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季景文,你是个人渣。” 被点到名的男人微微抬起头来,光洁的额角还带着因正进行着的活塞运动而沁出的汗珠, 嘴角勾起的微妙笑容透露出他的本性,名副其实的斯文败类。 “亲爱的,咱们彼此彼此。” “唔……操,你他妈给我轻点!!”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未定未定 关键字:单宁 季景文 都市 第一章:四年(一) “嘶……” 单宁咧了咧嘴,歪头瞅了一眼自己手肘上那块擦伤,把沾上了血迹的棉球扔进茶几旁的垃圾桶。 医药箱被打开搁在茶几的一边,各式药物塞了满箱。单宁翻出碘酒,拿出消毒棉签沾湿,把那块伤口不当回事儿似的擦了擦,摸出一块纱布贴在伤口上。 今儿个算他倒霉,回家的路上遇上了从以前起就一直跟他作对的刘明,寡不敌众,就算他再英勇也还是免不了被对方拖进暗巷里给胖揍了一顿。 那小子,下手一如既往的黑,尽挑他软肋揍,哪儿脆弱不经打就揍哪儿,一点面子也不给。 单宁吸了口气,忍下胸腹间的闷痛,起身,微佝偻着腰进了浴室。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扔到洗脸池边上,脱掉衣服裤子,打开热水开关。单宁不经意低头一看,身上青青紫紫,那颜色比开了染坊还热闹。 数了数身上比较明显的几块淤青,单宁撩开被汗浸湿的刘海,眉间拧起一道明显的褶子。身上的淤青伤痕已经够凄惨,过不了多久淤血沈淀看上去肯定会更加触目惊心,这下好,到时候他要怎么跟那人解释?跟人摔跤摔的?蒙谁呢…… 洗完澡,头疼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单宁拿起一旁挂着的浴巾裹住下半身,就这么一路淌着水出了浴室。 嗯?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转回去把被他扔在洗脸台上的手机拿上,单宁把搭在额头上的湿发一把抚到脑后,赤着脚走回了主卧。 他住的是普通的两室一厅,空间不算很大,但百来平米的房子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倒也足够了。 卧室里,床上的薄被还保持着早上两人离家前的狼狈模样。他和季景文两人都没有早上叠被子的习惯,勤快的时候也许会随手铺一铺,但更多的时候却都是让它保持着狂野风范。想来,两人都觉得没有必要,反正晚上睡觉时又要铺开的,何必浪费这一两分钟去叠个无关紧要的被子,尤其是季景文,向来家务事从不沾手,包括叠被子这种区区小事。 仰面躺倒在被褥间,单宁拿起手机正准备发条短信,刚刚打开屏幕锁季景文的大头照便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地闪动。 “喂?” “亲爱的,我晚上有个应酬就不回来吃晚饭了。” 闻言,单宁沉默了片刻,一双眸子掩在黑沈的暗夜中看不清楚神色。“哦,正好我也懒得做晚饭了。” “呵,喊外卖也行,我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嗯。”单宁偏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窗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应了声。 挂断电话,单宁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随即一骨碌爬了起来。 打开衣柜拿出件黑衬衣换上,单宁一把捞起被扔在地板上的牛仔裤,边穿边往浴室走。头发上的水已经被被子吸掉一部分不再淌水,但是显然还得收拾收拾才能出门。 等到他收拾完毕准备出门,客厅的时钟已经慢悠悠指向了九点。 九点,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了个头。 “哟,你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此刻可可西里酒吧里的人还不算很多,单宁在吧台前坐下,点了杯白俄罗斯才转头看向一边的损友——陈浩宇。 “来欣赏你为爱沉沦的痴态。” “少跟我耍文艺腔,你不是从良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不守着你家金龟婿了?” 单宁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眼底映着几星吧台蜡烛的微弱火光。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是‘婿’了。” 陈浩宇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和右眼,嬉皮笑脸道“这只,还有这只。” “先生,你的酒。” 侧头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单宁挑眉一笑,食指几不可见地在对方手背上划过,勾起嘴角眼露挑衅地看向身边几欲炸毛的陈浩宇。 “靠!敢动我的人!姓单的你不要以为老子不敢揍你!” 单宁挺直脊背,探照灯似的的目光将跳脚中的陈浩宇从头扫射到尾,眼角露出一抹鄙夷道“等你把自己拉长十厘米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操,我警告你……” 被单宁“调戏”了的酒保擦拭着手中的酒杯淡淡往这边瞥了一眼,明明是一张平静如死水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却是让陈浩宇立即噤了声,几欲出口的咒骂也咽了回去。 见他缩回了身子,一脸恨恨却又什么也不敢再说的模样,单宁脸上的鄙夷神色更加浓厚了。 “啧啧,出息。” 陈浩宇瞅了一眼已经背过身去的冷漠酒保,压低声量龇牙咧嘴道“别以为你就比我有出息去了,就你跟你家那位,我都不想再浪费口水提点你。” 单宁眸光一敛,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我跟他好得很。” “哧……” 陈浩宇仰头一口闷了杯中的威士忌,意犹未尽地啧啧了几声道“阿宁,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跟着季景文那头披着人皮的禽兽,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你跟了他四年,那也只能算个屁!” 第二章:四年(二) 单宁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感觉着冰块撞击在杯壁上的清脆触感,眼睫低垂,没有吱声,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四年了啊…… 今年,已经是他和季景文在一起的第四年。 人与人的相遇真的很奇妙,你无法提前预测自己会在何时遇见那个他,也无法提前做好相遇的准备,但是,缘分却又会偏偏在你最措不及防的时候将他送到你面前,让你惊诧和不知所措。就像,他无法预料到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季景文一般。 那时候,他被对头暗算,像一只被追到无路可退的丧家犬,浑身伤痕、狼狈不堪。他不信教,但是看到停在巷口的那辆宝马,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感谢上帝的念头。 他一直都记得驾驶座上西装革履的季景文在看到他粗鲁的打开车门钻进来时的微妙眼神。也许是因为在商场上习惯了戴上虚伪的假面具,季景文在看到他这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钻进来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但,他的眉尾却因他接下来的嚣张言辞而挑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为了显得整洁而不邋遢,季景文的眉形是修过的,也或许是因为脸上肌肉比例的缘故,只要他一挑眉,高低眉的区别便会显现出来,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日后单宁没少因为这个而笑话他。但也正因为被笑话多了,季景文便很少露出惊讶的表情,尽管单宁再怎么想尽法子吓他,他也巍峨不动如泰山。 “阿宁?……阿宁!” “嘶……你干嘛?” 被一巴掌从回忆中拍醒,单宁身子一侧,脸色不善地看向身边的罪魁祸首。 “我看你魂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帮你召唤召唤。” 陈浩宇大言不惭地挥了挥那只呼了对方一巴掌的“罪手”。“你看,这不是召回来了嘛。” “你以为你是在召唤神龙么?” 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单宁一口饮尽剩下的半杯酒,道“我回去了。” 再跟这人呆下去,他会为自己的智商而感到担忧。 “你不是吧?现在才十点好不好?” 单宁伸手拍了拍陈浩宇的肩,努力露出一个“慈祥”无比的笑容道“乖,回家去吧,地球不适合你。” “我操,姓单的有种你再说一次!” “金口玉言,言简意赅,请自行意会。” 丢下这么一句将陈浩宇气得半死的话,单宁绕开汹涌的人潮,出了正开始high起来的“可可西里”。 十点了,那人也应该到家了吧。 拦了一辆出租车,单宁呼了呼被沾染上酒吧内烟味的头发,手不禁按上已感觉到饥饿的胃部。果然还是得吃点实物,那点冰凉的酒水根本就不抵用。 俩人住的狗窝离市中心并不远,搭个公交顶多也就两三站的事情。让出租车司机在路口停下,单宁在原地吹了会儿夜风,埋头往小区内走。 这片小区交通很方便,虽说地理位置不错,但也不算新了,前阵子翻新过墙面,老黄瓜刷了道绿漆看上去倒是鲜嫩了点,却也改变不了内部的老化。 这栋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单宁的大名,不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季景文会同意他买下这栋已经不新了的房子,而且还是没有装电梯的二手房。 慢悠悠爬上七楼,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单宁抬眼便看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季景文。 不得不说季景文有一副好皮相,挺直的鼻梁,完美紧致的下颌线条,五官俊朗而不失沉稳,身为商人却没有一般商人身上的市侩和铜臭味,正是所有灰姑娘所憧憬的完美金龟婿人选。不过,这只金龟婿却只喜欢王子,不喜欢公主。 “回来了?” “嗯。” 收回落在对方侧脸上的目光,低头换上跟季景文脚上那双拖鞋一般模样的凉拖,单宁将钥匙搁在玄关的鞋柜上,随手解开了颗衣扣。爬上七楼的运动量让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发热。 第三章:四年(三) 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季景文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站起身,在离单宁一步之遥处站定,眉头拧了起来。 “去喝酒了?” “嗯。” 转头看了看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爱情肥皂剧,单宁啼笑皆非。“你怎么看这种东西?” 顺着他的目光瞄了眼正在嚎哭个不停的女主角,季景文露出一个浅淡的温柔笑容,伸手拢了拢单宁大幅敞开的领口。 “等的无聊了就随手调了个频道。” 单宁心中一悸,整了整脸上的表情,抬眸笑道“怎么不看你的财经新闻了?” 季景文右手么指抚了抚单宁略微干燥的下唇,无奈道“这个时间段还会有财经新闻么?” 说的倒也是。 单宁点了点头。“等了很久了?” “也没多久。”季景文将手指收回,目光柔和。“没什么要紧事,应酬了会儿就回来了。” “吃饭了么?” 季景文摇头。 一般应酬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哪会真正吃饭填肚子。 “正好我也没吃,我去厨房下点水饺,你要不要吃?” “好。” 单宁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挽起衬衣的衣袖。“冰箱里没多少存粮了,我明天去一趟超市,你想吃什么?” 临进厨房门,单宁脚步一顿,回头耸肩道“不过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怎么会做饭。” “买点梨子吧。” 季景文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嗯?你想吃?” “我看你嘴唇有点干燥。” 单宁撕速冻水饺包装袋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随即点火烧水,盖上锅盖等水烧开,无奈笑道“我这是喝少了水才显得干燥。不过,我倒是可以试着做做冰糖炖梨,你最近不是应酬很多么,给你缓缓备受摧残的肺。” 季景文靠在门边上看着单宁忙活。“那不是治咳嗽的么?” “呃,应该也能祛烟气吧?” 听出他语气中的些许尴尬,季景文走上前来伸手搂住他的腰,下颌在他颈窝处磨了磨笑道“亲爱的你真贤惠。” 单宁笑着给了他一肘子。“滚,那是用来说女人的。” “嗯,老婆你比女人还贤惠。” “给老子一边呆着去。” 季景文在他颈窝处吻了吻,直起腰拍了拍对方包裹在牛仔裤下挺翘的臀部,道“你先去洗澡吧,一身的烟酒味。” 单宁侧头闻了闻,确实有一股难闻的烟味。“那我去洗澡了,水还没开,你看着会儿。” “遵命。” 看到季景文略带懒散地敬了个军礼,单宁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转身进了浴室。 白天回来时就已经洗过了,因此单宁不过是草草冲洗了一下便出来了。 “你要吃几个?” 见他裹着浴袍出来,季景文随口问道。 “十个。” “够了?” “嗯……” 速冻饺子在滚水锅里很快便熟了,单宁单手撑在门边上看着背对着他的季景文把浮上水面的饺子捞进碗里,目光沉寂。 “怎么了?” “嗯?” 季景文一手一碗饺子,侧头往自己肩头看了一眼,笑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 接过他手中的一碗饺子,单宁上前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筷子,其中一双插进季景文的碗里,转身出了厨房。 “不放醋?” 在餐桌边坐定,季景文抬眸看他。 单宁闻言看了看自己碗中什么料也没加的猪肉蘑菇馅水饺,这才想起今儿个居然忘记加醋了。 “算了。” 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单宁微微拧了拧眉,没加醋和辣椒酱味道果然还是有些淡了。 “出了什么事么?” “嗯?” 单宁把目光从饺子上移开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季景文。 “我觉得……” 季景文话音一顿,似乎是在酝酿措辞。 “你今晚上有点不对劲。” “我?” 单宁咽下口中的饺子,抬眉道“我哪里不对劲了?” 第四章:四年(四) 季景文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你想多了。” 单宁弯了下嘴角,低头继续吃饺子。缺了调味品果然还是太淡了点…… 他很正常,正常得很…… 草草解决完这顿很晚的晚餐,单宁将碗筷收拾了,拧开洗碗池水龙头。 “碗先搁着,等会儿再洗吧。” 腰处传来一阵暖意,肩膀上也被搁上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单宁微微侧头避开闹得他脖子犯痒的罪魁祸首,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 “别,痒死了。” 避开季景文亲吻他脖颈的举动,单宁一把推开他,微怒道“在厨房里发什么情。” “我想要……” 季景文抓住他推拒的手,吻了吻指尖,声音带着些许喑哑。 单宁指尖忍不住一颤,随即一把把手抽了回来。“等我洗了碗再说。” “等不及了……” “你……” 剩下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尽数被季景文火热缠绵的吻封在了唇齿间,单宁支支吾吾语不成句,推拒不成,便只得顺了他的意,接受了这个带有暗示意味的亲吻。 季景文的吻一如他的人,足够温柔却也侵略意味十足。像一杯浓郁醇香的苏格兰威士忌,浓烈而馥郁。 单宁感觉得到浴袍的下摆被撩开,温热的手掌顺着大腿一路滑向他的腰际,停在他最敏感的那一块儿,不住地打着圈儿。 “今晚我要在上面。” 结束了一个缠绵火热的亲吻,单宁看着眼中浮上欲望之色的季景文,认真道。 