气,对于这番脑补带来的快乐十分欣慰,哼着小曲洗了澡,围上浴巾出来时不禁有些紧张,卓尔衡会以一付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呢?是紧张?还是羞涩?又或者是两眼放光? 他以一个诱人的姿势走出去,慢慢靠近房中那间大床,然后,他听见一阵呼噜声。 “……” 卓尔衡睡着了,还睡得很死,连艾沫在床上跳了几下都没醒。 第二天,艾沫带着严重的黑眼圈出现在片场,卓尔衡倒是神清气爽。 昨晚,“某GAY”几次试图惊醒“同床共枕”的大明星,过程十分惨烈,结局十分悲壮,艾沫从来没见过比卓尔衡睡姿更差的人! 一会儿翻身,一会儿蹬腿,入睡时是两人脑袋一顺边的,中途把他压醒时脑袋已经去了床脚,等他早上醒来一看,脑袋居然又回来了! 真是够了,不带睡觉还转圈的!艾沫连咆哮的劲都没了,只剩下口吐白沫的份儿。 二点半,当他意识到不可能惊醒卓尔衡后,总算是放下骚扰的心思,准备乖乖睡觉,没想到将睡未睡时,只觉得脖子一痛,他猛地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腿! 按理说,一个GAY被一个身材健美、长相英俊的男人压在身下,必须立刻“竖旗敬礼”,同时散发出浓浓的春意才不叫失礼,可是昨晚艾沫却像条离了水的鱼般扑腾跳跃了许久,挪动着屁股好不容易才赶在窒息之前从卓尔衡的腿下挣扎出来。 在这之后,艾沫尽管蜷成一团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到卓尔衡一边转着大风车一边哈哈笑着向他追过来,他拼命逃跑,逃着逃着就醒了,惊出一身冷汗。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了眼睡姿居然和昨晚入睡时一模一样的卓尔衡,恨恨地在心中唾弃了一句,往洗手间去了。 第一章:给我脱!(16) 艾沫已经不想再说任何话了,不想见卓尔衡,也不想见任何人,他现在只需要休息。不过,他知道那段吸毒戏就是在这个片场拍的,也不知道哪天拍什么,为免错过,他只好强打起精神拖着疲惫的脚步去片场。 片场仍旧闹哄哄的,今天艾沫什么闹腾的精神也没有了,有气无力地坐在旁边,两眼无神,再加一缕口水就演活了痴呆儿。 远远的单钢见了,奇怪地问卓尔衡道:“他怎么了?” 卓尔衡瞄了眼,反问:“你问我干什么?” “你不是和他住同一间吗?” 卓尔衡一怔:“你怎么知道的?我昨晚进房就没出来。” 单钢笑得十分暧昧:“这种事又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除非……” “除非某人想兼职狗仔。”卓尔衡说完这句,默默地回味了下,颇有几分遗憾的感觉。他正回想着单钢有什么八卦时,眼角瞥见一人匆匆出现,顿时就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艾沫的“沉思”被一个拍在肩上的手打断了,他以为又是李导召唤,连忙转头,却看见一张陌生而和蔼的脸:“是艾先生吗?” “啊……” “你好。”来人伸出手,非常诚恳地道,“我是卓尔衡的经纪人小林。” 艾沫一个激零,从柑桔箱上跳了起来,激动地道:“你就是林哥!?久闻不如一见啊!” 你到底是怎么忍受卓尔衡那个混蛋的?亲人啊,你太不容易了! 林哥显然误会了艾沫的态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道:“卓尔衡给你添麻烦了,我听说他昨晚和你一个房间?真是抱歉,他睡相不太好。” 亲人啊!苍天啊!再世包拯啊!我的痛苦谁人能懂?唯林哥也! 那一瞬间,艾沫差点泪如雨下了! 林哥又说了不少安慰的话,艾沫差点就要顶礼膜拜了,这些天来被摧残得身心疲惫,如今突然听见这关怀备至的话,真是暖到他心里去了。 卓尔衡远远地冷眼旁观,等林哥过来后,俩人面面相觑地沉默了很久,他才轻声道:“他没做什么。” “我知道。”林哥仍旧笑眯眯地,“不过你还是不要和他太接近的好,他是个GAY。” 如果艾沫知道他苦心隐瞒的秘密轻易就被看破,而且还是个前一秒对他嘘寒问暖的人,真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我知道。”卓尔衡淡淡地道。 林哥斜了手下艺人一眼:“知道你还和他住一间房,不怕他借你上位?” “所以你今天就赶来了?”卓尔衡扫了眼片场,“这里面有谁又是你的眼线?” “我还没这么无聊。”林哥在身上一阵掏摸,摸出包烟来,“只不过刚从旅馆过来,听服务员在八卦。” 言下之意,这种事要是想曝,实在是太容易了。 卓尔衡叹了口气,看着林哥叼着烟手忙脚乱地找打火机,轻声道:“魏哥最不喜欢你抽烟。” 林哥的动作一滞,带着几分遗憾把烟拿下来,看了看,又舍不得,干脆顺手塞进卓尔衡嘴里,露出威胁的表情道:“不许告诉老魏啊。” 卓尔衡笑了笑,对助理招了招手要来打火机,边点边说:“看在这根中华的份上我也不会随便乱说话。” “知道就好。” 林哥斜了卓尔衡一眼,别人看不到,可是卓尔衡却能感觉到片刻的风情万种,一瞬间也不禁有些感慨——美人迟暮啊。 他很快掐灭了那点伤春悲秋,对着艾沫方向一抬下巴:“那个家伙挺有意思。” “哦?”林哥又回头仔细打量了片刻艾沫,“不要告诉我你想捧他,赔本生意。” “不是,他是个编剧。” 艾沫要是听见这句话,又要泪奔了——妈的原来刚才林哥和他罗嗦了半天都不知道他是谁! “哦?”这次林哥又仔细打量了会儿艾沫,“他居然没有想睡你?太奇怪了。” “林哥。”卓尔衡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从来只有让别人头疼的他在林哥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你说的好像我一付招睡的样子。” “你是啊。”林哥毫不留情地道,“尤其这人还是个GAY。” 卓尔衡干脆直接说出了正题:“他写的剧本不错。” “本子我看过,也没多好。”林哥摇了摇头,接着又以狐疑地目光望向卓尔衡,“你不是想睡他吧?你什么时候变GAY了?” 忽略了林哥的话,卓尔衡努力说着正题:“我逼他重写了一遍,还可以。” 林哥半信半疑地接过本子看了会儿,又皱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慢吞吞地道:“你想干嘛?” “我该是换戏路的时候了。” 林哥想了片刻,叹了口气:“你说是就是吧,怎么,你想让他给你写个本子?” “嗯。” “干嘛他?好编剧多得是。就算他写了,导演投资这些又不是凭空掉下来的。” “我会出资。” 林哥这下真是惊讶了,一双桃花眼瞪得滚圆:“你真要捧他啊?” “不是,我只是捧我自己。”卓尔衡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道,“我不能永远演英雄。” 林哥转头望了眼又恢复痴呆状的艾沫,摇头道:“那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愿意永远当编剧的人。” “有野心是好事。”卓尔衡道,“而且,我有种直觉,他会旺我。” 林哥闻言转过头,没好气地道:“你又算命了?你说你个男人,又喜欢算命又喜欢八卦,你怎么不去变性?” “林哥,性别歧视是不好的。”卓尔衡慢悠悠地道,“我还算到你是跑出来躲魏哥的。” 林哥嘴角一抽,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也要先把这部戏拍完。”停了停,又补充道,“老魏要是打电话来,你就说没看见我。” 卓尔衡笑笑,工作人员又扯开嗓子喊条了,他暂停了话题,做起了准备。片场边上的艾沫也是一激零,因为他听见打板喊的条数了——这不正是那条吸毒血吗? 艾沫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蹦三尺高,很快在人群中搜寻到单钢的身影。 第一章:给我脱!(17) 啊,你是如此英伟!正直!纯洁!我却把你往火坑里推!单老师,我对不起你!来世让我做你的老公,对你递出那张薄薄的金色卡片,说出那三个深情意切的字,“随便刷”! 单钢准备准备着,总觉得有股不怀好意思的视线盯在背上,阴魂不散。他皱起眉头四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小报记者,有些迷惑地对卓尔衡道:“你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了没?” “没有。”卓尔衡压下心中立刻蓬蓬燃烧的八卦圣火,一脸淡定地道,“怎么了?” “没,就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不舒服。” 卓尔衡心中的八卦圣火熄了,他默默地看向场边两眼水汪汪的艾沫,暗自摇了摇头:单钢啊单钢,你永远演不过我的原因就是你的八卦之魂不够啊! 虽然林哥再三强调演技和八卦之魂完全没有联系,但是关系到这件事,卓尔衡总是能找出一千一万个理由来强调两者之间的逻辑,最后,林哥也没精力去继续纠正了。 很快,演员到位,单钢倚在一颗树下,衣衫零落,满是伤痕,一付奄奄一息的模样。卓尔衡在旁边骑马上,就等打板一声响,便可以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 艾沫心情激动得不行,紧抿着唇,眼中一片无助神色,双拳紧紧握在胸前。工作人员路过时总是会奇怪地瞥上他一眼,有个好心的悄悄靠过来,小声道:“你要是急了就不用忍。” “啊?”艾沫一脸不解。 “你不是急着上厕所吗?唉,我跟你说,李导不会介意的……咦,你不是编剧吗?没必要这么忍着内急吧?” “去去去,谁内急了!”艾沫心里正不爽,自然没什么好口气,不耐烦地道。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狗咬吕洞宾!” “我是狗也懒得咬你!” “小样,你找打是不是?” 俩人声音越呛越高,冷不防李导的咆哮插了进来:“艾沫,还有那个谁,你们要吵给我滚出去吵!录音全是你们的声音!” 俩人一愣,回头一看,整个剧组都看着他们,顿时就尴尬得不行,不停地低头鞠躬。艾沫在抬头间隙瞄到卓尔衡高坐马上,一付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就心头火起。卓尔衡在他心中已经晋升为恶魔,而且是法力无边的那种,他就是那柔弱的小白花,被淹没在黑暗的河里。 打板一声响呀,马儿蹄声起。 艾沫刚回过神来,卓尔衡已经纵马跃入了场中,他挤不到镜头边,只有亲眼去看。卓尔衡的马术不错,走到单钢身边一拉缰绳,马儿恰到好处的一声嘶鸣,他便翻身下马,疾步蹲到单刚身边:“你没事吧?” 单钢勉力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得艾沫恨不得立刻和卓尔衡对换身体! “我……恐怕是撑不过……了……”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卓尔衡脸上露出几分疯狂,“你我说好要一较高下,你去了,让我去哪里找对手!” “天下之大,对……手自然……” “你先别说话!”卓尔衡匆匆一番检查,脸色剧变,“你中毒了!?” 啊啊啊啊,单老师你的肚子露了出来!好白啊!嗯,虽然没有肌肉,但我爱的果然还是你啊! 艾沫把歇斯底里的吼叫硬生生压在心底。 卓尔衡当然一无所知,脸上挣扎神色一恍而过,接着,他便做出了决定。 卓尔衡慢慢地、慢慢地伏下上半身,两手撑在单刚身侧,摇臂镜头转到侧面,就见卓尔衡的嘴唇贴到做出来的伤口上吮吸,之后又吐出嘴里事先放好的血糖浆,而单刚则是面露痛苦之色,用手抵着他的脑袋又无力推开。 主镜头是侧面的,可是艾沫的“主镜头”是在背面啊,在他看来,单刚就像是被卓尔衡在“咬”而又无力拒绝,脸上满是痛苦与愉悦交织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谁来杀了我吧!我为什么要写成那样!我的脑袋被福尔马林泡过吧! 李导终于喊了卡,卓尔衡和单刚同时恢复了正常表情,说笑着站了起来。俩人一起往场边走,还交换着刚才那场戏的心得,全然没有注意到艾沫疯狂的眼神。 我为什么要写这场戏呢? 当单钢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时,艾沫条件反射地一抓,大声喊道:“单老师,我喜欢你!” 这声喊得并不大,噪杂的声音压过了他的喊声,饶是如此,周围也有不少人听到了。 单钢先是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拉起艾沫的手摇了摇,道:“艾先生你喜欢我演的我就放心了,谢谢!” 艾沫也清醒了过来,干笑几声,迅速打上了圆场:“是啊,你演得实在太好了!” 俩人嘻嘻哈哈说了几句,等周围人散了,艾沫才察觉一背后的冷汗。他还没吁出那口气,就见卓尔衡慢悠悠地在眼前路过,一句几不可察的声音飘进耳中:“原来你真的喜欢单钢啊。” “……” 实际上,就连艾沫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喜欢”。 原本他一直觉得这是崇拜,三十多岁人了,又不年轻,哪有以前那股追星的冲动劲儿。能够见到偶像当然好,可是见不到也不至于要死要活的。 可是,就在刚才,他脑中不断涌出冲上去掐死卓尔衡的冲动,在这冲动的不断推动下,他……再度失态了! 我有那么喜欢单钢吗?我是真的,“喜欢”单钢吗? 艾沫抱着这恐惧的念头躲进了化妆车。喜欢没有错,可是喜欢一个明星绝对是不理智的行为,圈外的倒还好,接触有限,可是像他这样幕后人员,喜欢上一个明星八成就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人单钢不是GAY啊! 艾沫烦恼了一下午,原先还是趴在桌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等张姐把他叫醒,太阳已经落山了。他擦了擦口水爬起来,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突然发现趴的这张桌子变高了。 “张姐,换桌子了?” 张姐打量了下道:“小卓换的吧,年轻人就是喜欢乱换东西。” 艾沫怔了下,看着那高低合适的桌子,不由伸手在平滑的桌面上摸了摸。原先化妆车里的桌子和沙发高矮同齐,他改剧本时就得低头弯腰,时间一长就头晕眼花,脑袋充血,这么一换,倒是舒服多了。 不过,卓尔衡换的? “切……”不屑地哼了声,艾沫强行忽略了卓尔衡的好意,“假慈悲!” 第一章:给我脱!(18) 等晚上回到宾馆时,卓尔衡就见到一付“你别想麻痹我”的表情。 “你干嘛?” 艾沫一抬下巴:“什么我干嘛?” “你那眼神就像我好像拿着枪准备射你一样。” “只有大屌可以射我!” “……” 看着卓尔衡露出吃瘪的表情,艾沫忍不住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唉哟喂,我终于有能治住你的时候了!你和我住一起,怕不怕啊?我告诉你啊,晚上你最好留个心眼,不然你后面的贞操我可就不客气了!” 卓尔衡沉默了好久,才道:“你觉得,你能治得住我?” 艾沫的笑容僵了,又死命硬撑:“至少我不怕和男人睡一起!” “我昨晚不就和你睡一起?” “……”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 “对了,要不要我帮你给单钢递情书什么的?” “……” “你觉得单钢会接受你的表白吗?” “……” 四连击,艾沫几乎尸骨无存,黑着脸缩进了洗手间,裤子还没来得及脱,门又被推开了,他手忙脚乱地提起裤子,愤怒地大吼:“你能不能不要在我上厕所时进来?” “你不是GAY吗?” 艾沫快要晕倒了:“这两者间有关系吗?” “有啊。”卓尔衡顿了顿,想起林哥的耳提面命,把话题拉回正轨,“我想和你谈谈新本的合作。” “新本?”艾沫一怔,满面怀疑,“你又在搞什么诡计?” “我投资。”卓尔衡就是有本事忽略别人的话,直捣正题,“你写本。” 艾沫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阴谋?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想要骗钱?这是他的第二反应。 无论如何,艾沫也不会相信卓尔衡是正正经经地要出资拍他的剧。 “为什么要找我写本?” “因为你没名气又能写好。”卓尔衡停顿了下,“在一定的压力下。” “……” 艾沫对于那个“一定压力”身有体会,他龇了龇牙,努力平静地问:“你要什么剧?” “适合我的剧。” “嗯?”艾沫一头雾水,条件反射地回答,“你适合去演狗仔队。” “是吗?你也这样认为?”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卓尔衡一时冲动之下多年涵养毁于一旦,喜形于色地问,不过,他比艾沫强就强在,艾沫放了就收不回来,他放了还是收得回来的,“你和那些小报记者倒是观点一致。” 艾沫丝毫没察觉出卓尔衡的掩饰,只当这是一次常规性嘲讽,恨恨地反击:“总之,要我帮你写剧,我宁愿改行!” 卓尔衡沉默了片刻,问:“我没得罪你吧?” “……” 你怎么有脸问出这句话的!? 艾沫很想仰天长喷三尺血,指着卓尔衡的鼻子大骂一通,再甩手走人,不过最终,他握着拳头,硬生生忍了下来:“你的要求太高,我就是糊个口,不想那么累。” 说完,不等卓尔衡接口就起身走人,走到门口,刚关了灯,背后传来悠闲的声音:“我觉得你不是。” “嗯?” “你不是那种靠写剧本糊口的人。”昏暗的洗手间,卓尔衡的眼睛闪亮得好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你有野心,也有毅力,为什么不发挥这些长处?我们可以一起改变这个世界,我们是最合适。”他伸出了手,做出邀请的姿态,“你愿意跟我来吗?” 艾沫望着卓尔衡,冷冷地道:“《地狱火车站》第三幕第七场男主角对男配角说的话。” 卓尔衡慢慢展开嘴角,无声发笑,眼里却全是悲伤:“你以为我会放弃?不,我的一生都是为此而生,无论是高山还是大海,都不能阻挡我的脚步!终有一天,你会在成功的码头和我重逢,到那时,你还会拒绝我吗?” 艾沫沉默片刻,轻声说:“《白船帆》第一幕第一场,女主角对拒绝她的男主角说的话。” “你还不相信我吗?”卓尔衡的声音变得温柔,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疯狂,“我是不会放手的,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直到结局的到来。” 艾沫挺起了胸膛:“《怒海杀涛》第七幕第三场,男主角对爱人所说的话。” 卓尔衡站了起来,昏暗的洗手间里,一束走廊的温暖灯光从小小的气窗透了进来,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这只是一个简陋小旅馆的洗手间,可是艾沫有那么一瞬间,却以为自己身处豪华壮阔的大剧院,台上的男主角收放自如的表演令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够不够完美?” 完美!你完美到爆了,我操!你简直是他妈的完美得令人受不了! 这句话在艾沫的喉间拼命弹跳,想要冲出来,他几乎就要这么喊出来了,却还是咽了回去。他站在门口,却眷恋得没法离开,这里是他的天堂,他好想、好想看卓尔衡演他写的本!他会倾尽心血写一出剧,看着笔下的角色在卓尔衡身上活过来! “你仍然拒绝为我写剧?”卓尔衡慢慢地说,“先不要回答,就以《天生为将》杀青为期限,好好考虑吧。” 艾沫沉默了,他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他的灵魂、大脑、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每一个声音都在叫嚣着:接受!接受啊!就连他抓着门框的手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卓尔衡留下的诱惑太大,可是艾沫心里的防备如此深沉,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卓尔衡找他拍剧,这个坎他怎么也跨不过去。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天饼,还是毫无睡意,艾沫干脆爬起来,努力摇晃着脚冲枕头的卓尔衡,大约摇晃了五分钟,睡着的人仍旧睡得深沉,醒的人已经快要暴怒。 你这不是睡觉,你这是昏迷吧! 他恨恨地把卓尔衡用力一推,像是滚毯子般,滚着滚着,终于到了床边。 此时,艾沫蓦然发现卓尔衡已经濒临床边,只需要轻轻一推,就会坠落床下。无可抑制地冲动促使他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卓尔衡的脸——嗯,睡得香极了。 很好很好,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这一天,我蹬! 艾沫一脚踹到卓尔衡后腰,纹丝不动。 “……?” 我踹!我踹!我……操!我就不信了! 第一章:给我脱!(19) 艾沫一边在心中怒吼,一边使出全身力气推着卓尔衡沉重的身躯,冷不防身体一空,他的惊叫还没出口,整个人就往前一趴,从床沿滚了下去,并且重重地压在卓尔衡身上。 俩人面对着面,鼻子对着鼻子,这么大动静,卓尔衡当然醒了,正以沉沉的黑眸盯着凝固状的艾沫。 心中四倍速马达狂奔,艾沫突然淫笑一声:“怎么样?你还敢跟我睡吗?我告诉你,我……唔!” 后面的话被卓尔衡的吻全压回了肚子,这个吻霸道又强力,艾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刚要挣扎,卓尔衡又突然把他一放,带着迷糊的口气说:“演员屏幕全裸都不算什么,你这算个屁……” 一边说,他一边就这么爬回了床上,独留下已经石化成渣渣状的艾沫坐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卓尔衡再度沉入“昏迷”中,百叫不醒。 杯具的是,可怜的艾沫有反应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在有卓尔衡的房间里自慰,只好忍气吞声地缩回床上,好不容易等生理反应平复,沉入梦乡中,他做了一夜有关卓尔衡的春梦,不是单钢被卓尔衡“欺负”时被他撞见,就是卓尔衡把他绑起来SM,血腥重口都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 比起做有关卓尔衡的春梦更杯具的,这个梦还打了码! 有动物型打码、马赛克型打码、涂白形打码,最可恨的就是——对话框码!!最后,艾沫再也忍无可忍,冲上去把码一把扯下来,后面居然是一片星光灿烂的宇宙…… 艾沫被吓醒的了,他坐在床上,带着一头稻草窝发型。卓尔衡早走了,他摸了摸脸,梦中漫天飞舞的马赛克似乎还历历在目,令他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这是得了卓尔衡病吧? 艾沫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发觉镜子里的脸已经不是黑眼圈或者印堂发黑这么简单了,是整张脸都往非洲兄弟的范儿整。他把脑袋在水龙头下冲了会儿,等完全清醒了,才慢吞吞地爬回客房,一屁股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是要接受呢还是要接受还是要接受呢…… 艾沫意识不清地飘进片场,脑中还不断回荡着那句“要接受呢”,纷纷杂杂的。片场无人关注编剧大人驾临,人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插手的余地也没有李导传唤,如释重负地就爬进了化妆车。 说也奇怪,这化妆车里面设备齐全,可是至今为止他只见卓尔衡用过,其他人根本就没来过,哦,不,单钢来过。 想到单钢,他的脑中不自觉开始播放当年那部土到渣的偶像剧,以往一想起来就觉得灿烂辉煌得不忍直视的场面,在昨晚洗手间小剧场的映衬下被比得惨不忍睹,就像是柔光镜被取下,恢复了本来沆沆洼洼的面目,令他在发怔之余,也难以抑制地心情复杂。 青春啊,奶奶个熊的青春啊,被卓尔衡一个厕所演出就打败了,真是不甘心。 艾沫意识到,他不能再扒着过去的日子过活了,要是想把艾沫娱乐帝国一点一滴地建起来,他需要各种各样人的支持,包括卓尔衡这种克星,哪怕与卓尔衡短短相处这段时间就把他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并且以后会继续把他往死整,他也必须接受这份“馈赠”。 含着毒,甜蜜无比,会上瘾的“馈赠”。 他转过身,从化妆间的窗户里望出去,场中卓尔衡正在与女主角对戏,俩人的声音听不见,只有动作。他看着看着,便发觉眼前的卓尔衡消失了,女主角还是女主角,但卓尔衡已经成了剧中的男一号。 那是他所写出来的男一号,一个自认被朋友背叛,坚毅、果敢同时又不乏阴暗心理的男人。 艾沫承认,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是演员,但是,他同时也认为,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轻易屈服,比如他。 当卓尔衡进来整妆时,艾沫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看得张姐和小助理都满脸狐疑——这个编剧今天怎么这么正常!? 可怜艾沫还不知道自己在剧组中已经被归入变态里,等张姐和小助理都离开,他迅速跳到卓尔衡椅子旁,谄媚地笑:“卓哥,昨晚你的提议还算数吗?” “嗯。”卓尔衡很老实的点头,“期限是这部剧杀青为止。” “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说。” “为什么选我?”艾沫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说觉得我能写出好本,能写出好本的人很多,我又没名气。” “编剧一般来说名气不是最重要的,业绩和沈淀才是重要的。”卓尔衡沉思片刻,才慢慢开口讲道,“我看过你的剧,你一直在进步,从一开始的烂剧到迎合大众再到巧妙的迎合大众,我觉得这很好。而且,十年了,你还没有一部代表作。” 讲到这里,卓尔衡停顿了下,黑沉沉的眼眸看过来,一下子就把艾沫的视线吸住了:“你需要一个爆发,我也需要,而且,你的身价不高。” 呸,结果还不是因为我便宜!? 暗暗骂了一句,艾沫晃了晃脑袋,把被卓尔衡吸引的恍惚扔掉,说:“你看过我所有的剧?” 还有所有的八卦,卓尔衡默默地想,嘴上说:“想和你合作,自然要做些功课。”艾沫的虚荣心刚小小地得到一下满足,又听他补充,“不过,你的烂剧真是太瞎眼了……” “……都是陈年黑历史了好吗?能不提吗?”艾沫大怒,“我告诉你,等我红了,我第一个就潜你!” 话一出口,艾沫傻了,卓尔衡倒是很淡定,只是那淡定怎么看怎么像是懵的状态。 第一章:给我脱(完) 艾沫当然不是不害怕,潜规则里到底还有个潜字,大家心知肚明,绝不会说出来的东西。明晃晃的说出来就不叫潜规则了,那叫浮规则了。只是,这两天和卓尔衡“同床共枕”,不知不觉他就渐渐对这个大明星随便起来,逐渐把卓尔衡纳入了友谊范围内——当然,这经历了非常惨痛的过程。 比起这些,他更为震惊的是——被潜的第一顺位明明应该是单钢啊!怎么回事?为什么变成卓尔衡了?梦里看看真人GV,过过干瘾也就够了,他为什么要潜卓尔衡? 艾沫一语不发,卓尔衡也一语不发,只不过,他所想的绝对是艾沫想像不到的。 艾沫潜我……潜得动吗? 他的眼神扫过处于茫然状态的艾沫,把小编剧全身上下看了个遍,那腰、那腿、那胳膊,怎么看也不像能潜得动他的。 终生志愿是做狗仔的卓尔衡对于体力的锻炼十分热衷,在他看来,没有马拉松的耐力、百米冲刺的爆发力、执着的坚持力,怎么能做一个好狗仔!? 每一次,他看着那些追在车后气喘吁吁的狗仔们,都忍不住对林哥抱怨:“他们哪里有点专业狗仔的架势?太弱了!” “……” 林哥总是无奈地拍着卓尔衡的肩膀,安慰道:“专业狗仔都去做侦探了,要不,你修改一下自己的终生志愿?” “侦探太危险,也没意思,全是凶杀小三之类。” “狗仔不是找一样的东西吗?” “狗仔还有丑闻啊,比如性交易啊、喝醉酒裸奔之类的,还有那些老总在包厢里潜规则的样子。” “……” 林哥不止一次对老魏哭诉卓尔衡奇葩的终生志愿,他觉得卓尔衡总有天要砸掉他的饭碗,好不容易捧出这么个明星,他容易么他! 老魏听完后就会打电话给卓尔衡“谈心”,之后卓尔衡的工作量就会剧增,增到他再也无暇去想什么“终生志愿”,只想睡觉。 如今,居然有人想要潜他? 卓尔衡仔细考虑了下,就算他一动不动,艾沫要搬动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有意识的人更沈啊!要知道,床上运动之所以有“运动”两个字,可不是仅仅因为四个字比较押韵。 这么一圈想下来,卓尔衡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你要做一个合格的狗仔。” 艾沫脸上的茫然更深了,他说要潜卓尔衡,怎么换来一句“做一个合格的狗仔”?什么情况? 艾沫雾煞煞的表情提醒了卓尔衡,他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讲回正题:“总之,你接受我的条件了是不是?” “是。”在刚才说漏嘴的余威之下,艾沫心虚之极地点了头,“您打算什么时候开整啊?” “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写了。” “啊?”艾沫吃了一惊,“您前期拉投资宣传准备怎么个也得一年半载吧。” “我有办……”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卓尔衡接起来听着,等挂断后,他就像失忆一样说,“你做过真人秀吗?” “啊?”艾沫对于话题的突然转换十分不理解,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顺着说,“没有。” “有想过把真人秀和电视剧结合吗?” “没有。” “去想。” “……你以为你是谁?” “你未来的金主。” “……” 外面响起小助理的声音,卓尔衡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行头一边说:“赶紧想。”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下了车,一个场景拍完,再上车时发现艾沫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这张桌子是他换的,以前有几次上车来,发现艾沫佝偻着腰趴在桌上,像只大虾般,明明胳膊下已经撑着青紫一片,却全然不觉,只是盯着剧本上的字全神贯注。 这样的艾沫很美,就像是拉船的纤夫,在日头下赤裸着身体,被汗浸湿了皮肤,静止的动作却有种动态的美感。卓尔衡有时候会想像艾沫脑中是不是正有一场大战在进行,又或者是好友激烈的争吵。 所以,卓尔衡叫人把那张桌子换了,他一眼就看出了艾沫的身高,订的桌子不高不矮正正好,能让艾沫以一种“小学生的健康坐姿”写本。这次,他一进来,看见艾沫“健康的坐姿”,就像养的宠物不用教就会上厕所般欣慰不已。 “写好了?” “啊?”艾沫抬起头来,满脸茫然。 卓尔衡乘艾沫不注意一下子抽走了本子,不管艾沫大喊大叫地扑过来,依仗身高优势举着本子读:“那个对话框里的文字是个大大的‘呀呵’,正好遮在重点部位,我一把冲过去撕掉,就看见卓尔衡的……”读到这里,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语气才恢复正常,“老二喷出宇宙银河……这是什么?” 艾沫蜷缩在沙发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回答:“我做的梦。” “你的梦挺奇特。” 卓尔衡朗读时那股抑扬顿挫的优雅深深刺激了艾沫,他的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卓尔衡:“还不是你那天晚上闹的!” “你记这个干什么?”卓尔衡翻了翻本子,果然记载的都是荒诞不羁的梦,有些字迹潦草,看起来像是半夜爬起来随笔记下的,“亏你记得。” “找灵感。”艾沫没好气地道,“你懂个屁,外行人一边去。” 卓尔衡把本子扔回给艾沫,说:“外行人问问你真人秀想着怎么样了?” “你好意思问,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艾沫把本子小心收进包里,又重新拿出一个本子,“我又不是策划,干什么不找一个策划来?” “浪费钱。” “……你就像那种做游戏不请优化的人,最后做出来的游戏一定全是BUG。”艾沫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没有拒绝,反而认真地思索片刻道,“你想做哪方面的真人秀?” 就是这个表情,写本时的表情,卓尔衡细细观察着艾沫的脸,十分满意于对方的认真,他一边自己主动卸妆一边说:“你觉得呢?” “衣食住行,唱作优演,不过是这几样。”艾沫无意识地啃着笔,“真人秀必须有群众基础,不然的话就吸引不了人。” “演戏怎么样?” 第二章:给我写(1) 艾沫一愣:“为什么要演戏?” “我比较好参与,影响力也比较大,况且我的人脉在这个圈里最大。” “你的意思是这方面你比较好找投资是吗?”艾沫嗤之以鼻,随即又皱起眉头,“演戏不好做成真人秀,难不成让每个选手演一段吗?这不行,外行人看不明白。” “那就每人拍一段视频,相同的角色不同的演绎,然后评委打分?”卓尔衡把面膜敷上,说。 “不行,你以为观众有兴趣看同一个片段看上好多遍?”艾沫大翻白眼,“娱乐性你懂不懂啊?” “那你想。”卓尔衡也干脆,把难题一推,闭目养神起来。 这可苦了艾沫,虽然说这事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但他就是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脑补,一补就补得停不下来了。 “你刚才说的和电视剧结合是什么意思?” “真人秀和电视剧其实也差不多吧。”卓尔衡不敢大开口,声音含糊,听起来有点古怪,“不也是一集一集的吗?” 艾沫想呸卓尔衡一脸唾沫:“那能是一码事吗?”冷静一下,他又道,“你觉得怎样最能比较演技?” “同一个角色,不同的演绎。” “如果是同一个场景,角色自由发挥呢?” 卓尔衡一怔,问:“怎么说?” “就像命题考试。”艾沫慢慢组织着思绪,“比如,被车撞了,自由发挥,不限角色。可以是被撞了大富豪,民工、学生、流氓,自由演绎。” “这不行。”卓尔衡一口否定,“这已经包括了编剧能力,能够把一个场景演绎得最有张力不仅仅是演员的功力,还包括剧本。” “那就把演员和剧本捆绑起来。”艾沫眼睛一亮,“想演片吗?带上你家脚本一起来!” “你这是什么?” “宣传口号啊。” “……想太多。” “我靠,你要怎样啊?” “先把赛制做得吸引人再说。” 卓尔衡一声令下,艾沫接下来几天就开始没日没夜的脑补。他本人脑补得不亦乐乎,倒苦了唯一的知情人卓尔衡,因为是唯一能讨论的对像,他随时随地像是阴魂不散般粘着讲话。 “整个流程做成连续剧,从初赛到决赛,就是一部完整的连续剧。” “……” 卓尔衡正在刮胡子,被突然从洗手间外冒出一个大头来的艾沫吓得手一抖,脸上多了一条血迹,被张姐和李导同时埋怨。 “每个星期同一个命题,参加者可以自由发挥。” 卓尔衡从被拿掉的黄瓜洞看过去:“你就不能等我敷完脸?” 艾沫把黄瓜嚼嚼咽了下去。 “……” 卓尔衡无奈地爬起来:“我还是觉得不够吸引人。” “有人就吸引了。”艾沫一边从卓尔衡脸上拿黄瓜一边说,“你演个引子,比如,还是车祸,你就是开车人,撞人了就跑了,剩下就看参加者的了。” “也就是说,我得一星期七天和不同的人搭同一场戏?” “录个开头就是了。”艾沫嚼着开心,黄瓜沫四溅,“和你演我写的对手戏是最大的奖励,得往后放,前面就是参加者和他们的编剧自个儿琢磨。” “怎么淘汰?” “你、我还有别人是评委。观众可以投票猜演员的身份,演员不可以在演的过程中透露自己演的是什么身份,对,无名者,观众只能透过演员的表演来猜测角色。” “……还是不够吸引。” “每一期猜中者奖励100元超市券。” “最终猜中者奖励什么?” “你的签名照一张?” “……你能别吃我黄瓜了吗?” “不就一根黄瓜,你怎么这么小气!” “那你叫我用什么敷脸?” 一小时后,艾沫涂了满手的油,在卓尔衡脸上又推又挤,一边说着话:“故事的情节也必须有连续性,观众每周可以投票选出最无聊的剧情,嗯,就叫‘烂黄瓜’,最好的就叫,唔,‘红樱桃’吧。每周垫底的被淘汰,要不要再加个评委黑幕?”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第一周我们是命题表演,下一周剧情必须接上一周,不就变成参加者自我选择命题了?” “没事,我们可以从中作梗啊。” “上一周是车祸,结局每一个人演绎得不同,你怎么从中作梗?” “上一周车祸的主角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结果一觉醒来发现被绑在了黑屋里,自由发挥去吧!” “……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剧情能行吗?” “大家看的是真人秀又不是电视剧。” “可是两者必须结合。” “我这不是结合了吗?真人秀一周一集呢,我这都天天一集了,多靠拢现在的电视剧!” 卓尔衡沉默片刻,突然问:“你用的什么油给我按摩?” “精油啊。” “怎么有一股橄榄油味道?” “精油也有一种是橄榄嘛。” “……” 卓尔衡默默地享受完按摩,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满脸油光,长了三个大痘。 “……” 艾沫被李导和张姐骂了个半死,被罚去附近的超市买盆栽芦荟,他一边和老板讨价还价,一边运指如飞给卓尔衡发短信:「我想过了,每个参加者的片子不能长,每人十分钟,每天三个人,半小时。」 「人人都会想要在前面播出,越往后,可以用的剧情越少。」 「实力越强越往后摆,我们越想捧的越往前摆。」 艾沫急匆匆地赶回去,一边按照张姐的方法挤芦荟汁一边对化妆车里的卓尔衡唠叨:“每周的观众猜角色是全星期进行,但烂黄瓜投票只有最后一天,最后一场演完,只开放半小时。” “为什么这么短?” “怕水军和刷票。” “短就没水军和刷票了?” “时间短,刷的成果有限。” “半小时会不会挂掉服务器?” “放心,一开始没多少人来投票的。” “到后面人多了呢?” “人多服务器挂掉不是正常的吗?” “……” 第二章:给我写(2) 卓尔衡刚下戏,一身披挂还没有卸完,才进化妆车,就见艾沫手舞足蹈地道:“我们还可以每期请一个小演员来搭戏,指导演员,并且把拍摄花絮剪辑出来,这样就可以凑足一个小时了。那些小明星啦、过气明星啦,还有准备进军演员圈的,都可以来做尝试。” “你想得太远了吧?” “废话,这时候不想完整点,到时候手忙脚乱怎么办?唉呀,张姐别打我,饶命!” 真正做起来了,卓尔衡才发现艾沫是个多么要求完美的人,就连录制场地以及背景的问题都想好了,从头到尾,他一个人几乎包办了方方面面,并且一会儿冒一个点子出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卓尔衡突然有种花2折的价格买了全价产品的错觉——除了艾沫的紧迫盯人令他有些受不了外。 “你说我们嘉宾请谁好?” 卓尔衡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了看窗外,黑沉沉一片,艾沫骑在他身上,拎着他的衣领,两眼放光:“要不要请单钢?” “……” 卓尔衡动了动,试图把艾沫从身上赶下来:“你先下来再说。” 深更半夜居然能把他吵醒,要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天塌下也睡得着,可想而知艾沫的毅力有多强。 “不行。”艾沫顺口答道,拎着卓尔衡的领口上下摇晃,一脸激动,“你说请男嘉宾还是女嘉宾?电影的还是电视的?其实演戏这种事无国界吧,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欧美的,唉,不行,语言不行……要不,请导演吧?对,还有其他编剧,做成一个评审团。分古代、现代、还有科幻之类。也不好,我再想想……” 看着艾沫已经完全陷入沉思的表情,卓尔衡放弃了挣扎,摊在床上仰面朝天。越接触,他越发现,艾沫就像一台疯狂的炸弹,只要有一丝火星儿就能够引发无穷无尽的能量。 以前他所认识的艾沫,和现在这个艾沫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你现在想这些太早了。” “哪里早了?” “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一个意向,你都开始筛选嘉宾名单了?” “未雨绸缪。” “如果办不成呢?” 艾沫一怔:“你不想办了?” “圈里什么事都不是一定能作准的,再好的节目也有可能因为意外结束,不是我想办就一定能办成的。” 艾沫点了点头:“嗯,这很正常。” “那你想这么详细不是无用功吗?” 艾沫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一句:“不会。” 卓尔衡十分奇怪,追问道:“为什么你不觉得是无用功?” “要想往高处走,光有台阶是不够的。”艾沫顺口说道,“台阶下每一块看不到的砖都是你往上走的基础,只有踩上去的时候才会察觉那些砖有多重要。” 这是艾沫曾经写过剧本中的一句话,被演员删了,理由是太长,不顺口。当时年轻的他据理力争,结果依然是被删。久而久之,这句话就成了他心口的朱砂痣,时常在郁闷时拿出来鼓励自己。 此时这么一说,倒给了卓尔衡不小的震撼,倒不是说这话有多稀罕,他惊奇的是,这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奸角、猥琐家伙,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觉悟。 然而,仔细想想,便能看出端倪。 自从卓尔衡提出了真人秀的提议,艾沫没有向别人透露分毫,也没有要求什么待遇,而是直接甩手开始上。这段时间他每天几乎只睡三四个小时,侍候李导的改本要求之外的一切闲暇时间都用来写草案。卓尔衡睡了,他醒着,卓尔衡醒了,他还是醒着,两眼满是血丝,因为长期窝在室内苍白得就像鬼,却还是精神亢奋。 圈内人都有相同的经历,日夜颠倒,疯狂赶工的日子总是那么令人印象鲜明又敬而远之,卓尔衡本该感同身受的,可是他与艾沫走过的路不同,记忆自然也不同。不过,他确实对艾沫改观了——至少在职业精神上,他还是比较敬佩艾沫的。 “你想请单钢?” 艾沫身体一震,像是从迷梦中清醒过来,慢慢从卓尔衡身上爬起来,坐在床上发了几秒愣,突然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问:“你说单老师会来吗?” “冲你叫他单老师他就不会来。” “为什么?”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老师。”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难道会告诉你以前他在上学时长得太老总是被错认为老师,所以有心理阴影吗? 卓尔衡在心中默默吐槽,淡定地道:“总之,想追单钢,不关我事,你要敢把真人秀和单钢扯上关系搞砸了,你就别想再在这圈里混下去。” 艾沫表示不屑:“你有这么大能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卓尔衡避而不答,又躺了下去,“快睡,我困死了!” 他闭了一会儿眼,感觉床脚一会儿陷下去一会儿陷下去的,奇怪地爬起来一看,艾沫正对着窗户跪拜。他默默地看了会儿,道:“你压力大得精神失常了?” “呸!”艾沫喊,“我是这几天总是梦到和你一起的春梦,太可怕了,求上帝给我换个人。” 过了半晌,卓尔衡幽幽地道:“做我的春梦不好吗?我的身材很好呀。” 艾沫差点一头栽在床上,好不容易爬起来后,一脸镇定:“我喜欢的是单钢老……哥。” “其实,以前也有男人给单钢寄情节。”都是一个公司的,卓尔衡这种自封的“八卦天王”怎么可能不知道点事情,随口道。 艾沫两眼这次不仅是放光,是放绿光了:“单哥什么反应?” “他一边笑一边掏出打火机把情书烧了再把灰抹在经纪人办公室的墙上。” “……” 艾沫两手捧脸做名画《呐喊》状,心像是被打桩机打成一片片——单哥啊!你讨厌GAY无所谓,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得变态杀人狂啊! “都怪你!全是你的错,都是你,单哥才变成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啊啊啊!” “……” 卓尔衡觉得很躺枪,他很想说“关我屁事”,不过最终他还是聪明地把话咽了回去,任由艾沫对窗嚎叫。 第二章:给我写(3) 第二天,林哥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片场,找到卓尔衡后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昨晚在房间里杀人了?” 卓尔衡觉得最近他躺枪的次数有增加的趋势,不言不语地埋头看剧本。 林哥也不以为意,笑道:“真人秀准备得怎么样了?” 卓尔衡这才抬头答话:“为什么公司会想要搞真人秀?” “没做过,想试水。” “那为什么找我?这方面应该找综艺主持。” “主持会有,不过核心人物我们希望是你。” 卓尔衡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我们?” “老魏和我。”林哥不自觉地开始摸烟,与卓尔衡视线一触后又硬生生放下了手,“你也知道,真人秀可以增加粉丝,扩大知名度,并且对年轻一族会有很多延伸效应,广告商也非常喜欢。总之一句话,这活儿火,你懂?” 卓尔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林哥很满意,卓尔衡就是这点好,带了这么多年,从一开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点就透,这是天赋啊。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卓尔衡意味深长地道:“你想像不到的好。” 林哥满脸不信在听完整篇大概计划后变成了深深的皱眉,这次他再也没忍住,掏出一支烟来,卓尔衡也没阻止,静静地看他吞云吐雾。 “一开始,不能搞全是普通人,首先,必须有演艺功底,受过一定训练或者磨炼的,最好小有名气。”林哥的出发点从来都是以最大效益出发,“我看,可以搞成两队,一队明星,一队新人,两队PK,互相比较。总之,必须有大牌。” “我还不够?” “你一个,不够。”林哥斩钉截铁地道,“你演得再好,演十几个角色,还是改不了这张脸,观众会厌。这么密集的播放时间和相同的桥段,我们必须增加人选。” “也就是说……”卓尔衡暗叹一声,“必须增加预算。” 林哥眉头皱得更紧了,把抽完的烟屁股往脚下一扔,道:“这样吧,我再想想办法,这个计划不错,赶紧细化做出来,我给老魏送去。” “不是我想的。” 林哥停下要走的脚步:“啊?” 卓尔衡对着化妆车呶了呶嘴:“那个编剧。” 林哥挑高了眉,沉默半晌后,又拍了拍卓尔衡的肩膀道,意味深长地道:“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见卓尔衡点了点头,林哥便放心地走了,等看不见经纪人的背影,他才转头看向化妆车。 分寸……当初你和老魏在一起时,又想到过分寸没? 卓尔衡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往化妆车走去。 艾沫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卓尔衡静悄悄地凑过去一看,居然是那本做梦笔记。乘艾沫笔下一停的机会,他迅速出手抽了过来。 “一片黑暗中,我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火堆,卓尔衡正在……烤乳猪?”卓尔衡看得想笑,拍了拍艾沫的脑袋,“怎么我在你的梦中从来都不是正常样子?不是说春梦吗?” 拍完,卓尔衡才发现艾沫仍然低着头,做写字状,他低下头,发现艾沫居然是在打瞌睡,怪不得这次没追过来要本子。他用笔记本又拍了下艾沫的脑袋,见对方一个激零坐直了身体,睁着迷蒙的通红眼睛看过来,也不忍再谈公事,道:“赶紧睡觉。” 艾沫似乎还没清醒,小声咕哝了几句后,一翻身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直睡得天昏地暗,艾沫再醒过来时,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懒洋洋的动力,伸了个懒腰,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眨眨眼睛,发现眼前是化妆车的铁皮屋顶时,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我怎么在化妆车里睡着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已是黑沉沉的,没有灯光,看来今天没有拍夜戏。化妆车里的灯只亮了一盏,黄豆般大小,搞得车里一片昏暗。他正四下找电源时,冷不防一片闪光,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车内已是明亮如昼。 “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呢。” 艾沫看见卓尔衡正坐在桌边,桌上摊得一堆纸,手提电脑的屏幕正闪着蓝光。 “你在赶戏?” “没。” “那你怎么还在这?” “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这里。” “喊我一下就是了。” 卓尔衡回过头来,差点把艾沫脸上看出朵花来时,突然转了话题:“桌上有饭。” 艾沫盯了好一会儿盒饭,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道:“不会是你吃剩的吧?” 卓尔衡无奈地道:“别把人想得太坏。” “以前你还不是只告诉我‘外面放饭’了。” “人是会变的。”卓尔衡一付资深狗仔的驾势,“我觉得你还不错,除了有点小心眼记仇。” “人才不会变。”艾沫一边往嘴里扒圆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这样觉得?” “经典名言。” 卓尔衡笑道:“你是说,你以前是小心眼,以后是小心眼,永远是小心眼?” 艾沫扒饭的动作顿了下,哼了一声说:“是又怎么样?” 卓尔衡想了想,坦白地道:“没事,我想我还能HOLD住你这么点心眼。” 艾沫一筷子插起肉丸,气势汹汹地高喊:“你什么意思!” 卓尔衡道:“意思就是你耍什么心眼我都不怕啊。” “谁要对你耍心眼啊!” 卓尔衡又想了想:“记仇我也不怕的。” “你这安慰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表达事实啊。” “这算什么事实!” “我的意思是你斗不过我的。” “……” “所以你可以随便耍贱,不用担心我兜不了。” “……”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对别人乱耍心眼,别人未必就有我这么好人了。” “你、你居然说自己是好人……” “我不是吗?” “……” “我还愿意替你向单钢递情书呢。” “你是真准备替我向单钢递情书?” “是啊。” “……” 天要亡我,艾沫这样想。 第二章:给我写(4) 《天生为将》的拍摄一直很顺利,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说这么顺利的剧组这些年非常少见了,不仅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布景起火、片场摔落、临时演员食物中毒、流氓砸场、村民闹事,甚至连盒饭都按时送达,最重要的,居然没拖欠薪水,财务还很乐呵呵的,简直是个奇迹。 艾沫两眼无神地瘫在化妆间的沙发上,听张姐和卓尔衡的助理絮絮叨叨着八卦,有气无力地插了句:“我听你们讲个话,觉得拍个电影好像灾难一样。” “你懂什么!”张姐跟了多少年的剧组,对艾沫这种新晋的小编剧根本不当回事,不屑地道,“这年头不乱的剧组已经很少见了!” “不乱?”艾沫爬起来,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围着李导的莺莺燕燕,有些无语。 “李导的老婆最近要来了吧?”助理也凑过来,边看边笑。 张姐同样笑得诡异:“他这是最后的疯狂,他老婆可厉害了!” “见过啊?” “见过,圈外人,听说来头大得不得了,李导在她面前就像孙子一样。” 讲到这,艾沫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李导怎么会接这部片子的?” 当初他以为自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和卓尔衡相处了这段日子,他已经不再抱这样的念头,自己的本子被选中,肯定有着奇妙的理由。 “我怎么知道。”张姐一撇嘴,“反正你安心啦,李导的片子哪部不是大卖。” “那部灾难片就没卖。”助理插嘴。 “那还有卓尔衡呢,双保险,你放心没?” 艾沫嘿嘿笑了声,转头趴到桌上继续改起真人秀的策划,为了将来的艾沫娱乐帝国,他可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正改到一处麻烦,化妆车的门开了,卓尔衡带着一身霜气钻了进来。前段时间才初秋,半月一过,晚上的霜已经冻得人脸发麻了,偏偏剧组这时候才协调到了场地,拍起了夏天的戏,艾沫让卓尔衡“冬天拍夏戏,夏天拍冬戏”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一半,只可惜,这会儿他倒是不希望卓尔衡倒下了。 “你有没有贴暖暖包啊?先喝茶,别感冒。” 不等助理动手,艾沫已经超殷勤地奉上热茶,同时用一条大围巾把卓尔衡的脖子包了个结实,惹得跟进来的单钢目瞪口呆,再看张姐和助理一脸平常,显然这不是头一回了,他顿时就起了好奇心了。 “哟,你们这交情是一日千里啊,俩人睡一间房睡出感情来了?” 这话外人听来只是玩笑,张姐和助理笑得合不拢嘴,卓尔衡一脸淡定,艾沫嘴角抽了抽,却仍是跑前跑后地帮忙捂热了卓尔衡,才悻悻地坐回桌前继续改稿。 其实,这种360度大转变的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字——钱! 卓尔衡的资金到了,不仅他的钱到了,整个投资差不多全到位了。艾沫看见合同上的钱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原先只不过以为卓尔衡是个有点小钱的人,现在看来,当初那句“让你混不下去”完全没有夸张,如此庞大的资金、如此快的到位速度,没有强大的人脉和厚实的底蕴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播放的渠道、拍摄的场地、宣传广告、报纸、杂志、电视台,只要是他提出来的,几乎都百分百满足,他要最好的,就有最好的,他要最强的,就有最强的,简直快把他吓到了! 这一切当然不止是卓尔衡的能力,但卓尔衡的背景如此之强也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如此一来,艾沫当然就心有戚戚焉,这之后,林哥居然还亲自拜访。 “我家小卓是个呆子,你要多担待,这次他做制片人,基本上以他为核心,你要当心他的身体啊,我们公司非常注重艺人的健康,拿健康换钱这种事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艾沫答得低眉顺眼——面对着合同上巨额工资。 第一次,艾沫做起了制片人,兼策划、剧本、客串演员、联络、主力……简而言之,基本上他能做的就都做了。 艾沫做得心甘情愿,自然,卓尔衡所受的待遇也大不同从前,他可是金主的代表,如果感冒发烧了那可怎么办,拖延一天,他就损失一天啊!人家愿意把他在制片人的位置上放一回,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他知道得很,哪怕不给分红,他也得使出十二分的吃奶劲儿来,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这样子才能混得下去。 所以,哪怕顶着梦中情人单钢诡异的眼神,他还是硬着头皮做孙子。 “小沫给我搓搓手。” “来了,老佛爷。” 捂着卓尔衡冰冷的手来回搓了半天,等搓热了,艾沫才走回桌前,暗叹一声——我他妈就是小白菜啊! 单钢也是满肚子好奇,忍不住问道:“艾沫啊,你这是做什么呢?” 艾沫想也不想就答:“做白菜。” “……做白菜干什么?” “包饺子。”艾沫继续睁眼瞎编。 “请我吃吗?” “好。” 艾沫顿时在心里泪流满面:我最讨厌吃白菜馅饺啊! 怎么想归怎么想,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等张姐走了,卓尔衡把助理也支走,化妆车里就只剩下三个大男人。 艾沫左边是面无表情的卓尔衡,右边是笑眯眯的单钢,他突然有种微妙的错觉——如果我是女的这场面就经典了。 “我们开始吧。” 单钢被卓尔衡叫过来时并不知道什么事,只不过这段时间他总是找不到机会接近艾沫,或者说,艾沫这段时间总是游魂一般心不在焉,有时候他喊了一声艾沫都没听到,就这么走过去了。 所以,这次卓尔衡突然叫他来说“有重要的事”,他便毫不犹豫地跟来了。结果,现在一看,哟,居然看起来还真是有大事啊。 “这是搞什么鬼?你们不是参加了什么整人节目吧?” 啊,单老……哥,你还是这么温柔可爱,比起卓尔衡,我更想做你的狗腿啊! 艾沫在心中泪奔了一句,抹了把泪,开口道:“单老……哥,是这样的,我们准备做一个真人秀,想请你来做嘉宾。” 第二章:给我写(5) 不错,直奔主题,立意明确,口气也挺好,有前途啊。 卓尔衡在心里默默点评了一番,跟着讲:“就是问你有没有兴趣,我们这一档基本上是创新节目了,应该是业内第一。” “真人秀啊……”单钢随口说了句,眼珠子却在艾沫身上转了几圈,“什么方面的?” “演艺。” “演艺?”单钢怔了下,“有计划书吗?” 艾沫立刻奉上厚厚一本,单钢这时候才有种“这事来真的”感觉,他捧着计划书半天,盯着卓尔衡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吗?” “我以为你要帮我递情书呢。” 艾沫一听这话脸就青了,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卓尔衡已经开口了:“你决定接受了?” “我为什么不接受?有人喜欢我是好事啊。”单钢懒洋洋地道,“而且,你不是说这个人很不错吗?” “是啊。”卓尔衡随口应道,看也不看艾沫由青变黑的脸,恰到好处地闭上了嘴。 化妆车里寂静无声,三个大男人眼神像小飞刀似地嗖嗖互飙,艾沫和单钢同时飙卓尔衡,卓尔衡却毫无压力,浑身插满眼刀却淡定而坐。 “是谁?”单钢问。 “什么是谁?”卓尔衡答。 “你不是说有人要给我情书?” “嗯。” “谁?” “我忘了。” “这种事也能忘了?” “这种事为什么不能忘?” 化妆车里又没声了,艾沫的眼睛盯着桌面,似乎要把桌面盯出一朵花儿来。 气氛很微妙…… 艾沫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尽力保持一付专业表情打断了卓尔衡和单钢间的谈话:“真人秀的制作人这次是我和卓哥,合同已经草签,目前在组队中,可能最近就要开始选人。导演还没有找,单哥有没有推荐的人?” “这方面我不太了解,幕后我不太插手,不像你卓哥,比较通天。” 单钢这话说得太明显了,明显到艾沫都无法圆场,他瞄了眼巍然不动的卓尔衡,暗骂一句,干笑一声,接口道:“那单哥先看下计划书吧。” 单钢笑了笑,埋头看起来,艾沫刚松了口气,就感觉放在桌下的腿一动,他一低头,看见卓尔衡的腿正靠着他。 卓尔衡的身材妙就妙在,不仅肌肉紧致,上下身的比例更是极好,两条腿又长又直,无论怎么穿都是养眼之极。以艾沫这个GAY来看,凭着这样的两条腿,卓尔衡绝对可以在GAY圈内大杀四方,等着被他上或者想上的他能排满整个长城。 现在,这两条美腿其中之一就靠在艾沫的腿上,隔着布料都可以感受到人体的温度,艾沫一个不小心差点没跳起来。奇怪的是,轻易就能发情发到两眼发红的他对卓尔衡的“美色”却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令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艾沫摆出一付正人君子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试图收回桌下的腿,卓尔衡却是干脆的很,直接抬起腿,一脚踩住了他的脚面! 艾沫扭曲着脸,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脚,任凭卓尔衡用腿慢腾腾地磨蹭着,不一会儿,那腿居然往他两条腿中间插了过来,害得他不得不拼命把合拢,试图把卓尔衡的腿赶走。 妈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急得一脑门汗的艾沫终于等到了救星,单钢把计划书往桌上一放,道:“我应该可以参加。” “是吗?太好了!”艾沫这声喊简直是发自内心,他踹了卓尔衡一脚,立马站了起来,握着单钢的手猛烈摇动,激动地道,“单哥你能来参加我太高兴了!” 你简直是我的天使啊,单哥,我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没事。”单钢笑得颇为意味深长,反握住艾沫的手,“尔衡啊,你觉得行吧?要不我们先签个意向合同?” 卓尔衡从头到尾淡定无比,此时也是平静地答:“好啊,你安排。”停了停,又道,“我要回去了。” “要我送你不?” “这么近,不用。” 单钢笑得神秘,转头对艾沫道:“那,小艾啊,一起走?” 艾沫双目泛着泪光,刚要张口答应,卓尔衡的恶魔声音又响了起来:“艾沫,你计划写完了?” “……没有。” 艾沫很想一巴掌糊卓尔衡脸上,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哭丧着脸把单钢送走,最后开门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像是英勇就义、舍身饲虎般可怜,看得单钢都有些奇怪了。 “小艾你没事吧?” “没……没事。” 单钢满脸疑惑地走了,一关上门,艾沫立刻怒气冲冲地对卓尔衡吼:“我是个GAY!” 卓尔衡瞄了艾沫一眼,满是迷惑:“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那腿是怎么回事?”艾沫突然有种羞耻感,妈的,这种小事有什么羞耻的,“你不要随便挑逗我好吗?” “挑逗?”卓尔衡想了半天,认真地说,“我没啊。” “你、你……那你的腿干什么?” “我在提醒你不要随便乱说话。” “乱……”艾沫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我哪里乱说话了?明明是你乱说话好不好?情书的事你居然真和单钢提了?” “随口讲讲。”卓尔衡道,“我怕你反而说漏嘴,那不是在提醒你吗?” “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卓尔衡更加不解了:“我的腿在地上写了个‘不’字啊。” 艾沫怔了怔,回忆了下刚才的场面,惊愕地发现卓尔衡腿移动的路线全部连起来还真是个“不”字。 “……” 鬼才能看出来这种暗示啊!! 艾沫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沙发上,他宁愿一夜写十个剧本也不愿意和卓尔衡再相处了。 妈的,太难了!这人的思维简直是外星人! “别太相信单钢。”卓尔衡坐到椅子上,“他会把你吃得骨头也不剩。” “我宁愿被他吃……”艾沫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再说,他要吃也吃你啊,我算什么小虾米。” 卓尔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 单钢那表情他太熟悉了,老好人的名声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他,俩人一路对手走过来,互相的了解之深超乎其他人的想像许多。 第二章:给我写(6) 单钢对艾沫感兴趣,卓尔衡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件事,并且迅速决定把艾沫掩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毕竟,这只鸡完全可能会下一枚金蛋的。那么,如果艾沫这只小鸡不听话怎么办?嗯,很简单,掐着脖子塞回翅膀下就行了。 对卓尔衡来说,这是他的处事之道。 计划书一直写到十二点,艾沫和卓尔衡两人走在一片古建筑群中,颇有几分见鬼的萧瑟感。 “天生为将快拍完了,你得赶紧开始忙真人秀了,导演你有没有人选?我觉得程眉不错,还有李露,不过我对圈里的了解不是太多,你有什么想法就说。” “艾沫。” “唉。” “你想和我上床吗?” “……” 妈的,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讲话!?话题跳跃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回答!? 不过,艾沫也是适应力极强的人,三个多月的相处下来,他也逐渐习惯了卓尔衡的说话方式,虽然他仍然不能理解卓尔衡的逻辑思维是怎样形成的,但不管如何,他已经能够勉强说出话来了。 “不想。”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卓尔衡以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哀怨的口气道,“我长得很英俊,身材也很好,据我所知,GAY应该很喜欢我啊。” “喜欢你的身体不是喜欢你的人!” 卓尔衡沉默了几秒,说:“难道说你是坚持没有爱不上床吗?” “是啊,不行吗?”这句话是完完全全的撒谎,约炮遇上帅哥是艾沫心中永远的爱。 “异性恋现在都不兴这套了。” “……” 被鄙视的艾沫泪流满面地闭上了嘴,他决定暂时不要理这个家伙。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俩人洗完澡,往床上一钻。此时已经是冬季,影视基地这地方冷得能把人鼻子都冻掉,俩人睡着睡着,不自觉地就往一处钻了,两床被子拱成人的形状抱在一起,两个脑袋也靠在一起,呼吸都喷在对方脸上。 其实房间早就空出来了,艾沫完全可以自己住一间,不过商量真人秀的事需要时常碰头,又可以省钱,最终,“能够让卓尔衡钱包出血”这种理由令他没有搬出去。当他带着得意的心情把理由一条一条搬出来告诉卓尔衡时,大明星平静地回答:“哦。” “……哦?” “嗯?”卓尔衡听出艾沫话中的不满,含着牙刷满嘴泡沫道,“怎么?” “你……就没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啊。” 卓尔衡是真没有多想,对他来说,理由充足,一切正常,有什么问题? 对于艾沫来说,这一次小小的打击没有成功算什么,他已经学会从卓尔衡这儿习惯失败了,反正是卓尔衡让他随便耍心眼的,即使如此,他还客气什么! 虽然他一次也没成功过…… 艾沫缩了缩身体,一睁眼,看见卓尔衡闭着眼睛的睡颜。 卓尔衡睡觉很沈,一般来说除非从床上掉下去这种大动作,他是不会醒的,所以艾沫不止一次在晚上“玩弄”卓尔衡的身体——嗯,字面上的意思。 他看着那张英俊的脸片刻,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上卓尔衡的鼻子。几秒后,看着卓尔衡张开了嘴呼吸,他淫|笑着把手指伸进那张嘴里,松开手,卓尔衡就乖乖地含住了他的手指。 “吃爷爷一记大屌,嘿嘿嘿……” 艾沫正翻过身要去拿手机拍照时,冷不防手指尖一痛,他一声尖叫硬生生冲到喉咙口又忍了回来,对着卓尔衡的脸猛推几下,好不容易抢回自己的手指一看——指甲居然裂了! “……” 第二天起床后,卓尔衡发现艾沫的左手食指一直不正常地伸直着。 “你的手怎么了?” “被老鼠咬的。” “这老鼠挺大啊。” “是啊,好大一只老鼠。” “……” “……” 赶到片场时,艾沫的止痛剂来了——李导终于要拍男主和男二决裂的那一幕。 这场戏艾沫改了至少有四五遍,卓尔衡私下里也和他商讨了许久,俩人都一致认为改到现在的程度就可以了,才把本子给李导。李导接过本子后过了许久才说话,脸色意外的阴沉,这令艾沫心里惴惴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卓尔衡这家伙也是一脸的讳莫如深,怎么问都不说。 正式拍摄这天出了冬季难得的灿烂阳光,正符合剧本中的背景,拍摄地点也借来了,是一处古迹,保养得非常好,物件全部是古董,价值千金,拍摄时剧组每个工作人员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出问题,保险公司也派人来盯着,如临大敌的样子。 实际上,这场戏拍摄的背景非常优美,四进四落的院子,小桥河水假山一样不缺。可是气氛却正好相反,痛苦的友谊终于破裂,两位男主必须得埋葬过去的情感,从此视对方为路人,而且这种情绪必须在文诌诌的对白里表达出来,不是件容易事。 卓尔衡和单钢各自抱着剧本占据一方,反复揣摩着角色的情绪,李导也不催他们,许久之后,单钢首先站了起来:“我好了。” 艾沫看向卓尔衡,这家伙还埋头苦读,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 相处久了,他发现卓尔衡不演戏时通常都没什么表情,似乎是“木了”,但讲出来的话往往能气死个人,真是叫人没办法。 他有些奇怪,这场戏是他和卓尔衡商量出来的,按理说应该是驾轻就熟,根本不用培养情绪就能上的啊,怎么这么久还在看? 李导这次意外的耐心,点了支烟坐在监视器后面,盯着一处池塘,似乎要看出朵睡莲来。最后还是艾沫忍不住了,凑过去小声道:“该上场了。” 卓尔衡慢慢地抬起头来,眼中有着几丝迷茫,半晌后才道:“好,我来了。” 卓尔衡坐在房中,单钢在外面走廊,一声开始过后,单钢迈步向前,心事重重,眉头紧皱。当他站在房间门口时,卓尔衡应该站起来念台词,可是他站了几分钟了,卓尔衡还是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艾沫在场外急得抓耳挠腮——搞屁啊,关键时刻掉链子! 终于,卓尔衡站起来了,转过身来,一脸面无表情地道:“不好意思,重来一条。” 李导今天肯定吃了静心口服液,听了也只是挥挥手,又开始点烟。 艾沫看着李导面前惊心动魄的烟头小山,一溜烟跑去卓尔衡面前,道:“你干嘛?” “什么干嘛?” 艾沫观察了卓尔衡片刻,惊奇地道:“你演不了?” 第二章:给我写(7) “为什么男一要和男二决裂?” 卓尔衡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艾沫差点喷出来:“因为他忍受不了男二了,他觉得男二在害他。” “可是他从头到尾也没有问过男二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谁也没有说。”卓尔衡眼神有些发直,喃喃自语,“为什么他不说呢?也许他说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大家还是好朋友。” “你错了。”讲到剧本人物,艾沫的认真劲又上来了,“他就算不说,他们也不可能继续做朋友下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艾沫恼火地道,“那么多的事,一件一件累积到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回到过去了!” 卓尔衡坐在桌边,如同雕塑,许久许久之后才说:“那换作你的话,你会说吗?” “那你呢?”艾沫一怔,反问道,“你会不会说!” “不会。” “为什么?” “说了,那些背叛就可以抹去了吗?背叛就是背叛,哪怕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是背叛。”卓尔衡快速地说,“哪怕是为了我好的背叛,我也不会容忍。” 艾沫心里咯!一下,看到卓尔衡慢慢转过头来,死死盯住他:“记住这句话,艾沫。” 阳光灿烂,人声窃窃,艾沫却像是感觉不到,卓尔衡像张网,他就是网中挣扎的飞蛾。 艾沫没由来地慌了一下,求救似地看向单钢,猛然意识到他们是在哪儿,跳起来就直冲李导身边喊:“李导,卓哥准备好了,开始吧!” 李导挥了挥手,喊了声开始,机器沙沙运转,卓尔衡慢慢从桌边站起来,低声道:“你来了?好久不见。” 这一条非常顺,整个片场鸦雀无声,直到一声“卡”之后,所有人才活了起来,忙碌的噪音充斥在耳中,艾沫这才觉得魂回来了。呆呆地坐在道具箱上,直到眼前被阴影覆盖,抬头一看,卓尔衡正站在面前,俩人静静地对视片刻,卓尔衡忽然笑了起来,细细的、微微的,就像刚刚抽出的花苞。 “你今天欠我的五块早饭钱什么时候还?”卓尔衡问。 “……” 卓尔衡你去死吧! 女三的戏份今天终于结束,晚上全剧组决定去搓一顿,当然,李导也要送别他的“潜规则”,他老婆要来了。 剧组里年轻人居多,气氛很快就喝得不辨东西,艾沫抱着一瓶酒鬼鬼祟祟地出了包间,跑酒店的花园里去了。冬天的晚上,花园又冷又暗,一点也不舒服,他蹲在亭子角里,抱着瓶啤酒,啃着鸡腿,颇为惬意。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他睁着半醉的眼睛一看,居然是李导。莫名其妙的,他往黑暗里缩了缩,就听李导拨通了电话。 “睡了?剧组在闹腾,我出来透口气。” 