季景文抚摸他腰眼的动作一顿,眉间拧起一道细细的褶子。 “可是,亲爱的,我忍不住了……” 说完还挺了挺腰。 “你……” 单宁哪会不知道抵在他腿间的那略硬的触感是什么。 “发情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啊你!” “嗯……” 季景文埋首在他脖颈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单宁的说法。 “我想要你……” 热热的呼吸打在耳下最敏感的地方,单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季景文一手搂住单宁结实的腰肢,一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对方身上游走起来,当然,嘴也没闲着,逮住锁骨便开始“啃”了起来。 “去卧室,别在这儿。” “又不是没在这儿做过。” 季景文在他锁骨下方留下一枚红痕,手也从腰侧游移到了后腰。 “你要我滚得一身油污跟你做?” 单宁这下是真的有些动气了。 “好,好,去卧室。” 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季景文松开手,面露无奈。 被季景文拉着进了卧室,甫一进门,单宁就被对方一把按在了门上,“砰”地一声合上的房门差点夹到他的手指。 “嘶……你就不能轻点?!” 贴在门板上的脊背感受到整片凉意浸入皮肤,单宁忍不住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忍不住了。” 忙里抽空回了他一句,季景文继续埋头吻他的脖颈。 “别……” 抬手制止住对方要解开他浴袍的动作,单宁笑道“我们今儿个换种方式。” 开玩笑,他浴袍底下全是淤青,要是被他看见了那还得了。 季景文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被打断的不满。“什么方式。” 系好的浴袍已经被扯散露出了胸膛,单宁不着痕迹地低头瞅了一眼,好在淤青都集中在腰腹部,没有露出来。 “我穿着浴袍和你做,怎么样……” 单宁压低声音,一手搭在季景文的肩头,嘴唇贴着他的耳垂,被压低的嗓音暧昧而情热。微微低头,带着体温的呼吸落在对方颈侧,揽在他腰间属于季景文的手臂明显紧了紧。 季景文没有说话,但接下来激烈的动作明显表露出了他的默认和蒸腾的欲念。 单宁喘了口气,心底的绮念也被他撩拨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光线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和床单上铺上一层淡淡的白,单宁右手插进季景文的发间,感受着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掌和肩窝处的湿热,半边隐在黑影中的脸露出一丝阴郁。 浴袍已经滑下去一半,单宁抓住季景文的头发将他扯开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属于对方的脸,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趁着季景文没有回过神来之际蹲了下去。 第五章:四年(五) 季景文的影子完全将他笼罩进黑暗之中,单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暗影之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到对方投射在他身上的热烈视线,像是一团被包裹住的火焰,炙热而隐忍。 “想要么……?” 单宁咽了咽喉咙,声音干燥而喑哑。 唇上抚过一抹温热,单宁勾起一抹笑,明了了他的暗示。 他喜欢看季景文沾上欲念的神情,那眼中的黑色火焰像是要将他燃烧殆尽一般的炽热,往往让他忍不住兴奋和颤栗。 不得不说季景文是一个很好的情人,他看着你时,眼神永远温柔而深情,如一汪溺死人的湖泊,但,掉进去了,便也就死得彻底尸骨无存了。 他们在一起四年,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少女成长为成熟干练的女人,也足够让季景文慢慢磨平他身上所有刺人的棱角。 四年,季景文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变。温柔、深情,这两个名词似乎已经成为他骨血的一部分。旁人都说J&S集团的年轻董事是一个绅士,让众多淑女趋之若鹜,不过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眼中的温柔绅士居然和一个不入流的混混同居了四年,不知会作何感想。特别是,这个混混还是个男人。 “在想什么?” 被臆想的主角一把捞了上去,单宁笑着承受他的浅吻道“没什么。” 季景文看了他半晌,见他脸上除了笑容并无其他,便也不在计较他的走神,接着干比这更重要的正事。 “嘶……” 冷不禁被碰到腰腹部的痛处,单宁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 季景文收回手,欲撩开他的浴袍看个究竟。 “没,就是下午不小心撞了一下。” “撞到了?这儿?” “哎!哎!别乱戳!” 单宁腰腹一缩躲开他的触碰,可没料到季景文伸手开了卧室的灯,他身上的淤青也暴露在灯光下。 “怎么回事?” 松散的浴袍被一把撩开,单宁尴尬的笑了两声,继续力图掩饰。“呃,就是下午不小心磕了几下……” “不小心?” 季景文重复这三个字,眼中凝聚着风雨欲来的危险情绪。 “那我倒还真好奇,什么东西会把你磕成这样。” 单宁自认理亏的扯住浴袍的一边掩了掩身上的青青紫紫,尴尬道。“下午回来的时候遇到以前的对头,那家伙说话跟喷粪似的,我一时火大就呛了他几句。” “然后就被群殴了。” 单宁尴尬的咳了几声,算是默认了季景文的说法。 “我不是说过让你别再和那些人接触……” “喂,是他先惹我的OK?” 单宁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刘明那家伙一口一个小白脸,他还能忍下这口气当他是空气不成,他又不是聋子。 见沟通失败,季景文似乎也有些无奈,之前的缠绵气氛也消失殆尽。两人对视着,却是谁也没有再开口。 “你还做不做。” 单宁朝他扬了扬下颌。 “宁宁……” “嘶,别这么叫我,寒碜” “阿宁。” 季景文叹了口气,眸中的无奈神色更甚。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莽撞,好歹也考虑一下我在看到你这身伤痕时的感受好么。” 单宁与季景文一般高,所以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自己映在对方瞳孔中的身影,很小,却像是对方眼中永远只有他一人一般,蛊惑力十足。 “好了,我下次注意就是了。” 单宁低头揉了揉鼻子,避开他的目光。“不过要是他恶意堵我我可不会当缩头乌龟。”却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季景文没有吱声,俯身吻了吻他的眼角。 “擦了药没有?还疼不疼?” “疼什么疼,我又不是女人。” 单宁嗤了一声,伸手揽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对方搭在他腰间的手一把按在某处硬挺起来的部位道“到底还要不要做,要做就赶紧的,我这儿还憋着呢。” 第六章:晴天(一) 刺激季景文的后果就是被他按在床上活活做足了三个钟头,直到最后他连骂都懒得骂了,就当自己是一块咸鱼,被鱼叉子翻来覆去的折腾。 二天一早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 单宁在生物钟的影响下睁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明亮的光线一时刺得他有些眼盲。 卧室的窗帘只阖了一半,光线透过剩下的半边玻璃洒了进来。单宁闭上眼把自个儿翻了个个儿,把脑袋埋在被窝里,准备再来个鸵鸟回笼觉。 “阿宁。” 正在单宁迷迷糊糊即将再次投入周公的怀抱时,季景文恼人的声音刺破空气顺着耳道溜进了他脑子里。 “该起来了。” 合着的眼皮感觉到光线的照射,单宁不耐地皱了皱眉,一把捞过被掀走的被子,严严实实地把头捂住,一副打死我也不肯起来的模样。 开玩笑,昨晚上运动量那么大,还没睡足就吵他起床,他以为他是铁打的么。 “阿宁……” “阿宁……” “一边玩泥巴去,别来吵我!” 被季景文挠来挠去的手烦得不行,单宁死死捂住被子,誓死扞卫自己的懒觉权。 “再不起来你的鸡汁小笼包就要被我一个人吃掉了。” 吃就吃好了,大不了睡饱了自个儿再下楼去买。 “亲爱的,太阳晒到屁股了……” 晒到脚也不起来。 “阿宁……” 尼玛季景文你他妈是苍蝇转世么,总是嗡嗡嗡个屁啊! “宁宁……” …… “老婆……” “我操,姓季的你让老子睡个安稳觉成不成!” 被烦到濒临发飙临界值的单宁一把掀开被子,满脸的不耐和烦躁。自个儿起来了就吃了早餐老老实实去上班成不成,闲的蛋疼来闹他做什么。他是造了什么孽,在被摧残了一晚上之后大清早的还要听一只么蛾子在这儿嗡嗡嗡。 “亲爱的早安。” 见成功将他吵醒,季景文俯下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功德圆满般施施然出了卧室。 我操…… 除了这两个字,单宁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语能表达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回笼觉是睡不成了。捞起一条牛仔裤穿上,单宁赤裸着上身走出了卧室。被那家伙这么一闹他要是还睡得着才怪了。 客厅里,一大清早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正坐在餐桌旁悠闲地喝咖啡。 单宁走进洗漱间的脚步一顿,后退半步,回头对报纸后露出上半张脸正欲开口的季景文道“闭嘴。” 季景文耸了耸肩,把才张开一条缝隙的嘴闭上,低下头继续喝咖啡看报纸,他只是很单纯地想表达一下对自家爱人结实身材的赞叹而已。 单宁向来比较喜欢中式早餐,如包子油条豆浆之类,但季景文是一年四季雷打不动咖啡加面包吐司。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不会厌倦面包片的味道,也许,就像是他永远不会厌倦米饭的味道一样? “九点了,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在餐桌边坐下,单宁拿起个热乎乎的鸡汁小笼包咬了一口,浓郁的鲜香顿时满溢于口。 “今天周末。” 周末? “你不是向来没有周末之分的么。” 喝了一口杯装的绿豆粥,单宁叼着足有手指粗的吸管看他。“改性了?” 季景文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偶尔我也需要休息。” 第七章:晴天(二) 单宁白了自称需要休息的人一眼,继续埋头吃早餐。 身为董事自然有权利安排自己的休假日,可他不行。 “下午早点回来去超市。” “什么?” “昨晚上不是说去超市么。” “哦。”他不说他都忘了。“知道了。” “我等会儿开车送你过去上班。” 单宁啃包子的动作一顿。“你今天真不用去公司?” 季景文放下报纸,起身回卧室换衣服。“骗你的。” “……” 不得不说今天真的是个很好的晴天,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单宁觉得很舒服。季景文送他到市中心商业区的音像店后便去了公司。其实,两人上班的地方隔得并不远,不过是隔了一条大马路而已,单宁站在路口甚至抬头便可以看见那栋大厦冷冷的玻璃外墙上属于J&S集团的标志。 脱离了之前在季景文看来万分堕落的混混生活之后,单宁便开了一家音像店,虽然,开这家店的资金完全是由季景文资助的。 单宁今天穿了一件英伦风的格子衬衣,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看上去就像是还窝在象牙塔里规规矩矩的大学生,嫩得很。 如果谁对四年前的他说,他会在日后安安心心地开店上班,过着普普通通的安稳生活,彻底远离混混这个身份,他一定会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那时候的他就像是少不更事无所畏惧的小兽,凭着一腔热血和野蛮横冲直撞毫无顾忌。不过,谁又能想到昔日的不要命小子竟会甘愿屈于一方安宁,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变得温和而平静呢?而如今,在他身上似乎早已找不到当年暴戾的影子了。 “老板?这张专辑多少钱啊?” 单宁扫了一眼身穿高中制服的女生手中那张萧敬腾的专辑,淡淡道“四十。” 收银、找零,单宁将专辑用塑料袋装好递给顾客。眼角余光扫到透过玻璃门铺洒在地面上的一片暖光。这样的天气,真是让人伤感不起来啊。 “这家店的老板好帅噢。” “少YY了啦,说不定人家早就已经有女朋友了。” “切,你怎么不说他有男朋友了啊。” …… 单宁心下一哂,倒是被这两个丫头片子给说中了。 音像店位处闹市区,人流量不算小,但掏钱买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因此,单宁这个老板倒是当得很悠闲。 点开一首陈奕迅的新歌,林夕写的歌词依旧带着一股子伤感的味道。他说他写了那么多词却赢不来一个爱的人,可是爱情这玩意儿,又岂有输赢一说,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爱的时候疯狂炙热不爱了便彼此陌路罢了。 将两只袖子挽到手肘,单宁系上搁在收银台上的那条墨绿色围裙,走到货架旁整理被顾客弄乱的CD。那些属于情爱的感伤心情,似乎从来就不属于他。 音像店并不大,但胜在货很齐全,老顾客也不算少,不过有一批台货晚了几天还没到货,已经有好几个顾客来问了,之前打了电话给供货商,说是今天上午会到货,可现在都中午了却还没见着送货员的影子。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屏幕上跳动着季景文的头像。 “中午在哪儿吃?” 单宁单手将放错位置的CD塞回原来的货架格,随口答道“我在等货,等会叫外卖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CSC的泡椒牛肉饭怎么样?” “啊?” 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征询他意见,单宁扯了扯围裙不甚在意道“随便,你知道的,我不挑食。” “那就点这个好了,我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你什么时候改行当送餐员了?” “偶尔兼一下场,别人可没有这个荣幸。”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外大喊三声谢主隆恩?” 笑着挂断电话,单宁随手将手机塞到围裙胸前的兜里。 第八章:晴天(三) “单老板!货到了!” —— 季景文提着外卖食盒来的时候单宁还在和那几大箱子CD作斗争。套在外面的针织衫已经被他脱下来扔在收银台上,袖子高高挽起,弯下去时衬衣的布料贴在身上,显露出一节流畅而紧实的腰线。 季景文踏进店门的脚步一顿,随即将手中的食盒搁在一边,走过去弯腰从地上的纸箱里拿出一叠CD塞到空出来的货架上。 “先吃饭吧,等会儿我帮你弄。” 单宁撸了把额发。他确实是饿了。 CSC的肉类掺了酵母,虽然是商家占便宜的做法但好在肉质变得鲜嫩,单宁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着扒饭。还有大半的货扔在那儿等着他去收拾,等会儿还有得他忙。 “你是不是该雇个店员?” 季景文斟酌着开口,目光扫过货架旁那几个不小的纸箱。“一个人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单宁头也没抬。“不需要。” 深知他脾性,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没有回转的余地,因此季景文也知趣地不再多说。 那几箱子专辑只有两箱需要摆上货架,剩下的小一些的几箱可以直接扔进仓库。单宁利落地将吃完的降解餐盒扔进垃圾桶,嚼了片口香糖起身继续忙活。 “吃完了就回去吧,我下班了去你公司找你。” “我不急。” 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季景文也将袖子挽起,加入了战局。 “你是不是在公司闲得无聊了?” 单宁的目光从他硬朗的下颌慢慢往下滑,在小臂肌肉线条上扫了一圈后又收了回去。 王力宏的专辑该放哪儿来着…… “放这儿。” 接过他手中的专辑塞进右手边的CD架,季景文挽了把往下滑的袖子。“我看上去像是很闲的人么?” 若是你真的有这么闲,那J&S估计也离倒闭不远了。