这句话后是长久的沉默,花园里很静,艾沫也没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这个电话就这么沉默了整整好几分钟,那头才传来轻轻的声音,是个男人:“今天出什么事了?” “今天拍了场戏,男一和男二反目为仇了。” “这种戏天天有。” “他们曾经是兄弟,好得不得了的兄弟,后来呢,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说,渐渐就有了心结,最后心结到了受不了的时候,却已经说不出来了。” 电话又沉默了,艾沫暗骂了一句,正准备逃走,冷不防一个温暖的大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巴,惊得他心脏狂跳了下,就闻见了熟悉的剃须水味道。 是卓尔衡。 卓尔衡爱干净又爱美,每次下了剧组总要把自己收拾一番,覆了面膜才结束。这味道艾沫非常熟悉,几乎每天枕着睡觉呢,几个月下来不熟悉才怪。 他放松下来,就见卓尔衡的脸凑过来,食指压在嘴唇上。 李导的电话唱了会儿哑剧,又有声了:“有些话,没必要说了,说出来也没意思。这两兄弟其实早不想做兄弟了,只要还有一丝做兄弟的心思,早就说了,没有这心思,多少机会也不会说的。” 昏暗中,李导握着电话,坐在台阶上,身影寂寞得像是戈壁上的枯树。 “我……” “太晚了,我要睡了。” “……好,晚安。” 电话挂断后,李导揉了揉脸,长出一口气,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进酒店去了。艾沫感觉捂在嘴上的手松了,他转过头,看着卓尔衡近在咫尺的脸。 阴影中看不清楚,只有被月光描绘出的侧面,英俊得令人不忍移开视线。 “想不想知道李导的八卦?”卓尔衡这会儿心里痒痒得不行,有种急欲与人分享秘密的冲动,这令他一惯无表情的脸更加生动,也更加诱人。 也许是酒喝多了,也许是寒冷,艾沫也不知道该找哪个理由,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他只需要稍稍往前一倾,就压上那两片嘴唇。 卓尔衡的嘴唇并不暖,冷冰冰的,只有一丝热气,却异常柔软顺滑。艾沫吻上去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却还是流连不去,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到卓尔衡闪亮亮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他。 完了,这次是真完了…… 接吻这种事对演员来说真不算什么,这点艾沫是知道的,卓尔衡更是没节操到一定程度。 他曾经试探过卓尔衡在屏幕上的底线,回答是:“只要没具体动作,并且有一定意义,我可以接受正面全裸。” 这段时间俩人“同居”,艾沫也看过几次卓尔衡的裸体,不得不说,卓尔衡的裸体相当有看头。每次一看,他就无奈地发现小兄弟硬了,想不硬都难。他不止一次提醒卓尔衡不要“勾引”他,卓尔衡每次都是答了,一转身仍旧我行我素。 几次开洗手间门撞到裸男的艾沫最后还是放弃了,自暴自弃地也裸着,于是房间里就经常见两裸男排排坐,淡定地刷牙洗脸看电视。 幸好,这种诡异的场面在天气渐冷后慢慢消失了。 然而,此刻,艾沫那被酒精充满了一半的脑袋实在想不出该找什么借口了,他愣愣地盯着卓尔衡在眼前放大的脸,只等着卓尔衡“宣判”的那一刻。 第二章:给我写(8) 卓尔衡慢慢地靠了过来,轻启嘴唇,小声道:“你要写三级片?” “啊?” “你最近又是问我能裸多少,又是亲我,是你想写三级片?”卓尔衡认真的表情令艾沫有种荒唐的感觉,“三级片不太好,写了你就掉价了……” 眼看着卓尔衡还要说下去,艾沫心头突然怒火爆发,猛地扑上去捧着卓尔衡的脸就吻了上去。舌头滑溜地钻进尚未关合的嘴,用力含着对方的舌头吮吸,舔得口水四溅、美感全无也毫不在意,反而用力搂住卓尔衡的脖子,恨不得把嘴里的东西吞下肚才好。 这个吻持续了好几分钟,艾沫放开嘴时,俩人的呼吸都已经变得粗重了。揉搓在一起的身体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可是从对方的眼中,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清楚地看出了那勃发的情欲。 艾沫望着卓尔衡,卓尔衡也望着艾沫,谁也不说话。 “你……怎么想的?”艾沫问这话时,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不错。” 艾沫一怔:“啥?” 卓尔衡平静地说:“吻技不错。” “……” 艾沫嘴角抽了几下,突然一拳揍在卓尔衡脸上,怒气冲冲地咆哮:“你他妈去死吧!” 他站起来,一转身,就看见李导正站在旁边,一脸的意味深长。 艾沫的大脑一片空白,怔在当场,等听见身后卓尔衡的呻吟后,便像是见了鬼般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屋里。 李导把龇牙咧嘴的卓尔衡拉起来,啧了声:“年轻人,就是冲动啊。” “妆应该能盖住吧?”卓尔衡看不见,只能依靠疼痛程度来猜测,“明天有我的戏吗?” 对于卓尔衡这态度李导早就见怪不怪了,捏着他的脸在光亮下看了看,感叹道:“我们的大编剧看起来挺瘦,手下倒满有劲的。或者说,你把他逼急了。” “我没有。”卓尔衡倒抽了口凉气,“他想太多。” “真是他想太多?”李导笑得一点热气也没有,“还是你故意?” “不管怎样,也不关你的事。”卓尔衡挥开李导的手。 “是不关我事。”李导转身,做出准备走人的姿势,又停了下来,侧过半个身道,“不过,让那小子把剧本写成那样,肯定不是你的故意吧?” 卓尔衡瞄了眼李导隐在黑暗中晦涩不清的脸,一直面无表情的他突然溢出一个冷笑:“怎么可能,李导想太多。这世上,天天都有兄弟反目的戏呀。” 李导眼角跳动的表情尽数被黑暗掩去,只留下平静的话语:“那就好,尽管那人是你的好友,可是多管闲事还是会遭天谴的,卓大明星。” 卓尔衡有没有遭天谴谁也不知道,不过艾沫第二天确实遭“天谴”了。为了躲避卓尔衡,他独自一人从饭馆跑回了住宿地,得了严重感冒。 “啊嚏……噗!嗯,我们这样办,导演可以分几个组,三个就成,可以让导演找人来参加,也给他们一部分权力……啊嚏,噗!最近要过年了,准备个半年,差不多明年六月开始。前期……咳咳咳,可以,咳……” 投资人们都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屏幕上一边流眼泪一边打喷嚏的制片人,虽然介绍的话语不时被打断,但好歹也听得差不多了,整个流程清晰,准备充分,各种潜规则也照顾得面面俱到,这一次碰头会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 作为主办公司的最高负责人,老魏也挺满意的。 原先听林哥说,他还以为这个家伙是个小白脸,现在看来,脸虽然白了点,但到底还有几分水准的。 “小卓的眼光仍旧一如既往的准啊。”他关掉声音,扭头对身边的林哥说了句,“如果不是那个终身志愿,他几乎和我差不多完美了。” “……” 林哥默默地扭过了头。 艾沫一直以为老魏是个满脸皱纹,表情严肃的男人,可是真见着了,却发现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紧皱的眉头令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冰雕的感觉,即使隔着屏幕,他也有种身在室外的错觉。 他回头瞄了眼卓尔衡,同样是面无表情,但卓尔衡就没有那么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这也许就是他昨晚冲动大意的原因吧。 谁叫你不拒绝呢!不拒绝就是你活该! 没错,艾沫这家伙在给自己找借口了。 唉呀,昨晚就是喝多了嘛!酒后乱性嘛!男人嘛,这种事很平常的啦!好,就算喝得不多,但对卓尔衡来说,接个吻算什么?人都可以在几万人面前光屁股而不介意呢! 想到这里,艾沫又恨恨地吸溜了下鼻子,用手纸揉了揉发红的眼角。 昨晚的事他绝口不和卓尔衡谈,晚上俩人仍旧若无其事地同睡一床,额头抵着额头,脚缠着脚,一觉过来,卓尔衡神清气爽,艾沫萎顿狼狈。 再怎么不舒服,今天的视频碰头会,作为主要制片人的艾沫是不可能缺席的。他强撑着精神,用掉了半卷手纸,鼻涕眼泪直流地站在电脑前介绍完了整个真人秀流程。 幸好,一切顺利,看着投资方陆续传来的赞美,艾沫心头满是骄傲。 成功了!我真的单独监制了一档真人秀!几千万的投资!我一个人做成的! 艾沫的脑瓜子已经沸腾了,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左摇右晃地飘到沙发上,望着卓尔衡傻笑。见着卓尔衡英俊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他还伸出手去弹了弹丰满的脸颊:“我成功了。” “嗯。”卓尔衡伸手试了试艾沫的额头,皱起了眉头,“开心吗?” “开心,嘿嘿。”艾沫已经烧得语无伦次了,“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喜欢单哥呢。” “嗯,然后呢?”卓尔衡抄着艾沫腋下,把他抱了起来,一边喊着助理。 “然后,我现在发现了。”艾沫把脑袋搁在卓尔衡的肩窝里,“我移情别恋了。” 卓尔衡的动作停滞了下,他本能地感觉接下来的话似乎与他有关。 “移给谁了?” 艾沫撇了撇嘴:“一个讨厌的人。” 俩人静静地靠着,房间里半晌没有人说话,直到助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二章:给我写(9) 助理探进头来,举着记事本:“卓哥,李导说有几个场要过租期了,请你下午去赶拍几个镜头。” 一直以来,李导对卓尔衡和单钢都是挺客气的,有什么补拍啦、赶场啦都会提前通知,商量着来,从来没像这样直接说“你来拍”之类的。 卓尔衡心知肚明这是为了什么,却只是点点头,对助理道:“小沫发烧了,去买点药来。” 助理瞄了眼艾沫烧红的脸,犹豫了下,道:“要不要上医院?” “不用。”卓尔衡拎着艾沫胳膊往肩膀上扔,“感冒发烧而已。” 艾沫整个身体都是软的,双眼迷蒙地往地上滑,卓尔衡用力一拉,只听一声虚弱无力的惨叫:“疼疼疼……” 卓尔衡条件反射地一松手,艾沫一哧溜就滑到地毯上了。 这间视频会议室是旅馆附属的,也不能任由他们一直这么占着。卓尔衡反手拍了拍艾沫的脸,看着他额前的头发都晃了下来,遮了眼睛,正要说话,他突然像是过了电般大叫一声,!得一拳就打了过来。 卓尔衡昨天刚受了一拳,颧骨青了一大块,这次反应敏捷,脑袋一侧躲了过去。 “你烧糊涂了?”卓尔衡镇定地说,踢了踢地上的人,“认得我是谁不?” “滚!”艾沫就像洒了盐的鱼,一个鲤鱼打挺像条活尸般从地上窜了起来,一只手用力拉住沙发扶手,青筋毕露地吼,“我砸死你!” 卓尔衡淡定的站着,看着艾沫用力拉扶手,拉啊拉啊拉……拉到重新回地上了,一边倒还一边打了个滚,蜷成一团,抱着胳膊直嚷嚷“好冷”。 助理看得目瞪口呆:“他行不行啊?这已经烧得神经了吧?” 卓尔衡聚精会神地观察了会儿,等艾沫不闹了才附下身,把手搁在他脑袋下,托着他的膝弯把他抱了起来。 艾沫并不轻,亏得卓尔衡一直持续锻炼,不然的话八成俩人一起摔个狗啃泥。 见助理还呆站在原地,卓尔衡冲着门口抬了抬下巴:“去买药。” 助理一脸犹豫:“真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 甩下这句话,卓尔衡已经抱着艾沫出了门,无视旅馆前台诡异的视线,回了房间。等锁上了门,他却不急着把怀里的重物扔出去,而是用力托起艾沫的脑袋,看着那不住颤动的眼帘,低下头,靠近,轻声耳语:“下次再给我装模作样,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僵,看着艾沫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瞄过来,又迅速地闭上把脸埋进胳膊弯里,卓尔衡的嘴角微微上扬,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那发热烧红的脸颊,细腻皮肤的质感一滑而过。 卓尔衡大步走到房间里的床边,毫不客气地把艾沫往乱七八糟的被子堆里一扔,看着他翻了个身,迈开腿,把被子卷到身下,笑了笑。 “醒了记得吃药。” 关门的声音响起,艾沫从被子卷里勉强抬起头,用烧红的眼睛看了看,确认房里没人了,说不清什么感觉的长叹一声,把快要爆炸的脑袋重新钻进柔软的被子里。 平静的表面下,是快要爆炸的心! 我靠,卓尔衡你是不是能看穿人心!?怎么我怎么装你都能看出来!?操啊,这样我还怎么混!? 而且,卓尔衡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捶了下被子,浑身软绵绵的,嗓子干涩得要冒烟了。卓尔衡看得非常准,他还没烧到那个地步,虽然也快了。 等助理送药来,吃完了,艾沫把自己在床上裹成个花卷,沉沉入睡前,他的脑中还是不断重播着那句:你什么意思啊? 偶尔在结尾补一句“我操”。 艾沫呼呼大睡时,卓尔衡正在接受李导“爱的教育”。 “小卓啊,不是我说你,演员的脸就是生命啊,你连命都打‘青’了,还怎么赚钱啊?”李导坐在导演椅上,怀里捂着电暖宝,慢悠悠地道,“你看,你这青盖不住了,这场景又要退租了,怎么办?难不成最后你在蓝幕前拍个再给你补上景啊?这都是钱啊,我们不能拿投资人的钱不当回事,是吧?你也不是第一天当演员了,私事不要影响公事,啊?” 卓尔衡站在大风天里,默默地听着,一脸微笑,不时点个头,十分受教的样子,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场是外景,寒风呼啸,天空阴沉沈的,似乎随时会下雪。整个片场只有李导不高不低的声音,所有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埋头做事。 终于,李导似乎是训够了,挥了挥手道:“下次注意啊,今天这几场戏就尽量不要用青的那边了,灯光,灯光呢!?” 熟悉的骚动重新出现,卓尔衡钻进了化妆间,呵着热气搓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这才坐上化妆椅让张姐收拾。 “小卓啊,不要嫌张姐唠叨,虽然你是大明星,但我们这么熟了,我就有话直说了……” 化妆中,不敢有表情,卓尔衡只得板着脸道:“张姐,放心,李导的事我有数。” 张姐停了下,道:“好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圈子里你比我清楚。”她手下麻利,嘴上还是不停,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的拐到艾沫身上去了,“我见过的编剧也不少了,像他那样神经的还真没见过。”说到艾沫她就一脸没好气,“我那天一进来就看见他趴在你换的这张桌子上,一脸发神经的表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卓尔衡沉吟了下,握住张姐的手,抬起头来,做了个表情,道:“是不是这样?” “唉唉唉,对!就是这样的!”张姐笑起来,“你觉得还真像,不愧是演技派!” 卓尔衡笑了笑:“毕竟一起住了这么久。” 张姐好奇地问:“那他这是在干嘛?” “要喂食了。” 张姐大笑起来,全然不知卓尔衡心里愉悦地补了句:发春时也是这表情。 《天生为将》已经接近收尾,除了卓尔衡和单钢两大主演的戏外,其他人都已经收工了。原本主角应该早完成的,但卓尔衡中间时不时偷空去讨论真人秀,单钢又有另一部戏在轧,俩人的对手戏就拖到了后面。 今天这场是两主角对决的日子,这场戏是雪景,李导讨厌人造雪,就一直在等着。今天预报有雪,一切俱备,只欠大雪。 卓尔衡和单钢都披挂好了,套着羽绒服,躲在化妆车里等雪。 “小沫呢?” “旅馆里发烧。” “你就把他一个人扔那里?” “我让助理送药了。” 单钢从嘴唇里挤出一声笑:“还真薄情啊,用完就丢。今天是真人秀碰头会吧?很成功是不是?” 卓尔衡眼睛盯着窗外,一声不吭。 第二章:给我写(10) 单钢看着卓尔衡这付“我就是不说你怎么的吧”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在想什么呢?” 俩人认识这么久,对手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回,对对方的理解不知道多深了,一看卓尔衡这故作深沉的表情,单钢就知道这家伙明显是走神了,就像刚才面对李导时,八成是在想着等会儿晚饭吃什么以姿愉悦,这种招数他也会,还是向卓尔衡学的。 实际上,单钢猜对了,卓尔衡正想着夜宵吃什么,只觉得胳膊上被重重一拍,回过头去,一脸迷惑。 单钢眉头一跳,忍住掐死卓尔衡的冲动,微笑着道:“艾沫和你关系不错吧?” 卓尔衡沉默了几秒,平静的回答:“和你有关吗?” 卓尔衡说得太过严肃认真,好像在讨论一个学术问题般,噎得单钢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道:“我觉得他挺有才的。” 卓尔衡一脸纯良的表情:“哦?” 单钢笑了声:“我认识有富婆喜欢他这种类型,怎么样,我可以给他介绍,后面怎么处就看他了,总之不会吃亏的。” 卓尔衡沉默不语,一付不置可否的样子。 单钢有些摸不准,便继续道:“看你这么关照他,应该挺要好的吧?就算不发展些什么,他要想在这圈里闯,也是需要人脉的。”看卓尔衡脸色渐渐严肃,他奇怪地道,“怎么?害羞型啊?” 当然不是,如果有这机会,那家伙肯定会像苍蝇般凑上去的! 卓尔衡几乎立刻就下了定论,他几乎可以想像出艾沫围在富婆身边的狗腿样,瞬时,他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 “不用。” 单钢瞪大了眼睛:“不用?” “嗯。” “你嗯什么嗯啊?”单钢得意地掏出手机晃了下,“我们还是看人怎么说吧。” 卓尔衡一脸呆呆地望着单钢:“你已经发消息问过了?” “嗯哼!” 卓尔衡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此时,外面的天空终于飘起了白点,李导的声音传了过来:“人呢,赶紧出来!等什么呢!” 灯光摄像场记都跑了起来,单钢和卓尔衡也一前一后奔了出来,今天拍不好,以后还不知道李导怎么折腾呢。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结果李导愣是把整个剧组追着台风跑,再把前面拍好的场景全换了,只为了一场不到一分钟的台风戏。 那场令制片人跳脚发狂到处拉投资的台风戏成了经典。 “准备——!准备!” 场记扯开嗓子报着场数,只听李导一声“开始”,卓尔衡毫不犹豫挥出手中的长枪,一竿子准确地戳中单钢的腰眼,所有人就看着男二号嗷得一声,捂着一个肾倒退几步,!当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全场静默。 李导愣了几秒,才窜出来破口大骂:“卓尔衡你发什么疯!?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练过啊!?” 卓尔衡以枪撑地,淡定地回答:“雪还没铺地呢,先练练手。” 单钢挣扎了会儿才爬起来,一身的泥灰,额头青筋毕露,咬牙切齿地嘀咕:“报复!你绝对是在报复!” 卓尔衡说:“你想多了。” 单钢:“……” 艾沫如果在场,肯定会与单钢抱头痛哭——同病相怜啊! 场记又开始扯嗓子了,所有人都缩头缩脑,呵气成雾的,李导一边骂着寒天一边强硬表态:“今天拍不完所有人加场,通宵也要赶完!谁要是感冒生病了找两个大明星去报销医药费!” 单钢好不容易才伸直了腰,闻言强撑个笑脸:“没说的,都来找我报销!” 剧组一阵欢呼调笑,不少人把目光转向卓尔衡,却发现大明星正套着棉大衣从助理手中接过热奶茶呼噜呼噜拼命喝。 算了,反正卓尔衡后台硬嘛! 不少人脑中冒出这句话,不满的也不敢表露出来,都知道卓尔衡背景深,谁会为这点小事去触他霉头? 剧组工作人员不敢,有人敢。 单钢喘了口气,冷笑着盯着卓尔衡,拉开架势:“手底下真硬啊,你不当演员还可以去当混混啊!” “我要当也是警察。”卓尔衡同样拉开动作,一脸认真,“混混不适合我。” 单钢已经领教了许多回卓尔衡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以为自己要习惯了,但实际上最后还是习惯不了,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喊:“我来了!” 宝剑如虹,配上俊朗正气的男人实在是赏心悦目,可是这份美好在卓尔衡面前瞬间变成了碎片:他轻松地侧身一让,长枪一挑一拍,单钢就撅着屁股趴在了地上。这次比上次还惨,上次好歹是坐地上的,这次是直接跌了个狗啃“哔——”。 全场又静了。 片刻后,李导窜出来骂:“卓尔衡你吃错药啦?” “我今天没吃药。” “……” 李导也没辙了,吐了口气,看了看地:“行了行了,白了,换地儿换地儿,那边人不许踩啊!换那边,一条过,你们俩,听见了没?” 单钢从地上爬起来,笑容简直像是过了冰般,却愣是从冰缝里挤出了个笑:“我这次算是领教了。” 卓尔衡一边拿着长枪往新场走一边拍了拍单钢的肩膀,凑近过去轻声道:“第一,少关心艾沫;第二,少关心我;第三,少关心我们俩。” 三句话说得可圈可点,单钢的嘴角不住抽筋,那笑容差点就崩溃,好不容易保持下来,快速回了一句:“真人秀我不参加了。” 卓尔衡的脚步慢了下来:“真不参加?” 单钢也是人啊,也是明星啊,也是男人啊,这三条加起来,怎么他也咽不下这口气。实际上他是真不安好心,也是真生气了,在他看来,俩人“朋友”了这么久,就算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吧,用得着在这么多人面前削他面子吗? 不就是对一个小编剧有点兴趣吗?不就是介绍个富婆吗?这算什么屁大点事啊!况且我都追问过有没有关系了,你不说你怪谁,圈里人没这么玩的! 卓尔衡你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你给我一巴掌,难道真以为我不敢还? 单钢当然不是不敢,只不过没想到卓尔衡会这样明目张胆。刚才那两下确实重手,差点没把他打趴下,现在被打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疼,估计是要青的。 不过,这个艾沫看起来挺特别啊,卓尔衡怎么会这么看重? 第二章:给我写(11) 单钢心里翻了锅一样乱,表面上却是不露分毫,演员都有这本事,瞒天瞒地甚至要学会瞒自己。 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白雪,纯洁又无暇,所有人都站在场地边上,谁也不许踏入那方李导心中的“圣地”,只等卓尔衡和单钢去演那场高潮戏: 卓尔衡的男一号终于忍不住向兄弟下了手,单钢的男二号在力敌之后,恍惚中,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仍旧是那个曾经是兄弟的男人。就在这一瞬间的闪神,被男一号一枪穿胸,从此一切就成了定局。 这场戏的心情要求男一号冲动而愤怒,多年友谊的破灭以及对人性的否定,使得他整个人呈现黑暗化的趋势。而男二号则在经历了许多误会与背叛之后,还是放不下曾经的那份情谊,最终,因为这份逝去的感情而功亏一篑,万劫不复。 角色的心情与演员的心情此刻可谓是完全相反,卓尔衡和单钢却似乎都胸有成竹,站在雪地边上默默酝酿着情绪。 天空的雪越发大了,阴沉得简直像是夜晚,寒风呼啸中,所有人都注视着场中的明星,这份无言化作压力,逐渐把气氛凝固得沉重无比。 雪片如粉纷纷飘落,还未落地就消融在两个已经化身成百战将军的男人气息中。一片雪白的地上,只有两串脚印,镜头中间,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执着武器,凝视着对方。 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李导的声音响了起来:“准备——开始!” 离片场不远的旅馆中,艾沫正从沉沉的睡眠中醒来,他眨巴了酸涩的眼睛几下,看了看放在床头的手机,还不到四点,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冬天的雪夜傍晚,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昏昏欲睡的了。 他被高烧煮了一下午的脑子动了动,察觉到清冷的房间,模糊中想起似乎卓尔衡被拉去加戏了。 雪天……啊,是那场戏。 艾沫这会儿就像个生锈的机器人,无论是行动还是思想都迟钝得可以,坐在床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该吃药了。 拿过床头的药,掰开,发现没有水杯,好不容易找到水杯却发现只有冷水,正准备去烧水,手机又响了起来。 几样事混杂在一起,他那低效率的大脑一时间居然死机了,就这么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开门的声音响起来,当艾沫回过神来,发现卓尔衡已经接起了他的手机,非常自然地说了几句后就挂了,又拿着他的手机看了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终于,卓尔衡把手机放回桌上,走了过来,站在艾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呆滞的小编剧。他沉默地接过电水壶,去洗手间打上一壶水,再插上电。做这些时顺便把只穿着睡衣的艾沫推回床上,掀起被子盖住,调高空调的温度,同时打开自带的加湿器。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有了被子的热气后,艾沫那死机的大脑总算重启完毕了,他晕晕乎乎地伸出脑袋来,盯着房里走来走去的卓尔衡道:“你……”问话在出口的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非常别扭地转了口风,“下午拍摄还顺利吧?” “不错。”卓尔衡仍旧那付淡淡的表情,就像这几个月来他看惯了的,“那场戏一条过了,单钢很配合。” 艾沫过了好几秒才想出回答的话:“哦,那不错啊,单哥肯定很生气吧。” 卓尔衡的动作停了下:“为什么他要生气?” “因为他又一次被你干掉了。” 俩大男明星年纪相仿,戏路相近,经常搭对手戏,自然也经常被人拿来对比。不知是谁无意统计到,俩人搭了这么些戏,其中卓尔衡杀死单钢七次,单钢杀死卓尔衡三次,差距巨大。从此以后,每次只要一搭戏,必然会有人津津乐道地猜测这次是谁杀死了谁。 看着艾沫傻笑的脸,卓尔衡确认了,艾沫不知道单钢“生气的真正原因”,就像他绝不会说刚才那通电话是单钢打来问艾沫对富婆的邀请“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种事没必要说出去。 卓尔衡这样想着,嘴上道:“他早该习惯了。” 艾沫的大脑这时候终于差不多清醒了过来,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你这张毒嘴啊,迟早能把人气死。” 卓尔衡破例显出几分惊讶,沉默了几秒问:“我讲话很令人讨厌吗?” 艾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点头:“讨厌。” 过了会儿,他没听见反讽,抬起头来,就看见卓尔衡正以一付奇怪的表情凝视着地面。 这家伙,不会伤心了吧?我操,不可能!卓尔衡怎么可能被我一句话就打败了!? 艾沫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就见卓尔衡慢慢地转过头来,俩人目光一触。 “你昨晚为什么吻我?” 艾沫浑身一个激零,立马像触电般跳了起来,大叫:“啊,好饿!我们吃饭去吧!” 说完,也不管卓尔衡的反应,径自就往外面冲去。冲了一半,后面没有脚步声,他心虚地转过头来,就看见卓尔衡还是坐在那儿,像是入了定般望着他。 操啊,大哥,你非要问个为什么吗?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叫我怎么回答你!? 艾沫在心中哀嚎一声,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关时,卓尔衡突然大发慈悲放过了他:“你去吃吧,要杀青了,我和林哥商量下行程。” 一部电影杀青到上映前,都是宣传的活计了,许多演员签约时就包括参加宣传的义务,虽然有时候大牌也会不遵守,但卓尔衡在这方面一直很有职业水准,经常被圈内人当作大牌明星的道德典范来讲。 这一点艾沫也有所耳闻,就没有怀疑,点了点头自个儿出了门。带上门后,他看着那扇毫无特色的旅馆门扉,突然有些不舒服。 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同寝同室,比桃园三结义那三个疑似基还要好,今天让他一个人去吃饭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你贱什么贱啊,他不在不是正好! 暗骂了自己一句,艾沫往旅馆附近的小餐馆走去。刚到一楼,还没跨出去,就被一只手拍在肩上:“小沫,怎么不接我电话?” 艾沫回头一看,是单钢。 第二章:给我写(12) 几个月处下来,单钢和他也算是熟人了,但俩人在一起时却总是莫名的尴尬,这无关艾沫的感情,而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潜意识。 艾沫勉强也算是个敏锐的人,但同卓尔衡的敏锐不同。 卓尔衡对事情有着怪物般的直觉,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他就能嗅出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是一种天赋,谁也学不来。他拥有这天赋,而林哥把他这种天赋打磨得深藏不露,成为一种沉默的武器,哪怕他犯二,也二得深沉。 但艾沫的敏锐来自于无数的经验,作为一个编剧,他挖掘、寻找,甚至还要加上一点点编造与想像,才能发现事情的真像。相比卓尔衡,他无法做到深沉,惧怕与冲动常常驱使他做出不适当的举动,接下来就完全无法装模作样了。 艾沫看出来了单钢的不妥,却不知道这份不妥来自于什么,所以,面对单钢时,他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无从问起,想要戒备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戒备。 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单钢和卓尔衡绝对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他好几次对卓尔衡旁敲侧击,却总是被果断干脆地转了话题,一无所获。 卓尔衡不想说的事,没人能强迫。 艾沫不想和单钢独处,因为他已经上了一艘名为“卓尔衡”的船,在这艘船上和别的船勾勾搭搭,最后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要见艾沫卓尔衡必定在场。 听单钢这么一问,艾沫一头雾水:“单哥,我没接到你电话啊。” 单钢笑了起来:“你卓哥接的。卓哥真是太看重你了,什么事也不叫你心烦,你的事都替你想好了。” 这话里有话,讲得十分明显,艾沫哪里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只是碍于立场,他不得不装傻:“单哥,有什么事你当面说也一样嘛。” “就是上次那个‘朋友’的事。”单钢故意把朋友两个字得极重,“你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见见?” 艾沫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 “怕你卓哥生气?”单钢理解地笑了笑,下一瞬又收了笑容,“小沫啊,冲你这声单哥,我就说几句不好听的掏心话。你卓哥要是真为你着想,就不该阻着你多认识人,你才入的圈子,还是多考虑考虑好,不要太随便的好,有些事只要一沾上,你就脱不开这个印象了。” 艾沫心里一紧,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单哥你的意思是?” 单钢靠了过来,凑到艾沫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和浅淡的香水味钻进艾沫鼻孔,令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后腰一紧,他被揽入一个怀抱,单钢的力道令他一步也移不了。 “圈子里的GAY很多,一般人不会说,但心里怎么想的,你该明白的。” 艾沫的脸刷得白了,他想要强作镇定,但却无济于事,讲话都结巴了起来:“单钢你在说什么呢?哈哈,开玩笑吗?” 单钢笑眯眯地道:“你和卓尔衡住了这几个月,GAY都不如你们亲密。” 在最初的怔仲后,艾沫突然难听的笑了一声,重重地给了单钢肩膀一拳:“怎么可能嘛!单哥你真是会说笑,我那不是没钱嘛,多少想省点。你知道的,李导看我不顺眼,都不给报住宿费。” 这倒是真事,剧组里的人都知道,大编剧现在自己付钱跟组呢,整天丧着脸哭穷,剧组便当都一分为二,留一份晚上吃。 谁也不知道,这是卓尔衡的主意。 艾沫一陷入工作的脑补地狱,对于现实就呈现忽视状态。俩人“同居”这么久在他看来完全没问题,可是卓尔衡却不得不考虑到绯闻的问题。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当时艾沫正在揪着头发烦恼导演的人选,听了后双眼赤红地把厚达三百页的剧本对卓尔衡扔了过去:“给我个导演,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可以试试廖川。”卓尔衡轻易平息了艾沫的怒气,同时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不请你吃晚饭了。” 艾沫呆呆地望了会儿墙,“哦”了一声,重新坐回桌前去写计划书了。 卓尔衡满意地去片场了,并且决定以后多在工作时间与艾沫“沟通”艰难的问题。 编剧并不是必须跟组的成员,电子联络方式的发达令他们坐在电脑前就能掌控一切。跟组的编剧通常都有办法报销那部分住宿,或者是人情,或者是地位,但不管如何,像艾沫这样自己花钱的倒真是少见。 单钢笑了笑:“所以才要认识多点人不是吗?这个圈子玩的就是人脉啊。”见艾沫还是一脸犹豫,他又加了把火,“不如这样,你总有单独行动的时候吧,我给你安排得低调点,卓尔衡不会知道的。你觉得怎么样?”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单钢要是再拒绝未免就显得有点不识好歹了,只得点了点头:“那好吧,到时候联络?” “行。”单钢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记得不要再让卓尔衡接你电话了。” 看着单钢离开的背影,艾沫有些心烦。 真人秀节目正在筹划中,他是总制片人,大到参加人选小到开会时选的餐厅口味都要他来负责,忙得他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才好。 平时讲“几个小时都抽不出来”是夸张了,但这时候确实如此,更何况还是去陪富婆,他倒情愿是中年男人。 女人,实在是没兴趣……也没性趣啊。 放在以往,这种机会艾沫会求之不得,但现在,他只觉得是浪费生命,但为此得罪单钢又显得有些划不来。 只是,有一点艾沫猜不明白,单钢怎么对为他牵线搭桥这么热心?总不可能是单纯的友谊吧? 这话说出去能笑掉一片大牙。 “什么一片大牙?” 艾沫一抬头,就见到卓尔衡不知何时正坐在他对面,旁边是披头散发的大侠玩着愤怒的小鸟,另一边宫女正在对着手机自拍,场面诡异极了。 艾沫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赶紧装出一付正直脸:“没什么,你怎么来吃饭了?” “因为我饿了。” “……” 艾沫清了清嗓子:“呃,快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活动?” “宣传。” “你过年都不和家人一起过的吗?” “我父母离婚了,在国外各自成家,我去哪边都不合适。” “……对不起。” “没什么,我也不想去。你还有什么问题?” “知道吗?和你平静的对话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可能你沟通能力不行吧,林哥说我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 “……” 林哥你辛苦了,艾沫默默地想,拿起筷子正准备扫光那盘炒饭,突然又听到一句令他汗毛倒竖的话:“你有事瞒我。” 第二章:给我写(13) 熟识了以后,艾沫总觉得卓尔衡的眼神很可怕,不是锐利或者什么看透人心,而是一种无机质的冷淡,就像在看玻璃眼球一样,令人有种介于真人和假人之间的恐惧感。奇怪的是,这木头眼眸在演戏时却生动无比,只需要一个眨眼,一个垂眸,就能够演绎出复杂的情感。 卓尔衡就像一个透明度极高的玻璃杯,盛进什么样的内容,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样的东西,而他本身的个性,却淹没在五颜六色的角色中,无法分辨。 这是一种伪装,又或者是一种优点? 艾沫不觉得,但对演员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巨大的优势。 但是,被这样的眼神凝视无疑是非常不舒服的,艾沫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像是被老鹰盯住的老鼠,似乎一动就会有杀身之祸。 “没有啊。”艾沫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常。 卓尔衡仍旧那付淡定的表情,盯了会儿说:“你在撒谎。” 我操,你到底要怎样啊,大哥!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而且也很容易误会啊!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嗯,等一下? “是啊,我在撒谎,因为我的私事没必要对你全部交待!”艾沫反应了过来,理直气壮的说,“你管得也太宽了!” 卓尔衡一边拆筷子一边说:“我说过,你对我耍心眼是没用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私事?” 艾沫气急败坏地嚷:“靠,我自己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卓尔衡停下吃饭的动作,抬起头来,幽幽地盯着艾沫,半晌后才轻声道:“你有时候会犯糊涂。” “……” 俩人互瞪了一会儿,脑电波没有丝毫交融的迹像。 艾沫干脆地不再理会桌那边的大明星,埋头吃饭,吃完了一扔筷子站了起来:“我回去了,你有空赶紧回去看我挑的导演人选!” “等下。” 艾沫深吸口气,转过身,决定如果卓尔衡再问一个字关于“撒谎”或者“私事”,他绝对要占据洗手间整整一晚上。 没想到,卓尔衡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了手。 “嗯?” “饭钱。” “你要我付?” “忘了问助理要了。” “你身上居然都不带钱?” “不是有你在吗?” “……” 我是你什么人啊!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 这句怒吼被艾沫憋在了心里,怒气冲冲地去把俩人的饭钱付了。 影视基地附近的老板大多见惯了明星演员,十分淡定地收下了钱,然后拿出一个本子:“帮忙签个名好吗?” 艾沫一怔,随即心里乐开了花——怎么,老子已经出名了吗? 一边拿过本子一边问:“老板你知道我?” 老板笑眯眯地点头:“知道,和卓尔衡关系很好的嘛。” 艾沫写字的动作一僵,铁青着脸草草签了名,把本子甩了回去大步流星的离开。路过卓尔衡时又停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看向坐在桌边的人,试图发射眼神死波。 卓尔衡对于视线并不敏感,被人看多了,习惯了,半天也没反应。艾沫等了会儿只觉得无趣,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等卓尔衡抬起头来了,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是不是要说……” 艾沫竖起了耳朵:“嗯?” “I’ll be back?” “……” 艾沫扭头就走,他觉得和卓尔衡玩气氛是行不通的,这家伙的脑回路绝对是在外星工厂出品的,和地球人不兼容。 回旅馆的路上,天空又开始落雪了,艾沫抬起头,看着螺丝状飘下的雪粉,心头不禁涌上复杂的滋味。 去年这时候我在干嘛呢? 好像是在写剧本中,整天呆在室内,蓬头垢面,双眼通红,脑中全是七零八落的想法,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 这样的日子,艾沫过了好几年,但他甚至没有过了这么久的印象,似乎一转眼间,时光就流逝得只剩一点点了。 今天此时,艾沫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编剧,投资颇丰的真人秀也即将面世,与许多大明星私交甚好——卓尔衡绝对不包括在内——还认识了不少大佬巨头,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艾沫的心情仍旧像这雪夜,阴沉沈的,泛着不详的红光。 吐了口气,把酸涩的心情扔掉,艾沫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毕竟,眼下还有一堆事需要他呢。 走了没多久,他摸出手机,盯着黑漆漆的画面几分钟后,一个喷嚏惊醒了他。 沉吟片刻,他翻出了单钢的号码,打了过去:“喂,单哥,是我,小沫啊。嗯,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那朋友这段时间有没有空,嗯,对,急着见哪!周末?行哪!方便,怎么不方便,单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呗!嘿嘿,好,等你消息啊,唉,好,回见。” 挂了电话,艾沫又瞄了眼天空。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世上有谁是靠得住的呢?只有自己吧。 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念叨着这句话,艾沫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加快脚步往旅馆走去。等卓尔衡回到旅馆,他已经钻进被窝里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卓尔衡钻进被窝后还摸了摸他的头发,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天生为将》的拍摄终于到了杀青的时候,实拍镜头已经全部结束,后期正在加速中。 这一周的最后一天,《天生为将》的镜头拍摄将全部结束。这一天的拍摄非常顺利,李导也份外满意,和唯一留到最后的卓尔衡谈笑风生的,丝毫看不出剑拔弩张的味道。 当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时,他拍着卓尔衡的肩膀,大声宣布:“《天生为将》杀青了,我请大家喝酒!” 工作人员都欢呼了起来,卓尔衡与李导客套两句,便四下寻找艾沫的身影。正奇怪不见人时,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却是已经离组的单钢:“还在剧组呢?” 卓尔衡只考虑了一秒,就问:“艾沫呢?”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单钢笑道:“你这野兽一般的直觉还真是屡试不爽。” “人呢?” “哟,声音都变了。”单钢心情非常好,“艾沫又不是我养的狗,我哪知道他在哪!你这问得真是笑话。” 卓尔衡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再问一遍,人呢?” 单钢仍旧是那四个字:“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打电话来干什么?” 单钢的笑声嚣张极了:“问候一下老朋友啊。” 片刻后,卓尔衡的声音变得温柔如水:“单钢,不要惹我。” 单钢从未见过这样的卓尔衡,一时有些愣了。 第二章:给我写(14) 俩人认识了这么久,从陌生人到朋友再到对手,互相的了解绝对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明的暗的,都互知一二。 单钢一开始觉得卓尔衡这人是个二货,后来觉得深不可测,再后来觉得是个深不可测的二货,不管如何,他一直奉行与卓尔衡的远距离交往,即不近,也不远,大家做个点头之交就行。 他不觉得自己能斗得过卓尔衡,也有自信在卓尔衡的攻击下屹立不倒,于是,何必斗得你死我活白白让别人笑话? 不过,这一次,单钢觉得卓尔衡太过份了,那么多人面前耍他。 这事是肯定要传出去的,他有心拦,也顶多拦得了媒体绯闻,圈内的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有时候,只是一种风向,但风向一起,事情也许就转了发展。 别人说他输,他未必就真输了,但他给别人留下这种印象,事情就麻烦了。所以,不是争这个面子,而是争个场子,没了场子,他以后还怎么混?墙推众人倒,娱乐圈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怜悯,也没有原谅。 这个场子他必须找回来,而艾沫是个绝佳的切入口。 他一开始对艾沫毫无兴趣,就这么个新人编剧,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不是美女,又没有后台,他看两眼都嫌多。但是,艾沫攀上了卓尔衡,而且还攀得和芭蕾舞紧身裤似的,这就比较稀奇了。 单钢知道卓尔衡是个很“洁身自好”的人,这个词在娱乐圈里就是个笑话,但卓尔衡做到了。一直以来,除了那些绯闻,卓尔衡总是神出鬼没的,没有和谁特别亲近,也没有和谁特别敌对,不温不火,似乎没有什么喜好,摆得跟佛似的。 这一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艾沫居然这么快就和卓尔衡打得火热,还“同居”几个月? 先不说艾沫的背景毫无特色,单就他能和卓尔衡处得水乳交融,就大出乎单钢意料之外。 卓尔衡看起来好相处,但真正处过的人都知道,这人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货,你怒也好喜也好,他都巍然不动。讨好撒娇爱慕敌视厌恶憎恨一概无视,他就是有这本事。 所以,单钢对艾沫越来越有兴趣。 他试了试小编剧的底,就那么回事,圈里打听了一番,也没什么惊人的发现,就是说,这家伙是个实实在在的“白菜”:清汤寡水等着熬汤当陪衬的。 这样个小人物,拿来用用有何不可? 正好他打听到一个富婆那边关系时,人家一眼相中了艾沫,求着介绍,这种两头讨好的事单钢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也知道,只要他说出了口,愿意的好解决,如果不愿意——那也得愿意——这圈里不是谁都能像卓尔衡那样“洁身”的。 现在,听着卓尔衡那“温柔无比”的声音,单钢只觉得浑身痛地儿都被揪着,到处难受。 这么个男人,能文能舞的,谁知道他下一招会是什么? 更何况,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卓尔衡,哪怕前年被他黑了板上钉钉的金蚕奖,卓尔衡还是一付云淡风清的模样,似乎什么也不在乎。 单钢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办时,艾沫的电话打了进来。 也许是改主意了? 如果艾沫自己不愿意了,那倒也好,这样卓尔衡、富婆、艾沫三边,他哪边都可以不得罪了。 想到这,单钢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道:“你等下,艾沫打电话来了。” 说完,不等卓尔衡说话,他就把艾沫的电话驳了进来,谁知才一接通,一阵鬼哭狼嚎就冲入了耳中,那声音一会儿高到变调一会儿低到没声,简直不像人能发出来的。 单钢吓了一跳,冲着电话喊:“怎么回事!?小沫?艾沫!?” 确实是艾沫的声音,但却丝毫没有条理,甚至不算是讲话了,只是一阵无意义的咆哮。单钢听了几秒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一阵透凉,只觉得头皮发麻。 妈的,坏事了…… 单钢直接挂掉了电话,没理等在线上的卓尔衡,无视已经神经的艾沫,直接打给了富婆。 “云姐,怎么回事啊?” “没事!”云姐的语气很平淡,“软的,闹腾一阵就算了。” 软的,软毒品,还好还好。 单钢满脑子都是后怕,咽了口唾沫,有些干涩地道:“云姐,他就是个菜,你一上来就整这出是不是有些冲啊?” “以前都这样,冲什么冲啊!”云姐淡淡地道,“再说了,他不是没碰过的人,装什么雏?前面还爽得很呢!” 单钢一怔,心里涌起别扭的感觉:艾沫居然碰过药?真是看不出来啊。 又客套了两句,单钢挂了电话,挂完后盯着手机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还是拨了卓尔衡的电话。听见等待音时,他一边骂自己“通了你要说什么啊”一边还是硬生生等着。 只不过,这一次电话没人接,他奇怪地挂了电话,闷掉杯里的酒,干脆地起身了。 管他们破事,睡觉去! 单钢是在拍摄基地附近的一家酒吧,他的戏份比卓尔衡早结束一星期,却一直没走。一方面是放个短假,另一方面是等着“拉皮条”,这种事要说得光彩有许多方法,但实质上圈里人都明白怎么回事。 他一路想一路走,等回过神来,就看见卓尔衡极其帅气地站在他的车前,冷淡地问:“艾沫在哪?” 我操,你以为你在演孤胆英雄警匪片啊!? 单钢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还是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艾沫未成年吗?未成年也轮不到你管,你又不是他监护人!” 这么一说,卓尔衡还真离开了车,单钢小心地一步步走过去,斜着眼睛戒备着。 卓尔衡不是吃威胁的人。 他正琢磨着卓尔衡的下一招时,冷不防肚子上挨了重重一拳,没有预告,没有威胁,连句话也没有。 第二章:给我写(15) 他痛得弯下腰去,怒骂道:“你脑子坏了是不是?艾沫值得!?” 打架这种事在娱乐圈不常有,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动手动脚的太难看,更何况明星二十四小时生活在聚光灯下的,被曝光了多麻烦。 俩个一线男明星,在雪夜停车场互殴,这要被人捅出去了,还不知道会被起上什么样诡异的标题呢。 单钢脑子里已经出现诸如“为爱决裂,背后的第三人是谁”之类的字眼,气急败坏地在雪地里碾了几脚,压低了声音吼:“你他妈能不能不要这么鲁莽!?看你平时挺正常的,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我再问你一遍,艾沫在哪?” 看着卓尔衡捏紧的拳头,单钢往地上吐了酸水,没好气地道:“让我还你一拳,我就说!” 卓尔衡毫不犹豫地又是一拳打过去,单钢滑着雪地躲了过去,再也忍不住怒气,咆哮道:“你他妈的不要太欺负人!真以为我动不了你是吧?” “要动我就来,别动艾沫。” 看着卓尔衡淡定的表情,艾沫已经快气绝了——妈的和这种佛计较个什么劲,生气的还不是自己!? “云姐知道吧?” 卓尔衡转身就走,单钢气不过,团起个雪球砸了过去,叫:“你就不怕完蛋!?这里有摄像头的!” “你要的东西又不一定是我要的。”卓尔衡扔下这句话,一溜小跑闪人了。 单钢琢磨着这句话:难道说卓尔衡还有什么其他的目标? 如果单钢知道卓尔衡的人生志愿是当狗仔队的话,恐怕会气得灵魂出窍…… 卓尔衡认识云姐,不如说,圈内少有人不知道这出了名放得开的女人。一般普通人所觉得的放得开顶多是夜店、滥交、NP之类,这些放在娱乐圈就是常态,云姐被圈内人公认“玩得开”,在普通人看来就已经是惊世骇俗,游走于法律边缘了。 艾沫落在云姐手上,卓尔衡只觉得心律都要不齐了。同时,他也更加确定,艾沫就是不听话的蠢货,以后一定要严加看管,绝不能再放任乱跑了。 不过,现如今,最重要的事还是如何找到这个“不听话的蠢货”。 直接打电话过去是绝不可能的,云姐出了名的玩得开也是出了名的自以为是,她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的,这也是单钢不能不听的原因之一,不然的话,凭几个钱,他还不至于那么听话。 卓尔衡知道自己的分量,不会低估,也不会高估,所以他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老魏那里。 事情说完后,老魏沉默了好久才说:“值得吗?那可是云姐。” 卓尔衡没有犹豫,直接道:“如果把艾沫换作林哥,你会问值得吗?” “艾沫是你的林清?” 这一次,卓尔衡犹豫了。 老魏说:“给你五分钟考虑清楚。”说完就挂了电话。 卓尔衡捧着电话,坐在车里盯着挡风玻璃上逐渐积起来的白色发呆。 艾沫是我的什么人?他不得不开始直面这个问题。 同伴?朋友?生意搭档?爱人?暧昧对像?情人?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 似乎什么都有一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是同事,发现了他的手脚后只觉得有趣,再后来是为他的执着而感动,再再后来是因为他的才华。 艾沫可以成为卓尔衡的翅膀,他们可以一起飞得更高,这注定他们会有更亲密的关系。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了,这份关系? 是的,是那个吻,一个吻改变了一切。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生物,卓尔衡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他的性经历少得可怜,不是由于没有对象,而是由于不感兴趣。 他真的不明白性爱这种事有什么意思,男女或者男男或者女女,反正俩个陌生人滚在一起,肌肤相亲,交换体液,以一种心脏病发作的态势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超无聊! 有这闲工夫他宁愿去健身或者赚钱。 然而,那天晚上,寒冷而漆黑的角落,他和艾沫搂在一起,呼吸浸润着对方的脸颊,滑湫湫的舌头舔过对方的口腔,带着啤酒臭味的唾液混过来混过去,一切都应该很恶心,但他却只觉得一种痒痒从喉咙口迅速蔓延到胃里,再钻进心脏深处去。 那时候,卓尔衡唯一庆幸的就是为了演戏而特地练习过接吻以及怎样漂亮性感的做爱。 至于性爱的质量,他还曾经真的考虑练习一下,不过老魏非常坏心眼告诉他“这种事练习了也没用,等你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就会了”,最终还是放弃了。 对于老魏的话,林哥在事后补充:“不管你和男的女的还是动物上床,沟通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你的意思要互相问清楚敏感带在哪里,以及做的时候舒服不舒服?” 林哥沉默了几秒,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学习了,你是个天生的性爱大师。” 天不天生卓尔衡不知道,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他和艾沫之间不寻常的化学反应。 至少在弄清楚前,他必须得保住艾沫不是吗? 他很怀疑从云姐那儿出来后,艾沫还能不能正常勃起。据他所知,云姐就曾经玩残过一个“专业鸭子”,人是专业的,都经不住,不要说艾沫这种了。 更何况,他担心的不仅仅是上床…… 五分钟到了,卓尔衡打了回去:“魏哥,我想好了,他不是我的林哥,我也要把他弄出来。” 老魏没有再说什么:“等我消息。” 又五分钟后,手机响了起来,卓尔衡打开一看,只有一个地址和四个字“量力而为”。显然,这一次老魏也没有能量保证他全身而退,所以最后如何收场,必须看他做得漂不漂亮了。 有时候并不是敌人被消灭就万事大吉的,收拾烂摊子比战斗本身还令人讨厌。 那地址离这里并不远,卓尔衡只用了十分钟就到达了,代价只是一路被电子眼拍照的罚单而已。 第二章:给我写(16) 翻了下电话,上面有一条留言:「谢谢卓哥给我机会,十分钟就到!」 十分钟很短,但对卓尔衡来说很长。他在别墅区外面停下了车,看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房屋,只感觉像是静伏的怪兽般正在等待猎物。 他不能就这么进去,不仅不能,还必须装作平心静气的样子。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会儿,他必须用上十二分的演技,来完成一场精彩的“演出”。 这时候他无比庆幸有想要巴结云姐的人在这儿拍戏,不然的话他除了硬来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很快,另一辆车靠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青年,一路小跑到卓尔衡的车旁敲了敲车窗。 卓尔衡没有摇下车窗,直接下了车,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年轻人。 “准备好了?” “没问题。”年轻人被冻得脸色通红,看上去带了几分羞涩,眼中却闪动着精明的光芒,“药也吃好了,澡也洗过了,一切OK!” 连药都吃了,这是做好送命的准备了? 在心里想了句,卓尔衡也不多说,别人的决定是别人的,他不会多去关心。云姐在圈内声名狼藉,但还是有无数人想要爬上她的床,甚至不惜牺牲健康的身体,更不用提薄如擦手纸的尊严了。 在现实面前,尊严不值一提。 卓尔衡带着青年往别墅区走去。别墅的门卫早就注意到这辆停在门口的车了,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查探,此时见人下车了,赶紧睁大了眼睛,在看清卓尔衡那张脸后,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下来。 有时候,名人这身份还是挺好用的。 “卓先生。” 卓尔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云姐叫我来的。” 门卫堆出谄媚的笑容,眼底满是轻蔑:“请稍等,我们核实一下。” “云姐可能已经睡了,就不要打电话了。”卓尔衡显出几分不耐烦,“太冷了,快开门!” 门卫眼底的轻蔑更加浓重了,却还是殷勤地开了门,笑容可掬地目送俩人离开。等人影看不见了,他才往雪地上吐了口痰,用力拉上沉重的铁门。 别墅区死寂得如同墓地,良好的隔音阻断了房子里发生的罪恶,白色的雪粉掩饰了所有的一切。卓尔衡只听见自己和青年的脚步,都是如此坚决,却为着不同的目的。 云姐的房子在最深处,但卓尔衡还不能心急,他在酝酿情绪。 这一次的表演没有NG,也没有补拍,一次,就决定一切,他没有退路。 终于,他们站在了一间小别墅的门口,与其他的房子相比,这间别墅显得十分小巧低调,也许是因为别墅的主人已经有了足够的名声,并不需要大房子来彰显地位的尊贵。 卓尔衡听老魏说过,大房子带来的只有更大的空虚,只有房子里的人才能填满心灵的空洞。 也许,云姐也是如此? 听着身后青年不断的深呼吸,卓尔衡也深吸口气,按响了可视电话。 很快就有人应了门,一个佣人模样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请问是哪位?” “你好,我是卓尔衡,云姐在吗?” 这时候再撒什么“云姐叫我来的”谎并无意义,卓尔衡相信云姐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女人消失了会儿,很快又出现了:“请进来吧。” 大门开了,俩人穿过小花园的鹅卵石路径,往屋里走去。 卓尔衡看见青年以疑惑的眼光望向他,便退后几步,搭上青年的肩膀,道:“你是不是想认识云姐?” “是。”青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等会儿不管看见什么,你只要记住一点,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青年一瞬间神情有些动摇,片刻后就恢复了过来,轻声道:“卓哥放心,我不是新人了。” 卓尔衡点了点头,踏进了门内。 与外面的严寒相比,屋内的温度要宜人得多。卓尔衡与青年脱了外套,递给了佣人。走出玄关后是一个小客厅,壁炉里燃烧着真正的火焰,跳动的明亮颜色令所有东西都温柔了起来。 “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卓哥大驾光临,我这小地方真是蓬荜生辉。” 卓尔衡与青年都抬头望去,云姐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 卓尔衡上次见云姐还刚出道,是老魏引见的。 事后林哥问他感想,他脱口而出:“就像一只捕猎中的母蜘蛛。” 林哥一边窃笑一边告诫他:“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停了停,又说,“记住,她就是只黑寡妇,离她能有多远就多远,娘老子死了也要不去找她帮忙!” 那时候的云姐看起来只有三十左右,巧笑倩兮之间有着寻常女人没有的风情,即有着青春之美,也比青涩的小姑娘多了几分蕴味,即使是卓尔衡这样对爱情欲望不感兴趣的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如今再见,美丽丝毫没有褪色,笑容之间却多几分破败的气息,就像绝望中挣扎的困兽,正往外吐着沾满毒液的丝。 卓尔衡硬生生抑制住想要发抖的身体,一拍青年的背后:“云姐说笑了,您只要叫我,我哪有不到的道理。这不,今天带后辈就来见您了。” 云姐笑眯眯走近,仰头注视着卓尔衡的脸,慢慢伸出手去摩梭了着,就像抚摸着情人般:“我哪敢叫你,老魏的护崽子人尽皆知。”她放下手,扭脸看向青年,“引见一下?” 青年没见过云姐,满以为会出来一个又粗鲁又丑陋的女人,没想到如此美丽妖娆,一时间居然怔住了,不知怎样接话。 幸亏也是圈里混惯了的,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云姐没可能见我这种小角色的啦,我早就求着卓哥介绍了,卓哥就是不答应,现在一看才知道原因。要是换我,这么美的人,当然不愿意随便介绍给别人啦!” 屋里响起云姐银铃般的娇笑声,仿佛是诅咒般,另一串似乎狼嚎般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卓尔衡一耳就听出那是艾沫,脸上却丝毫不变,仿佛没听过般,平静地道:“云姐有客人?”犹豫了下,道,“那改天再说吧,我就不打扰了。” 云姐一把拉住卓尔衡的手,苗条的身躯靠了上去,带着戏谑的神情道:“怎么?不想救你那小情人了?” 一瞬间,卓尔衡只觉得有桶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第二章:给我写(17) 不过,如果卓尔衡当场惊慌失措,那他也不是他了。云姐的话音刚落,他就露出迷惑的神情,片刻后又像是好笑般道:“是啊,我的小情人被云姐看上了,我来看看他侍候得周不周到。” 云姐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没什么不好的,就是他没我想像中干净,你管教得不好哦!” 卓尔衡更是一头雾水:“不干净?” “怎么,你不知道?他碰过药,看样子像是戒了,不过碰药时的反应还是看得出来的。”云姐绕着卓尔衡走了几步,动作妖娆,笑语莺莺,“你不知道?看样子你这个小情人还真有点事,连你也骗得干干净净的。” “那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卓尔衡苦笑了一声,随即无奈地道,“云姐,别玩我了。” 云姐娇笑起来:“露出马脚了吧?忍不住了吧?想上去看你的小情人了吧?” “是啊。”看见云姐的眼睛一眯,卓尔衡不慌不忙地道,“不过,我不是看我的小情人,是看我的一千多万。” 云姐脚步一停,慵懒的神情收了几分:“什么投资?” “您不知道?单钢没和您说?”卓尔衡这时候的语气里才带上了几分怨气,“我那个‘小情人’是我最近做的一档真人秀的总制片人,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负责。今天失踪了一天,多少个电话全打到我这儿来了,我本来还打算去休假的,结果,一结戏就开始找他,一直找到现在。” 云姐收起了笑容,往柔软的沙发上一坐,盯着卓尔衡却不说话,似乎在考虑这话的真假。 卓尔衡保持了沉默,似乎并不着急,眼中却露出几分烦躁,似乎又有点焦急,在此时这情绪却是正好。 至于那个跟来的青年,此时却坐在一边,像是什么也没听见般,这时候不知趣出声的就是傻子。 过了好几分钟,云姐才恢复了笑容,慢慢地道:“你这人,演戏演久了,都让人分不出是真是假了。” 卓尔衡松了口气,恰到好处的表明了他的担忧,又无可奈何地道:“云姐别取笑我了。我这次真是被单钢害惨了,时间本来就紧,我的渡假机票也报销了,老魏今天还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待。艾沫这人还是我推荐的,本来以为是刚入圈的,听话,没想到心这么大,这一惹,就惹到云姐你头上了,看样子我还是得再找几个人盯着他。” 这就是卓尔衡的计划,即要表现得不在乎,又要表现出迫不得已。 谁也不会挡人财路,艾沫是小角色,但一千万的投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忽略的,云姐就算想玩,也不会说拿一千万买个艾沫,一千万个艾沫都不配。 至于直接冲进去虎躯一震,大喝一声“艾沫是我的人,谁敢动”这种事,爽是爽,快是快,但是后患无穷。说话一时爽,朋友全倒霉,这种事卓尔衡是不会做的,再说了,艾沫这么不听话,多少得给点教训不是? “就是,现在的新人哪,有几个是纯的,大多数都是空有一付蠢皮,内里就是那个样。”云姐撑着头,故作娇嗔地对卓尔衡说,“哪像你们当年,那时候人才叫单纯。” 卓尔衡干笑一声:“云姐说得是。” 静默了几秒,云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转头对像是木头般的青年勾勾手,话却是对卓尔衡说:“看你急的!上去吧,人在楼上呢,不过今天晚上你是别指望他了,药吃得不多,神经倒发得不小。” 卓尔衡长叹一声,对云姐点了点头,又对青年道:“难得的机会,好好表现。” 青年忙不迭地靠过去,卓尔衡无暇去管,急步往楼上走去。二楼的走廊很狭窄,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和恐怖片中的场景一样。不用人指引,他轻易就听见其中一间房里传出的声音,有点像是指甲刮在木头上的声音。 他走过去,轻轻一扭,那门锁就打开了。 本以为艾沫是被囚禁的,现在看来居然不是?那为什么艾沫没逃?如果是心甘情愿,干嘛鬼吼鬼叫的? 卓尔衡的疑惑在看见房内的情景后得到了解答:原本布置温馨的房间已经面目全非,床单被撕成一条条的,摆在桌上的东西全部落回地上,如果不是有地毯,早就摔了个粉碎。即使是厚实的地毯也不能幸免,接缝处隆起老高,像是被人用力推挤般。 置身于这般惨状里,不要说情情爱爱了,就连呆也呆不住了,更何况还有造成这一切的“疯子”,正常人都会担心这“疯子”下一秒是不是要开始杀人。 卓尔衡一开始没发现艾沫,找了几下后,才听见床下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退后几步,犹豫了下,慢慢地附下身,一眼就看见撅着屁股,蜷成一团的艾沫。 “小沫?”他轻声呼唤着。 艾沫停止用指甲刮地板,缓缓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对上卓尔衡时,蓦地呼吸加快,像是受了刺激般狠狠地瞪过去。 “小沫,是我。”磕了药的人哪里有什么理智可言,卓尔衡知道这会儿对话是没意义的,可是他的直觉却认为艾沫并没有处于药性之中,而是在一种奇怪的精神状态中。 简单来说,艾沫在发神经。 先不去管发神经的原因,卓尔衡也没办法把他扔在这里不管,而且,恐怕就是因为他在发神经,云姐才一直没有得手。 卓尔衡的声音似乎惊醒了艾沫,他粗重的呼吸飘荡在屋里,空耳可听。 似乎过了好久,卓尔衡听见艾沫嘶哑的声音道:“出去!” “小沫,是我,卓尔衡。” “出去,请出去!”一惯语言粗鲁的艾沫这会儿居然奇特地十分礼貌,或者说,绝望的恳求,“请你出去!求你,我不要见你!求你!” 卓尔衡起了身,艾沫还没放下心来,他又换了个姿势,趴在地毯上,把脸完全冲向床里,冷静地道:“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艾沫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了半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吼一声,就向着卓尔衡的脸扑了过来! 这一扑并不出乎卓尔衡的意料之外,普通人看见艾沫这样,都会预防他扑人。只不过,有点不同的是,他一边扑还一边喊:“姓孟的,我和你拼了!” 第二章:给我写(18) 我姓卓,这是卓尔衡的第一反应。 在这反应之后,他才意识到艾沫喊的不是他,不过此时他已经无力去计较这个问题,因为艾沫整个人就像是疯狮般扑在他身上,拳头与牙齿齐上阵,毫不留情,就像碰上仇人一般。 幸运的是,卓尔衡上床的经历不多,打架的经历倒是异常丰富,这不怪他,怪只怪他以前眼睛看得太清,嘴巴却关得不牢。 “其实你的女朋友看上的是我,她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愿意花钱。” 这种话,就算是真的,说出来还能落得好么? 卓尔衡就这么一路带着无数伤痕“坚强的长大”了。 林哥刚把卓尔衡收入帐下时也经历了几次这种“突袭”,询问后得知了他从小到大的那些破事,滚在沙发上笑到肚子抽筋。老魏走进来时见到笑至“奄奄一息”的林哥,差点没把他当敌人给从四十八层高楼扔下去——他至今仍旧非常感谢那高层的钢化玻璃很牢靠,没有在老魏把他像张饼般按在上面时碎掉。 那次经历使卓尔衡深刻认识了“人不可貌相”这个词。 老魏那样衣冠楚楚、严肃正经的男人,居然可以徒手把一百八十公分,一百七十斤的他提到空中,简直不可想像,而知道了林哥的过去后,他更明白了人的潜力能有多深。 所以,面对发神经的艾沫,他非常果断地使出强力手段:一拳捣上艾沫的胃,乘对方弯成虾子在地上乱滚时,又一拳击中艾沫的脸。 小说中那种一手刀把人砍晕的情景,只能是小说,搞不好就直接让人颈椎完蛋,去见上帝了。这种事谁说得准,所以,宁愿把人打破相,也不要把人打瘫痪啊。 再说,脸部尤其是鼻子被重击通常会让人觉得眼冒金星,大脑发麻,艾沫非常良好的实践了这个理论,在地上嚎了两嗓子后,不动了。 卓尔衡凑过去,拍了拍艾沫的脸,猛然一缩手,躲过了被咬的下场,还了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艾沫收回一口白牙,“嗷”得叫了一声,捂着脸含糊不清地喊:“你干什么?” 卓尔衡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安全距离外,问:“清醒了?” “……” 艾沫没吱声,他其实非常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在卓尔衡面前演戏是不可能的。先不提对方专注演戏十多年的职业特长,但就那野兽般的直觉就骗不过去。 他躺在地上,酝酿了下情绪,微弱的哼了一声。 “清醒了就跟我走。” 他闭着眼睛,又哼了一声,试图唤起对方的同情心。 可惜的是,对方是卓尔衡。 过了几分钟,卓尔衡还是没有声音,艾沫心里不由有些慌——这家伙不会真的独自走了吧?靠,太没义气了,虽然这次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点点错,但你也不能这样啊!再说你来都来了,就看不出我是在装昏迷吗? 艾沫混乱的脑袋还没理出个头绪来,猛然间唇上被压了一个火热的东西,带着烟味的粗重呼吸喷在火辣辣疼的鼻梁上,还有那熟悉的剃须水以及面膜味道,他在梦中也分辨得出来,玫瑰火山泥! 他不敢睁开眼睛,死命咬着嘴不敢松口,只觉得嘴唇被咬着生疼,卓尔衡完全是在用咬的,咬的! 操,很疼啊!不要吃! 刚想喊,卓尔衡的舌头便乘机钻入了他的口中,一口吮住他的舌头,交缠间的暴虐气息简直快要吓住艾沫了,那熟悉而又恐怖的感觉,就好像噩梦重来。 不,也许他从来就没能逃出来过,也许,他还在那里…… 就在噩梦快要成真时,压迫感蓦地消失了,艾沫感觉被两只强而有力的手挟住,用力拉得坐了起来,前后猛烈摇晃着。 “给我清醒点!”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明亮温暖的灯光和卓尔衡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掠过恐惧的神情,那么的细微与浅薄,他几乎怀疑是不是眼花了。 “你如果想一直在这里呆下去我不反对。”卓尔衡的语气仍旧冷淡而平静,就像是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般,“你给我签个书面证明,退出真人秀的一切事务,我拿了立刻走。” 我操,你想过河拆桥?操你全家! 不管先前在想什么,艾沫此时就像是打了鸡血般跌跌爬爬地跳起来,眼睛瞪得滚圆,以颤抖的手指着卓尔衡骂:“你做梦!我操你大爷!” 面对这样的指责,卓尔衡的反应是如同春风拂面般的微微一笑。 