这句话,单宁自然只是默默在心里打了个旋儿便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室内光线很足,薄薄的光影打在身边男人的轮廓之上,形成一个很好看的侧影。 季景文的鼻子很挺,从侧面看尤甚。眉毛比较浓,眉尾很利,有点桀骜的味道。 单宁盯了身边的男人半晌,一时不觉手上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怎么了?” “咳,没。” 单宁咳了咳,力图掩饰自己被发现的尴尬。 季景文看了他半晌,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你笑什么……” 话音未落,唇角便感觉到一股温热,转瞬即逝。 “你!” 单宁赶紧伸头看向门外,见路上人来人往并无他人注意店内后,对肇事者怒目而视。“发什么神经!” 季景文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笑着道“我先回公司了,记得早点关门下班。” 单宁张了张嘴,无言地目送着这个厚脸皮推门而去。 当老板的好处便是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 太阳还挂在天上刚刚渲染出一片晕染的橘色,单宁便关机关门准备下班。周末是超市人流量的高峰期,早点去免得被人流挤破头。 J&S的前台接待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笔直的黑长发看上去很是乖巧。 “单先生,董事长说您来了的话就直接上办公室找他。” 单宁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季景文的办公室在21楼,整栋大厦最好的风景位置。 推开磨砂玻璃门,细微的开门声让埋首在文件中的男人抬头。 “等我五分钟。” 单宁挑了挑眉,走到西南角的沙发坐下。 季景文的办公室装修得很现代化,风格硬朗却不让会人觉得生硬。 单宁捏了捏沙发旁的盆栽植物叶子,一手闲闲地支着下颌盯着办公桌那边的季景文看。果然,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最性感的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第九章:晴天(四) 时针已指向七点,单宁直起腰活动了下指节,关节的脆响惊醒了埋首于文件中的男人。 “抱歉。” 季景文揉了揉额角。“我忘了时间了。” “没事儿。” 单宁站起身来,走过去两手按在办公桌桌面上,俯下身盯着面前与他一桌之隔的男人。 “现在可以走了么?” 季景文松了松领口,起身道“走吧。” 周末超市里的人流量果然要比平时来得多,尤其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单宁避开熙攘的人流,站在冷冻柜旁看了半晌,回头对推着购物车的季景文道“我们买点早餐饼回去吧,早上拿锅子一蒸就可以吃了,你别总喝你那些劳什子咖啡,伤胃。” 季景文扫了眼他手上拿的那包早餐饼。“别买这个陷的。” “那这个?” 单宁换了包白菜陷的,见他点了点头后拿了几包放进购物车里。 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是很多,季景文应酬比较多,往往在外边就把吃饭问题就给解决了,至于单宁自己,往往是喊外卖或者随便弄点吃的就算填了肚子。 虽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但季景文在熙熙攘攘的购物人流中却也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很是悠闲自得的模样。 “哎,今晚上我们自个儿做饭怎么样?” 拿起一颗甘蓝瞧了瞧,单宁低声问他。 季景文低头看了看很是新鲜的各类蔬菜,表情很是微妙。“你会做?” 单宁有些跃跃欲试。“我有什么不会的。” 在季景文怀疑目光的注视下,单宁低声咳了咳,道“咳,我们可以试一试。” “……” 季景文选择保持沉默。 挑了些新鲜蔬果和肉类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为了以防晚餐的试验做得太过于失败,单宁还拿了几包细面以作备用。饭他不会做,一碗汤面他总做得出来吧。 挑完东西推着车到收银台,排起的长龙让单宁不禁咋舌。 找了个最短的队伍排着,单宁目光扫过收银台旁的货架。 “喂,家里的那啥是不是已经用完了?” “嗯?什么?” 四周有些嘈杂,季景文一时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喏,那个。” 单宁朝收银台旁货架上的盒状物扬了扬下颌。 “先生您好,收您215.7元,请问您需要塑料袋吗?” 季景文拿起一盒货架上的杜蕾斯,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面前的收银员听个清楚。 “要草莓味还是水蜜桃味的?” 单宁看了眼面露诧异和尴尬之色的收银员,冷哼道“有本事,你给我买一盒榴莲味的。” 季景文耸了耸肩,示意爱莫能助。“可惜杜蕾斯已经被Reckitt Benckiser收购了。” 单宁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 买完东西走到超市专用的停车场,单宁将塑料袋放在后车座上,抬腿跨进了驾驶座。 “走,小爷带你去约会。” “约会?” 季景文坐上副驾驶位,好笑地斜眼瞅他。“在自己家?” 单宁一踩油门,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对,自己家。” 外头的天色已暗,街边的路灯已尽数开启,暖黄色的灯光透过车窗洒在人身上,容易滋生出一种幸福的错觉。 单宁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呼啦的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路灯和霓虹带来的温馨感觉在嘈杂的风声汽车声尽数退去,单宁看了一眼身旁的季景文,黑沈的眸子中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错觉,终究只是错觉而已。 第十章:插曲(一) “我去洗菜,你把梨子洗了。” 到了家,进了门放下钥匙,单宁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和那一袋子皇冠梨掏出来放在茶几上,提着菜进了厨房。 说到下厨,他还真不会做什么大餐,顶多炒几道简单的家常菜,比如青椒炒肉、炒青菜一类。 把空了的塑料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单宁拿出一把青椒放进盆里用清水泡着。砧板上的肉类是刚买回来的冻肉,在冻柜里被冻到硬到好处,一刀切下去完全不会撇刀,很容易切成细片。 把诸类食材洗净准备好,单宁拧开天然气,开始预热锅子。 “需要我帮忙么?” 完成洗梨子任务的季景文悠闲地靠在厨房门口开口道。 单宁头也没回,做了个赶的手势。要季景文来帮忙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越帮越忙。 热油,下锅,鲜红的生肉被油一滚瞬间变了色,单宁抄起锅铲搅和了几下,觉得自己这下厨的架势还算是有模有样。 炒菜没什么可值得欣赏的,季景文站厨房门口看了会儿便也闲不住了。 “喂!你干什么!” 单宁舀了一勺盐正准备调味,冷不禁被身后季景文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整勺盐就那么进了锅子里。 “靠!什么东西!” 单宁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眼季景文往他脖子上挂的东西,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都被恶寒到。那家伙居然往他脖子上挂了一条围裙!还是一条粉红色的,上面还明目张胆地印着一只正在啃胡萝卜的长耳朵白毛兔子! 开什么玩笑!就连欧巴桑也不会戴这种恶心巴拉的东西OK?! 单宁伸手欲扯,可站在一旁的季景文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戴着才好看。” “季景文,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 季景文吻了吻他的脖子。 “给老子脱掉!” “嗯?脱什么?这个么?” 季景文故作不知,一手按住单宁欲扯掉围裙的手,另一只则险险地搭在他身前的皮带搭扣上。 “靠!你别玩儿了!” 单宁一手拿着锅铲,一手被他制住,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手来扯掉脖子上那该死的玩意儿。 “乖,这样才不会弄脏衣服。” 季景文在他耳后亲了一口,松开手手脚麻利地系好围裙带子,让手拿锅铲的单宁根本来不及阻止。 “老子不穿这女人玩意儿!” 单宁恼火地关掉天然气,放下锅铲,反手就去解身后的系带。 他妈的,季景文这个恶趣味死变态他居然给老子系了个死结!! “季!景!文!” “亲爱的,我饿了。” 单宁扫了眼一脸无辜地季景文,额角青筋直跳。他真想把那一锅子刚炒熟还热乎着的青椒炒肉直接罩在这龟孙子头顶上! 围裙被季景文打了死结一时解不开,极度讨厌粉红色的单宁只得挂着那条少女系围裙一脸憋火地炒菜,期间还要忍受季景文那禽兽不时的言语骚扰。 恨恨地翻炒着锅中的青菜,单宁咬牙切齿,万分想把身上那条围裙扒拉下来像头巾一样系到季景文头上去。 火急火燎的弄完晚餐,单宁“锵”的一声扔下锅铲,健步如飞地冲进了卧室。 卧室衣柜右边抽屉里有一把剪刀,平时很少用,但却锋利的很,连铁丝都可以剪断。看着手里被剪断系带团成一团的粉红色围裙,单宁抽了抽嘴角,毫不犹豫地一骨碌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垃圾桶里很空,除了他刚扔进去的围裙以外便只有零星几个废纸团。盯了那条粉嫩围裙一会儿,单宁默默呼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重归了正常人的范围。 “真可惜。” 端完菜回来的季景文见到单宁扔围裙的动作,颇为惋惜般地叹了声。“可惜没有把你系围裙的样子拍下来。” 单宁额角跳了好几跳,深呼吸了几次才把几欲冲出口的脏话吞了回去。开玩笑,他才不会让自己有这种人生的黑历史。 第十一章:插曲(二) 餐桌上的菜色很普通,青椒炒肉、清炒甘蓝、黄瓜火腿外加一个西红柿蛋汤。单宁那单薄的厨艺也就只能做出这等程度的简单伙食了。 “真贤惠。” 端坐在餐桌旁的季大爷瞄了眼桌上的除了红便是绿的菜色,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单宁额角抽了抽,盛了碗米饭塞到他手里。 “食不言寝不语,闭嘴,吃饭。” 季景文识趣地闭上嘴,伸手夹了一筷子瘦肉。嚼了没有几口,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怎么?”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单宁夹菜的动作一顿,尴尬道“很难吃?” 季景文沉默着咽下口中的瘦肉,笑得云淡风轻。“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单宁犹豫了片刻,迟疑着夹了一筷子青椒。 合上下颌嚼了嚼,单宁皱起了眉。青椒熟的恰到好处,既没有糊掉也没有奇怪的味道,只是,呃,稍微咸了点。 “谁叫你在我炒菜的时候折腾那些个玩意儿。” 利落地把那盘子失败的青椒炒肉拨到一边,单宁给他夹了一筷子火腿。“别吃那个了,吃这个。” 季景文无所谓地笑了笑,夹起碗里的火腿放入口中。 单宁盯着桌上寡淡至极的饭菜半晌,咬了咬筷尾,有些挫败道“我们叫外卖吧。” “不用。” “可是……” 不大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季景文偏头看了眼桌上不断震动的手机,继而继续用餐,面上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想接的意思。 “怎么不接?” 单宁所处的位置并不能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东西看个清楚,不过,模模糊糊瞧上去似乎是一长串陌生的数字。 手机不依不饶地响了一会儿,季景文始终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响了片刻便也消停了下来。 餐桌上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单宁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搁在一旁的手机却又如幽灵般响了起来。 季景文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单宁低头沉默地扒着碗里的米饭,没有吭声。他记得,季景文从来不拒接认识的人的电话,但如果打电话进来的是陌生人,那按理来说他眼里也不会闪过厌烦的情绪。他这样模样,显然对方并不是陌生人,而且,是个让他觉得不喜甚至厌恶的人。那到底是谁,会让他显露出这般明显的情绪…… “有什么事。” 季景文放下碗筷接通电话,脸色很冷,透露出几分被打扰的不耐。 “我没有这个义务。” 季景文的声音很冷淡,像是对待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单宁夹了一筷子青椒慢慢咀嚼,面色平静。他能模模糊糊地听见电话里似乎是一个很年轻的声音,但是听得却不甚清楚。 季景文没讲几句话便挂断了电话,神情有些阴郁。 “谁?” 显然还是有些疑惑,单宁整理好脸上的表情,笑着问了句。“看你脸色那么难看。” 季景文抬眸扫了他一眼,眸底的冷意还未来得及褪去,神情却是柔和了几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被他的话一堵,单宁也不好再问下去,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他敲了敲桌上的汤碗道“好了,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吃饭吧。” 季景文微微颔首,执起铁木筷子夹了一片青菜放进他的碗里。 “我觉得这是你今天炒得最成功的一道菜了。” 单宁夹起那片青菜放入口中,淡淡地笑了笑。有些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悄悄发生了变化。 吃完饭,单宁将碗筷扔进洗碗池便不想再收拾了,反正明天再洗也差不了多少。 之前叫季景文洗的梨子被装在果盘里搁在茶几上,单宁拿起一个啃了一口,鲜嫩多汁,水分很是充足。 季景文吃完饭泡了杯咖啡便去了书房,说是公司有些事情还需要处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单宁啃完梨子,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油烟味,毅然决定先去洗个澡。 第十二章:插曲(三) 单宁向来喜欢在洗完澡之后入睡。洗得清爽的皮肤带着浴室中蒸腾的温度,沐浴乳的安神香气还停留在肌肤上没有消散,这样的状况,往床上一倒简直就是沾床即睡一觉到大天亮。不过,今天天色还早了些,他暂时还有些睡不着。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色的床头小灯,单宁盯着墙面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的枝桠藤蔓,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飘来拂去,逐渐浮现出当初装修这处房子的记忆来。 因为买的是二手房产的缘故,出于人类的领地意识,单宁和季景文两人合计将房子重新装修一遍,尽管前任的房主并没有在这栋房子里住过。 客厅、书房、厨房和洗手间,这些都是请的装修公司来设计、进行的重装修,只有卧室,是两人自己动手重新刷的墙。 那时候,单宁想了许久要把卧室弄成个什么样子,是走现代风还是稍显古典的风格。考虑得太久的结果就是别的地方都差不多弄得七七八八了,卧室却还纹丝未动。 后来,他在网上看见卖一种很有意思的滚筒滚刷,这才一锤定音决定将卧室捣鼓成什么样。 买了两把可以刷出枝蔓花纹的滚刷和想要的墙漆,单宁叫上季景文,一人一把滚刷,挽起袖子便开了工。 卧室里的墙已经糊好了防水腻子和暖色调墙漆,单宁要做的不过是在其墙面上再刷一层花纹。这活儿说起来容易,可要做起来可也就不那么轻松了。 他记得,两人用了整整两天才将卧室的墙面刷好,虽然,有些地方刷歪了,有些地方留下了白色条状缝隙,但看着自己辛苦的结果心里还是觉得颇为自豪。 那时,为了刷好卧室这几面墙,季景文可是付出了损失两件衬衣的代价。