艾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个事?卓尔衡这是脑袋进硫酸了吧?一秒钟变M? “走吧。” 由于受刺激过大,所以卓尔衡说出这句话时,艾沫条件反射地就照做了。然而,等他站起来后才发觉四肢都是软的,摇摇晃晃得扶着墙才勉强能走,更不用提眼前像是旋风般转来转去的地板了。 “喂……喂!”抬头一看,卓尔衡已经几大步迈出去了,腿长人高,走路生风的,看得艾沫心中一阵来气,“你能不能扶我一下!?我被人下药啊!” “你怎么知道被人下药的?”卓尔衡突然站定,侧过身望过来,“你知道吃过药是怎样的?” 艾沫心头一阵发毛:妈的,说漏嘴了。 他硬着头皮想了阵子,一脑门官司,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幸好,卓尔衡似乎也没有现在算总帐的心思,返回来抓住他,稳健的手臂给了他支撑的力量,带着体温的躯体也令他有种现实的感觉。 我是在现实啊,这是现实,不是梦。 艾沫逐渐安静了下来,紧紧扶着卓尔衡的手,下了楼。 客厅里只有佣人还等着,一见他们就自动站到门口,恭送他们离开。得到新“玩具”的云姐早就不知去向,问佣人恐怕也不会有结果,俩人默契地什么也没说,接过艾沫的大衣便走出了门。 一出门,挟杂着寒意的雪片扑面而来,艾沫止不住的打起寒颤,牙关咯咯作响,整个人僵硬地被卓尔衡拉着往前走。 他们就以这艰难的姿势一点点前进,在安静的雪夜红色天空下。 “我出来了吧?”艾沫以微弱的声音问。 “嗯。”卓尔衡平静的回答。 在这声回答后,艾沫觉得浑身的力量都没了,他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臂才能不瘫倒在地,身边人也同样还以他有力的扶持。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脚步却没有停歇。 第二章:给我写(19) 一直到坐上车艾沫都在发抖,寒冷加上药性过去后的空虚,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整个人蜷在座位里打颤。 卓尔衡开了空调,把车窗关严,踩下油门的动作十分温柔,车子沉稳地上了路。 等红灯时,艾沫闷闷的声音响起:“窗户开点。” “干嘛?” “我怕有人堵了排气管。” “……” 卓尔衡把窗户开了条缝,寒冷的空气从缝里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昏昏欲睡的俩人都清醒了不少。 车子驶进剧组的旅馆时,已经接近半夜,路灯的光芒中,雪片下得几乎连成一片白色。卓尔衡把半死不活的艾沫拖出来,一溜烟钻进了旅馆。 “卓先生。”前台小姐一见他就叫道,“你们房间的暖气坏了!” 有那么一瞬间,卓尔衡也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陷害他”,不然怎么这么巧? “换间吧。” 前台小姐笑意盈盈的答应了,但换房间容易,要把房间里积攒了那么久的私人物品都搬过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艾沫还有用笔记录的习惯,整个房间到处都是纸张,偏偏他还像宝一样,一张也不肯落下,即使脏兮兮揉成一团扔在桌下的也坚决要拿走。 无奈之下,卓尔衡向旅馆借了个装脏衣服的推车,一股脑儿把东西都扔了进去。等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搬去新房间,打开空调,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过去的几小时中,他的大脑和心脏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像是要窒息了。 他再怎么神勇,也只是个人罢了。 艾沫盘腿坐在床上一张张整理那些纸片,脸色麻木,动作僵硬。 卓尔衡看了会儿,道:“去洗个澡。” “嗑了药后最好不要洗热水澡。”艾沫头也不抬地道,“弄不好就心脏病发作死在澡盆里了。” 卓尔衡没有再答话,而是倒在了柔软的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新房间有两张床了,可惜的是,他们顶多在这里只住一天,今晚是《天生为将》的杀青宴,明天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也许在另外的剧组或者场合会重逢,但剧组中的大部分人都将从此天各一方,永远不再见面。 这就是娱乐圈,你跟着潮汐走,却永远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 卓尔衡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正打算钻进被窝里睡觉,听见隔壁床上传来期期艾艾的声音:“你不问我吗?” 该来的还是会来啊,卓尔衡心里想着,嘴上说:“问你什么?” “问我嗑药的事。” “……没什么好问的。” 艾沫的那点小哀怨在听见这句话后突然转化成了怒火:“你都不关心我嗑不嗑药吗?” 闻言,卓尔衡从床上抬起个脑袋来,问:“你嗑药吗?” “不嗑!” “哦。” “……” 艾沫的怒气在空空如也的肚子里转了个圈,硬生生给消化了。他往床上一躺,感受到身下纸张吱嘎吱嘎的声音,以喃喃自语的音量道:“以前嗑过,后来戒了,不过毒品之类的我肯定没碰过。” 卓尔衡一声不吭,艾沫却没办法停下,这些东西憋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说出来,一开了个头就没办法停了:“我那时候情况有些特殊,不是我想嗑的,但是……情况所迫吧。后来,我就再也没嗑过。其实,在云姐那儿,我的药性很快就过去了,后来就是装的,有些后悔吧。其实我要真跟了云姐也不吃亏,她也挺漂亮的,就是,我对女人不太行,怕被笑话,你也知道,男人嘛,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和男人……” 艾沫说了很多,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讲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他害怕一停嘴,卓尔衡就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可是,他也不能永远说下去是不? 他突然觉得有些恨起来——卓尔衡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就像一个手执刑杖的行刑人,而他就像是等待处斩的犯人,逃不了,却又无法反抗。 终于,艾沫受不了了,从床上呼的一下坐起来吼:“你能不能说个话啊!?” “说完了?”卓尔衡的声音立刻响起,说明他这半天并没有睡着,而是认真的在听。 “说完了!”愤怒地吼完,艾沫的气势又突然低了下来,“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沉默了几秒,卓尔衡道:“你在撒谎。” 艾沫像被针刺了般跳起来:“我没有!” “你后来那些并不是装的,至少在我打你一耳光前你是不清醒的。”卓尔衡不急不徐的声音像是冰冷的手术刀,挑起的部分总是那么精确和脆弱,“你应该是想起以前嗑药的事,我想那不是什么好事。” 艾沫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把脸伸出水面想透口气:“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读心术。” “我没有。”卓尔衡用一只胳膊横在眼睛上,挡住了脸上的表情,“有时候我倒希望我没有。” 艾沫理解了卓尔衡话中的意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种烦恼太高级了,他承受不来…… “我不会逼你。”在长长久久的沉默之后,卓尔衡的声音像是破开乌云的阳光般响起,“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而且,你想怎么样,那是你的问题。你的身体是你的,你的事业也是你的,你必须得对自己负责。” 原来不是阳光而是闪电……果然还是这样的结局吗? 艾沫自嘲地笑了笑,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卓尔衡这种模模糊糊像是搔痒痒般的做法令他难受极了,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受够了。 这样也好,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这样也好。 艾沫翻了个身,正打算好好睡一觉,就听卓尔衡又道:“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承受得了。哪怕你骗我害我利用我都无所谓。我可以管着你,你做多蠢的事都行,我保得住你。” 艾沫猛地坐了起来,就见卓尔衡以背对着他,像是睡着了般。 幻听? “所以,你如果想蠢下去,就继续蠢好了,反正到最后倒霉的是你自己。” 卓尔衡刚说完,就觉得背后一痛,艾沫以饿虎扑食的姿势从扑了上来。猝不及防下,他没把持住,俩人卷着被子从床上一路滚下来,直到怦得一声撞上了墙。 “你故意的吧?” “我发誓这次是无意的。” “你就这么感谢我?” “要不我给你上?” “不要。” “我的心碎了。” “碎碎就习惯了。” “……” 第二章:给我写(完) 察觉到卓尔衡拱了拱胳膊,艾沫有些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忙碌了这么久,禁欲了这么久,他现在对于人的体温份外饥渴。 只是,这种场合这种情况这种关系,怎么看都不是“和奸”的好时机。况且,他们这算是什么呢? 卓尔衡的话不清不楚的,艾沫总觉得像是蒙了层纱喝豆浆般,一脸的豆沫子,什么也看不清。但要他首先把话说清楚,他不愿意,或者说,他也理不清楚。 艾沫把卓尔衡当成什么人呢? 不好说,说不清,于是,就不管了吧。 卓尔衡是做事要理清楚的人,不想清楚他不会去做,但艾沫绝对是想不清楚就不想了,反正时候到了,自然就想清楚了。 俩人分别爬回床上,各自钻进被窝,安静了还不到两分钟,卓尔衡说话了:“有件事我要说清楚。” 艾沫用被子蒙着下半部分脸,耳朵却竖老长:“嗯?” “不要和别人一起来害我。” “你是说不要背叛你?” “不是背叛。”卓尔衡看着天花板,“不要投到我的敌人那边去,我无法原谅这样做的人。” “这和背叛有什么区别?” “你离开我自立门户抢我的生意那是你本事,你帮着单钢害我那就不行。” “……单哥不至于吧?” 卓尔衡不说话了,转头盯着艾沫露在被子外面的眼睛。 几秒后,艾沫默默地把被子拉到头顶,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晓得了。” “真的明白了?” “烦不烦你!”艾沫翻过身,屁股一拱一拱的卷成团。 卓尔衡看着艾沫露在被子外面的毛刺脑壳无声的笑了。 一夜无梦,窗外大雪纷降,屋内温暖好眠。 第二天一睁眼,艾沫一个激零爬起来,转头一看,隔壁床早空了。他眨巴几下眼睛,才想起来剧已经杀青,卓尔衡接下来要去全国各地卖力吆喝了,业界称之为“宣传”。 艾沫顿时就没劲了。 卓尔衡不在,就是没劲。 扒了扒头发,打了个呵欠,他慢吞吞地下床洗漱。牙刷了一半,手机响了,他像是屁股着火般冲出去,按下接听键:“先生,我们是世界网络服务公司,请问您需不需要网页制作服务……” 直接挂了电话,艾沫没好气地回去洗手间。他早年曾经注册了一个皮包公司,现在放着不用了,但当作注册电话的这个号码还是不时接到各种各样奇怪的推销,诸如“代开发票”之类早就不稀奇了,现在流行的“先生要不要军火,AK47买五送一”。 我这是在等什么啊? 卓尔衡不就是走了嘛,走了就走了呗,我们又没关系! 一边在心里咕哝着,艾沫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等手机又响起来后,他故意等了会儿,没声了。磨磨蹭蹭地走出去,拿起来一看,是短信。 “早点去报到。” 发信人是卓尔衡,不过内容完全看不懂。 报到?报什么到?去哪里报到? 有问题啊!有问题就要问嘛!是吧? 艾沫立刻变得兴致勃勃,毫不犹豫地拨了回去,那边接起来后一片嘈杂,也不知道在哪个活动现场呢。 “你在哪呢?”电话接通后,艾沫反而一点也没有问正事的心情了,东拉西扯,“早上什么时候走的?” “六点。”卓尔衡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时掺杂了背景的噪音,“你睡太熟,就没喊你。” “是吗?挺好啊。”话一出口,艾沫就想给自己两大耳刮子,说什么傻逼话呢,可是,这傻逼话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唉,我跟你说,昨晚……” 电话里突然换成了林哥的声音:“小沫啊。” “哎!”艾沫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立定站好,“在呢在呢,林哥,我在呢!” 林哥的笑声传了过来:“你慌个啥?做什么亏心事了?” 艾沫更心虚了,一迭声地喊:“没啊!林哥,我冤枉,我真没!” “行了行了,逗你玩,看你急的。”林哥的语气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狡猾的味道,“小卓上台呢,他叫我跟你说,早点去公司报到。” “公司报到?” “小沫子,你脑袋被药嗑坏啦?”林哥讲话仍旧笑嘻嘻的,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令艾沫一抖,“去Star报到啊,真人秀制作人的位置你还要不要?” “要的要的。”艾沫不由自主地对着电话点头哈腰,“我睡糊涂了,林哥您大人大量。” “行了,别拍我马屁了,有空把你卓哥的马屁拍好点,他多罩你啊。入了这圈,多想着做实事,别走歪门斜道,明白吗?” 林哥这话太“内涵”了,艾沫听着听着冷汗就下来了,连声答应。等挂了电话,他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上,捂着心脏直出大气。 林哥在圈内的名声不响,但少数人还是知道他背景的,卓尔衡就是其中之一。 卓尔衡曾经暗示过艾沫,“听林哥的话,有糖吃,和林哥作对,有鞭子吃”,艾沫却不以为然。别的事他可以纵容艾沫胡来,但是这事上他不敢,老魏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惹了林哥,就等着吃老魏的“鞭子”吧。依艾沫那点小身家,吃一次基本上就没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为了艾沫好,卓尔衡故意让艾沫接了老魏“探班”的电话,那一次的对话只有两句。 第一句是“林清呢”,第二句是“他的电话打不通,麻烦你转告他我是老魏,叫他下班去超市买点菜,冰箱空了”。 艾沫知道“老魏”是谁,并且大脑处于正常智商以上,情商也运转适宜,所以,从此以后他对林哥比对卓尔衡还恭敬。 被林哥这么一说,艾沫三魂顿时去了二魂半,剩下那半魂还是卓尔衡给定下的。 不管怎么说,还有卓尔衡在呢。 是啊,还有卓尔衡在呢,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一切就还有机会。 只是,卓尔衡算我的什么人啊? 妈的,好烦…… 艾沫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一边打包行李,正手忙脚乱地塞袜子时,手机又唱了起来。从一堆脏衣服下面翻出来一看,他顿时就忧郁了。 单钢。 不接呢,还是不接呢,还是不接呢? 于情,艾沫觉得不该接,卓尔衡昨晚的“警告”言犹在耳,林哥刚刚的“忠告”还没散去,这时候接单钢的电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于理,艾沫应该接。接近云姐是他自个儿答应的,单钢给机会,是好事啊。出了什么事自个儿负责,哪有怪到单钢头上的?都是圈里人,装什么天真? 艾沫这叫一个左右为难,犹豫再三啊,捧着手机像捧着炸弹似的,还没犹豫出个结果来,手机不响了。 他正庆幸间,门响了。 第三章:谁害谁?(1) “谁啊?” “我。” 这声音一出,艾沫就慌了。 单钢! 我操啊,单哥,我以前做春梦夜夜叫你你时你在屏幕上,现在我不想见你你倒是盯着这么紧,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艾沫急得在狭窄的房里团团转,恨不得从下水道钻出去装消失才好。 其实,就算见面了,能有什么? 卓尔衡也绝对不是叫艾沫这辈子都不见单钢,这是不可能的,不仅不能这样,互相见面了还要客客气气的,装得关系很好的样子,这样才过得去。 这些道理艾沫都懂,但是架不住他心虚啊! 一想到云姐那档子事他就心虚得不得了,总觉得单钢会怪他,可是他又不想和单钢撕破脸皮,哪怕是私下里不对付也不想,他就想和单钢做个关系好的朋友。 当然,和卓尔衡也要好,他那档子“好”和单钢的“好”不同,两者根本不是一码事! 事业上,卓尔衡这边是条大路,他走上了,但单钢那边他也不想丢。 艾沫就是这么个鼹鼠一样四处打道,哪边也不想堵的人。真算起总帐来,他和善良单纯这些词就像正负极一样,不仅不沾边,还互相排斥。 他也很有理:靠着卓尔衡这么紧,一心一意的,万一卓尔衡倒了呢?万一卓尔衡是利用他呢?万一卓尔衡后来反而把他卖了呢? 经历了以前的那些糟事,他没法不担心,曾经那么掏心掏肺,还不是被卖了? 他就像经历了灾难的主角,心里有片阴影,总想着将来天塌的那一刻,所以,他不敢把未来全堵在一片天底下。 思前想后,艾沫跟壮士断腕似的用力拉开了门。 单钢就站在门前,一脸的刚正不阿,眼神却像是把刀子般把艾沫从上到下刮了一遍。 “单哥。”艾沫赔着笑脸,跟没了某一处的男人似谄媚道,“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单钢笑得完美无缺,温和得看不出一点儿破绽,“你卓哥走了,我不得来赶紧填补你的空虚啊?” “唉哟,单哥,您说这话真是……” 后面的话艾沫说不出来了,单钢往前跨了一大步进了房,直接逼得他往后好几步。 单钢长得人高马大的,又长年演正面角色,看多了他的戏,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子正气,压得艾沫这种心里有鬼的“坏蛋”抬不起头来。 再加上昨晚那事,他现在见单钢比见卓尔衡还害怕。卓尔衡面前他还能撒开脸皮耍贱,在单钢面前他可不敢。 “开玩笑的。”单钢见艾沫一付见了猫的老鼠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准备退房了?” “是啊,我这不是赶紧要去Star报到了嘛,那边催得紧。”讲到正事,艾沫的嘴才逐渐利索起来,“单哥,你的档期安排了吗?” 单钢这才想起真人秀这档子事,先前他一生气,对卓尔衡说不参加了,一转头就后悔了。 戏剧方面的真人秀目前还是块空白,谁能先占领了,谁先办好,那就是谁的本事,对整个影视圈来说也是针强心剂,更是以后占据资源的领头羊,就这么因为赌气放弃了,那太可惜了。 现在一听艾沫的口气,似乎俩人还没有通气? 那敢情好,单钢瞬间就把对卓尔衡说过的话给“失忆”了,笑眯眯地道:“没呢,还在和小王商量着,总得先签合同才行。你要去Star?要不要我顺便送你去车站?” 这句话简直打掉了艾沫的魂,他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叫了车了,您多忙,送我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单钢很满意艾沫的态度,可是不太满意艾沫和他之间的这种距离。原先对他还满眼崇拜,一付想够星星样的艾沫,现在却对卓尔衡言听计从,他总觉得吃亏了,在知道了艾沫一手策划了真人秀后,更认为自己走了宝。 云姐本来是个很好的桥梁,能够拉紧他和艾沫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这事也办砸了。事后想想,他认为这全怪卓尔衡,如果不是卓尔衡把他激得失了分寸,他怎么也不会把艾沫送给云姐。 这一步太急了。 结果,现在倒好,他落了个三面不是人。 云姐今天一早就打了电话来,阴阳怪气的说他“不该挡人财路,以后有私人恩怨不要拉我作挡箭牌”,卓尔衡和艾沫倒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不过想也知道,这俩人昨晚肯定滚一块儿去了。 单钢气得心口疼,别看他个大男人结结实实的,天生有心律不齐的毛病,被他的经纪人说成是“男黛玉”,没少被笑话。 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给旅馆的前台小妹打了电话,套到一大早卓尔衡就走了,他便慢悠悠晃来,等时间到了,才去敲的门。 果然,艾沫就在房间里,这小子昨晚和卓尔衡又住一屋了! 一对奸夫淫夫,怎么没有小报记者拍照!?死狗仔一点也不敬业! 单钢心里骂着,进门后却一付悠闲的样子,其实早把房里的场面扫了一遍:两张床都乱着,显然都有人睡,可是这也不能证明这俩人昨晚没干什么啊!要真想“干”点什么,不要说没床了,就是没屋也一样干! 瞅了瞅艾沫,似乎没事人一样,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单钢是纯得不能再纯的直男,有人进了娱乐圈,慢慢性向就不那么纯粹了,可是他却是异类, 看得越多越觉得女人好,比起硬梆梆的男人,他还是喜欢温软甜香的女人。 偏偏不知怎的,他身上像生了GAY香似的,特别引GAY,不是没男老板打过他的主意,但他死活就是不同意,哪怕陪个酒也不行。幸好他对女人倒是很有一套,仗着几位厉害女人混了下来,不然的话也到不到现在的地位。 所以,单钢对GAY之间那点事比什么都清楚,见艾沫不像是被怎么了的样子,他也就放下心来了。只要艾沫和卓尔衡还没勾搭上,他就有办法拆了这两人,把艾沫收入帐下。 就是不知道,单钢如果知道了艾沫对他那点不纯的小心思,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呢,还是眼前一亮,以身作饵? 第三章:谁害谁?(2) 单钢不知道,艾沫也不会说,他现在躲单钢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再想起以前的“倾慕”呢? 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行李,在单钢明晃晃的视线下,颇为不好意思地把脏衣服一股脑儿塞进行李箱,还放慢了动作,一件一件地收拾。终于,再也没有东西收拾了,他干巴巴地站在那儿和单钢大眼瞪小眼,只觉得尴尬极了。 大哥!大爷!爷爷!我叫你祖宗了!单哥,您快走吧!您站这儿干嘛呢?我就是个小编剧,不敢劳您大驾啊! 在心里一溜串的呼喊着,艾沫绝望地发现单钢仍旧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走的迹像,铁了心般要等他一起。 看来,这趟“情意绵绵”的相送是跑不了的,艾沫硬着头皮拎起行李箱,对单钢道:“那,单哥,我走啦。” “嗯,走呗。” 单钢非常绅士地替艾沫打开门,艾沫低着头走了出去,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默默地走到前台,顶着前台小妹诡异的视线办完了退房手续后,再别扭之极地走到旅馆大门口。 算了,有人送就有人送呗,还省了车费呢。 艾沫一边这样自我安慰着一边开了口:“那单哥……” 后面那“我就在这里等你”还没说出来,单钢突然像是反应过来般,道:“那我先走了啊,路上小心,以后多联系啦,小沫。” “啊?噢,唉,好,多联系啊。” 搞什么? 艾沫满心茫然地看着单钢欢快地往停车场去了,留下他站在旅馆门口吹冷风。打了个喷嚏后,他低低地骂了一句,一头雾水地去街上叫出租车了。 他哪里知道,在他走后不久,卓尔衡就接到了旅馆前台小妹的电话:“卓哥,你那朋友走啦!” 卓尔衡忽略了小妹故意说得无比暧昧的“朋友”两字,应了声:“知道了,谢谢。” “谢什么啊,卓哥你叫我办的事哪能忘,就是个电话嘛。”小妹激动地喊,“不过,卓哥我得多说一句,你那朋友是和单哥一起走的。” 卓尔衡本想挂掉电话的手停下了:“单钢?” “是啊。”前台小妹并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马蜂窝,只为了能和偶像多聊几句便开始添油加醋,“俩人好着哪,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卓哥,你这朋友还真是会交朋友!” 艾沫如果听见了,恐怕会泪流满面地掐着前台小妹脖子前后摇晃:我哪里有说有笑了?哪里勾肩搭背了?从房间到旅馆门口这一路上我只说了“203退房”一句话好不好!?你幻听了也不要拖我下水啊!? 与艾沫有可能的激烈反应相比,卓尔衡倒是很冷静:“知道了,谢谢。” “卓哥,我跟你说……” “我要上台了,谢谢。” 果断地挂了电话,卓尔衡往台上走去。他这会儿在参加一个代理商的新品发布会,顺便宣传《天生为将》,心中腹稿打得好几遍,这种场合也参加了许多次,早就驾轻就熟了。 此时,他是心里揣着一丝不安上台的。 因为刚才前台小妹的那个电话,很快,不安就转变成了怒火。 卓尔衡不经常生气,即使艾沫在云姐那儿和他耍贱撒泼也能淡定应付,但是,现在,他真有点恨不得揪着艾沫那长了草的脑袋往墙上撞的心思了。 叫你不做什么,你就偏做什么,是不是? 成心和我作对是不是!?怕什么来什么是不是!? 幸好,演了这么多年戏,他早学会把情绪收放自如,台下的粉丝尖叫,台上的赞助商满意,谁也没看出来卓大明星肚子里的那丝情绪,只有林哥坐在台边上,凝视着他英俊的侧脸想着心思。 谁惹了我们卓大佛了?连卓佛爷都能惹怒,这人是多能闹腾?孙悟空转世吗? 此时,某孙悟空转世正在飞机场,一边玩着手机小游戏一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完之后吸了吸鼻子,暗想:谁在想我哪? 候机室暖气很足,温暖如春,艾沫玩了一会儿就直打瞌睡。托着腮打了会儿盹,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嗑药这种事讲起来不算什么,但对身体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精神亢奋的他这会儿也像是湿了身的猫,精气神全无。 前面传来情侣吵架的声音,他瞄了会儿,脑中不由浮现出昨晚卓尔衡的样子:拉他出来时、开车时、在床上警告他时。 冷静、可靠,还有一丝呆愣,结合起来似乎那么……可爱? 他突然打了个抖。 等、等一下,艾沫,你脑袋进硫酸了是不是? 可爱?卓尔衡?那种满肚子坏水,野兽般直觉,嘴巴像刀子一样的男人?能爬上他那个位置的,能是什么可爱单纯的人吗? 不过,不过啊…… 艾沫的脑中像是煮沸了的锅般翻来覆去,滚了半个小时后,他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拨了好友的电话,接通后,他却像是年糕糊了嘴般不吱声。 “我操,长途电话就是被你用来演哑剧的!?” “汤水,我完了。” 电话那头极不耐烦地回道:“怎么个完蛋法?” “我似乎……喜欢上个人了。” 久久的沉默后,汤水问:“怎样的喜欢?” “比较严重的喜欢。” 艾沫突然听见一连串的金属陶瓷碰撞声,就像有人撞翻了一整张茶几,汤水的吼声直冲脑门:“你脑袋进什么了?” “硫酸。”艾沫郁闷地嘀咕。 “硫酸也不是这效果!”汤水咆哮着,“你赶紧给我回来,我给你好好通下脑子!” “不行,我得去Star报到。”艾沫这时候完全没了气势,可怜巴巴地说,“真人秀那边催着紧。” “事业重要还是命重要?迟个一天无所谓吧?” “没这么可怕吧?” “以前的教训你还没受够?” 听到这话,艾沫终于振作了些,小声道:“我和以前不同了。” 电话那边又是长久的沉默,汤水似乎冷静了些:“好吧,你自己把握,在这圈里不要动真心,你知道的。” “我知道啊。”艾沫闷闷地道,“我也没说我动真心了。” “你不是说比较‘严重’的喜欢?” “还没确定呢。” “操,没确定你打什么电话!” 电话挂了,艾沫还没回过神来,又响了,还是汤水:“你有空记得回来一趟。” 艾沫笑道:“你太紧张了啦。” “因为你要么不出,一出就是大事!” 第三章:谁害谁?(3) 明星间的绯闻总是容易令人联想,实在是因为娱乐圈的水太深,即使说了真话,大家总觉得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肯定还有庞大的“真相”。 于是,大家开始玩“谁说真话谁傻逼”的游戏,一玩就玩成了潜规则,想说也说不了了。 广播通告登机,艾沫为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而长出了口气,关了手机,上机补眠去了。却不想另一边,卓尔衡才刚下了台,问助理要过手机就开始打他的号码,当然的,百打不通。 单钢和艾沫一起离开了旅馆,然后手机就怎么也打不通了,怎么个事? 这家伙不会是又被忽悠地去见云姐了吧!?或者是地姐、天姐,随便什么姐? 卓尔衡脸上仍旧木着,周身却开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整个就是一台移动制冰人。小助理跟了他多年,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跑出去把在外面偷偷抽烟的林清给叫了过来。 林清到了后台,一见卓尔衡像是雕塑般坐在休息室里,那双结实的手把手机给捏得咯咯作响,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大明星的后脑就是一掌! 卓尔衡捂着脑袋呆愣愣地看着经纪人,半晌后憋出一句话来:“我打不通艾沫的电话。” “打不通就打不通呗!”林清毫不客气地道,“打不通过一会儿再打!” 卓尔衡也不是傻子,一时情绪上脑控制不住而已,这会儿被林清一骂,顿时冷静了不少,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林清也不敢离开,一方面是担心卓尔衡又开始瞎想,另一方面是留下来看笑话。 多少年没见过卓尔衡这付失态的模样了?不,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见过! 风风雨雨,高潮低谷的,卓尔衡总是那付观音坐莲的样子,游刃有余,哪怕屁股后面内裤都烧没了,面上他还是一付拿着手帕优雅擦嘴的绅士样。 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林清只带他一个呢? 省心啊! 天生出来混的料,脸皮厚、心思深、看得准、做得狠,多么完美的“娱乐产品”! 魏夏就怕累着林清,除了卓尔衡这个他钦定的人外,其他人一律不准他插手。公司里都传他是带红了卓尔衡,心高气傲看不上其他人,哪里知道他是有多手痒想发掘几个新人呢。 林清什么没见识过,血里来雨里去杀出来的,就算老魏的事他也能镇定自若,只要不是地球毁灭了,再大的事在他眼里都是毛毛雨,艾沫这个更不算什么了。 难得见到卓尔衡的面具出现裂缝了,他幸灾乐祸地坐着调侃:“怎么,你就这么定下来了啊?以前没听说过你有这方面倾向啊,难不成就这么一个艾沫你就栽了?我看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也不是。”卓尔衡考虑半晌,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 这倒出乎林清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会花那么大力气从云姐那儿把人保出来,怎么着也应该是床上都滚了几滚了吧? “难不成你们之间还清白着哪?”见卓尔衡点头,他疑惑地道,“那你是图什么啊?” “不好说。”卓尔衡慢慢地道,“一开始是因为他当坏人当得太蠢了。”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屌了,林清当场就笑开了:“你整他没?” “整了。” “我教你的招实用不?” “实用。谢谢林哥。” “小意思。”林清志得意满地道,“然后呢?” “他很有才华。”卓尔衡想了想,道,“有恒心,有毅力,但是他不红,所以我觉得这是个可以拉拢的人。” 不错,愣头青也开始有大佬的气质了,林清听得连连点头,追问道:“然后呢?” “没了。” 林清傻眼了:“没了?” “嗯。” 卓尔衡话音刚落,就被林清骂了:“你糊涂了是不是?你到底图个什么?你要是爱了,不说二话,以后这小子就是我和老魏罩了,你要是不爱,艾沫要是本份,我们也可以当个可造之材,如果他搞三搞四,我们也不会姑息。可是你现在这样模棱两可的,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卓尔衡露出几分茫然的表情,“我以为我知道,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你想和他上床不?” “有点想。” “哦?” 林清瞪大了眼睛,对卓尔衡来说“有点想”已经是不得了的,他还曾经怀疑过这家伙是不是在“那方面”有什么毛病,不然好好一年轻人,健得一身腱子肉,怎么就不想那床上的事呢?雄性激素不足? “那你觉得有哪里不确定呢?” “我想像不出等到了你和魏哥的年纪,我和他在一起时是怎么样的,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不能长久?” “……” 林清无语了,该说卓尔衡纯情,还是想太多呢? 他没好气地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那你慢慢想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再说,反正人也跑不掉!” 按他的估计,等俩人天雷擦动地火,或者有了“第三者”插足时,自然就想通了。 有时候,看得太透,想得太远,也未必是件好事,想想初见卓尔衡时这小子的性格,林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艾沫啊艾沫,你自求多福吧。 不过这么转念一想,林清又觉得有些失落,到了外面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打给了魏夏:“老魏,我们的‘儿子’恋爱了。” 魏夏没有丝毫犹豫地道:“谁?” “和你说过的,叫艾沫的那个编剧。” “要我给掐了不?” “别。”林清赶紧道,“先观察观察。” “好。”魏夏的声音温柔极了,“要再给你找个‘儿子’吗?” “你以为这世上有多少个卓尔衡?”林清感叹道,“这次我自己看,带几个玩玩,省得公司里的人总是说我眼高。” “一个。” “我带几个看着,到时候再挑呗。” “回来再说。” “行了行了,挂了。” 林清果断切了电话,得意洋洋的想像了下魏夏的脸色,满足地转过身,就见到卓尔衡站在身后。 “你是要把我吓出心脏病啊!” 卓尔衡就这么盯着林清,半晌后幽幽地喊了声:“爸。” “……” 林清决定以后要带几个傻点的,带的“儿子”太聪明头发掉得快。 第三章:谁害谁?(4) 卓尔衡这次出行没再像拍片时只带一个人,光是助理就有五个,再加上林清,还有司机、化妆师、服装师,拉拉杂杂一大堆,颇有点“皇上”出巡的气势。他的曝光率很高,活动却不多,所以偶尔出现一次,就是“重视”商家了,再加上谦虚有礼,赞助商心里明白这只是履行合同规定,但还是挺高兴,至少面上做得漂亮呗。 “皇上坐在深宫里,天下人却都念着皇上,天天在外面叫卖的那是货郎!” 不得不说,林清的定位非常正确。 卓尔衡所到之处,娱乐圈是闻风而动,商家和节目组也是给足面子,娱乐线上全是“天王驾临”之类的耸人标题,连带着《天生为将》也炒了起来。 艾沫远在千里之外的S城,坐在Star那幢漂亮大楼的宽敞接待间里,随手拿过一张报纸是卓尔衡,拿另一张又是卓尔衡,再拿一张还是,可以说是全方面、多角度的报道。 正面形像有娱乐报纸,花边新闻有八卦周刊,《天生为将》有专业影视杂志,面面俱到,气势十足。 艾沫心里佩服,嘴里却发苦。 离了影视基地,第二天他就到S城了,可以说是马不停蹄地就直奔而来,连汤水说去B城见个面都没答应,不是没空,而是不想。 去见了能干嘛,大眼瞪小眼两看相厌吗?互相吐苦水揭伤疤吗?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未来的事还不清楚,这时候还真像林清说的,脚踏实地多干实事,等真人秀火了,地位身份不同了,到时候再考虑其他也不晚。 没有底气,什么都是虚的。 就像现在,他坐在这儿等着Star的魏夏接待,一等就是二小时,中间连上厕所都不敢,生怕错过了。就这样,他还不敢抱怨,低眉顺眼地和秘书小姐套近乎。 什么叫底气?这就叫底气! 艾沫坐在真皮沙发椅里,心思飞得乱七八糟时,秘书小姐的电话响了。被他哄得笑成一朵花儿的小美眉立刻坐直了身体,板着脸,一付白骨精模样的接起了电话:“是,知道了。” 挂了电话,美眉又笑开了:“魏总请您进去。”见艾沫往里走了,还飞了个媚眼,手比在耳朵边道,“记得电话我呀。” 艾沫笑着点了点头,心情舒爽地进了办公室,见了老魏,脸还没看清呢,第一句话就把他差点没吓趴下。 “我的秘书漂亮吗?”魏夏头都没抬,盯着桌面上的文件道,“和小卓比谁吸引人?” 我操,大哥您这不仅是有读心术,还有千里眼哪!? 艾沫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自从离了卓尔衡,单钢、林清、魏夏个个都热衷于吓唬他,这帮人一个比一个流氓,一个比一个厉害,没一个好东西! 卓哥,我错怪你了,你快回来我身边,我一人承受不来啊! 他咽了口唾沫,干笑着道:“魏总说笑了。” “是啊,我在开玩笑呢。”魏夏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好笑吗?” “……好笑。” “好笑就行。”魏夏说话做事很是简洁干脆,随手一指,“文件拿走,其他事情找小吴,还有什么事吗?” 艾沫转头一看,旁边的办公桌上堆着有小腿高的文件,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没、没有了。” “嗯,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魏总。” 进去出来,全程不到五分钟,艾沫却觉得像过了五小时那么长。这楼里的空调也太足了,松了松领口,抱着那堆文件,他只觉得腿软头晕。路过刚才的小秘书时,小美眉笑着眼睛弯弯的:“魏总有没有夸我漂亮呀?” 我操,原来你们串通好的,我说怎么那么容易勾引! 想来这娱乐公司里俊男美女那么多,秘书见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艾沫先前还奇怪这小秘书一说就动,得意于自己的魅力极大,没想到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的心情一下子极坏,赔着笑脸问明了小吴是谁在哪,赶紧溜了。 小吴是魏夏的二秘,也是个漂亮美眉,年纪轻轻,冷眼冷语的,脸上像是覆了雪碴子般。 “您的办公室在二十五楼,门上挂著名牌。您有权雇一个助理,公司将负担您助理的薪水,奖金由您承担。您也可以向人事直接要求一个助理,公司将全权负担这位助理的一切薪酬。其他事务您可以对助理说,还有问题吗?” 小吴虽然咬字清晰,但语速极快,这么一大串话讲完之后,艾沫好久都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小吴已经把钥匙放在桌上转头看电脑去了。 “……” 艾沫憋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悻悻地勾起钥匙走人,那么重的文件还抱着哪! 一路走他一路琢磨:这家公司的人怎么都像是和他有仇似的?按理说,他是大投资真人秀的制作人,与卓尔衡私交甚好,怎么这Star的人看他都跟看病毒似的?他没得罪这些人啊! 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等到了办公室,吓了一跳:这哪是办公室,杂物间还差不多! 来不及细想,把门一关,他掏出手机就打给了卓尔衡。 响了才一下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卓尔衡似乎就在等着这电话般,劈头就问:“你到哪里去了?” “啊?”艾沫一怔,条件反射地回答,“我在Star啊。” 卓尔衡也是一怔:“你到Star了?” “废话么!”艾沫怒,“不是你叫我赶紧来的啊!?我从影视基地买了这里的票直接就飞来了,连家都没回!” 卓尔衡沉默了,他设想了种种糟糕可能,甚至连解决麻烦的方案都列好了,没想到艾沫居然就这么乖乖地听了他的话,啥事也没做。 他突然有些不自在,好像自个儿是不懂事的毛头小子般无理取闹。 “我昨天打你电话怎么不通?” “什么时候?” “中午。” “我在飞机上呢,关机!”艾沫没好气地道,想了想,又奇怪了,“你打不通怎么后来又不打了?才二小时飞机,我到现在都没收到你一条短信一个电话!” 其实这话质问得完全不着调,卓尔衡是艾沫什么人啊?有义务这么打电话给他吗?可是他却越讲越委屈,差点儿把“你知不知道你公司人都欺负我”这句也甩出去了,这念头才一冒出在脑海里,吓得他硬生生地闭上了嘴,恼火地盯着手机。 那头,被艾沫这么一说,卓尔衡有些不安了。 昨天事多,晚上又有饭局,再加上林清说“放放也好”,他就没再联系。 他是天王,那是说给饭听了。天王就不要拉关系了?皇上就不要大臣了?陪吃饭喝酒他还是很上道的,不陪床就行,剩下的他没什么放不开。不得不说,林清就是好本事,愣是把一个不通人情的傻小子给改造成洞察世事,练达人生的老滑头。 “老滑头”此时被艾沫一问,莫名的觉得似乎是自己错了,沉默了几秒,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艾沫没问,因为没法问,大家心里都跟照明镜似的,有影有数就行。 又唠叨了几句,艾沫满意地挂了电话,挂完后才想起来应该问问公司里的人怎么回事。 妈的,我这是让猪油蒙了心了啊,他一边动手收拾办公室一边想。 第三章:谁害谁?(5) 艾沫好不容易把办公室收拾出个样来,还没喘口气呢,桌上的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 这电话是办公室里唯一完好无损、光亮如新的电器,他甚为怀疑那个二秘小吴直接扔了部电话进杂物间就说是办公室了。 接起来一听,魏夏淡定的声音传了过来:“看完了?” 艾沫嘴一张,跟白痴一样迸出来一个字:“啊?” “资料?”魏夏仍旧那付调调,“你最近的主要任务是把要签的人都签了,这些是首要的,不然到时候别人档期排不过来再调整人员就麻烦了。” “好,知道了。” “还有,参加人选中的明星队你筛选了吗?” “没呢。” “赶紧。” “我……” “还有……” 艾沫终于忍不住了,抢在魏夏前面道:“魏总,我这儿连个能坐的椅子都没有了,什么资料都没看呢,我又不是电脑,输进去的东西立刻就消化了,您让我办事,也得给我时间是不?现在还没过年,活动又多,我到处找人都得花工夫呢,您这也太急了!” 一连串话艾沫说得都不带打顿的,真是被憋急了。 说的时候不觉得,说完后艾沫自个儿先怂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做好被臭骂一顿的准备。 没想到,几秒后,魏夏还是那个调调:“那你忙吧。” 电话被挂了,艾沫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过关了? 他重重地出了口气,往椅子上一坐,差点没把那破滚轮椅给坐倒了。没好气地站起来踢了脚椅子,他决定还是先去人事部要个助理再说。 其实,魏夏对艾沫的举动完全没有感觉,更别提生气了,他要关注的事太多,艾沫这是正常反弹,如果说一直没反应他倒会注意些。 魏夏挂了电话后就忙公事了,秘书的电话却追了进来:“魏总,林先生电话。” 他一拎起话筒,林清劈头就说:“你别整艾沫了。” 魏夏一愣:“不是你说要整的吗?” “那是我说,不是咱‘儿子’说啊。”林清语气里满是叹息,“刚那小子打电话来了,一付委屈的可怜劲……噢,好好,没,他没求饶,是你听出来。”这后半是对着旁边说的,很快又转了回来,“总之,你听到了,咱儿子心疼了,你适可而止吧。” 换作别人这样反复无常,魏夏早在心里记帐,以后肯定会找机会扇对方的脸,换成林清却只是应道:“好,知道了。你注意休息,不然回来我就关你禁闭。” 林清听得一哆嗦,赶紧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身边的卓尔衡:“打完了,满意了吗?” “林哥,你不该整他的。”卓尔衡面无表情的劲儿和魏夏有得一拼,这两人广义上来说都是林清的学生,很有相似之处,比如都很护犊子,“他胆小,一有事就会多想,一多想就会干蠢事。” “行了行了。”林清没好气地道,“关系都还没定呢,你胳膊肘就向外拐了!以后要是定了,是不是就不认我们俩了?” 卓尔衡小声道:“林哥,这不一样。” “好了,我服了你了。”林清举手投降,“总之,老魏那边应该不会再找艾沫麻烦了,剩下的就看他表现了。” “他表现不会差的。” 林清斜着眼睛:“你就这么肯定?” “嗯。” “那刚才他还打电话来向你哭诉来着。” “没有。”卓尔衡道,“我听出来的。” 艾沫那兜不住的性子,虽然没说,卓尔衡也听出他话语中的可怜兮兮。一开始还猜不到,等听到他到Star了,也就明白了,八成是老魏给他苦头吃了。想想他人生地不熟,到别人的“老巢”,被欺负了还不敢说,想到那付可怜样,卓尔衡就心软了。 问了林清,果然如此。 林清笑眯眯地问:“他不是不接你电话吗?给点小苦头正常的,你心疼啦?” 卓尔衡点了点头:“嗯,别为难他。” 这才有了魏夏接到的那通电话,不过,也正是由于这通电话,在人事部招小弟的艾沫才没有再遭到刁难,顺顺利利地招到了个……帅小伙。 艾沫指天发誓他没有特意想招帅小伙的,可是这位雄性在一片雌性色彩的助理档案中就像是黑暗里的明灯,更不用提他的GAY达嗖嗖直响,自然而然的,在理智起作用前,他已经“完全无法自控地对人事部说要这人”了。 嗯,“就是完全不能控制的”,就是如此,他想。 心怀惴惴的艾沫在助理王库进入办公室后,一切不安都化为了兴奋。 阳光帅气,又有着完全不输给卓尔衡的高大健美身材,更不用提王库一进来就笑容可掬地打了招呼:“老大,我叫王库,以后多关照小弟啊!” 老大!多么可爱的称呼! 艾沫最讨厌别人叫他艾哥,因为伟哥还有个名字就叫万艾可,艾先生则太生份了,搞得人有些疏远,王库如此体贴,令他不由老怀大慰。 从影视基地起就觉得承受了全世界苦难的艾沫立时感觉好像得到了救赎,他激动地抓住王库的手上下摇动着,眼里却不断放出GAY达光芒,当基本确认王库也是同道中人,他似乎看见了未来“一手金钱,一手帅哥”的腐败生活。 至于卓尔衡,那是谁?早被艾沫在脑中流放到爪哇国去了! 半年多没开荤的他此时只想找个温暖的怀抱,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被真人秀折磨得失眠多梦早泄不勃的他只觉得生命在拼命流逝,却没有换来相应的好处。 卓尔衡如果在这里,恐怕会气得当场掐死艾沫吧,不过显然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他也该有些免疫力了。 俩人呆兮兮地相对傻笑了会儿,艾沫才想起正事,恋恋不舍地放开王库的手道:“办公室收拾一下,我去看资料。” “好咧,放心吧,老大!”王库没有推辞,动作熟练地卷起衬衫的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道,“老大你去接待室待会儿,我弄好了叫你。” “嗯。”艾沫走出了门,又绕了回来,“接待室在哪?” 捡了几本资料,按王库的指引一路摸索着,艾沫也不急,沿途看着风景,不时有小明星出入,粉嫩可爱,俊美可人,哪一型都有,真是令他看花了眼。等他回过神来,耳中敏锐地听见一个声音飘了进来:“卓尔衡知道吗?” 嗯? 第三章:谁害谁?(6) 卓尔衡的话题在Star里当然是哪里都有,可是艾沫总觉得这个声音里含着几分不怀好意思。也许总是动坏脑筋的缘故吧,他自认为特别容易听出别人话中的恶意,至于事实是不是如此,卓尔衡显然有着不同的见解。 他放慢了脚步,循着声音张望了下,发现是从楼梯间传来的。 Star大楼全线禁烟,官方说法是“跟上国际潮流以及保护员工健康”,但他从卓尔衡那边听来的理由却是“林哥身体不好,魏哥很注意养生的事,所以林哥可能去的地方就想尽办法净化环境”。 Star楼里的抽烟员工就被魏夏当病毒这么“净化”了。 吸烟室每层楼都有,但地方固定,有些办公室离得远,或者赶上这层楼抽烟人士比较多,许多员工就喜欢去楼梯间抽烟。据说追求完美的魏总曾想过在楼里装自动烟雾测量器,响一次就扣所有员工一个月奖金,被秘书和林清拼死劝下了。 此时,艾沫像是中了慢动作毒般,一只脚趾一只脚趾地往前迈,耳朵竖着老高偷听。 “告诉他干什么?明星都是公司的人,做这点小事不是正常的吗?再说他又没损失。”这是个尖利的公鸭嗓,似乎是经纪人之类,听得艾沫浑身汗毛直竖。 “可是,他是卓尔衡啊,这样不好吧。”一个温柔的女声,听声音艾沫就能想像出,八成是那种低眉顺眼,贤妻良母的样子吧? “行了行了,有公司捧你,你怕什么?连个胆都没有!”公鸭嗓火了,劈头盖脸地骂,“当了艺人连自己都不敢卖,你混什么混?卓尔衡就算对你有什么,那也是你运气,懂不懂?到时候腿张开点,记得吃避孕药,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艾沫也大概明白了,这大概又是哪个新人想借着大明星上位呢。这事在娱乐圈里实在是太平常了,平常到大家都不当绯闻了,谁爱听类似“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新闻呀? 至于另一位绯闻主角卓尔衡嘛,艾沫是半点也不担心的。 卓尔衡是谁呀?卓尔衡背后又站着谁啊?背后的背后又是谁啊?艾沫在听卓尔衡大概交待了林清与魏夏的关系后,基本上就绝了对卓尔衡使坏的心思,代价太大,一个不小心,从此以后他在这圈子里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对卓尔衡使坏?还是Star的员工?不仅脑子坏了,眼睛也坏了吧? 对两个认不清形势的傻逼,艾沫没什么感兴趣。他恢复了正常动作,正准备闪人,楼梯间的门猛然被推开了。那门看起来挺宽大,一推之下却是又急又快,他猝不及防,直接被门板拍个正着,鼻子一痛,眼前金星乱闪,文件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雪片。 被打得泪眼朦胧间,他只见到一个打扮得像黑社会般的男人跳着脚在骂着什么,骂的话他却一句都没听见,因为耳朵在嗡嗡直响呢。 自从结识卓尔衡后,艾沫可怜的鼻子已经遭到了两次罪。第一次是因为卓尔衡,化妆车的门直接把他打晕了过去,这一次又是因为卓尔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卓尔衡没想害他,他的鼻子却因卓尔衡而伤,简直是奇耻大辱。 艾沫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坐在一地的文件上哼哼,那个经纪人重重地踩了几脚走人了,倒是“贤妻良母”一脸慌张地蹲下来,手忙脚乱地替他收拾着文件,一边小声问:“你没事吧?你、你还好吧?真没事吗?” 问到后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艾沫抹了把血和泪,把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吞了,抬眼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原以为的贤妻良母却是个艳若桃李的女人,波涛汹涌,蜂腰翘臀,走在街上都会引起不少犯罪意识的类型,简直与声音是两个极端。 饶是艾沫这样的资深基,看见这女人也愣了好几秒。 “你没事吧?”女人问,一脸关切。 “没、没事。”艾沫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了文件,“不用担心,呵呵。” 呵完了艾沫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十足的。 什么时候对女生这样慌张了? 从十几岁时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后,他总是视女生如花生,淡定无比。 能让他一个娘胎基都有几分悸动,只能说这女人的功力实在太强大了。 卓尔衡能把持得住?艾沫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是娘胎基,出柜之后被老娘打断了腿,被妹妹当病毒研究了个底朝天,看向帅哥的眼神里也没办法不带上一点小火星。 就像他看男人时带着小勾子般,直男看向这样的女人时,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艾沫想像了下,脑中莫名其妙冒出来卓尔衡裸着身体,一只手风骚地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背对着灯光的场面。 对,就像他在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 穿紧身衣背对聚光灯的剪影当海报的那部烂片…… “你没事吧,先生!?”女生惊叫起来,“你、你、你的鼻子还好吧!?” 艾沫徒劳地试图以手指堵着鼻子,却完全挡不住那因为“太过丰满的想像”而滚滚流出的鼻血,再加上胯间那瞬间就变得硬梆梆、颤巍巍的玩意儿。他狼狈万分地爬起来,胡乱接过女生递过来的文件,光速消失在混乱的现场。 漂亮艳丽的女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艾沫跑得无影无踪,手上还举着一份没来得及送出的文件。左右看了看,前无人影后无来者,她低头看了眼文件,脸上浮现出奇妙的表情:“真人秀?” 另一边,艾沫则是抱着文件,连滚带爬地冲进接待室,把门一锁,文件一扔,极其不争气地夹紧了腿,疯狂寻找着洗手间。 妈的,我是个正常成年男人,没有性生活根本就不科学啊! 艾沫绝望地发现接待室不仅没有洗手间,还四面都是玻璃墙,里面的一举一动外面都可以看见。 一连唠叨了十几句怎么办后,艾沫摸出了手机,颤抖着拨了电话过去。他发誓,发一千一万一亿个誓,他真的真的是想的拨卓尔衡,结果,电话里冒出来的声音却是王库。 “老大,什么事?” “来……接待室一趟。”在几秒的犹豫后,艾沫还是说了出来。 他不是个精虫上脑的人,遗憾的是,近半年的空窗期以及现下无处发泄的精力都令他的理智在摇摇欲坠。 挂了电话,他那满是“哔——”画面的脑中突然跳出来一个问题:他的手机里怎么会有王库的号码? 第三章:谁害谁?(7) 艾沫翻了翻手机,刚才他用的是回拨,最近一个拨出号码只应该是卓尔衡啊,怎么会变成王库的呢?当翻到未接电话上时,一个陌生的号码闯入了他的视野,他叹了口气,这就叫阴差阳错。 这个电话肯定是刚才混乱中打来的,他没听见,一回拨,该死的手机就回拨到这个号码上了,而这个号码是谁的,那就不言而喻了。 艾沫在接待室里转了一圈,等王库赶来时,映入他视野的是一个开着领口的纽扣,露出锁骨的青年,白皙皮肤上满是汗水,平滑的肌肉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改变着诱人的形状。 这个场景未免太色气了吧? 王库似乎毫无所觉,爽朗地道:“老大,什么事?” 艾沫往后退了两步,汗味和雄性激素混在一起,简直快要他老命了!本来应该上演的激情画面消失了,他的心中此刻已经是另一番光景。 “谁派你来的?” 王库靠近的脚步停了下,露出迷惑的表情:“老大,你在说什么?” “我第一天来上班,受到很多刁难,突然,来了个帅气高大的年轻男人,还对我这么好,摆出无限风情,对我的那些小眼神和勾引通通接受,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付浑身上下散发着雄性激素的样子。”艾沫的语气逐渐咄咄逼人起来,谁也不会在发现“美味餐点其实是带毒的馊饭时”有好心情,“谁派你来的?为了什么?” 王库停了下了脚步,脸上闪亮的笑容没变,嘴角却多了一份讽刺:“我原本以为这是小事一件呢,没想到你还挺警惕的。” “你果然是故意的!”艾沫大叫一声,随即又闭上嘴,紧张地绕过王库,把接待室的窗帘全部拉开,“你别想从我身上捞到什么东西!也别想栽赃我!” “从你这里确实捞不到什么。”王库耸耸肩膀,青涩阳光的气质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某方面来说他是个好演员,“但是从我的雇主那里捞得到。” “是谁?”如果不是王库太过高大,艾沫发誓他会冲上去给他一拳,“为什么?” “我干嘛要告诉你?”王库双手抱胸,一付无赖模样,“你给我什么好处?” 艾沫的小心肝寒了下,条件反射地摸向钱包,摸了个空,才想到包丢在办公室里了。 现在想来,这个王库还未必就是真的助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渠道混进来的?如果不是,那他的私人物品就及及可危了,唯一的幸运就是手机带在了身上,避免另一起“某某门”的诞生。 “你要什么?”艾沫努力摆出镇定的表情,“我没钱!” “我不要钱。”王库一笑,八颗白牙齿漂亮得像假的,“听说你最近在办一个真人秀?” 艾沫一怔,问:“你想参加?” “我要前三名。” 艾沫等了会儿,没有下文,便问:“为什么不要第一名?” “第一名太显眼。”王库一付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艾沫上下扫描了王库一遍:“你会演戏?” 王库一笑:“我刚才演得怎么样?你硬了没?” 艾沫顿时脸红了,却还是嘴硬:“我只是制作人。” “你和卓尔衡有一腿。” 艾沫吃了一惊:“谁告诉你的?” “哦,原来是真的啊?” 王库坏笑起来,艾沫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们是清白的!” “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艾沫咬了咬牙,道:“我答应你。” “那你脱衣服。” “啊?” “我要拍个照。”王库摆弄起手机,“不然我怎么能肯定你会遵守诺言?” 艾沫终于忍无可忍了,咆哮道:“滚出去!你别指望从我这儿得到一点好处!我告诉你,辞职我也不会让你参赛的!以后只要是我的秀,你就别想参加!” 王库一撇嘴,笑得更加阴险,晃了晃手机:“真不答应?你是个男人,裸照也无所谓吧?” “滚!” 王库也不介意,抛了个媚眼,施施然走了出去,出了门又窜回来,指着天花板的角落:“看那边,笑一个。” 艾沫顺着王库的手指看过去,一个摄像头正闪着红光。 王库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道:“魏总很满意你的表现,另外,我确实是你的助理。多说一句,我是GAY。再说一句,我也确实喜欢演戏。” 说完,王库就一溜烟没了影,独留下艾沫傻愣愣地对着摄像头发呆。手机响起来后,他像是傻子般接了起来,就听那头魏夏冷静的声音:“以后和小卓好好处,别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艾沫的生气才渐渐恢复过来:“这是测试?” “只是个问题。” “问题?拷问吗?”艾沫心中的狂怒简直是惊天动地,“你怎么能这样?卓尔衡叫你这样做的?你什么意思?要是不相信我我现在就辞职,你……” 电话被挂断了,艾沫差点顺手扔了出去,深呼吸好几次后,他压抑着怒气拨了卓尔衡的号码。 “你叫魏夏故意找人来引诱我?” 卓尔衡那边正在车里,上一档访谈,闻言一怔,莫名其妙的道:“没有。” “没有?”艾沫更加愤怒,“魏夏为什么要找个又帅又阳光身材又好牛仔裤下面还有大屌的男人来做我的助理?啊?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故意跟我说要参加真人秀?而且还说我们有一腿!?你敢说这不是你故意的?还、还有今天的事,你们的人都欺负我,什么意思?下马威?啊?” 说实话,卓尔衡的耳中只听见“又帅又阳光身材又好牛仔裤下面还有大屌”,他沉默了片刻,道:“这个男人有我身材好?” “比你屌大!”艾沫失去理智地怒吼,“我告诉你,你不相信我是吧?行,我在这里就说了,我和你之间以前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了,你别跟我说那些什么模棱两可的话,别暗示我你对我有什么意思!我不喜欢你!听到了没?就算喜欢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卓尔衡皱着眉头,疾声道:“那你就完全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艾沫的狂吼连坐在旁边的林清都听见了,“那是因为是你!你是个大明星,我什么也不是!我不相信你是应该的,你不相信我就是看不起我!” 终于,饱经创伤的手机被扔了出去,完成了它的使命。 艾沫喘着粗气看着一地碎片,眼睛逐渐发热,他用力揉搓着脸,找个角落蹲了下去,难受地把脸埋在膝盖上。 第三章:谁害谁?(8) 卓尔衡是真的被冤枉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当他想再打电话回去时,由于艾沫早把那可怜的电话毁尸灭迹了,自然是打不通的,这加剧了他的烦躁。 左边没路,自然是找右边的路了,他的身边就坐着一条很好的路呢。 卓尔衡转过脸,定定地盯着林清,俩人大眼瞪小眼好几分钟,还是林清先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道:“干什么?” “你的主意?” “不是我。”林清也有些头疼,他的学生没一个是听话的乖宝宝,充分证明了什么叫青出于蓝胜于蓝,“估计是老魏的自作主张。” “艾沫会哭的。” 林清白眼翻得快抽筋了:“一个三十多的大男人,动不动就哭?哭就哭,哭久了就习惯了。” “他写剧情写到悲伤的地方都会哭。”卓尔衡的语气显现了一丝裂缝,露出内心的愤怒,“魏夏的手段太过了。” 林清收敛了表情,看向“学生”,脸上笑眯眯的,语气却异常冰冷:“你知道你在说谁?魏夏是谁?我是魏夏的谁?你有没有仔细考虑过,还是只不过头脑发热?” 卓尔衡没有回嘴,轻柔而坚决地道:“我要回公司。” 林清寸步不让:“访谈做完。” “不,我现在就要回公司。” “你敢现在回去,我就让你和艾沫都一文不名的滚出圈子,这辈子都只能捡菜叶子过日子。”林清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眼前是个陌生人般,“你要试试吗?抱着你那廉价的爱情过完悲惨的一生?” 卓尔衡沉默了,他还有理智,并且能够清楚地衡量事情的轻重。他重新坐好,直视着车前方,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紧握的拳头却怎么也松不开。 “艾沫只是在发脾气引起你的注意,过后哄哄就行。”见卓尔衡恢复了正常,林清也重新变得温和而亲切,“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完成你的工作,其他都是小事。” 车里死一般沉寂,半晌后,卓尔衡突然说道:“对你来说,如果工作和魏夏只能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林清也看着前方,淡定的回答:“这种选择我做过。” 卓尔衡倒没有听过,犹豫片刻后,他问道:“然后?” “我选了工作。” “……那魏夏?” 林清侧过脸,漂亮的笑容仍然有着惊心动魄的诱惑力:“他选了我。” 卓尔衡不知该如何回答,考虑片刻后,他道:“艾沫不是魏夏,他做不到魏夏那样坚强。” “但你可以成为魏夏。” 林清的声音如此之轻,落在卓尔衡耳中却如此之重,他怔了半晌,慢慢放开了紧握的手,一如往常的坚强与自信。 林清收回了目光,微笑起来,他这个老师仍然合格而犀利。 艾沫没能哭出来,他以为自己会哭,但现在看来,他的泪腺似乎早就用坏了,就像手机一样。他阴着脸回到办公室后,对王库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找个手机。” 办公室已经大变样,窗明几净,除了有些空荡荡的外,还真有几分办公的模样了。王库坐在办公室外间的秘书位置上,腿跷在桌子上,电脑上面正显示着扫雷。 听见这话,他一伸手:“钱。” “公司连部手机都不配给我?”艾沫懒得罗嗦,“待遇这么差我就辞职。” 王库终于把视线从扫雷上移开,一脸惊讶地看向眼前人:“哇哦,短时间内你的变化还真是大。” 艾沫斜了王库一眼,进办公室时把门甩得震天响。 一早上,艾沫频繁使用了办公室里的那部座机,一直悬而不决的导演在一早上就被定了下来,他还加了一个中意的小成本自由导演。摄像、化妆、联络、后期,七七八八,拉拉杂杂,中午时分化成一长串名单扔到了魏夏的桌上。 魏夏正在吃饭,抱着高级饭盒,头也不抬地道:“什么?” “我决定的工作人员名单,包括导演。”艾沫冷冷地说,“有和王库一样背景的参赛选手尽快给我名单,过时不候。” 魏夏终于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厚厚的名单,问:“你自己决定了?” “所有投资人我都考虑到了,如果有漏掉的你可以给我发短信,如果我有新手机的话。”艾沫眼中一片灰暗,他的心情就像战后的废墟,要重建起来必须有比王库更大屌,比卓尔衡更大牌,比他们俩身材都要好的男人给他跳支脱衣舞……恐怕都不行,“下班前手机还不来我就辞职,你另请高明。” 不等魏夏说话,艾沫掉头就走,出了办公室,他就后悔了。 妈的,几千万的投资啊! 总制作人啊! 全权负责啊! 我居然为了一个卓尔衡就放弃了?只不过被耍耍嘛,我应该把王库笑纳后再拍段色情视频以资纪念才对啊! 以前的我不是都会这样做的吗? 操,我到底是怎么了? 艾沫更加郁闷地回到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发现了桌上的手机,像是瘾君子一样发疯地按下那几个熟悉的按键,听见那头汤水的声音后,他才有种要哭出来的冲动:“我完了。” 汤水的嗓音是哑的:“什么?” 艾沫把早上的事大概描述了下,讲完后,就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般不说话。 “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他尖叫着,“我就是觉得不爽!其实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事也不算什么。他不相信我就不相信我呗,我又不是好人,还一直害他,他不相信我……” 艾沫讲不下去了,他的眼眶红着像兔子,眼泪热得像是开水般烫他。他不得不用力仰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操,你在哭?” “滚!”骂完了,他又低落了,“你说我是不是嗑药嗑出精神病来了?”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艾沫正要催促,就听汤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我觉得,不止你一人有精神病。快看电视。” “啊?” “快点,孔雀台!看了你就明白了,我挂了。” 艾沫不明所以地走出去,茫然地扫了一眼,看向王库。 “干什么?” “你的电脑连外网没?” “没有。” 艾沫走过去踢了王库的滚轮椅一脚,把大呼小叫的助理踢开后,他操作电脑,轻易就找到了网络直播。缓冲一完毕,他就禁不住眼角抽筋。 卓尔衡的访谈! 第三章:谁害谁?(9) 林清把卓尔衡的地位和排场抬得这么高,相应的,就不得不把普通娱乐和综艺节目通通给排斥在外,有什么需要宣传的场合,要不就是访谈节目,要不就是发布会,剩下的时间就躲在媒体后面,发发通稿,闹闹绯闻,搞搞公关而已。 这样一来,一方面是物以稀为贵,在媒体中造成一个“哄抢”的局面,另一方面是林清也可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可以多陪陪魏夏。 媒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但是知道归知道,卓尔衡有人捧,背景硬,耍得起大牌当得起一线玩得起演技,媒体只得不情不愿地顺着林清的游戏规则玩,同时睁大眼睛,随时等着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所以,孔雀台的《船儿说电影》这次能请到卓尔衡,节目组足足庆贺了一番。 这是圈里的事,真要是广义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演电影的嘛,有什么了不起。但这年头,收视率是硬指标,只要不是掀台里投资人的黑内裤,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才是王道。 卓尔衡选择这个节目也是衡量几番,要有底气,有收视率,主持要大牌,有人介绍,卖得了人情,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上节目时,林清当然也会提出相应的要求,总不能让主持人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主持人船儿是个年轻女孩子,还没毕业就在台里主持节目了,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对于能采访到卓尔衡也是兴奋不已,专业素质不知不觉中就有些淡薄,一个不注意,话题就被卓尔衡借着电影的剧情拉到感情上去了。 谈了一通云里雾里的大道理后,他话锋一转,说道:“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不等船儿插嘴,又接下去道,“这个朋友有很多缺点,他很小心眼,而且还多疑,实在不是一个朋友的好选择。” 这时候,艾沫已经坐在王库的电脑前缓冲完毕了,一出画面,就听见这样的评价,他是气得七窍生烟,想拍桌子却又心疼手,左右看了看,把王库放在桌上的IPAD给扔出去了,引得王库鬼哭狼嚎的追了过去。 气归气,他还是舍不得关掉视频,眼巴巴地等着卓尔衡往下讲。没想到网速不给力,一会儿缓冲一会儿缓冲的,等好不容易画面又动了,卓尔衡的话已经接不上了。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人不应该这样埋没,他应该有能够实现梦想的机会。每次我看他彻底工作时,就好像看见这圈里的许许多多人,他们努力,付出一切想要出人头地,拼命工作,最终却没能获得成功。” 船儿急啊,拼命想把话题拉回文稿上来,可惜,她没那个脱稿的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卓尔衡歪到电影八百里之外的地方去了。《船儿说电影》是电影类不是人生类啊,要深度啊,要知性啊,换作别的综艺节目主持人这会儿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肯定是放开了让卓尔衡爆料,她就只能不停地打眼色给编导要求切广告。 可惜的是,编导在心里犹豫了下收视率和节目定位,最后还是决定前者胜,直播灯亮着,船儿也不敢造次,只能一直等待机会。 这会儿已经有些心里起火了,一听这话,便刺道:“卓先生努力工作只为了出人头地?” 卓尔衡比船儿大了不少岁,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其中的陷阱,温和的笑了笑。艾沫在电脑前看着,怒气冲冲地戳着屏幕,大声道:“笑屁啊笑,不要说傻话啊!你可千万别说傻话啊!” 令艾沫放心又遗憾的是,卓尔衡在他面前经常一句话噎死人,在节目中却是一派绅士风度,老谋深算,说出来的话那叫滴水不漏。 “出人头地不好吗?你努力做节目,我努力演电影,就是为了获得社会的认可。人类是群居动物,我们以别人的评价来确立自身。我不认为想要有钱、有名或者成功有什么不对,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我们怎样获得财富、名气和地位,同时在满足自身的需求后,怎样去回馈给予我们这些的人们。”卓尔衡往前倾身,深邃的双眼专注地盯着船儿,看得她都有点心慌,“我希望能够演多电影,许多观众能够在我的表演前有所触动,同时也为我和电影贡献票房,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同时,我用这样的奖赏换来的财富给更多的人创造机会,造就第二个或者第三个卓尔衡,其他行业也是类似,这不就是我们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吗?” 这一大段话说得船儿有些怔,在看见导播夸张的动作后才惊醒过来,结结巴巴地问:“机会?卓先生准备怎么做呢?” “我最近在准备一个表演方面的真人秀……” 艾沫愣在电脑前,那段话部分解释了卓尔衡对他的关注,可是,仅止于此吗?他们之间,只是伯乐与千里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暗示的话不仅仅只对他一人说吗?他并不是那个“特别的人”? 他无比失落,傻傻地坐在电脑前,半天缓不过劲来。 先前的期待全化作了苦涩,弥漫在心头,一直到节目结束,卓尔衡站起来和船儿握手后,他也得到他想要听的东西,顿时就垂头丧气起来,耷拉着脑袋进办公室去了。 王库捧着IPAD在心碎呢,外面进来了打扫的清洁工,手里拎着一个碎成渣渣的手机:“这是你的手机啊?” “什么玩意儿?” 王库还在打量呢,在办公室里听见的艾沫已经冲了出来,接过手机残渣欲哭无泪,虽然得了一个新手机,但是老手机里有许多资料和灵感片段,这下子全没了。 哭丧完,他又想起来:“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手机?” “有人看见你在接待室摔的啊。” 艾沫闹了个大红脸——那付蠢样都被看见了? 缩回办公室,把那堆渣散在桌上,艾沫的心情实在太糟了。 他也不想再去和汤水诉苦,诉来诉去有什么意义? 于事无补啊。 