不过,在刷完的那一刻,两人头上戴着报纸叠成的帽子,看着焕然一新的卧室和对方身上污七八糟的白色墙漆,尽管手臂酸得要死却也笑得满足而开心。 这些记忆,如今再想起来,依旧觉得历历在目无比清晰。 单宁揉了揉感到酸涩的眼睛,坐直身子打开了床头的大灯。 十点了,季景文似乎还没有要睡的意思。 下床拉上窗帘,单宁百般聊赖打开被扔在飘窗毛毯上的笔记本,开机。 点开桌面上的游戏图标玩了盘网游,看着血槽空空头像灰掉的人物,单宁叹了口气,收起电脑出了卧室。既然他也睡不着,那就去拿本书看看打发时间好了。 以前,他脾气不怎么好,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混混都有的毛病,比如说出口成脏之类。为此,季景文买了很多书回来,意在于让他修身养性,改改那暴戾的性子。如今,书塞了满柜,他却依旧没改掉爆粗口的毛病,反倒是季景文对他不时地冒出一句粗话习以为常。 季景文买的书种类很杂,有散文诗集,也有小说科普,甚至于还有几本童话。虽说他早已过了看童话故事的年龄,但那种书却是很容易催人入睡,是失眠时必备的利器。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单宁敲书房门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有些犹豫。 迟疑了片刻,单宁终还是推门而入。书房里,季景文正在打电话,指尖还夹着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见他推门进来条件反射性地将目光侧了过来,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后后复又继续和电话里的人交谈。 季景文此刻的神情很冷,眸子黑沈像是压住了一股怒色,目光扫过来时像是利刃一般。这样的他单宁并非没有见过,只是他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愤怒的情绪,而这样的他往往让单宁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好像,那个温柔的季景文只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一般。 从书柜里拿出自己用来催眠用的格林童话,单宁看了眼神情和言辞更加冷厉的季景文,轻手轻脚地出了书房。 客厅茶几上还搁着季景文之前洗好的梨子,单宁想起昨天自己说的要做冰糖雪梨的言论,嘴角露出一抹类似于自嘲的笑容,脚步一转进了卧室。 其实他也没弄明白站在书房门外的时候自己在犹豫什么。 第十三章:父母(一) 手里拿着书靠在床头,翻了几页摆出一副认真阅读的样子,单宁眼睛盯着被床头灯染成暖黄色的书面,脑子里却是在想别的事情。 虽说人在无聊的时候便会胡思乱想,但他倒没有乱想些别的,只是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里转个不停。 他想起了第一次相见时季景文对他狼狈模样的调侃。那时候,他说是狼狈如丧家之犬也不为过。一身伤痕,无处可去,不过他也没料到季景文居然会开口收留他。 想到过去和季景文的针锋相对,单宁笑着揉了揉眉间,眼睛感到有些困顿的干涩。 指针指向十二点。 季景文洗完澡裹着浴巾进卧室,看到的便是床头灯下靠坐在床头沉沉睡去的单宁。 书还好好地搁在大腿上,头微微垂着,在灯光照耀下一副静谧美好的模样。不过,季景文知道,只要他一清醒睁眼,什么静谧、美好,这俩字绝对立刻和他擦不了边。 轻身在床沿坐下,季景文伸手拂了一把单宁额前的刘海,锐利的眉眼逐渐变得柔和。 “阿宁。” 单宁鼻翼微微动了动,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 “阿宁。” 季景文俯身在他耳边,音量不大却足够让对方醒来。“别坐着睡觉,快起来。” 单宁眉头皱了皱,腿一动,身子往右侧翻了过去,看样子应该是想换个姿势侧着睡。可他意识处于睡眠状态,忘了自己身子还靠在床头,这么一翻身,自然上半身猛地一歪,整个人就这么滑了下去。 身子失去重心这么一歪,瞌睡瞬间也被吓去了大半,睁眼看到坐在床沿上似笑非笑看着他的季景文,单宁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随即动作迅速地钻进了被窝里。 “睡觉了,晚安。” 季景文看着背对着他裹成一团的单宁,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嗯,晚安。” 床头灯被季景文伸手按掉,单宁把下半张脸裹在被窝里,紧紧闭着眼。黑夜很能安抚人的情绪,原本缠着他的困意也随着他的合眼而渐渐侵染开来。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到床榻一瞬间的塌陷,接着,是属于人类体温的靠近。 季景文把胳膊搭在单宁腰上,因为两人身高相仿的缘故,面对面睡觉的姿势让他们能够听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这样彼此贴近的姿势逐渐生出一种缠绵的味道来。 一觉好眠。 二天一早,单宁踩着晨光开店上班。 周末的时候,市中心街上的人总是要多一些,单宁倒了杯水在收银台后坐着,听着Hyde的新歌,眼睛看着熙攘的玻璃门外。 “老板,有没有Green Day的Warning这张专辑啊?” 看着面前咋咋呼呼的十几岁小男生,单宁挑了挑眉。“Warning?那可是好几年前的专辑了。” “没错没错,有没有?” 单宁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指了指某个角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在那儿吧。” 闻言,少年立刻蹦躂了过去,在CD架上翻找起来。 “喂?干嘛?……我在外面啊。” 似乎是接到了家长的电话,少年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凶恶起来,单宁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中南海点燃,侧目瞅了一眼角落里对方正在找碟的背影。 “知道知道。”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专辑,少年走到收银台前点了点下颌,示意老板收钱。 “五十。” 单宁将CD包好递给他。 “妈,你是不是更年轻到了啊,很罗嗦哎。” 才十几岁的小男生拧着眉头,掏钱付款,一脸的桀骜和不耐。 “行啦行啦……” 看着对方板着脸走出门外,单宁微眯起眼,想起自己的母亲来。 离开家已经有七八年,他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家甚至打过一次电话,也不知道父母如今过得还好不好。只不过,估计他们也一点都不想看见他这个逆子吧。 苦涩地笑了笑,单宁将烟掐灭,发起呆来。 高中那年,他被家人发现不同于常人的性向,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父母的惊愕和责骂。他还记得,那天母亲哭红了眼,而父亲则被他气得高举扫把将他一顿狠揍。 他的父亲,在D大历史系教了十几年的书,生性严谨,兢兢业业,教书育人,到头来,却教出他这个一个不争气的逆子,叫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怒。 他始终都记得父亲暴怒的表情,身为钻研历史洪流几十年的教授,父亲似乎怎么也无法理解他对同性的偏好,甚至觉得这是一种病,一种让人偏离正常轨道引往歧途的病。 只不过,对或不对,正途或者歧路,谁又能说个绝对呢? 第十四章:父母(二) 被关在家里反省,可那时的他又能反省出什么大道理来,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喜欢同性而已,凭什么他要被当做是病菌般对待。 他想不通也气不过,因此,他离家出走了,这一走,便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去过,而他的生活从此也彻底偏离了正常的轨道,无法再回头。 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去,但是时隔这么久,那种念想已经尽数变成了近乡情怯般地惶恐,越是想念便也越是害怕。 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已经在成长的路途中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现在,他只觉得心酸和茫然。 有家而不能回,甚至不敢回,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么。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单宁深吸了口气,将胸腔中弥漫开来的酸楚强压下去。 这几年,他偶尔有匿名寄钱回家,每次寄的数目不小,然而,金钱寄得再多却也缓解不了他心里对家人的愧疚和对父母的想念。 他还有一个弟弟——单安,是当时父母超生生下来的,他记得当初还罚了不少钱,现在,估计也应该读高中了吧,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哥哥。 单宁盯着烟灰缸里燃尽的烟灰,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如这尘灰般黯沈。 他从来没有跟季景文说过家里的事情,对方只知道他是年少时离家出走,别的因为他不肯说便也没有多问。 想起之前那名对母亲的唠叨倍感厌烦的少年,单宁自嘲地一笑,他却是想被母亲唠叨都没有机会。 中午接到季景文的电话,说是有会议,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了,单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脑子里想的那些话就那么溜出了口。 “我想回家。” “想回就回去吧。” 这是季景文沉默片刻后给他的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从来不愿意跟我说你家里的事情,但是,想家的话就回去吧。”季景文的声音里带着安抚的味道。 “需要我陪同么?” “不用了。” 单宁笑了笑,笑容里几分苦涩几分无奈。 “我还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见我。” “自家人哪有隔夜仇。” 电话那头的季景文翻开需要他过目的文件,嘴角带着抹安抚的浅笑。 单宁仰头舒了口气,没有说话。 “想回就回去吧。” 季景文的声音很低,带着抹淡淡的温柔。 “呵。” 单宁自我嘲讽了一番。既然想到了,那就回去一趟吧,大不了,再一次被赶出来罢了。 “你开公司那辆车去吧。” “不用了。” 单宁拍了拍有些发僵的脸。“麻烦。” 那辆车是他当初自个儿买的,不是什么多么名贵的车,普普通通一辆别克,不过后来懒得开了就一直扔那儿没理,小区里没有私人车库便把那辆车搁在季景文公司的车库里头,有需要的时候偶尔开一开。 “我在家里等你。” 听懂他话中已经作下了决定,季景文淡淡道。 “嗯。” “到了D市给我电话。” “知道了,季老板。” 单宁吊着嗓子痞里痞气地回了他一句。 D市与C市毗邻,坐大巴走高速大概三四个小时。单宁回去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打车去汽车西站买大巴票。 周末车站的客流量不小,单宁排队买了票,上了大巴。 大巴慢慢驶离市区上了高速,单宁看着窗外越来越偏僻和越来越矮的房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当时凭着一股子怨气和倔强从家里跑出来,他中途的确有后悔过,可是等他意识到自己生出后悔这种情绪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退路。被来D市查看生意的东区老大捡回去,一脚踏入那个半黑不黑的灰色圈子,他早已没有了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在高速上堵了一个小时,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单宁终于到达了D市的汽车北站。 北站离他家不远,搭公交也就四站路。因为父亲是D大的教授,一家人都住在学校分配的房子里,与D大仅仅隔着一条大马路。 在小区附近找了家宾馆放下行李,单宁在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慢慢走进小区的大门。站在路灯下看着那栋无比眼熟的公寓楼,他站在原地,心里兀地生出一种恐惧来,迟迟不敢再迈动脚步。 时隔好几年,小区并没有多少变化,不过是多植了几棵樟树和月季,石子路旁的路灯换了新灯罩而已。 有些东西都没变,有些东西,却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单宁深吸了口气,喉咙几番做出吞咽的动作,平息下胸膛里鼓噪的心跳,握紧了提着水果的那只手,脚步缓慢地朝家门走去。 他家住在一楼,墨绿色的门板紧紧地合着,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家…… 第十五章:父母(三) “叩叩叩。” 短促而克制的三声敲门声。 “谁啊?” 单宁听见了母亲的说话声和屋内电视机的嘈杂声。 随着门锁的转动,紧合着的大门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惊愕的脸。 “宁宁?” 她老了,眼角已经开始有了明显的细纹了。 “谁来了?” “是……是宁宁……” 屋子里片刻的静默。单宁微微低着头,目光不敢再落在母亲脸上,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蜷缩得厉害。 “他回来做什么!我单平没有这种儿子!!” 父亲暴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单宁双手紧握,牙关紧咬。他想起那一天,父亲也是怒吼着没有他这种儿子,手上的晾衣杆不停地抽在他身上,好像他不是他的儿子反而是仇人一般。 “逆子!你给我滚!我单家没有你这种……” “单平!!” 向来温温柔柔的母亲此时也朝着父亲吼了起来,眼眶泛红。“你又要逼走我儿子是不是!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他是你儿子不是你仇人!!你做什么要这么对我儿子!他现在终于回来了你又要逼走他是不是!!” 似乎是没有想到母亲会突然爆发,单宁微微一愣,看着面前苍老了不少的母亲,鼻腔猛地窜上一股酸意。 他的母亲,一如既往还是那般护着他疼着他的。 被单母这么一吼,屋内顿时陷入一种死寂般地沉默,单宁感受着母亲双手紧紧抓住他胳膊的力道,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妈……” 听到这轻微的一声“妈”,单母动了动嘴角,努力想勾起一抹笑来。可也许是情绪太过于动荡,脸上僵得厉害,竟一时无法控制住脸部的肌肉。单母低下头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声音带着些颤抖。 “臭小子……” 单母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一只茶杯却从屋里飞了出来。 脆弱的瓷杯被如此大的力道狠狠砸在门板上,自然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单宁一时间有些呆滞。 “姓单的!!……” 单母转头看着地上瓷杯的碎片和狼藉的水渍,嘴唇发抖,脸上涨得通红。 母亲还是这样,一生气就血液全往脸上涌。 “妈。” 单宁不知道自己该开口说些什么,只得安抚着母亲的情绪,右手成掌细细抚摸着母亲的背部给她顺气。 他没有抬头往屋里头看,因为他怕看到父亲脸上暴怒和掺杂着痛惜的表情。站在那里骂他逆子的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是不爱他,正是因为爱他他才会那么生气,那么的失望…… “宁宁,等妈妈先解决了这个顽固的老头子……” “妈。” 单宁静静地打断母亲的话,嗓音压得很低。“我先回宾馆里去了,免得爸爸看着我生气,我明天再来看您好不好。” 单母张了张嘴,脸上的血色慢慢褪了下来。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单宁弯下腰抱住已经比他矮了许多的母亲,将脸眷恋地埋在母亲的颈子里,如儿时撒娇那般蹭了蹭。 “没有。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会来的。” 