无意间瞄到老手机里的卡还算是完整,抱着侥幸的想法把卡换到新手机里,一打开,就蹦出来一堆短信,全是卓尔衡发的。 这时候的艾沫就像坐过山车,最低谷之后瞬间荡到了顶峰,稳定了下激动的心情,正要逐条翻阅,却发现最后居然是个视频,拍的就是中午的访谈。 艾沫先在心里喊了一百遍“不要期待”,这才按了播放键。 第三章:谁害谁?(10) “卓先生觉得这个人不好吗?” “作为朋友来说,一点也不好。” “谁都遇见过不好人的嘛。” “也许,是他那股子冲劲吸引了我吧。”卓尔衡对船儿的诱导视而不见,径自说道,“但是,不仅仅是工作上,还有私下里。我无法理清我的感觉,这就好像是你从来没吃过苦的东西,有天遇上了,虽然不好吃,但还是忍不住想尝尝。” 船儿的脸已经僵了:“大部分人尝一口都不愿意再吃了。” “唔,可能吧,但我有兴趣。苦的味道很特别啊,我喜欢,而且,也有甜的地方,很少,但确实有。” 船儿沉默了下,问:“卓先生难道是恋爱了?” 卓尔衡似乎早在等着这句话,立马就回答了:“我还不确定,不过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船儿的表情已经接近抓狂了,嘴上却还是条件反射地问道:“那这位幸运的女生有哪里吸引卓先生呢?” “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的证明?恋爱都这样?”卓尔衡笑得很爽朗,船儿听得很郁闷,“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今天,我和他吵架了。” 船儿已经放弃了,不说话,开始用眼刀飘导播,卓尔衡逮着机会开说:“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因为要上节目,所以没办法,只能先把他放下。我就对经纪人说,在工作和私人事务间怎么选择,经纪人就教育了我。我现在明白了,我会选择工作。” 艾沫听到这里,心简直快从喉咙口跳出来,差点又摔个手机。 “对方也许会因为这个而放弃我,没关系,只要我不放弃他就可以了。圈里人都是这样,误会重重,也许一件小事最后引起大麻烦,但只要我努力,他可以乱来也没关系。他对我来说比较特别,所以给点特殊待遇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视频拍得很不清楚,晃来晃去的,背景里尽是噪音,拍的人恐怕是林清,不时听见近处有人在抱怨“手太酸”、“快讲完”,到这里更是多了一句“不要讲是恋爱,朋友,朋友”的喊叫! 后面卓尔衡还说了些什么“其实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之类,艾沫都没有听见,他的眼睛不停的“出汗”,汗还大得不得了,害他擦了半天都不擦干净。 这算是某种……道歉?这种道歉也太蠢了吧?卓尔衡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胎啊? 一边这样想,艾沫一边把视频倒回去重看,当他看到第五遍时,手机响了起来,莫名其妙的接起来,汤水在那边大叫:“其实我觉得卓尔衡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不许这样说他!”艾沫正沉浸在欢乐中,凶巴巴的说。 “你看他说了半天,也没说你们是恋人啊!” “在节目中表白傻暴了。”艾沫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不过别扭完了,他还是比较能理解的,“你也知道,圈里的事嘛,谁说真话谁傻逼。” “我操!你这就向着他了?”汤水不平地喊,“有没有搞错!你哭的时候可是我在电话这头安慰你啊,那个卓尔衡却在上美女节目,你……” 艾沫挂了电话,继续看第七遍视频。 第二天,几乎所有娱乐相关的报纸、杂志以及视频节目都大标题报道了“卓大明星处于恋爱中”的消息,恋爱对像的猜测包括Star推出的新人、暧昧多年的女王红星、天后歌手、导演、主持,几乎所有和卓尔衡见过面的都拉出来遛了一遍,没有关系的也要硬拉上关系,包括船儿都被列入“嫌疑名单”,理由是“为什么不在别人节目上说偏在她节目上说”啊! 不少女明星无辜被牵连,外面一片腥风血雨,Star公司里一片详和。 艾沫在办公室里看各大网站的分析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和卓尔衡秘密订婚的女明星”也读得津津有味,卓尔衡那句“我不会放弃”还真给了他狠狠撑了腰。 其中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引起了他的注意,想忘也忘不了,这不正是那天撞着的女生吗? 报道并不多,只有几条,都说她在工作中和卓尔衡日久生情,俩人秘密交往之类的。看了几条,艾沫便把这事抛在脑后,他坐在办公室,拿着高薪,可不是来看八卦新闻的。 真人秀的制作有序进行中,在这一点上,魏夏也不得不承认,艾沫功不可没,不仅是由于他日夜不停的工作态度,更由于他极有效率的计划。 中间一段时间,艾沫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头公牛般冲进魏夏的办公室,本准备拍着桌子大吼大叫,一对上魏夏的眼睛,怒气勃发就变成了低眉顺眼:“魏总,能再给我一个助理吗?王库那家伙只有屌……个子高,连个表格都做不好。” 魏夏正和林清视频通话,面无表情地瞄了艾沫一眼,挥了挥手。 艾沫可怜巴巴地退了出去,魏夏对电脑道:“你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快了。”林清笑眯眯地道,“刚才那是艾沫?” “嗯。” “他干得怎么样?” “还行。”魏夏淡淡地答。 “脾气没大?他现在也算是小有身家了。”林清笑。 “他不敢。”魏夏不置可否,艾沫也就被逼到极限才会崩溃,平时就是一付狗腿样,“欺软怕硬,迟早出事。” “你上次教训得不够吗?” “你‘儿子’把我教训的那点东西全给抹掉了。” “你‘儿子’,没办法,脾气太倔。” “你教的。” 林清没好气地挂了电话,几分钟后魏夏的电话追了过来,主题只有一个:“给我你回来的日期。” “快了。” “具体。” “三天后吧。” “几时?” 林清挂了电话又关了机,转头对卓尔衡道:“这次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卓尔衡一脸幽怨:“老魏会骂我的。” “骂你你就受着。”林清一付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也不想想你在节目上说了什么话。” 卓尔衡更幽怨了:“你同意的。” “我同意了朋友的部分,可没有同意关于恋爱那部分。” “恋爱部分我也没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把艾沫的名字职业家庭住址全爆出来才叫说得多?” “我没这么想。”卓尔衡还想抗议,触到林清笑得勾人的桃花眼,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那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放你几天假。” “几天?” “视老魏什么时候抓到我。” “……你的意思是让我尽力在老魏的拷问下生存吗?” 林清摸了摸卓尔衡的脑袋:“乖。” “……” 卓尔衡到公司那天,魏夏的保镖就在门口等着,跟迎宾似的,直接把他拎去总裁室了。 望眼欲穿的艾沫连卓尔衡的衣角都没摸着,只能像跟踪狂一样跑去总裁室,趴在门板上。 第三章:谁害谁?(11) 艾沫不知道卓尔衡受到了怎样的“拷问”,但卓尔衡出来时的脸色白得像刷了十层粉。 卓尔衡的肤色是健康的淡蜜色,不算白,但架不住肤色均匀轮廓好,看起来标准的美男子一名。不过上镜时还是会根据场合扑粉打强光,没办法,世人都以白为美,再健康也只是“健康”,不是完美啊。 艾沫与卓尔衡私下相处也不少了,在影视基地时,经常清晨一睁眼就看见卓尔衡的大脸在眼前,鼻子几乎贴着鼻子。大明星身上有什么瑕疵他一清二楚,比如卓尔衡就经常为背上长痘痘而烦恼,每逢露背戏都要提前处理。 其实,在俩人那个闹得不可开交的吻前,艾沫就在半夜偷吻过卓尔衡。轻轻的,非常纯情的吻,唔,硬要评价的话,感觉还不错,他接吻时非常老实——不过,考虑到当时他处于深度睡眠中,似乎这也不是什么优点。 艾沫蹲在门口,仰望着站在面前的卓尔衡,只觉得一段时间不见,那剪裁合体西装覆盖下的腰腹线条不仅没有变坏,反而更加精致优美了。这么个开着领扣、西装笔挺、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站在眼前,蹲在那儿的他只觉得大脑缺痒得冒泡。 靠,到底是怎么锻炼的?这身材,这长相,这表情……呃,没表情也是一种表情啊。 卓尔衡低着头和艾沫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道:“偷听到什么没?” “没有。”艾沫悻悻地道,魏夏办公室的门板显然和他的相去甚远,除了自个儿的心跳他什么也没听见,“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卓尔衡一回想到里面发生的事就喘不过气来,魏夏太难对付了,相比之下艾沫立马变得可爱软糯,“走吧。” “去哪?” “去你办公室。”Star大楼卓尔衡可比艾沫熟悉多了,领头走在前面。 “你知道我办公室在哪?”艾沫一惊。 “我给你订的办公室。” 一听这话,艾沫立时爆了:“你给我订的办公室?你居然给我订个杂物间!?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把那房间弄出个办公室的样子?你……等下,不许把我关在电梯外!” 卓尔衡面无表情地道:“我挡着呢。” 艾沫一低头,发现一只!亮的皮鞋正抵在电梯门边。 “……哼!” 拒不承情,这已经是艾沫面对卓尔衡的习惯了。这种习惯不好,他知道,但还是忍不住,看见卓尔衡他就有股想虐人的冲动,虽然最后被虐的往往是他。 这些都是小事,可就是这些小事组成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点点,一滴滴的,逐渐默契起来。 他们无法做到心有灵犀一点通,但现在点不通,意味着他们可以慢慢建立一种“通的方式”。 艾沫觉得这样挺好,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卓尔衡并没有捅破那层纸,但他也不想,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娱乐圈,今天涨,明天就退了,世事无常在这个圈里是标准规则。 享受现在,谁管日后洪水滔天。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艾沫就像是野狗般冲了过去,一把扑倒卓尔衡——可惜,由于吨位原因,他没扑倒,只能用力拉着卓尔衡的脖子,像是青涩的少年般把嘴唇撞了上去。 俩人同时痛呼一声,各自抱着鼻子低下头去。 “你会不会啊!?”艾沫怒吼。 “我明天还有首映。”卓尔衡拼命深呼吸,他不敢用力抿嘴唇,怕血液不循环之下明天会更肿,“我得去冰覆。” 艾沫怒目圆睁地冲上去揪着卓尔衡的领口:“你这时候想的居然是首映!?” “处理好这个我就想你。” 卓尔衡答得非常认真,艾沫的火顿时就发不出了,讷讷了几句,他放开了手,噘着嘴抚平卓尔衡的领口。 “你干嘛总穿西装?” “林哥说的,不知道穿什么衣服时就西装加硬领衬衫,可以不系领带。” “……林哥说得对。”艾沫退后一步,打量了下,“我以一个GAY的身份给你打九十分。” 电梯里陷入了沉默,卓尔衡看着电梯上的层数,转过身,正对着艾沫道:“还有二层。” 艾沫咧开嘴,靠过去轻轻吻上卓尔衡的唇,一触即离,俩人相视一笑,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融化了。 等出了电梯,艾沫又开始唠叨他那个办公室,卓尔衡有些不解地道:“这个办公室离老魏的楼层不远,采光最好,离洗手间、茶水间、吸烟室都不远。”顿了顿,他确认道,“你真不喜欢?” 艾沫回忆了下,无奈地承认卓尔衡说的是事实,只不过他一来就用这间,没有对比,自然也没有感觉。 “可是那个房间一开始根本不能称为办公室。”他抱怨道。 对于这点,卓尔衡不想多说,因为他早就给魏夏通报了艾沫要过去了,按理说应该有人专门打扫好的。显然,魏夏也把这列入了“考验计划”之中了。 这件事,也是刚才他与魏夏会面并不愉快的原因,再加上林清的“行踪不明”,魏夏和他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至于结果,还用说吗? 自然是他全线败北。 艾沫的办公室最近可是Star大楼的焦点,为了真人秀,魏夏虽然没有多拨助理给他,但却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来运营这件事,还从其他的真人秀节目组挖来了不少有经验的高手塞进去,时时刻刻都有人钻进来请示或者报告。 全权总制作人,听起来挺厉害,但实际上就是个总打杂,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操心。 卓尔衡一踏进办公室的门,就有八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在发现他是谁后,眼睛里的神色各有不同。 最夸张的是王库,这个被艾沫评价为“除了屌大毫无长处”的男人像是打了鸡血般从座位上跳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个签名板冲了过来:“卓哥,你是我的偶像!我、我太激动了,给我签个名吧,我……嗷!” 艾沫收回拳头,拉起卓尔衡目不斜视的进了屋,一关上门后他就趴在门板上,对卓尔衡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卓尔衡观察了会儿,也默默地把耳朵贴了上去——这个姿势实在太“狗仔队”了,他无法抗拒。 第三章:谁害谁?(12) “这就是艾经理的姘头靠山?” “你羡慕啊?” “这有什么羡慕的,靠山本身还要靠山呢!” “嘘!你疯啦?这里的门可不隔音!” “我操,你不早说!” 艾沫青着脸离开了门板,他看向卓尔衡:“你不会生气吧?” 卓尔衡面无表情,眼里却射出热情的光芒:“这种偷听方法真不错,有时候高科技还不如原始方法。” “……” 卓尔衡对于许多事的反应艾沫永远无法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认为卓尔衡很帅。 嗯,现在,帅就可以了。 “你不生气?” “生气没意义,又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话是这样说啦,可是如果真一点脾气也没有,那就不是人了。 卓尔衡这么一说,艾沫倒来了兴趣,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不会真和媒体说的一样,脾气很好吧?” 卓尔衡瞄了艾沫一眼,就像在看一个弱智。 艾沫脸上挂不住,无奈地道:“你上次发火是什么时候?” 卓尔衡想了想,道:“八天前。” 八天前,艾沫在他那挤满了杂物的脑袋里挖了半天,那不就是上《船儿说电影》节目的那天吗?生气?那天?为什么? 他满脑袋问号,正想问,卓尔衡说话了:“真人秀参赛选手还有名额了没?我这有个人。” 艾沫正苦思冥想着八天前,随口道:“有,你要第几名?” “不用。”卓尔衡淡淡地道,“别压他就行。” “谁?” “我朋友。” “啊,嗯?”艾沫注意力转了,“你朋友?” 卓尔衡点了点头:“是啊。” 艾沫的心里转了几个圈,装作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多好的朋友?” “青梅竹马。” 当当当……艾沫心里的警钟开始长鸣,他的苦心马上转到怎样不着痕迹地打听这突然冒出来的“青梅竹马”上,还没想出个左右,卓尔衡又说了:“好久不见,晚上我们要聚聚,都是圈里人,来吗?” “来!”艾沫双手握拳,正气如虹,加个内裤就可以演超人,化个妆就是捉奸大奶,“当然要去!” 卓尔衡侧着脸,盯了艾沫好久,直到后者悻悻地收回拳头,清了清嗓子:“几点?” “五点,我来接你。” 艾沫奇怪地问:“这么早?在哪里?” “家里。” 艾沫更奇怪了:“不在外面?能玩得好吗?” 卓尔衡盯着艾沫的眼神和那天从云姐家出来后一样。 “你觉得我们的聚会是怎样的?” “大麻满桌,少爷公主一人一个,还有各种酒……”艾沫越说越小声,几乎无法直视卓尔衡的眼睛,“咳,好朋友?你不是说是圈里人吗?” “圈里人就不能做好朋友了?”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可怜你。” “……” 被卓尔衡认为没有朋友的艾沫一下午工作都在计算朋友的数量,算来算去,除了汤水这个损友外,他还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了。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家里亲戚对他的行业和人生都完全不了解,大学肄业后他就一直处于独闯天涯的状态中。 朋友?青梅竹马? 艾沫想像不出那是什么个感觉,汤水也是混进文字圈才结识的,和那种从小就认识的肯定不一样。 卓尔衡的青梅竹马会是什么样的人? 艾沫五点就被卓尔衡催着走了,他拎着一堆文件挤上卓尔衡的车时,对方盯他的眼神像是刀子。 “这是什么?” “给你朋友签的文件和流程介绍,不是要参赛?” 这点人情交往艾沫还是非常上道的,果然,卓尔衡不说话了,这令他极为不爽。 靠,为了青梅竹马就通融了,我就不能通融? 一秒后,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跟个深闺怨妇一样,尽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钻牛角尖。只可惜他就这性格,唾弃了也改不了,大概要直接带进坟墓里去了。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到地方时天已经全黑了,那里是一片高级小区,住着不少重量性人物,这倒没什么意外,等见着青梅竹马后,艾沫才意外。 卓尔衡的青梅竹马很普通平凡,打扮也是蓬头垢面的,长相不仅和英俊、潇洒、漂亮这些词完全不沾边,甚至低于一般人的水准,只能称得上不丑。 如果说这人英俊漂亮的,交情还可能因为是外表,大家都喜欢长得好的,但像这般普通平凡的,卓尔衡都已经是超级明星了,交情还这么好,这就是真的了。 房里就一个人,加上卓尔衡和艾沫正好三缺一。 一进门,卓尔衡就直接指着人道:“周南。” 周南的脸上有些吃惊,艾沫赔了个笑脸,悄悄对卓尔衡道:“这是你青梅竹马?” 卓尔衡居然毫不避讳,点头道:“就是他。” 艾沫脸都青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南,讪讪的笑了笑,找个角落试图把缩起来当蘑菇。 千杀的卓尔衡,成心给我丢脸是不!? 周南却是毫不在意,反而好奇地打量着他,直愣愣的,一点儿尴尬的意思也没有。 艾沫被周南看着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先生,你要参赛?” “参赛?”周南一怔,满脸的莫名其妙,“什么赛?” 艾沫也是一愣:“真人秀啊。” “嗯?” 艾沫正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时,厨房里出来了一个人,穿着围裙,拿着汤勺,一脸严肃地说:“小卓明年要弄一个表演的真人秀比赛,你不是说要参加来着?” “啊,噢,对哦!”周南恍然大悟,“真不好意思,最近都在打游戏,日夜颠倒,糊涂了。” 艾沫无语:这也能忘,到底有没有上心啊? 他无意识地瞄了眼厨房,一看之下差点没从板凳上跳起来:“你不是那个主持人吗?” 煮夫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缩了回去。 艾沫盯着卓尔衡,被看的人面无表情地道:“是啊。”又对周南努了努下巴,“你看不出来他是谁吗?” 仔细的看了看,他猛然想起来:这家伙不是老在各种影视剧中当正面BOSS级配角吗?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卓尔衡道:“所以才要参赛,他的形像太严肃,总是捞不到主角。” 艾沫还处在震惊中,眼前这个捧着游戏摇柄对着电视打游戏打得哈哈大笑的人是谁啊?这个打游戏打到连工作都忘了的人是谁啊?这个人长得毫无特色,在屏幕上却总演那种超严肃正经的大BOSS? 而那个厨房煮夫却是娱乐主持界有名的谐星,屏幕上看长得就一凡人,总是做搞笑的行当,现实中,居然板着一张脸给朋友做饭? 艾沫吃惊的还不止这些,整整一顿饭,周南居然全程紧粘卓尔衡,吃个菜还要喂! 这是搞什么?示威!? 更重要的,卓尔衡居然还就喂了,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操! 第三章:谁害谁?(13) “虾。”周南说一句,卓尔衡便拿过桌上的虾,剥好了,沾好酱醋料,放进他的碗里再剥一睛个,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个小虾山。 “我要吃虾!”艾沫眼急了,也跟着喊。 卓尔衡瞥了他一眼,起身去厨房拿个小碗把虾分出来一部分,再把剩下的虾碗默默地推到了艾沫面前。 艾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灯泡眼看着那碗虾,活像在看一碗炸弹。 周南似乎啥也没看见,又似乎胸有成竹,眼角都不给艾沫一个,又说:“笋子。” 笋子?我操,笋子还能怎么个吃法? 艾沫瞪大了眼睛,看着卓尔衡把笋子下面的粗段咬了,独独把笋尖那段放在周南的碗里。 “我也要吃笋子!”艾沫就是个不信邪的人,这会儿已经是炸毛状态了,当下就叫板喊道。 卓尔衡一边不慌不忙地给周南挟菜一边说:“你不是最讨厌吃笋。” “我现在喜欢了!” 卓尔衡停了下来,望了望艾沫,把碗一推:“吃呗。” “……” 艾沫不说话了,一整顿饭吃得无比郁闷。 桌上只有周南不时要这要那的声音,其他三人都埋头苦吃。那位主持人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似乎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 好不容易吃完了,主持人站起来收拾,艾沫见卓尔衡被周南拉着问真人秀的事,心中有气,干脆也帮着收拾,眼不见为净。俩人进了厨房,他把碗筷扔进洗碗机,见旁边人还是一脸淡定,心里想问什么又问不出来,犹豫半晌,吱吱唔唔地道:“那个,向先生啊。” “叫我顾向文吧。” 主持人艺名是向文,有心人倒是很容易就知道他本名是顾向文,不过艾沫不太关注这个节目,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顾先生啊,你和周南是老朋友了吧?” 顾向文按下洗碗机的开关,淡定的回答:“我们是情人。” 艾沫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盘子给扔出去。 这是多大的八卦啊!您不是有个圈外人女友的?这八卦您爆得也未必太淡定了吧!?好歹有一点儿挣扎好不好? “你不也是?”大概是看艾沫脸色不对,顾向文道,“卓尔衡这还是第一次带人来,你不要告诉我你和他是好朋友。” 顾向文话中带刺,刺得艾沫抬不起头来,依他那饭桌上的表现,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是什么心思。偏偏卓尔衡还是一付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卓尔衡这是第一次带人来?就是说,这是他的私人圈子罗? 知道了这消息,艾沫心里的闷气稍稍好了点,但是,心这才刚静了一会儿,客厅里就传来周南夸张的笑声,他那火气就像开了的水般蒸个不停,忍不住问道:“那卓哥和周南是什么?” 顾向文转过视线,笑了下:“他们是青梅竹马,你不是知道吗?” 那笑里带着嘲讽,笑得艾沫越发不快了:“青梅竹马没那样的!” 顾向文收拾水槽的手停了下来,怔了一会儿,认真地道:“如果你还想和卓尔衡处下去,最好学会睁只眼闭只眼。”停了下,他的语气里浮起了疲倦,“反正他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而且实际上也没发生什么事。” 艾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与电视上光彩快乐的形像相去甚远,就像是木柴烧尽的灰烬,不要说光和热了,能有点灰烟冒冒就不错了。扒拉扒拉还能看见苟延残喘的燃点,但也离灭不久了。 电视上看那么欢乐圆滑一个人,私底下却跟要死的人一样。 到这份上,艾沫也不忍心再逼顾向文,只得暗自嘀咕:“没什么也不行。” 这话说得很小声,顾向文却耳尖得很,斜着眼睛瞥了艾沫一眼,笑:“你可以试试,有什么招使什么招,反正我是没招了。要是你成了,我也沾光,但你要是因为这和卓尔衡分了,可别来找我拼命。” 艾沫挤了个笑容:“哪能啊?” 真计较起来,顾向文的款比不知道要大牌多少了,圈内资深,艾沫不要说找他拼命了,本身这种事闹大就够丢脸的了。 为个男的闹到人尽皆知?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基佬勾男人? 艾沫想想都觉得一身冷汗。 他讨厌对感情拖拖拉拉的,同时,他也讨厌对感情不忠的,哪怕是精神上的也不行。 怎么玩都行,拖着一个拉着另一个算是什么? 要玩大家开始就说好,玩得开心,那也爽快,但你卓尔衡嘴上说什么“不要背叛我”,什么“罩着你”,什么“随便耍心眼”,结果呢? 原来是心里有朵白莲花,求而不得,所以这找个备胎呢!? 艾沫越想越气,什么青梅竹马因外在压力而分手、藕断丝连、暗中交往、各找情人,一出狗血大戏被他脑补得荡气回肠,结尾更是凄凄惨惨,一口血都要分三次吐。 他一头闷出厨房,看也不看那两个家伙,从包里摸出灵感本,三言两笔记下了脑补过程,刷刷刷地写完,再抬头,发现周南正在表演默戏,卓尔衡在沙发上撑着脸看。 周南演的是个酒后开车撞人的,鬼鬼祟祟的,看起来确实像心怀鬼胎的,但不像是撞了人,而像是杀了人的,虽然这两者间本质上讲差不多,但心理表现还是有点区别。 撞人的更多的是后怕,还有些侥幸与慌张,很快就会转换成愤怒与委屈。 而杀人犯首先是愤怒和恐惧,接下来就是极度的绝望与后悔。 当然,这是正常人在一定特境下的心理,如果真要细分,还会有更多的区别。 周南只在一个劲儿的表现角色害怕和慌张,加上没有台词和声音,如果没有解说,基本上无法辨别角色特征。艾沫看在眼里,心里对周南也更不快,恨恨地道:“就这水平,没有定名次,第一周就要被刷下来!” 周南停了表演,露出几分难堪的神情。 他不是科班出身,又因为外貌受限,演的都是高大全式的人物,演技颇受局限,再加上自己又不努力,自然没有什么高水准。 这时候被艾沫这么一刺,脸上挂不住,抓了抓头发,垂着脑袋进屋去了。顾向文本来在旁边看着,此时瞪了艾沫一眼,也跟着追了进去。 对于这些,艾沫都不在意,他只在意一个人——坐在那儿的卓尔衡早就黑了一脸,直瞪着他。 第三章:谁害谁?(14) 卓尔衡的脸色令艾沫又生气又担忧。 担忧的是他们之间那本就不怎么紧密的联系,是否会受到影响?另一方面又气愤,既然心中有朵白莲花,那好歹不要表现出来啊,在现任暧昧对像面前表面得这么明显的,是生怕现任不知道吗?这是什么意思?示威? 俩人脸都拉得老长,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气氛沉重得停滞不前。 不一会儿,顾向文出来了,轻声道:“他没事了。” 卓尔衡点了点头,转向艾沫道:“走吧。” 艾沫先是一怔,接着几乎要气炸了——原来你这么半天不是在生我气或者想着我,根本就是在想那个周南啊!? 搞屁!?我操,求着你不成?嗯……工作是求着你,可是私下我也不是没人爱,用得着来做备胎吗?还是这种居然明着的备胎!? 艾沫那叫一个气啊,那叫一个怒啊,连眼珠子都要气爆出来了,口水能当硫酸喷,整个人在原地全身发抖。他不再去看卓尔衡的脸色,迈开大步往外走,进了电梯,运起佛山无影手径自猛戳关门键,下去后什么也不看,直接冲出小区叫了出租回家了。 看,老子多帅! ……想是这样想啦。 事实上,根本没人跟在后面追,这是艾沫以家回忆后才发现的。 期待中的道歉或者解释电话始终没有出现,他在夜里还爬起来看手机是不是没电,又想着是不是卓尔衡不知道这个号码,再就是各种胡思乱想,比如手机被黑客屏蔽了之类的。 天一亮,带着黑眼圈的眼睛从床上像僵尸一般弹坐起来,艾沫一把抓起在床头摆了一夜的手机,屁都没有,卓尔衡就像是消失了,一通电话也没来。 艾沫傻傻的坐了一会儿,把手机高高举手,差点又要摔出去了。想了想,还是安份的收了回来。 妈的,什么意思?闹分手?不对,我们根本不算是交往! 艾沫,忍住啊,淡定啊,你要先提,你就输了!这算什么?大不了一拍两散嘛!我要把所有的资料都拿走,你们他妈的就另找“打杂的”吧! 装出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上班,推开办公室的门,艾沫还是情不自禁地期待着:也许会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啊,或者卓尔衡其实是在策划个道歉活动…… 当然,一切只是妄想。 办公室外面只有王库,无精打采地坐在秘书座上,一付昨晚纵欲过度的饱食模样。 “大屌,有没有人找我?” 王库有气无力地拿出一打便条以及一堆文件:“你昨天下班太早了,艾经理,你知道我被其他人念得多惨吗?” “你就是干这个的!”艾沫一瞪眼,接过便条和文件匆匆扫了遍,卓尔衡仍然无影无踪,泄气不已的同时,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他拍着王库的桌子喊,“人呢人呢?都叫人进来!不赶进度啊?不忙啊?都他妈干毛去了?” 王库不为所动,把下巴搁桌上,色眯眯地道:“艾经理,你昨晚欲求不满,不要把火撒到我们头上啊。”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一针见血啊,不,何止是一针见血,简直是一针穿屌!痛得艾沫眼泪都要下来了! “你……”他磨了半天牙,最后还是干巴巴地喊,“快叫人来!” 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上,东西一股脑摔上桌子,恨恨地围着桌子走了几圈,艾沫决定不去想卓尔衡了。 不就是玩冷战吗?谁不会似的!看谁玩过谁! 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就此是陌生人! 陌生人这个字眼刺激了艾沫,一早上他埋头工作,效率是平时的二倍,恐怖度是平时的五倍,无理取闹度是平时的十倍。 下属们表面上小心翼翼的,出了办公室就直骂娘,有些胆子大的在办公室外就骂起来,冷嘲热讽的话直入艾沫耳中。 “我操,你再说一遍!” 等艾沫冲出去,门外早就没了人影,只有王库趴在电脑前要死不活的。 “大屌,刚才是谁说我欠操的?” “我怎么知道。”王库打了个呵欠,“刚才这里一堆人。” “你长眼睛是来干嘛的?” “看帅哥啊。” “……” 艾沫撕了王库的心都有了,恨恨地咽下这口气,在心里的黑名单上记上浓重的一笔,转身拿起文件往魏夏办公室去了。 魏夏仍旧那付不冷不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接过文件扫了一遍,签上名字后却不递还,用笔点着文件道:“周南?” 靠,没完了是吧? 是,我欲求不满!是,我贱兮兮的当人备胎!是,我被人当备胎还忍不住想着对方解释!还他妈的替对方想了许多解释! 结果呢,对方连一个电话都懒得打,直接人间蒸发! 艾沫一笑:“魏总你说什么?” 魏夏看着艾沫,看着看着居然笑了:“你还真能忍。” “没什么不能忍的,谁叫我是小人物呢。”艾沫说这话时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怨气,笑得一脸僵尸相,“魏总还有事吗?” 魏夏挥了挥手,艾沫临出门前,又听见身后的声音:“如果还想继续和卓尔衡好下去,就要学会当周南不存在。” 又来了! 顾向文也是这样!魏夏也是这样!我跟卓尔衡在一起只有他妈忍气吞声的份是吗? 什么都可以忍,这个不能! 艾沫恨恨地甩上门,回到办公室后还是没办法平静下来,最终还是怒吼一声,一脚踢到办公桌上,再之后,捂着脚痛得眼泪直流。 这一天,艾沫的精神就像是在沼泽底部爬行的草履虫,即卑微又痛苦,再加上无聊。等到下班时分,他整个人几乎是从办公室里挪出来的,每一步都沾着无数后悔与郁闷的粘液,在身后留下长长一道名为沮丧的银线。 王库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懂个屁。” “好吧,我有大屌,要试试吗?” “没兴趣。” 连大屌都没兴趣了? 王库惊了,看着艾沫慢腾腾挪动的背影,有些不忍心,喊:“晚上有《天生为将》的首映,你要不要去?” 背影停了,王库看不见的正面,艾沫一脸的挣扎,许久之后,他挺直了背,大喊一声:“鬼才要去!” 一小时后,打扮停当的艾沫坐在王库的车里,看着不远处《天生为将》首映的电影院,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贱”。 第三章:谁害谁?(15) 《天生为将》的投资不少,但却花得很“歪”。 两男主演的片酬占了一大部分,道具、服装、布景,剩下也没多少了。整个影片都没有出外景,基本上都在影视基地拍摄,艾沫的本子自然也不敢写什么大场面。 饶是这样,成品还不错。艾沫看过,至少远远没到烂片的地步,算是场合格的娱乐片。 片子的出品方是新近崛起的一家娱乐公司风雷,名字很古典,出手却很激烈。 首映场面做得很大,不仅是S市最大的电影院,还有红地毯走。记者更是人手一个红包,和通稿,似乎是下定决心要捧出一部大片。 四下找了一圈,没发现卓尔衡,知道还要走红毯后,艾沫就先去电影院里转转,看着那些宣传语,他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作为主创,居然没接到邀请,被排斥在电影外的感觉令艾沫有些生气的,但生气之余又有些庆幸,因为他不用为票房而负责。 和分红无关,毕竟是他的第一部主创电影,自然想有个好成绩。这段时间在网上刷评论,好的坏的都读了,却没发现几个实质性的观众,大部分都是水军或者推广员,话题度之低更令他忧心冲冲。 艾沫很快又凑去门口,随王库去工作人员偏门等着,不一会儿,就看见能当镜子用的黑色礼车开到了红毯门口,摄影记者们一通哄抢,纷纷举起手中“枪炮”,开始抢镜头。 艾沫也把担心扔在脑后,伸长了脖子盯着下来的人影。 单钢挽着女一号,笑容面满地走上红地毯。 艾沫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把自己尽力缩在王库高大的身材后面。 “你干什么?”王库正拿着手机拍得不亦乐乎,“别粘着我,让人看见多不好!” “你怕个屁,滥交男!”艾沫没好气地骂,“进出我办公室的男人里你搞过几个了?” “你应该问有几个没搞过。”王库不以为意地道。 艾沫无奈地道:“你干脆去演色情片得了!” “我演过啊。” 艾沫一惊:“靠,就这样你还想参加真人秀?你这历史被挖出来还不被人黑出屎来啊!不对,你这本来就是屎啊!” “不怕,这样才有话题嘛。” 艾沫几乎笑喷,拍了把王库:“你有做防护措施吧?” “放心,我又不是傻子。”王库哼了声,“欢迎来搞,不会让你得病的。” “……” 艾沫彻底没脾气了,正准备教育王库两句“洁身自好”时,近处一阵喧哗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扭头一看,吓得他差点没拔腿就跑。 单钢正在对他点头打招呼!隔着一堆人,直直地望着他,还微笑点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认识般! 单哥,你是要我的命啊! 艾沫正准备溜之大吉,红地毯起头那儿又是一阵喧哗,卓尔衡带着花枝招展的女三号出现了,男俊女靓,顿时吸引了一堆记者的镜头过去。 相比之下,单钢这儿顿时就冷落了许多,倒不是记者们看不起单钢,已经拍过了,自然注意力就转移了。 卓尔衡走过来的步伐挺快,难为那女三号穿着高跟鞋居然还跟得上。俩人走走停停,很快到了指定拍照点,闪光灯耀眼无比,俩人听着记者们的招呼转往各个方向。 女三号是新人,对这样的场面还有几分激动,挽着卓尔衡的手不停发抖。 “冷静。”卓尔衡把另只手覆上女三的手,“往右边看,慢慢转。” 女三的声音都扭曲了:“卓哥,我快晕倒了。” “习惯就好。” “卓哥,我会不会很难看?” “不会。” 卓尔衡嘴上不停答着,心里却只冒出两个字:好烦。 昨晚,他很烦。 嘴唇肿了一块,他冰覆了好久,冻得瑟瑟发抖才勉强解决。还有一些真人秀的事务,他得去和魏夏商讨。有几个朋友必须得联系,有些人情要还,还有些人要交际。 好麻烦,好烦,烦得都没空打电话。 不,是没空还是没精力,又或者是不想? 卓尔衡清理了一晚上,最后认定:是不想。 他知道艾沫为什么会做出那么不合时宜的举动,但是他不愿意就这么妥协认错。 基本上来说,他们不是情人,不是吗?既然不是情人,那他和周南的举动就没有什么不妥,那你艾沫又有什么权力自顾自的生气呢? 这种丢下一切走人的行为,实在不可取。又不是十岁孩子,在外面摆脸色给谁看? 卓尔衡昨天离开周南家时尴尬极了,可以说是在周南和顾向文的目光下匆匆逃走的。 这是我带你进入我生活圈的结果? 卓尔衡不爽,但也没到发怒的程度。他一直没联系艾沫,也是想给艾沫一个教训,然而,当女三的话钻入他耳中时,有些事又变了。 “卓哥,那个不是我们编剧吗?叫艾什么来着?” 可怜的艾沫,为女三说过话,却连名字都没被记住。 卓尔衡顺着女三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艾沫鬼鬼祟祟地躲在助理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时不时往他这边偷窥着,那付可怜兮兮又心有不甘的样子看得他只想笑。然而,当他看见单钢在走过红地毯,直接往艾沫那边走时,心情又不快起来。 都提醒过你了,居然还这么不警惕? 艾沫像是见了鬼般直往后躲,但是单钢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走了过来,他总不好直接跑掉,只得挤出笑脸道:“单哥。” 单钢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小沫,你怎么没走红毯?” “啊?我就不必了吧?多浪费菲林。”艾沫干笑几声,“您先进去吧!” 单钢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在等你卓哥?” 艾沫连笑都挤不出来了,只得不住点头,直到单钢走了,他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我说。”是王库。 “什么?” “你既然是卓尔衡的人,还是不要接近单钢好。” 艾沫斜了王库一眼:“怎么你们人人都知道他们俩不和?” “就圈外人不知道而已。”王库不屑地道。 艾沫撇了撇嘴,道:“我也没接近单钢,再说卓尔衡也不是什么好人。” “再不是好人你也得忍着,你跟了他,就得从一而终!” “不公平!”艾沫怒,“凭什么他就可以做烂人我就要做乖宝宝?” 王库大力拍了下艾沫的背后:“看看你是谁!” 这一拍,拍得艾沫往前一跌,差点没跌进红地毯去。他抬头一看,眼前正停着一双长腿,不是卓尔衡又是谁? 第三章:谁害谁?(16) 艾沫连头都不敢抬,盯着地面溜掉了。他也不想,他也想光明正大地指着卓尔衡的鼻子质问对方“什么意思”,但最终他还是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抬头的一瞬间,他看见卓尔衡眼中冰冷的神色。 艾沫讨厌这样的眼神,不,不仅仅是讨厌,简直称得上是憎恨。他曾经在这样的眼神下生活了好几年,那是噩梦般的日子,至今仍然能在疲倦的梦中出现。那不仅是肉体上的阴影,更是心灵上的,难以抹去,影响深远。 艾沫像大雨中的小动物般瑟瑟发抖,他来不及去找王库,胡乱找了个入口进了首映厅。电影厅里人头济济,吵闹的场景令他放松了下来,嘈杂有股安抚人心的奇异作用。他缩在人群中,谁也不看,谁也不听,只沉浸在自我世界中。 导演主演上台,大佬讲话,都眼前一一发生,艾沫却茫然不知。王库什么时候入座的他也不知道,电影什么时候开场的他也不记得了,黑暗降临后,他才长出了口气,恢复了正常。 乘着所有人都专注于电影时,艾沫静悄悄地离开了座位,钻进洗手间。这家影城的洗手间装修豪华,香味扑鼻,明亮如昼,实在是个沉思的“好地方”。 对着镜子洗了把脸,他抬头看向镜中,只看见了一脸疲倦。黯淡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犹如两块黑漆漆的空洞,毫无生气。 要妥协吗? 每个人都对他说:“要妥协,因为那人是卓尔衡”。 因为那人是卓尔衡,所以他必须认输。 因为那人是卓尔衡,所以他必须忍耐。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人是卓尔衡。 认输?妥协?甚至连一个问话都不敢? 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是不是?也许我该妥协。 可是,这不仅仅是大事小事的问题,而是我就应该这样? 对,他是大明星,我是小人物,于是我就该一句话都不问,默默忍受? 艾沫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腿站得发木。 洗手间安静而死寂,艾沫被抽风机启动的声音惊醒了,呆了下,往脸上泼了把水…… “噗,咳咳!”好不容易把呛到鼻孔里的水喷出来,艾沫深吸口气,做出了决定。 “你在这里干什么?” 洗手间不仅安静,还有另一个好处——众生平等,任你天王明星手撑世界也要进来拜访。 艾沫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背后,卓尔衡正站在洗手间门口直直地盯着他。 那眼神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和刚才他所见到的似乎并不一样。 “在这儿蹲你。” “你转行做狗仔队?” 不知道为什么,艾沫觉得卓尔衡的语气里有着莫名其妙的喜悦和激动。 也许是电影首映不错? 他无暇去想,转过身,说:“你先别开口,等我说完。” 卓尔衡左右瞄了眼:“在这里?洗手间门口?” “反正没人来。”艾沫一瞪眼,“总之,你听我说!” “昨天,我很不高兴。我和你之间也许没有恋爱关系,但绝对是朋友以上,是不是?”见卓尔衡要张嘴,艾沫大吼一声,“闭嘴!我们之间有感情基础,你却在我面前对你的青梅竹马呵护备至,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周南是个成年男人,不缺胳膊也不少腿,神智正常,也许他爱撒娇,可是他的爱人就在旁边!顾向文是他的爱人!等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但……” “好,听我说!”艾沫抢白道,“你不应该这样做!喂饭这种亲密的活动在成年男人间出现,要不就是老弱病残,要不就是恋爱关系!你要承认哪一种?老弱病残还是恋爱关系?” 卓尔衡毫不犹豫地道:“两种都不是。” “那你就不应该那么做!”艾沫已经忘了胆怯,怒发冲冠地喊,“而且,我后来离开时你居然都不来追我!” “说到这点。”卓尔衡终于逮着了机会,“你不觉得在那种场合下不辞而别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吗?我带你进入我的私人交际圈,第一次你就给我丢了个大脸。而且,你怎么能那么评价周南的演技?” 艾沫梗着脖子喊:“我讲的是实话!” “你根本就不是会说实话的人。” “……”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艾沫红了下脸,无奈地道:“好吧,我承认是因为来火,因为你做了那种事却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说什么?” “说你们这样不合适。” “难道我说了就行?” “是啊。” “你……嗯?是?” “为什么不?”卓尔衡一脸奇怪的问,“就像你说的,我承认我们之间有着暧昧的感情,那么,我对周南亲昵的举动如果你觉得不妥,你完全可以提出来。” “周南的演技不可以公开讲,这个就行?” “这两者不是一件事。”卓尔衡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我希望你能够知道一件事,你可以由于私人感情而对我提出意见,而不是在事后大吵大闹。” 艾沫灵敏地找到了重点:“谁大吵大闹了!” “这次的事,上次我上节目时你打的电话。”卓尔衡无奈地捏了下鼻梁,“吵架无济于事,你可以事先或者当时就向我提出问题所在。” “然后?” “我会酌情改。” 艾沫立刻吊起眉毛:“酌情?” “你胡闹的时候多着呢。”卓尔衡一点也不客气地说,“少部分时候才是正常的,而偏偏这少部分有正当理由的时候,你就会情绪失控。” 艾沫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我这是情不自禁。” 卓尔衡翻了个白眼:“行了,别胡诌了,还有事吗?首映结束我还要上台。” “没事了。” 卓尔衡还真是干脆,转身就走,艾沫怔怔地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片刻直到消失。 就这样?我觉得世界末日般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卓尔衡并不是个“暴君”,而是个可以讲道理的“人”? 艾沫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打给了汤水:“我问你,如果卓尔衡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应该提吗?” “你会不提!?”汤水大笑起来,“你这种个性怎么可能憋得住?你肯定炸了吧?炸了没?是不是当场甩手走人?卓尔衡什么反应?有没有揍你?你这人就是太冲动,不讲理,性格又不好,我跟你说……” 艾沫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保上《天生为将》的剧照笑了起来。他不知道的是,洗手间格子里正有人捧着手机压低了声音:“主编,我有大新闻!” 第三章:谁害谁?(17) 首映非常成功,艾沫也一扫来时的颓丧心情,看得很挺开心,片尾时还仔细搜索,果然在那蚂蚁般的工作人员名单前发现了自己单独的、大大的名字。 影片播完,导演和演员上台谢幕。卓尔衡在台上意气风发的与观众们告别,艾沫在下面也走得英俊潇洒极了,好像自己才是主角般。 这趟首映跑得值! 与卓尔衡之间的真心话大互动圆满成功,又把他拉下了明星的神坛,彼此双方都如此愉快,怎么能不值? 仔细想想,亲都亲过了,摸也摸过了——偷偷的——但为什么卓尔衡在艾沫心目中仍然站在那高高的祭台上,背后还像是加了几万瓦的聚光灯一样灿烂夺目呢? 想来想去,他只得把这些归功于卓尔衡那张私下里总是面无表情的脸,看不清啊,看不清! 哼着小调出来,在散场的人群中找到王库,笑眯眯地道:“走,我请你吃夜宵!” 王库一脸诡异表情:“你怎么回事?难道看一场电影就弥补你空虚寂寞的夜晚了?你是花痴了吧?” “你管那么多!”艾沫一瞪眼,眸子却笑得都看不见眼珠子了,“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去去去,吃什么?告诉你,路边摊可不够啊。” “呸,你有路边摊吃就不错了!” “别这样,我卖身给你,一定要好的!” “……” 艾沫败了,无奈地带着王库去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馆,一坐下,王库拿过菜单就从最贵的点起。他目瞪口呆之余看了下钱包,欲哭无泪地摸出信用卡抢在王库把菜单全部点完前结了帐,咬牙切齿地决定明天所有人加班到深夜。 菜很快上来了,俩人抄起啤酒瓶就开始对吹。 艾沫正处于兴奋中,喝得东倒西歪,胡言乱语,王库也是个没节操的,拍着桌子跳脱衣舞,引来一群食客围观。才一个小时,俩人就已经喝得不辨东西,互相扶持着,吆五喝六的走人了。 王库对于醉酒非常有经验,事前就给了餐馆老板地址和车钱,俩人就这么被餐馆老板打包押上了的士。相比之下,的士司机就颇为没良心了,到了地址把俩醉鬼赶下去,关起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俩人也不管寒风呼啸,就这么垂着头依偎在花坛边,睡得那叫一个呼噜震天,最后被门卫发现了,把他们挪进门卫房,虽说没有床只能睡沙发,但好歹没那么冷了。要不然,明天说不定就有新闻头条“某编剧和无名裸男相拥冻死街头”,倒是给《天生为将》炒了把知名度。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洗手间那位“精英狗仔”早就盯上了艾沫,出了电影院就悄然尾行,技术之高超,不要说艾沫了,就连王库这样的圈内老油条都没注意到,一路上的疯狂举动被逮了个正着,相机快门眨个不停,把他们的丑态尽收内存。 若是卓尔衡知道了,必将感叹“狗仔人才辈出,吾欣慰之极”吧。 第二天,艾沫一睁开眼,看见的是陌生天花板。 这般“醒来不知何处客”的生活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即使约炮,他也绝不会在陌生地方过夜,不熟悉的环境根本睡不着。在拍摄基地初和卓尔衡同房时,经常是卓尔衡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他却只能瞪着大眼数天花板。 爬起来,看着四周,不仅是陌生了,这地方他根本没来过啊! 艾沫在最初的怔仲后,一眼就看见了睡在旁边的王库,硬生生压下尖叫,迅速掀开被子看了看,发现身上衣物完好后,才放下心来。 王库悬在沙发边缘,睡得口水直流,艾沫努力回忆了下昨晚发生的事以及消耗的工资,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脚踹在王库的屁股上,大吼:“快起来!” 吼完,王库纹丝不动,他倒是抱着嗡嗡作响的脑袋扑床了…… 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弄清楚了,王库完全清醒,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艾沫青着脸,盯着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颇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硬着头皮翻找一通,意外的发现来电者成份之复杂前所未有:魏总、林哥、卓尔衡、同事,甚至连魏总的三个秘书都轮番打过来。 怎么回事?天塌了? 艾沫正狡尽脑汁想着怎么回事时,铃声再度响了起来,是卓尔衡。他战战兢兢地接起来一听,对方稳重淡定的声音都变了:“艾沫?” “是我。” “你在哪?” “王库家这边。”电话那头沉默了,艾沫赶紧解释道,“昨晚和王库喝醉了,回来后被王库这儿的门卫给挪到门卫房里睡了一夜。” “门卫?” “是啊,怎么?”艾沫听不见那头声音,忍不住说道,“我可没干什么别的事,门卫可以证明!我起来时什么都穿得好好的!” 电话那头仍是一片寂静,艾沫不禁有些心慌了——怎么回事? “你赶紧来公司,路上小心。” “噢,好,有什么……”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电话已经被挂断了,艾沫瞪着手机一头雾水,只得催促喊头疼的王库赶紧开车走人。 “开什么车啊,车还在电影院呢!”王库哼哼着说,“你忘啦,昨晚是打车回来的。” 艾沫冷汗直冒,只得招的士。俩人拉拉扯扯的刚出小区门,就被一阵闪光灯挡住了。 “请问你是《天生为将》的编剧艾沫先生吗?” “你们交往多久了?” “卓尔衡先生对于你的劈腿行为知情吗?” “你的助理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卓先生对于这种超乎寻常的恋情接受吗?还是他隐瞒了性取向?” 俩个大男人就这么被一片闪光灯给震住了,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晃动的摄像机镜头和人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艾沫蓦地明白卓尔衡说的那句“路上小心”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明明在门卫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到门口怎么就忽然大批记者从天而降了? 我靠,你们到底藏哪儿的!? 王库混得久,镇定一些,他跨前一步,以高大的身躯抵挡住大部分“攻击”,厉声喝道:“你快跑!这儿有我!来吧,有问题冲我来!” 艾沫脑袋已经有些晕了,听见这话,也没多想,拔腿就往门卫房跑去,冲进去后一把拉上门,任外面“风吹雨打”坚决不开。 被留下的王库不仅可怜的被人群推来挤去,还被一部分记者围住,连珠炮般地问一些难堪的问题,幸好他的脸皮够厚,换个青涩的家伙来,非得被问哭了不可。 于是,在魏夏的豪华办公室里,卓尔衡就这么黑着脸看见镜头上王库一付舍向喂虎的姿态冲向镜头,而艾沫则躲在门卫房的玻璃门后面,仓惶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昨晚睡在沙发上布料纹理的红印。 被逮回来的林清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抱着肚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打滚:“哈哈哈哈,小卓你的眼光真不错!你看那小子的表情,哈哈哈哈!” 第三章:谁害谁?(18) 魏夏面无表情,一派大将风度地瞄了眼林清:“小卓可是你的人,你还笑得出来?” “这有什么?”林清一边抹去笑出来的眼泪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种小杂志,动动手指就掐掉了。” 林清指的“这种小杂志”正躺在魏夏的办公桌上,封面上,王库光着上半身拉着别人炫耀胸毛,趴在旁边桌边干呕的艾沫面目虽然模糊不清,但脑袋被红圈圈起来,用个箭头指着,大标题是,“大明星旧人劈腿,第三者疑似性上瘾者”。 这个标题实在起得够惊悚,有明星、有第三者、还有“不正常的人”,爆点十足,眼球抓力强劲无比。 封面造势强劲无比,里面的内容也是厚料十足,不仅有当晚洗手间对话的“小说版”,更有后面的“追踪报道”以及“照片”证物。所幸,人名都用了代号,艾沫被称为“A先生”,卓尔衡则以“大明星”代称,照片也大多选了角度不清的,唯有可怜的王库是大特写,不仅有大头照,还是噘着嘴光着胸膛,正扭着屁股模仿LAYD GAGA。 卓尔衡看到这报道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不是王库的自炒?” “他不敢。”魏夏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他是我派去盯着艾沫的,借他一万个胆也不敢这样做,除非他打算远走异国了此残生。” 卓尔衡皱眉:“你也不用这么防备艾沫。” “过了观察期就撤。”魏夏冷淡的道,“你太相信他了。” “我没相信他。”卓尔衡毫不相让,“我只是有自信制得住他。再说,他也不敢搞什么大动作,小打小闹而已。” “你这是在变相向我强调这件事不是艾沫搞的?” “不。”卓尔衡想了想,道,“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顺便说下,艾沫不会干这种事的。” 魏夏扬起嘴角,眼中却没有笑意:“你真是林清的好学生。” “不,你更好。” “我不是在表扬你。” “我知道。” 一边,林清捧着杂志,笑得全身颤抖。听见俩人争执,他断断续续地说:“你们都是我好学生!哈哈哈,我不行,这个照片太搞了……哈哈哈!” 两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就这么看着林清像抽风一样笑了停,停了笑,直到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捧着发酸的腹部痛苦地说:“先查查这家杂志吧,敢登小卓的新闻,背后肯定有大佬。” “我查过了。”魏夏的表情有些扭曲,“这家杂志社没有背景。” “哈?” “这家杂志社是树人文化下面的,但只是交钱挂靠。树人公司老总你知道的,收钱办事其他不管。”魏夏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杂志社老板是个新进冒起的富豪,你肯定想不到他是怎么富起来的。” 林清刚想开口,卓尔衡已经脱口而出:“彩票。” 魏夏怔了下,看向卓尔衡的眼神里满是戒备:“你这种直觉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抱歉。” “我不是要你道歉。” “我知道。” “……” 林清扑哧笑了出来:“老魏,小卓就是你命中的克星,你认命吧。” “不,我还是挺怕魏总的。”卓尔衡真心地道。 魏夏无奈地忽视了卓尔衡,转头对林清道:“这家伙彩票中了一亿三千万,买了豪宅、游艇、地皮,然后又买了家杂志社,一开始大概是想做专业的娱乐杂志,但过了没多久就变成八卦周刊了,就算如此,销量还是一直不好。不过这个老板大概也不在乎,因为他成立这家杂志的初衷就是为了捧包养的小明星,我想,问题就出在这个小明星身上。” “行了,别卖关子了。”林清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道,“这个小明星是谁?” 魏夏避而不答,转头问卓尔衡道:“最近是不是有人要你帮忙炒绯闻?” 卓尔衡一怔,想了下,道:“闻子嫣?” “你没答应吧?” “我觉得没必要。” “不是为了艾沫?” “他还不至于为这种事生气。”卓尔衡沉吟片刻,道,“其实我觉得他对于我闹绯闻一直很有兴趣。” “怎么说?” “他对八卦绯闻很有天赋。” “把天赋这个词用在这里的也只有你了。”魏夏斜了手下最大的摇钱树一眼,把话题转了回来,“今天早上,闻子嫣的经纪人就来对我说,可以帮忙扮演你的女友,洗清这则丑闻。” 林清接口道:“线索都串起来了?不过,这种手段是不是太迂回了?” “人蠢是没办法的。”魏夏冷冷地道,“所以,这件事基本上就是个‘圈中新人’的乌龙。” “傻瓜闯傻祸。”林清耸耸肩,“你要去收拾那个老板?” “老板没必要。”魏夏道,“不过闻子嫣必须收拾掉,不管是她主动要求的还是暗示的,都是个麻烦。” “这个女的是可造之材哦。”林清拿起公司内部的员工档案看了看,一脸唏嘘,“长得真是妖孽。” “我钱赚得够了,让想赚钱的头疼去吧。”魏夏一点不流连地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清和卓尔衡一起摇头,这个小小的三人会议就这么定下了闻子嫣的命运。如果艾沫在这里的话,看见档案上照片的那一刻就会叫起来:这不是那个撞我的女的吗? 此时的艾沫正在往Star大楼赶,他在记者组成的拦截防线中左突右闯,拿着公文包当盾牌,脱下外套裹住脸。可惜,这些小手段在娱记和狗仔眼中就如同不存在,瞬间就把他打得节节败退,丢下“盾牌”和外套落荒而逃。 当他打到的车,刚松了口气,就发觉身后多了数辆汽车,还有疯狂的狗仔举着大喇叭喊话,简直跟警察追击犯人般大场面。正规的记者这会儿已经退散,只有狗仔们还在卖命。 等艾沫好不容易冲进大楼,身上的物品已经是七零八落,头发像鸟窝,活像个难民。喘着粗气,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爬去魏夏的办公室,一敲完门,卓尔衡就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先开口了:“没事了,你去工作吧。” 啥米?没事了?那你叫我来干什么的?我说,到底有没有人来给我解释一下? 艾沫正迷茫间,一本杂志拍到了他的脸上,林清笑得很邪恶:“不错啊,挺上相的。” 拿下来一看,艾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第三章:谁害谁?(19) 绯闻这种事,艾沫还真想像过,各种场合和理由。到时候,他想像中自己应该潇洒地一甩头,以影坛天王的风范摆出一个大佬的笑容,轻轻丢下一句“无可奉告”,挥一挥衣袖,掉头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实际上呢,他像是被鹰追赶的小鸡一样般慌不择路,四处乱窜,到最后几乎火烧屁股一样落荒而逃,完全没有丝毫气质可言。 不过,这还不是最憋屈的,最憋屈的是,这件事完全是他的错啊! 是,就是他的错! 是他捡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坚持讲那件事的,完全和别人无关! 他想挑些理由出来,好把错推一点到卓尔衡身上,但想了半天,脑汁都快干了,还是没有找出丁点理由来!他甚至记起来,当时卓尔衡还问了句“在这儿”,可惜的是他鸡血上头,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显然卓尔衡意识到了,却并没有坚持……对! 对啊,都怪卓尔衡没有坚持!他是圈里人,还不了解吗?为什么没有特别坚持!? 艾沫眼睛一亮,正准备颠倒黑白、胡说八道时,冷不防卓尔衡又从身后冒了出来,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道:“林哥,你别吓嘘他了,我要心疼的。” 这句话一入耳,艾沫那小心脏顿时化成一汪春水了,不仅软得像Q糖,还甜得跟桂花蜜一样。看向卓尔衡的眼神也不对劲了,像是过着千百伏电般,热辣辣的,把卓尔衡看得浑身汗毛直竖。 俩人对视了几秒,林清在一边看了看这个,看了看那个,长叹一声,扭头对魏夏喊:“喂,你看你看,你看这俩人,看看人家之间的气场和感觉!” 魏夏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道:“嗯,那你接下来一个月就不要出门了,我们好好培养一下气场和感觉。” “……” 卓尔衡丢下自掘坟墓的林清,拉着软绵绵的艾沫就跑了,这时候还傻乎乎地呆在那儿就等着殃及池鱼吧! 俩人手拉着手一路疾走,谁也没说话,等钻进电梯,门一关,艾沫一把就抱住了卓尔衡,嘴唇蠕动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对不起,我大意了。” “嗯。”卓尔衡干脆的回答。 “……” 艾沫努力压下心中冒出的小小不爽,继续以一付甜蜜的腔调道:“谢谢你护着我。” “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二次,以后你也要多注意。” “……” 艾沫终于忍不住了,两手改抱为揪,拉着卓尔衡笔挺的衣领,把那张英俊的脸拉近,低吼:“你说句软话会死啊!?” 卓尔衡一脸莫名其妙:“我没说硬话啊。” “你……算了!” 艾沫怒气冲冲地跑出电梯,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冲进电梯用力吻了下卓尔衡的唇,像是轻咬般,放开后本来想再度潇洒地冲出去,没想到电梯门正巧赶在这会儿关闭,他的上半身出去了,下半身没来得及,被两扇铁门毫不留情的用力一夹,立马惨叫起来。 这就是装逼不成变傻逼的典型教训啊! 卓尔衡赶紧按下开门键,把艾沫拉出来,一脸奇怪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 我想给你留个文艺的印象嘛……这怎么说得出口!? 艾沫捂着屁股,脸红得像擦了胭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管低头往前走。 走了几步,办公室遥遥在望时,他慢下了脚步,看着地面道:“抱歉,我给你添麻烦了吧?” 卓尔衡也回过味来了,心里有些好笑,小心地挑了些温和的字眼道:“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过了许久,艾沫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知道事情的一瞬间,说他心里没有恐慌是假的。 很怕卓尔衡会误会,也怕卓尔衡怪罪,更怕卓尔衡怀疑他是故意的,所以下意识的去找理由,拼了命般想把错推出去,尽管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他控制不住。然而,卓尔衡不仅没有怪罪他,反而还护着他,这种意料之外的反应令他胸闷气短之余又窝心得不行。 说到底,我就是个小人,不仅没有气度,还只会做出伤害身边的人事。 “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艾沫的头更低了,几乎快贴到胸口了,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 乱糟糟的头顶多了一只手,卓尔衡带着热气的声音泛在脸侧:“说了你可以胡闹,不是说大话的,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实际上,卓尔衡确实没有担心,八卦杂志什么没登过,连他的祖宗八代都杜撰过。对绯闻八卦极有研究的他早就知道,这种没有出处的“新闻”长不了。 艾沫扬起嘴角,拉下头顶的手。 俩人这温情默默的还没几分钟,办公室到了,里面怦得一声冲出来个人,抱着艾沫就开始干嚎,把人拉下来一看,王库。 “艾沫,我……我失身了!” “你还有身失?” “你太残忍了!” 王库也不知是怎么脱身的,一付被蹂躏过的娇花模样,不仅脖子上有数道抓痕,衣服更是凌乱不堪,扣子和外套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显然是惨遭狗仔毒手。 王库一眼看见卓尔衡,立时转移了目标,对大明星可怜巴巴的哀嚎:“卓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艾沫很想学着林清的样子把杂志潇洒地拍到王库脸上,奈何手边没道具,只得气咻咻地道:“自己上网看新闻!”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卓尔衡进了办公室。 门一关,窗帘一拉,把卓尔衡往墙上一推,艾沫终于帅气了一回,非常男人的亲了上去。唇齿相依,舌津相交之间,头脑逐渐热了起来。卓尔衡身上总是有香气,不重,淡淡的,似有若无,每次都能逗得艾沫情绪失控,身体像蜕皮的蛇一样粘在卓尔衡身上蹭。 最令艾沫郁闷的是,卓尔衡每次都十分淡定,会回应他,但生理上却绝不会失控。不像他,吻着吻着,手就不规矩了,顺着流畅的腰线就往下摸去,才一伸进裤子里,手就被握住了。 “干嘛?” 从艾沫的角度可以看见卓尔衡微低的头,眼角微微发红,喘息却没有重一丁点儿,仍然平静的样子。 “你不想?” 卓尔衡又道:“在这里?” 艾沫立时就缩了,上次卓尔衡说这句话的后果还惨忽忽的在呢,他怎么敢马上又犯? 不过,眼前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不干点什么他怎么甘心? “就摸一下。” “那么感兴趣?” 艾沫狠狠的点头。 卓尔衡更加不明白了:“你又不是没有。” 艾沫不干了,撇着嘴道:“总之你给不给摸吧!” “好吧。”卓尔衡摊开手,一付任君采摘的模样。 第三章:谁害谁?(完) 相处快半年了,艾沫也逐渐习惯了,不再把卓尔衡当作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幻人物,可是今天的事就像是当头一棒,令他再次强烈的意识到,卓尔衡是个明星,生活中的一切乃至上个厕所吃个饭都在聚光灯下,连带着所有认识的人都会遭到镜头的包围。 卓尔衡仍旧是个光彩照人,距离遥远的明星。然而,这样的大明星,如今就在他面前,放开手,任他摸……摸……摸…… 手还没伸出去,艾沫的脑袋已经快晕了,双眼满是星星,咽了口唾沫,简直像是色狼一般伸出手去,颤抖着摸上卓尔衡的腹肌——有料! “你没事吧?”卓尔衡忍不住问,“你……还撑得住吗?” 没办法,艾沫现在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双目充血、浑身颤抖、不停的咽唾沫,瞳孔都放大了! 艾沫当然也不想一付猥琐的样子,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不仅仅由于他是个GAY,更由于卓尔衡的腹肌是如此完美:光滑的皮肤,肌理分明的块肌,还有往下……往……下! 他的眼睛都溢出血来了,也不解皮带,直接把手用力塞了进去,惹得卓尔衡闷哼一声。 卓尔衡非常注重形像,腰带当然不可能系得松松垮垮的,不会勒得很紧,但要容下一个成年男人的手通过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当下只得用力收紧腹肌,方便艾沫摸过去。 令他意外的是,艾沫的手居然没摸上内裤,而是直接钻进了里面,亲密地摸上他的命根子! 艾沫刚刚只觉得手臂处贴着的结实腹肌在收缩蠕动,令他性致勃发,呼吸粗重,没有犹豫,直捣草从,握住了那春梦中幻想了无数次的东西。 然后,艾沫僵了——那玩意儿,太大了! 艾沫的手不算小,正常男人的尺寸,但是卓尔衡的那玩意儿居然占了他大半个掌心,轻轻一握,甚至还在涨大。 “你……勃起了?” 卓尔衡呼了口气,用力收缩腹肌,道:“有点感觉吧。” 艾沫震惊了。 我靠,这还只是有点感觉?那完全勃起时得是什么样啊! 艾沫在床上只愿意做零号,一方面是他试过1号,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后面获得的快感更大一点,从生理上说,他是前列腺快感类型,天生的零;另一方面,他懒,一直想锻炼,却没锻炼出个结果来,再加上又喜欢肌肉男,所以,大部分时候他在床上都比不过床伴强壮,顺其自然就躺下了,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这也是在一般情况下!换作卓尔衡的话,这已经是超出普通人的范围了!这东西要是进身体了,那不是要人命吗? 话虽如此,艾沫还是不自觉地搓着手心里的东西,那东西在缓慢的涨大,还有稳定的搏动,像是有生命般。男人的那话儿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勃起时的表面皮肤其实更类似于粘膜的触感,光滑如丝,他一摸就摸得有点上瘾。 摸自己是一回事,摸别人是另一回事。 有研究说GAY都有点阳具崇拜的倾向,不然的话,艾沫也不会把王库整个人缩短为一个代号。这会儿他是越摸越过瘾,但被摸的那一方就不怎么舒服了。 卓尔衡性欲比较淡,但他还是正常的男人。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不会随意与陌生人滚床单,但偶尔与自己的手亲密接触也是正常的。说起来还真是可悲,一个大明星,要靠五指山来发泄,传出去根本不会有人信,但他就是这么古怪,要不林清也不会看上他。 今天这一比,卓尔衡明显的感觉到别人的手和自己的手是如此不同。艾沫的手没有用很大的劲,轻巧而柔软,时轻时重,捏得他全身的血一阵阵往下涌,令那东西胀得越发难受了。 不过,他还是有理智了,这地方怎么看也不是个适合,更何况,他还知道这里有摄像头,虽然是直通魏夏那儿,但他半点演活春宫小电影的意思也没有。 “摸够了没?” 这声把艾沫惊醒了过来,想要迅速抽出手,结果,也不知是角度不对还是用力过猛,居然被皮带卡住了!他用几下力,卓尔衡的腰就被他提得跳了几次,最后还是卓尔衡受不了了,麻利地解开了皮带,他才顺利把手抽了出来。 一看,他的手上多了好几道皮带勒的红痕,火辣辣的疼。他吹了吹,再接触上卓尔衡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羞涩。 妈的,羞涩个屁啊,以后还不是要裸呈相见?这样就羞涩了,以后还怎么办? 不过,和卓尔衡摸真的不同啊! 也许是卓尔衡的身份,也许是镇定的反应,也许是他已经宅了太久,没有感情着落,他就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满脑子色情画面。这时候的他眼珠子就一直在卓尔衡的下半身打转,像是被粘住般半天转不过来。 按理说,卓尔衡要是个有情趣的人,这会儿就应该说两句调情的话,那气氛就渐入佳镜,水到渠成了。 可是,卓尔衡就是卓尔衡。 “摸完了?” “嗯。” 接下来是什么?是不是要说“该我摸你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来摸我!来摸我吧! 艾沫在脑中幻想得激烈无比,没想到卓尔衡只是点点头,道:“好,我走了,你继续忙吧。” “……” 我操啊!你还是不是人啊?你其实不是男人吧!?你要是男人,你就不该这时候说什么“你忙吧”! 你这样子注定孤独一辈子啊! 心里吼完了,艾沫还是非常狗腿的一把扑上去抱住卓尔衡,喊:“别走!” 卓尔衡停下,道:“还有事?” “你还有事?” “没有。”卓尔衡想了想,“首映完了,我有一段时间的假。” 艾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你陪我办公!” 卓尔衡眨了眨眼睛:“你碰上问题了?” “有!很多问题!非常多的问题!”艾沫拼命摇动着看不见的耳朵和尾巴,“你不陪我我就解决不了的问题!” 卓尔衡倒也干脆,放开了握着的门把手:“好吧。” 艾沫瞬时就荡漾了! 在我的办公室里,一整天,门一关,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其实,这真不能怪艾沫乱发情,他已经肖想卓尔衡的身体很久了,除了偶尔的吻外,他们之间至今什么也没有,清清白白的,这完全不对啊! 现代人的感情生活是从一夜情开始的,像这样,被带去见了“亲属”、“表白”……好吧,没“表白”,但摸都不摸,这不对! 所以,艾沫决定了,今天不仅要摸,还要摸个彻底,摸个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