单母摸了摸已经比他高出了一个头的儿子,眼睛里含着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臭小子,不准骗妈妈。” 她那小小的儿子啊,在她的目光之外已经独自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而她这个做母亲的甚至不知道儿子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 “绝对不骗你。” 单宁捏了捏母亲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只差没有对天发誓。“我明天一定来。” 单母吸了吸鼻子,恨恨掐了一把单宁的胳膊。 “臭小子,这么多年不回来也就算了,连电话也不打一个,你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的吗?你这个狠心的臭小子……” 说着说着,眼睛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屋里一声震天的关门声,估计是单父不想看见他而进了书房。 “固执的臭老头子。” 单母红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拉着单宁的手道“咱们不理他,宁宁,你吃饭没有,妈妈给你做,你以前最喜欢吃妈妈做的白椒红烧肉了……” 单宁笑着握住絮絮叨叨的母亲的手,道“妈,估计爸爸现在也不怎么想看见我,我明天再来吧,等他气消一点……” “可是……” 单母皱了皱鼻子。“多少也进来喝一杯茶吧。” 单母伸手顺了顺母亲耳边的鬓发,将语气中的涩意掩饰得很好。“我明天再来吧,等爸气消了点,我再来跟他赔罪。” “跟他赔什么罪,当初要不是……” 单母突然住了嘴,微微踮起脚尖摸了摸自家儿子的脑袋道“都是那个臭老头的错,咱家宁宁是好孩子,咱们不理他。” 看着变得有些孩子气的母亲,单宁感到内心一阵柔软和温暖。 “我就住在附近的王朝商务酒店,很近的,我保证,明天一定来看您。” 在小区门口拜别了双眼通红依依不舍的母亲,单宁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踩着一街的路灯暖光慢慢走回了宾馆。 进了房间,刚倒在床上单宁便接到了季景文的电话。 “到了?” “嗯。” “我看了看时间,想你也应该到了。” “到了有一会儿了。” 单宁长长的呼了口气,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语气有些怅然。 “怎么了?” 听出了他语气中低落的情绪,季景文问道。“见了伯父伯母了?” 第十六章:父母(四) “嗯。” 单宁伸出左手,看了看自己的指节,想起了母亲身上的温度,温暖的、温柔的。 “我爸还是老样子,恨不得杀了我。” 电话那头的季景文沉默了下来,对于亲情,他自己也是门外汉,季父季母常年在国外,一家人也说不上多么亲厚。也许是因为季家人天性比较凉薄,季父早几年便带着妻子去了国外定居,国内的摊子就全部扔给了当时还很年轻的季景文,自个儿乐得逍遥自在却苦了当时忙得手忙脚乱的季景文。 “也许,他只是气你这么多年不回家而已。” 闻言,单宁握着电话的手一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许吧。” 如果是他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而且还离家出走好几年不归家,估计他也会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宰了那个混账兔崽子吧。 “坐了这么久的车,早点休息。” “嗯。” 单宁直起腰盘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头。“我晚几天回来。” “知道了。” 挂断电话,单宁解开衣扣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划过紧绷的肌肉,单宁仰头呼了口气,闭上眼睛静默着享受温水带来的舒缓和放松。 离家那年,他还只是个不更事的高中娃子。十几岁的年纪,还不知道“同志”这条路有多么难走,只知道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心思,暗暗地喜欢着那个人,同时又惶恐着自己与旁人不同的性向。看着那人笑会觉得开心,看着他伤心自己也会觉得难过,那种纯粹的感情,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单纯而美好。 他的初恋对象是当时班上的优等生,戴着深蓝色框架的厚底眼镜,一副呆呆的样子,看上去就觉得很好欺负。 那时,他仗着语文不好的“优势”拖着对方上自己家给自己补习,却没想到在趁着对方睡着偷亲时被端着水果进来的母亲撞了个正着。 那时候母亲的表情他已经想不起来了,记得的,只有父亲抽在他身上的一棍又一棍,和从躯体传到心底的疼痛。他恨,他怨,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死死地咬紧牙关,忍受着父亲的鞭笞和怒喝。 他就那样低着头,不说话,不认错,像一头不知死活的倔驴,在母亲的哭泣声和父亲的怒骂声中默默地握紧自己的双拳。 现在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离家的勇气是从哪儿来的。 逃出了家门,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年又能上哪儿,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街头发着呆,直到,遇上那个将他一举带入C市灰色圈子的C市东区老大——戚少威。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单宁结束自己短暂的回忆,裹上浴巾出了浴室。 说起来,他也有一两年没有见过戚少威了。 穿上内裤钻进被窝里,单宁静静地合上眼。不过,既然现在他已经脱离了那种灰暗的生活,那么也就没有了再回忆的必要了…… 清晨,单宁在一阵敲门声中被惊醒。 磨磨蹭蹭裹上浴袍前去开门,一打开房门,单宁脑子里仅剩的一丁点睡意在看到站在门前的人时被瞬间狠狠震飞。 “妈?你怎么……” 昨儿个自家儿子裹在外套里没有看清楚,今天单母近距离好好观察了一下儿子浴袍大开之下的“肉体”。嗯,还不错,没有饿成皮包骨,看来日子过得不算苦。 “妈妈给你送早餐来了。” 看着面前被母亲提着晃来晃去装得鼓囊囊的纸提袋,单宁扶了扶额。 “妈,不用这么麻烦,附近有很多早餐店的。” 单母闻言瞬间板起了脸。“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再说了,那些只有一丁点肉末的肉包子能和你妈我做的早餐相比吗?” 在单母的怒视下,单宁乖乖地闭了嘴,接过母亲手里的纸袋,摆了个“请”的姿势,低眉顺眼道“是是是,老妈您做的早餐最好吃,简直是世上仅有天下一绝。” 单母压了压不住想往上翘的嘴角,杀伤力近乎为零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臭小子,出去了几年就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哪有!” 单宁抗议道“我这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句假话,还望母上明鉴。” 单母笑着给了他一巴掌。 “臭小子,看我不揍死你。” “别啊,妈,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单宁装作一副躲闪不及的模样,脑袋不住地缩来缩去。 不过,他说的那句话似乎是戳到了单母的伤心处。单母脸上的笑僵了僵,作势欲打他的手顿了一顿也收了回来,眼角又有些泛红。 “当年,也苦了你了……” “妈。” “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 单母摸了摸单宁已经变得硬朗的眉眼,眼中满是心疼和自责。“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妈。” 单宁按住母亲不住摩挲自己眉眼的手,侧头蹭了蹭,道“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么。” 单母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是,我的宁宁长大了……” 可是,这种成长却是在自己的视线之外,甚至,是带着痛的…… “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 单宁静静地看着心疼不已的母亲,眼睛也忍不住酸涩起来。 单母抽回手擦了擦眼睛,止住不停往外跑的眼泪,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后,脸上努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嗯,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 单宁擦了擦母亲脸颊边的泪珠,眸光沉静而柔和。“我现在住在C市,开了一家音像店,虽然不是多么有出息,但是我起码养得活自己。所以,您不用担心,我真的过得很好。” 单母撩了把单宁的额发,眼圈依旧还有些发红。“嗯,好,妈妈不操心。” “好了,乖,别哭了,再哭就变丑了。”单宁轻声哄着自家哭鼻子老妈。 “再丑我也是你妈。” “是是是。” 第十七章:父母(五) “臭小子,就只知道哄你妈。” 单宁笑而不语,由着自家老妈使一下小性子。 “我也没想到你老爸当时那么心狠。” 单母叹了口气,继而皱了皱眉道“那个死老头,他自个儿是出了气了舒坦了,可就苦了我家儿子,这么多年,我还一直没有跟他算清这笔账。” 单宁失笑。 “好了,妈,咱们不说这个了,吃早餐吧,你儿子我都快饿扁了。” “哦,对对,瞧我关顾着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经儿子这一提醒才想起早餐这回事儿,单母麻利地打开被搁在桌上的纸提袋,拿出几个乐扣乐的盒子,一个个介绍道。“喏,这是薏米莲子粥,这是你最喜欢的小笼包,这是自家做的腐乳和辣萝卜条儿……” 看着桌上摆的满满的食盒,单宁动了动鼻子,真香…… 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单宁正欲下口,突然想起自个儿还没刷牙。 “怎么了?” 看着停下筷子的单宁,单母问道“不喜欢?” “不是。” 单宁讪讪地收了口,道“我忘记了我还没刷牙。” 单母闻言柳眉倒竖。“臭小子,还不快去!” 快速冲进浴室洗脸刷牙,然后又迅速的整理好仪容出来,单宁大马金刀地坐下,夹起一只小笼包“嗷”地一口塞了进去。 “慢点吃。” 单母敲了他一记,佯怒道“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单宁口里嚼着包子,口齿不清道“好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嘛。” 看着呼噜呼噜喝粥的儿子,单母满目的慈爱。 “我说,那个,宁宁啊……” “嗯?” 看着喝得正香的单宁,单母欲言又止。“你,你现在有没有对象啊?” 啊? 单宁保持着口里叼着根辣萝卜条儿的姿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上大人。 “就是,就是那个男朋友嘛!” 单母似乎有些尴尬,为了遮掩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温言道“妈妈我这几年也看了些关于同志的书籍,知道这不是病……” 单宁这下是彻底呆住了。 “所以妈妈问你啊,你现在,有没有那个,男朋友啊?” “咳咳咳咳咳……” 单宁一个没忍住咳了起来。 “哎哎,这怎么就呛着了。” 单母赶紧站起来在单宁背上拍了拍,接着倒了杯水给他。“赶紧喝口水。” 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玻璃杯,单宁猛地灌了一口,缓了缓,接着又喝了好几口,这才缓下辣椒呛到气管里的痛苦。 “好点没?” 单宁点点头。 “那,到底有没有啊?” 见单宁止了咳,单母又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告诉妈妈,有没有啊?” 单宁尴尬地低下头,不敢与自家母亲那求知欲十足的双眼对视。 “呃……” “呃什么呃,快说!” 后脑勺又被拍了一巴掌,单宁摸了摸差点与薏米莲子粥亲密接触的鼻子,讪讪道“有啊。” “哪里人?” “C市……” “在哪儿工作?做什么的?” “开了家公司……” “多大了?” “28。” “交往多久了?” “四年……” “四年?!” 单母一声惊呼,双眼死死瞪着自家老老实实低头在那里搅和着那一碗薏米莲子粥的兔崽子。“都四年了你居然不告诉你老妈我!” 单宁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这不是刚鼓足了勇气回家来么,之前哪敢跟您说啊…… “他待你好不好?” 单宁尴尬地咳了咳。“挺好的。” “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瞧瞧?” “啊?” 单宁猛地抬头,不是吧,带季景文见父母?!! “啊什么啊?妈妈问你话呐!” “这个……”单宁含糊其辞道“我先问问他吧。” 单母见状,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坐在并非十分舒适的沙发椅上看着显得有点尴尬和局促的儿子,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妈妈这几年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你过得开心幸福,我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妈……” 看着满目温柔的母亲,单宁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是修得了怎样的福分,才会有一个如此温柔慈爱的母亲,在他不孝负气离家这么多年后依旧能够得到她的谅解和关爱…… “妈。” “喊魂呢,快吃!”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单母很是有气势的瞪了他一眼。 第十八章:回忆(一) 吃完早餐,单宁和单母聊了会儿关于自己这几年的状况。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并没有将过去的那些灰色过往告诉她。那两年,他过得并不怎么好,即便有戚少威的庇护,可掌权人毕竟是掌权人,不会为了一棵树木而忽略掉整个森林。若是让母亲知道他曾经沦落到去当混混,甚至打架斗殴抢地盘,指不定会怎么伤心。 “宁宁啊,你爸爸他就是个死脾气……” “妈,我知道的。” 单宁帮母亲收拾食盒,心态平静而成熟。 “当初,是我太不懂事了。” 没有考虑到你们为人父母的感受,也没有考虑到你们是不是会伤心、会不会觉得难堪难以接受…… 看到儿子平静的神情,单母叹了口气,似乎将心底沉积多年的郁结都尽数释放了出来。 “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是我们做父母的太鲁莽了。” 单母止住单宁接下来欲说的话。“好了,过去了的咱们就不提它了,老头子那边,妈妈会跟他好好谈谈的,父子俩哪来的隔夜仇,还不是因为他那倔脾气,死活拉不下脸。” 单宁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家老爸的脾气,若是要他原谅他这个逆子,只怕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事情。 “妈,我这么久没回来,感觉D市变了很多。” “变什么变,还不就是路多了点房子高了点住的地方更加乌烟瘴气了点。” 单母抽出张纸巾低头擦了擦桌上掉落的油渍。 “那个游乐场还在不在?” “游乐场?” 单母回忆了会儿,道“早拆了,变成市郊公园了。” “是么。” 单宁颇有些惆怅,他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去游乐场玩射击了,每次都能抱回一只玩偶奖品。虽然身为男孩子对玩偶什么的兴趣并不大,但他享受的是周围的小朋友们崇拜和艳羡的目光,这也就是所谓的儿时的臭屁心理吧。 “妈,我等会儿出去逛逛。” “也好,几年没回来了,看看也是好的,妈妈我得去买菜了,晚了可就买不到新鲜的了,妈妈就不陪你逛了,你逛完了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啊。” “可是……” “可什么是,叫你来你就来,你爸那儿有我呐。” 单宁沉默了片刻,在自家母亲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目光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晚饭的时候,他爸见到他不会直接拿碗扣他头上吧…… 因为还没有换衣服,单宁将母亲送到楼梯口便止了步。 临进电梯前,单母还不停地嘱咐他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在听到单宁的再三保证下这才挪着小步子进了电梯。 回房间换上长T,运动外套和牛仔裤,单宁带上手机和钱夹便出了门。 走出宾馆大门,他并没有拦出租车,而是选择以散步的形式慢慢往公交车站走去。 这儿离市中心不远,坐公交车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也许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公交车上的人有点多。走到车后门的位置,单宁拉住拉环,看着窗外随着公车的行驶而不断移动的景物,静静地发起呆来。 车上的空气并不算好,甚至有些混浊,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耳边还不断充斥着各种移动电视广告声和其他陌生人谈笑的声音。单宁闭了闭目,兀地便想起几年前的自己来。 那时候,D市的公交车还没有装上空调,到了夏天,车厢里热得像蒸笼,每个人都尽量选择背光处站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层薄薄的热汗。他和曾经喜欢的那人一起坐过无数次公交车,每一次他都挨着他站着,像是感觉不到热意一般。 那人是极怕热的,纯白的衬衣总是会被背上的汗水浸得湿润一块,耳朵也会热得通红。好多次,他都想伸手替那人擦去下颌上的汗珠。他想,那汗水里一定也掺杂着他的味道,咸咸的,苦涩的。 第十九章:回忆(二) 也许是年少时的感情并不成熟,日后,他很少想起那人,甚至,现在的他已经记不清楚那人的模样。能够记得的,也仅仅只剩下了对方的名字,和这一场暗恋所带来的伤痛。 车到站。在市中心的恒泰广场下了车,单宁仰头看了眼新建的电影城,突然觉得这几年里D市确实变了很多,起码,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几年前,D市最繁华的地方便是这一块,几年后,这里似乎依旧是D市最繁华的路段。 小时候常去的游戏厅已经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高档电玩中心,看着霓虹闪烁的电子招牌,单宁默默感叹了一番自己早已经过了爱玩电游的年纪。 这几天气温有些回暖,阳光晒得人骨头犯懒。单宁迈开步子,慢悠悠地往步行街那一块儿走去。 在通往步行街的一个拐角处有一家动漫店,儿时的他最喜欢赖在那家店里看各种漫画,一呆便是一下午。当心神沉浸在虚幻世界之中时,时间往往过得很快。 脚步在店门前停下,单宁看了看门把手上挂着的“正在营业”的木牌,心里生出一种淡淡地感叹来。 原来这家店真的还在这儿啊。 与记忆中的那家店面相比并没有多少变化,甚至就连店里橱窗的摆设位置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玻璃门擦得很干净,干净到可以很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像一面镜子,倒映出他的每一丝神情的变化。 他看到镜中人有一副年轻而锐利的眉眼,但眼神却不再清澈。他看到自己的发色,淡金色的,很嚣张的颜色。 单宁摸了把头发,最近有些长长了,发根透出一层原色的黑来,与染上去的淡金色映衬在一起,显得他整个人有些落拓。 收回落在玻璃上的目光,单宁推开店门进门。 进了门才发现,原来这家店还是有变化的。收银台后那个留着邋遢胡子的大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穿着带有白色蕾丝的女仆装,一脸温柔的对前来结账的小年轻说着“欢迎下次惠顾”。 店里播放着最新的日系动漫OP【1】,很“燃”【2】的节奏,单宁却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藏了一池死水,波澜不惊。 “您好,欢迎光临。” 思绪被小姑娘堪称甜美的嗓音打断,单宁应付式的笑了笑,低头看起了橱柜里的手办【3】。 这种东西卖得很贵,小小一个人物便要卖好几百。以前,在他还迷恋这些二次元产物的时候,他似乎还有过日后发达了要买一箩筐自己喜欢的动漫手办回去这种想法,现在回头想想那时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人长大了,心也会跟着慢慢变老。以前喜欢的,现在变得不再喜欢,以前迷恋的,现在不再迷恋。其实说到底,是因为人心变了吧。 “先生,你想买哪款手办?我们店里的绝对保证是正品噢。” 单宁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只是进来看看儿时常来的这家店而已,纯属旧地重游。 最后,他什么也没买,转了一圈后便离开了这家动漫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着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城市,单宁心中一片恍然。 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各种声音充斥在耳边,单宁站在步行街路口新建的天桥上,双臂支着天桥的扶手,看着脚底下的车水马龙,脑子里逐渐浮现出上午的记忆来。 上午,在宾馆里,母亲向他问起有没有伴时,他的回答犹豫了那么几秒。至于为什么会犹豫,或许是源于心里的不踏实感。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季景文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就算此刻两人的关系是亲密而真挚的,但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分手扬镳各奔东西。没有婚姻和法律保护的关系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在某一天分崩瓦解。 掏出根香烟点燃,单宁在烟雾中微眯了双眼,心中兀地有些烦闷。他突然想起自己和季景文相处的这几年来。两人甚至从来都没有对对方说过一句“我爱你”。 这三个字,在普通情侣看来,也许会是常常出现在口头上的话。但是,他和季景文还真的都从来没有对对方说过。一是觉得矫情,二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在一起这么多年,谁都没有开口说过这三个字还真的颇有些奇怪。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打断单宁的发呆状态,他熄了烟,看了看屏幕,是母亲打来的。 “喂?” “宁宁,你逛到哪儿去了?” 单宁拂了把被秋日的暖阳晒得暖烘烘的头发,听着听筒里母亲那边传来的背景音,低头紧紧地盯着天桥栏杆上的一个小小的污点,心有些提了起来。他可没忘记上午母亲离开宾馆时说的要他回家吃饭的话。 “我在步行街。” “步行街啊,那赶紧逛完了就搭个车回来吧,过会儿该吃晚饭了。” 单宁看了看还阳光灿烂的天空。“妈,这太阳都还没下山呐。” “臭小子,叫你回来就回来。” “OKOK,小的遵命,母上息怒。” 听到听筒里母亲的声音升了个调,单宁立刻低声下气地跟自家母上赔罪。 “少贫嘴。” 单母语气一顿,道“赶紧回来陪你老爸下盘棋。” 单宁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妈,你确定我过来老爸他不会扒了我的皮?” 单母被他的话气得一乐。“臭小子,你爸他不做人皮生意。” “好吧。” 单宁揉了揉鼻子。“妈,那你等会儿要掩护好我啊,不然你儿子可就英年早逝了。” “你个兔崽子,快点回来。” 单母嗔怒地骂了他一句,挂了电话。 把手机揣回兜里,单宁敛了脸上挂着的笑,心里颇有些郁结。希望老妈真的做好了老爸的思想工作,不然他可就真的含冤九泉了。 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单宁站在自家门前盯着紧合着的门板,心里忐忑不已就是不敢伸手敲门。万一,老爸这次不把茶杯砸门上直接砸他额头咋办? “我就说你该到了,哎,傻站在门口做什么,成仙啊?” 被骤然打开门的单母吓到,单宁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母亲一把扯了进去。 “去,你爸在阳台那儿,陪他下盘棋去。” 被母亲推着来到阳台,单宁心里简直叫苦不迭,要知道他这么多年没下棋了,当初的那些半吊子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啊!还有,老妈你确定老爸真的不会拿棋盘敲我吗?! “坐下。” 单父这次倒是没骂他,板着一张脸,心情看上去却也并不怎么好。 单宁乖乖地在父亲对面的小矮凳坐下,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像是等待老师发言的三好学生。 单父说了那俩字以后便不再开口,自顾自地下着棋,单宁也不敢多言,保持着腰杆挺直双腿并拢的姿势目不斜视地紧紧盯着面前的棋盘。 “几年了。” 二十分钟后单父终于开了尊口。 “什么?” 单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单父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眸光沉寂。“你还是不知悔改?” 闻言,单宁抿紧了唇,没有说话。父亲这么说,自然指的是他的性向。 父子之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是对峙的两军,气氛无比压抑。 “哎,你们父子俩,洗手吃饭了。” 单母的声音打破这沉默地对峙,单宁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自家父亲,心慢慢地沈了下去。 餐桌上,除了碗筷相击的声音和咀嚼声外没有任何声响,单母偏头看了看自家老头子,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沉默着夹菜的自家儿子,闷了半晌,搁下了筷子。 “闹什么别扭。” 没有人回答。 “单平!” 被点到名的单父抬头瞅了自家老婆一眼,脸板得比铁板还硬。 “你忘了今天自个儿跟我说了什么是不是。” 单父闻言脸色一僵。 单宁依旧沉默着低头扒饭,一颗心像是闷在了干菜坛子里,闷得紧。 单母在桌子底下悄悄戳了戳自家儿子,示意他给单父夹菜。 单宁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鱼腹肉放进父亲的碗里。“爸,吃鱼。” 夹完菜,单宁立刻收回自己的筷子,眼观鼻鼻观心吃着自己碗里的饭,不敢抬头看父亲脸上的表情。 ****** 注:【1】OP:片头曲 【2】燃:动漫中:在萌之前产生的词,能让人亢奋的意思 【3】手办:指未涂装树脂模件套件,是收藏模型的一种,也是日本动漫周边中的一种。 第二十章:戚少威(一) 吃完一顿饭,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以前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单父脸色稍霁,起码,不再有抄起棍子赶单宁走的意思。 单父几十年来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在饭后喝上一杯热茶,清油腻。 单宁在自家老妈的指示下泡了一杯热茶,双手端着规规矩矩地递到单父面前,双腿并拢站直,目光低垂,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 别看他腰杆挺得笔直,其实心里忐忑得很,他这番敬茶,照他父亲之前那脾气,一杯茶全抽他脸上都有可能。 “爸,我明天就得回C市上班了,以后,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言外之意自然是:爸,我知道我以前太混账了让您失望了担心了,爸,对不起,爸,你原谅我吧,爸…… 等了半晌,在单宁心灰意冷且端着的茶也冷掉之前,这杯茶终是被单父接了过去。但是,这茶虽是接了,可单父却没有想喝的意思,就那么放茶几上搁着,目光放在手中的书上,看也不看站在他身边的单宁。 单宁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父亲接过了这杯茶,便意味着他们父子俩有和解的机会。不过,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的性向问题始终是父亲心中的结、心中的痛,不可能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给捯饬过去。这事儿,得慢慢来。 在D市逗留了一个周末,还得开店上班的单宁在周一上午坐车回了C市。 他不知道母亲跟父亲说了什么让父亲不再视他为逆子不再棍棒相向,但不管怎样,还能进家门能吃上母亲做的饭菜,便已经最好不过了。 到了家,下午三点,周一的这个时间点季景文自然应该还在公司上班,家里理所当然是没有人的。单宁把行李扔客厅沙发上,发了条短信给对方报备说自己回来了,外套牛仔裤一脱便进了浴室。 上午坐大巴回来的时候在高速上遇上一起不大的车祸,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引起的堵塞却是延续了好几个小时。现在,他觉得身心疲惫浑身膈应,只想倒在床上睡个天荒地暗人事不省。 在浴室里速速冲刷干净,单宁裹上浴袍一路飘进卧室,趴倒在床上扯过松散的被子往身上一拢,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他一觉睡醒,外面早已经天黑了。 揉了揉因为睡太久而感到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单宁拿过被他扔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有一个季景文的未接来电。五点的时候打来的。 单宁回拨了过去,声音还带着些刚清醒时的沙哑。 “怎么了?” 季景文那边传来觥筹交错的背景音,估计是在参加宴会。 “刚睡醒?” “嗯。” “这趟D市之旅过程怎样?” “还行吧。” 单宁仰面躺在床上,扯了扯因他的翻身而滑落到一旁的被子。“有应酬?” “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我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单宁打了个呵欠,道“知道了,你少喝点。” 季景文低声笑了笑,说了声知道了便掐断了通话。 有些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单宁起床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睡了这么久,他肚子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脚还没踏出卧室门,被他扔在床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姓单的来可可西里啊!我在老位置等你。” 单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对方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果断的挂了电话。 单宁一头雾水地看了看通话记录,是陈浩宇。那小子不知道又在整些什么名堂。利落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单宁转身去厨房。可他出了卧室门还没两米,床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有什么事儿一次说完!” 单宁接起电话,语气很是不耐。 “姓单的你还记不记得戚少威,记得的话就来可可西里,老子有事儿跟你说。” 戚少威? 单宁一愣,几年前的记忆纷呈而来,连陈浩宇什么时候又挂了他电话都不知道。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在他的生活里了…… 第二十一章:戚少威(二) 可可西里。 单宁一眼便看见了支着下巴坐在吧台一角的陈浩宇。 “哎哎,过来,试试阿文新调的酒。” 单宁扯过他身边的椅子坐下,看也没看他递过来的酒,点燃一支中南海,微眯着双眼看着他道“给你两分钟,说。” 陈浩宇抿了口威士忌,侧头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他这边后倾身过来压低声音道“东区的戚少威你还记得吧。” 单宁扬眉吐了口烟,没有说话。 “他进局子了。” 单宁一怔,抵在唇边的烟也拿了下来,断然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陈浩宇翻了个白眼。“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刑期都敲定了。” 单宁眉头拧得死紧。“不可能,在C市,谁敢动他。” 说完,他刻意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道在C市有头有脸的人,兀地心底一震,想起个人来。 “白子堂?” 陈浩宇朝他眨了眨眼,没有吱声,显然是默认了。 单宁熄了手中的烟,皱眉不语。 白子堂是西区的头头,行事向来狠辣,戚少威跟这个死人妖相互制衡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落过下风,没理由突然就这么栽了。 “你哪儿听来的消息。” 陈浩宇扯下装饰在单宁面前那杯酒杯壁上的柠檬片,咬了一口道“相信我,消息绝对可靠。” 单宁抿紧了唇,陷入了沉思。 西区白子堂,别看他这人名字文绉绉的诗意得紧,可他本人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他十八岁成年那天从他家蹬了腿的老头子手里接过了西区这把担子,短短两年,西区所有反对势力顽固老把手就被他一把收拾得干干净净,行事不可谓不狠辣。 不过,他这人却也有个不大不小受人诟病的小毛病,那就是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而且,他还是在下面的那个。 单宁跟此人不熟,不过在他看来,这白子堂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变态无比,喜欢男人喜欢被男人上也就算了,可他却偏偏喜欢在事后将那上过自己的男人慢慢折磨致死,其手段令人发指不寒而栗。 早些年,单宁在东区和西区共同举办的联谊宴会上见过白子堂几次,但接触并不多,还能记得的也就只剩下了对方那张时刻带着妖异笑容的脸,和看向他时令人觉得恶心的粘腻眼神。 白子堂这人虽说心狠手辣,但是若说戚少威这回被他彻底给扳倒了,单宁还真不相信。 “他没道理会被白子堂抓住把柄。” 单宁重新点燃一支中南海,在抽了半根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浩宇闻言目光一闪,掩饰性地低头喝了一口酒。酒吧里光线并不充足,因此,单宁并没有看见他这一举动和眼中一闪而逝的神色。 单宁虽然不大愿意再想起之前被戚少威捡回去的日子,但是,那人也好歹护了他这么久,不去看看他实在说不过去。 “他在哪儿。” 陈浩宇扫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暂时被看押在局子里了,不过,再过几日就要被送到市第一监狱里头去了。” 单宁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阿宁。” 陈浩然喊住他。“既然当初受了那几十鞭子,如今已经离开了这些是非那你也就不要再去掺和了。” 陈浩宇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严肃表情,单宁难得见到他这么慎重的样子。 “我没想再去掺和。” 单宁吐了个烟圈,嘴角勾了起来。 “我不过是曾经承了他一份人情,现今看在这份人情的份上去探望一下故人而已。” “这样最好。” 陈浩然点点头。“那人最近的动作有点大,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你,你最好,还是小心些。” 白子堂么。 单宁淡淡地笑了笑。 他早已离开了那是非圈子,就算那两人斗得头破血流也与他何干。再者,他身上也没什么值得那人注目的东西,他又不是戚少威的心腹,对于东堂的一切隐秘消息完全一无所知,就算白子堂派人拿枪指着他他也放不出个屁来。 “没事了的话我先我走了。” 一口闷掉自己的那杯酒,单宁跟陈浩宇打了声招呼出了酒吧。 第二十二章:戚少威(三) 单宁当初下定决心离开东堂,不能说其中没有季景文的原因。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当初季景文一个劲地让他离开东堂离开戚少威最好来个老死不相往来,他才下了离开的决心。正好那时他自己也不想再干下去,也就顺了季景文的意,脱离了东堂。 他记得,他跟戚少威说想要离开的时候,对方只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已经考虑清楚。 清楚,他当然清楚得很。连要受多重的叛堂惩罚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可能没有考虑清楚。 说起来,其实那时候他在东堂过得并不算好,尽管当时有着戚少威的庇护,但他与戚少威非亲非故就算对方看好他也不可能无时无刻不护着他。 一开始,堂里有很多人不大待见他这个新来人士,后来,因为他跟刘明起了矛盾,随着两人越发的针锋相对,堂里的人对他的态度也也越发的不友善了,包括明面上的讽刺。不过,他到现在都觉得好笑的是刘明针对他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他单宁天生就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就算当时喜欢他的那个女人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也硬不起来,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刘明偏揪着这一点不放非要跟他死磕。 东堂作为一个大帮派自然有它的规矩,头一条便是内部人员不准私斗。但是想要找茬还不容易,随便一条理由都可以是刘明找他麻烦的借口。 脱离东堂后,他便和季景文住在了一起。这事儿,东堂有心的人基本都知道,有时候偶尔撞见刘明那小子对方也没少拿这事儿磕碜他。那天在巷子里的那番打斗,就是因为刘明拿他和季景文在一起的事儿阴阳怪气的说道,他一时怒火上头就跟那兔崽子拧上了。 对了,他当时说他什么来着,什么“恶心的小白脸”、“只会躲在别人后面的孬种”。他单宁虽然从不惹是生非可也不是怕事儿的主,当场一拳头就砸过去崩掉了那兔崽子一颗门牙。 看那天刘明找他麻烦的架势,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刻意喊了人在那儿蹲他点的。只不过他没弄明白,都过了这么久了那小子怎么还这么阴险?再大的仇过了这么几年也该消了吧?他也没和当年他喜欢的那女人在一起啊?再说,他现在和季景文在一起,没和他有过任何方面的接触,就算是因为他看不惯同志也不可能特地因为这事儿来揍他吧。在他印象中,刘明那家伙虽然说不上聪明可也不是傻逼,这蹲点暗算人那是有多二缺才能干出来的事啊,他还不至于那么悠闲吧。 单宁掏出钥匙开门,一瞬间突然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之前没细想,现在一想起来还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和刘明以前是处不来没错,可现在既然他已经脱离了东堂,那小子应该也没理由来找他麻烦了才对。难道是因为戚少威?那也不对劲啊,又不是他害得他蹲局子里去的,就算找麻烦也不至于找到他头上来啊,真是莫名其妙。 而且,戚少威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入狱,这一点他也想不明白,他可不相信陈浩宇说的真是因为被白子堂给扳倒了。 “你上哪儿去了?” 单宁被突然出声的季景文吓了一跳。 “你在家啊?怎么连灯也没开?” 伸手打开客厅的灯开关,单宁低头换了拖鞋,季景文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木着一张脸看着他。 “你干嘛?演鬼片啊。” 可不是么,灯也不开,就那么在沙发上坐着,活脱脱的午夜惊魂。 “你去哪儿了。” 季景文皱了皱眉,情绪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 单宁狐疑地看着他。“谁惹你了?” 季景文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表情恢复了正常,起身道“去洗澡吧,我先去睡了。” 单宁被他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丈二摸不着头脑。 第二十三章 洗完澡上了床,单宁伸手戳了戳睡在他身边的季景文。 “喂。” “嗯?” 季景文仰面躺着,一副准备入睡的模样。 “今天谁惹你了?” 单宁侧过身子,面对着他,一手支着头,好整以待地看着他道“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一副死鱼样。” 季景文伸手拢了拢被子,反问道“你去见陈浩宇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你怎么知道?” 季景文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喊你去泡吧的除了他还有谁。” “倒也是。” 单宁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 “哎哎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单宁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叫我离他远点是吧。” 季景文看着他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他是我好哥们,跟那些人不同。” 单宁凑近季景文,一手支在他脑侧,彼此间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来跟爷说说,今儿个谁惹你不开心了?” 季景文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笑着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响亮地在他唇上啵了一口道“工作上的事情。” “好吧。” 单宁眨了眨眼。“那为了让季总心情好点,让我们来做点开心的事情吧。” 季景文勾起嘴角。“比如说?” 单宁笑而不语,空闲的那只手慢悠悠地伸进了被窝里,顺着季景文的胸膛一路往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身下要害。 “比如说,来做点我们都爱做的事情……” 说完慢慢俯下身去,吻住了季景文的唇。 自个儿送上门的热吻季景文自然不可能拒绝,他一手按住单宁在他身下肆意游走的手,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火热地回吻了过去。 “唔……” 单宁条件反射性地想把头往后仰,季景文却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手死死按在他后颈,不让他动弹。 “嗯……” 舌根敏感处被舔吻到,单宁忍不住溢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季景文的吻向来火热又温柔,跟他接吻是一种感官和生理上的享受。单宁松开扣在对方手腕上的手,身体放松,索性将自己的体重尽数压在了对方身上。 “我要在上面。” 一吻完毕,撩开季景文伸向他臀部的手,单宁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道“我都多久没在上面做了。” 想了想,低头开始解他胸前的睡衣扣子。“不行,今晚你得让我上。” 季景文微微挑眉,不说话,显然一副也不肯妥协的样子。 单宁盯着他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无奈道“要不我们划拳吧,一局定输赢,赢的在上面。” 季景文忍住爆笑的冲动,死命压住不断想往上翘的嘴角,道“好。” 石头、剪刀、布! “靠!” 划拳输了的单宁脱力地趴倒在了季景文身上,神情像是丢了五百万美金似的沮丧。“我不干,我不做了。” 季景文笑着一个大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嘴角,一边说话一边解他睡衣扣子。 “输了不认账可不是男人的行为。” “你骂我是女人?” 单宁躺成个八字,微眯了眼看他,一副你敢说是爷就宰了你的跋扈模样。 季景文俯下身去舔吻他脖子,笑道“不,你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谅你也不敢说爷坏话。单宁冷哼了一声,曲起膝盖不轻不重地顶了季景文一下。“动作快点。” “等不及了?” “我是怕你不够持久。” “呵,等会就叫你知道什么叫作男人的持久度。” 季景文撩开他胸前的衣服,低头咬了一口他胸前的凸起。 两人同居了这么久,彼此对对方的身体自然是了如指掌。前戏做完之后,季景文一边挺身进入单宁的身体,一边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靠!季景文你这个人渣!” 单宁听了当场就炸了。 被骂作是人渣的季景文毫不在意地勾了勾嘴角,一把扣住他劲瘦的腰努力开垦起来。至于他在单宁耳边说了什么话…… 其实,他只不过是说出了一个事实。 “亲爱的,你不知道你划拳的时候总是习惯于出布么。” ****** 两个小时后,午夜运动完毕。 单宁懒洋洋地伸出一只胳膊横压在季景文胸膛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懒散样。 “我明天要去看一个人。” “谁?” 单宁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一个故人。” “是么。” “嗯。” 翻了身,单宁把脸埋进枕头里,一把扯过因两人之前的动作而堆到一边的被子道“累死了,我要睡了。” 季景文抚了把他微长的额发,也扯过被子盖着躺了下来。 “晚安。” “安。” 单宁迷迷糊糊地回了他一声,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四章:探监(一) 之所以不跟季景文说实话,是因为单宁不想看到对方听了他要去探监后会摆出来的晚娘脸。 季景文一直都不喜欢他跟过去的那些人有任何方面的接触,更别说曾经东区的老大戚少威了。如果被他知道他要去探望曾经的混混头头,还指不定会给他什么脸色看,简直跟更年期的老妈子一样,管的宽又喜欢甩人脸色。 单宁无奈地挠了挠头发,掏出钱夹付了钱,下了出租车。 大门上镶着那湛蓝湛蓝的警局标志的看守所就在马路对面,单宁等着人行道亮绿灯了,迈开步子过马路。 大门底下有一男一女正站在那儿吵架,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楚在吵些什么。单宁本来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可是走近了却发现冤家路窄那两人原来正是熟人。 正骂骂咧咧的那男人正是跟他向来不对头的刘明,女的身形有些臃肿,正是以前喜欢过他的阿萍,原来,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看样子,似乎阿萍还怀孕了。 “啧,警局门口吵架,你们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单宁两手闲闲地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挑着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正在不停训人的男人被他这么一说倒也住了嘴,转头见是他,原先还凶神恶煞脸上立马换上了一副戒备鄙夷的嘴脸。 “单宁?你来这儿做什么。” “怎么,改当太平洋警察了?管这么宽。” 单宁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自家女人都怀了这么大肚子了你还跟人家吵,你就不怕孩子生出来不认你这个败类爹。” 刘明脸色一僵,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一旁的阿萍有些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单宁这才发现她眼睛通红,竟像是哭了的样子。 “老子的家务事你管不着。” 猛地一把将低着头的阿萍扯到身后,刘明动作间丝毫没有对孕妇应有的温柔。 “啧,跟你这种人说道理果然都是放屁。” 单宁不耐烦地叼了根烟在嘴里,也不点燃,就那么咬着。“你来看戚少威?” 听到戚少威的名字,刘明的表情立马变得凶狠起来。 “你也是来看老大的?” “废话,不然我来这儿干嘛,你当来警察局一日游啊。” “单宁,老子告诉你,最没有资格来看老大的就是你!” “嘿。” 听到这话,单宁笑了。你听听他这话说的,这戚少威又不是他家情人,还得分有没有资格来看不成,再说,他单宁当年只是脱离了东堂洗手不干了而已,又不是杀了他戚少威一家子,这没怨没恨的,凭什么他就不能来看看了。 “据我所知,戚少威好像是直的吧。” 刘明乍一听还没有听懂,愣了几秒后顿时额爆青筋,一手握拳就砸了过来。 “他妈的姓单的你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跟男人搞!” “哎哎。” 单宁闪身避开他的拳头,嘴里咬着烟笑得万分和善道“刘明,这里可是警局,你确定你要在这里动手?” 闻言,刘明也冷静了下来,收回拳头,阴狠地剜了他一眼,扯着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阿萍离开。 第二十五章:探监(二) 看他那急吼吼扯着自家老婆走人的模样明显是不想他再跟阿萍有什么接触,不过在单宁看来这番举动纯属多余。他是个纯gay,不可能喜欢女人,而且,就算他是个直的他也不可能对一个孕妇起什么心思。 单宁哼笑了一声,碾掉手里的烟,转身进了看守所。 探望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隔着块隔音玻璃看着对面那个几年未见的男人,单宁眸光复杂。 听陈浩宇说,过几天戚少威就要被押送到市第一监狱里头去了,刑期三年,不算长,估计以他的身份,日后还会有减刑,算下来,应该顶多也就一年多的样子。 身为东区的老大,他相信戚少威自然不会蠢到把自己的时间耗费在这牢狱生活里头,但同样他也想不明白戚少威为什么要进这个局。随着他的入狱,C市的局面暗地里一定会有所改变。关系网的这一头有了动荡,另一头必定也会受到影响,C市高层不可能不知道这所谓的蝴蝶效应。以戚少威的能耐,就算待在监狱里头也照样能掌控C市半边天,关与不关并没有很大的区别,这里头的猫腻,白子堂不可能想不明白。 “好久不见。” 玻璃那头的戚少威拿起通话器,模样与四年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没有穿囚服,头发也很整齐,看上去丝毫没有入狱的落魄。不过想来也是,就算他进了局子,又有谁敢让掌管C市半边天的人过得狼狈。 单宁对他笑了笑,道“确实很久不见了,七哥。” 戚少威闻言笑了一笑,眼底多少还是比过去多了几分沧桑。他比单宁大上十几岁,对待单宁一直都像是年长的长辈对待厚爱的晚辈一样,丝毫没有帮派老大的架子。在东堂的时候,没少照顾总是与堂里众人起冲突的单宁,因此,单宁对他多少有几分敬重。 “看来这几年你过得不错。”戚少威笑着道,面目沉稳,脸上并没有入狱的憔悴。 “为什么要进来?” 单宁收起脸上寒暄式的笑容,眸中有了几分肃然。“我不觉得你会输给白子堂。” 论根基,白子堂不见得比得上掌握了C市东区一二十年的戚少威。 戚少威淡淡地笑了笑,目光中居然有了几分慈祥的味道。“阿宁,既然已经脱离了这个圈子,就不要再掺和进来了。” “可……” 戚少威一个眼神制止住他欲说出口的话,眸中的深意让单宁看不分明。 “白子堂送我的大礼我迟早会还回去,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 真的是因为白子堂? 单宁皱了皱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白子堂扳倒了戚少威,东堂的地盘他也不可能吞得下去,哪怕他有那么大的胃口,他也没那么大的地方来消化。 对于单宁的问题,戚少威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作答。 “阿宁,这已经不是你应该管的了。” 单宁一愣,眸光顿时有些黑沈。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他已经离开了东堂不再是东堂的人了,这些东西,早就已经与他无关了。可说到底,戚少威毕竟曾经护了他那么久,他不可能对对方入狱这件事情无动于衷。 “你有什么打算?” 单宁的表情很认真。“有什么忙是我能够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你和季家那位这几年处得怎样?” 似乎一时对对方话题的转换没有反应过来,单宁愣了一愣。“季景文?” “不然你以为我指的是谁,难道你换了一个姓季的对象不成?” “那倒没有。” 单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他么,也就那样吧。” 戚少威调侃似的朝他眨了眨眼,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第二十六章:重回校园(一) 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单宁站在警局外抬头看向显得有些阴霾的天空,心里头也像压了一块乌云似的,有些压抑。 离开了东堂不代表他对白子堂这个人在C市的行为一无所知。这一两年,他偶尔会在新闻里看到白子堂的身影,俨然一副脱掉那身黑帮皮囊化身成青年企业家的模样,但是,他不相信白子堂会狠心丢掉黑色生意给他带来的巨大利润转而走上正经行商之路,就像,他不相信恶狼会改吃素一样。 天色暗了下来,单宁收回目光,眉间藏了一股郁郁之色。 看来,这个秋季也许会是个多事之秋。 回到家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到看不清锁孔,再加上这一楼层的感应灯坏了,以至于单宁捅了半天才成功把钥匙插进门锁里。 前几日,他跟物管处的人说了这感应灯的事情,可过了好几日却还没见着人来修。 进了门,单宁合上房门,甫一低头便听见了雨点砸在窗上的声音。 好一场深秋暴雨。转眼间,细密的雨点变成了瓢泼大雨,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洗刷干净。 打开客厅的灯,单宁关掉电视机的电源,目光扫了眼因这一场大雨而变得雾蒙蒙的窗外,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坐在沙发上静静发起呆来。 上次回到D市,除了跟母亲报备了自己现在的生活以外还讲到了工作的问题。 在母亲看来,高中文凭都没拿到的自己简直跟文盲无异。在这一点上,母亲很是坚持让他回到学校再继续学习,也就是说准备让他再当一回学生。 虽说这几年来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说到底他确实是连高中文凭也没有,这事儿说出去也的确不太好看。 单宁捧着手里的杯子,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要让他这个已经脱离了学校许久的社会人士再回到青葱校园继续学习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可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母亲说得对,手里拿着那张破纸总比什么也没有得好。他也没想过一辈子都守着那家音像店。 季景文回来的时候单宁还坐在沙发上捧着杯子发呆。一副老僧入定其实则魂游天外的模样。 “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呃?你回来了。” 单宁回过神来,搁下一直被他捧在手里的茶杯。 “吃晚饭没有?” “晚饭?” 单宁看了眼腕表。原来已经六点多了。 “没,忘了。” 季景文换鞋的动作一顿。“出去吃么?正好我也没吃。”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是天色依旧黑沈。单宁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重回校园(二) 经过一场大雨后整个C市都显得干净了起来。单宁呼吸了一口还夹杂着雨水气息的空气,泥土的味道分子瞬间在肺腔中扩散开来。 “去哪儿?” 单宁坐在副驾驶看了看霓虹已上的窗外,转头询问身侧正认真开车的司机先生。 “去一个新地方。” “新地方?” “嗯,别人推荐的,听说味道不错。” 吃个饭还跑这么远这么折腾,真是资本主义作祟。单宁转头看向窗外,心底默默吐槽。 季景文带单宁去的是一家新开没多久的中式酒楼,和别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酒楼不同的是这家走的是传统的中式风格,桌椅饰物除了木外便是瓷器,木雕的屏风衬着青翠的龙须竹,显得十分清净和素雅。 “先生您好,请问您几位?” 见两人进门,穿着大红色旗袍的服务生小姐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两位,之前我订了包厢。” “是季先生吗?” “是。” “您好,请往这边走。” “这地方有点意思。” 跟着服务生往包间方向走,单宁侧头对季景文道“屏风挺漂亮。” 季景文扫了一眼单宁所说的漂亮屏风,点头道“这金丝楠木屏风确实雕得不错。” “金丝楠木?那是什么东西?” 季景文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很贵的东西。” 单宁闻言撇了撇嘴角,再次暗暗腹诽了一道万恶的资本享乐主义。 到了包间,服务生小姐将两份菜单递给客人后双手交叠于身前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让人看着很是舒心。 “想吃什么?” 季景文目光从菜单上移开,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单宁。 单宁拿着菜单翻来翻去,愣是不知道菜单上写的那些菜名是些啥玩意儿。 “点个金鱼戏莲怎么样?” 那是什么东西?单宁微微皱眉。 “黄葵伴雪梅是什么?” 单宁指着菜单上的一道菜名问向静立在一侧的服务生小姐。 “是虾球和肉馅蛋饺相配制成的一道菜。” 整个菜名还弄得这么文艺。单宁不耐地合上菜单对季景文道“你点吧,我不挑食。” 见他一手支着头看着自己,皱眉一副我完全不知道这菜名指的是啥玩意儿的表情,季景文拿起菜单随意点了几道菜,问道“要不要汤?” 单宁摇了摇头。他并不是很喜欢喝汤,在他看来,与其喝一肚子汤水走起路来直晃荡还不如扎扎实实多吃几碗饭。 服务生小姐记好菜名后便退了下去,单宁支着脑袋看向坐他对面的季景文道“谁告诉你这么个地儿啊,狐朋狗友?” 季景文抿了口茶道“上次宴会时别人跟我提过这么个地方。” “啧啧。” 单宁朝他晃了晃食指。“资本主义,真该拖出去游行示众,让苦难的百姓们看看你这商人罪恶的嘴脸。” 季景文听了啼笑皆非。“那你是不是还要朝我脸上扔臭鸡蛋啊?” “臭鸡蛋?”单宁挑眉道“那真是太便宜你了。” “哦?那你想扔什么。” “臭鞋还差不多。” 季景文笑道“商人本就是以利益和享乐为目标,我何罪之有。” 单宁白了他一眼,低头喝茶不再搭理他。 菜上得有点慢,等到服务生将菜端上桌的时候单宁感觉自己都快饿成狼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酒楼还真不错,菜肴外形完整饱满,滋味醇郁鲜美,让单宁吃得舒爽不已恨不得再打包几分回去。 “味道怎么样?” 季景文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腹肉道。 “还不错。” 单宁抽空答了他一句。 “噢,对了。” “嗯?” “你说,我去报个自考班怎么样?” “自考班?” 季景文搁下筷子。“怎么突然想起要报这个了?” 单宁一边忙着啃蛋饺一边回答他。“我妈说要我报一个。” 季景文思考了片刻,道“你想学什么?” 单宁愣了愣。“我还没想这么多。” “学会计怎样?”季景文沉吟道“学完了考了证可以直接来我公司上班。” “咳咳咳咳……” 单宁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呛住。 “咳咳,季,季总,你给我开后门啊?” 季景文双手交叠于桌面,好整以待地看着他道“你来财务部工作,日后我公司的财务大权尽交你手,怎样?单先生考虑考虑?” 单宁喝了一口茶润了润被呛到的喉咙。“得了吧,我还不想操劳过度英年早逝。” “不再考虑考虑?” “不了不了。” “真的不……” “闭嘴、吃饭。” 单宁夹了一筷子蛋饺迅速堵住季景文的嘴。 ****** 小剧场 季景文头埋在单宁颈窝不住磨蹭:“媳妇儿,你看他们都不给咱妈票。” 单宁抬高下颌,一巴掌拍开在他身边腻歪的季景文:“不给票的都是上完了提起裤子就走人的渣攻。” 季景文:“难道你是被上的贱受?” 单宁:“滚,今晚给老子睡厕所!” 第二十八章:阿萍(一) 单宁报了个C大的会计电算化自考班。本来他也的确没想好要报什么,但听季景文那么一说也就稀里糊涂做了决定,报了名交了钱。不过,等他学完还真指不准以后会去对方公司上班。 瞅了瞅自考办开给他的粉色发票,单宁自嘲般撇了撇嘴,将发票塞进钱夹里,出了C大自考办公楼。 C大的自考办公楼矗立在男生宿舍楼前头,是一栋半旧不新的三层小楼,位置既不紧要却也不偏僻,属于那种走在路上绝不会抽空去注目的存在。不过,既然来了,他也就顺便在这学校里逛逛好了,免得日后上课的时候找不着路。 说起来,这么多年他还真没正儿八经进过大学,以前是因为没必要,后来逃家以后便是因为没有机会了。单宁两手插在外套兜里,迈开步子往办公楼后边儿走去。 他报的是会计电算化1班,班主任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女孩子。啊,不对,既然是老师那就不能说是女孩子了,得尊师重道。不过那姑娘确实挺年轻,以至于让他有一种不靠谱的感觉,他看着都不大好意思叫老师。 因为平时要上班的缘故,他在班主任建议下报的周末班,也就是说,他只要周末的时候来C大上课就成了,平时悠闲得很,完全不影响他平日里正常的工作。 单宁活动了下有些发僵的脖子,漫无目的地在C大校园里晃悠着,悠闲的惫懒模样与来去匆匆的勤奋学子截然不同。 C大作为有名的重点名校,各类硬件设施自然是不错的,单宁一边观赏着C大校园绿化,一边伸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准备掏烟。哪知手刚伸进去还没摸到烟盒,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吓了他老大一跳。 “喂?”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单宁盯着闪烁的屏幕十几秒才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救我……”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谁啊?” 单宁眉头紧皱。任谁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听到电话里头传来的女人虚弱啜泣的声音都会感到奇怪吧。啧,跟演午夜凶铃似的。 “救我……” “喂,我说你到底是谁啊?” “阿宁……” 哟,看来是熟人? “救救我……” 单宁眉头一跳。这女人该不会是错手杀了人想找他来善后吧? “你认识我?你是谁?” “我是阿萍,我,我好像快要死了……” 对方的声音愈加的虚弱,其中掺杂着细细地抽泣声,像是正在忍耐巨大的痛苦。 “……你在哪儿。” 虽然有些疑惑,但单宁还是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理问道。 听到对方断断续续报出来的地址,单宁果断地快步出了校园拦了辆出租车往那边赶去。 虽然他不清楚那女人为什么会打电话找他求救,也不知道对方为何知道他的号码,但是人命关天,他也不好在对方向他求救的情况下甩手不管,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孕妇。 啧,不用想也知道这时候刘明那家伙不在,不然她也不会向他求救了。他妈的,自家老婆不好好照看着死哪里鬼混去了。单宁恼怒地暗骂了一声,催着司机再开快点往那边赶。 “你现在怎么样?” 单宁尽量心平气和地跟电话那头的阿萍说着话,以安抚对方惶恐的情绪。 “好痛……” “是不是要生了?” “不知道……我好怕……” 看来是痛得很了,说话声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你深呼吸,别乱动,我马上过来了。” 他妈的,看这情况如果不是要生了的话就只怕是撞着或者摔着要流产了 。 “小伙子,是不是媳妇儿要生了啊?” 边踩油门边从后视镜里瞄了单宁几眼的司机大叔唠叨道“你也真是的,老婆快生了你就该时刻陪在老婆身边嘛,这女人啊,尤其是怀孕的女人可万万马虎不得哦……” “他妈的,又不是我老婆!” 单宁脸色不善地骂了一句,顿时噎得司机大叔脸都绿了,估计是想到什么不好的方面去了。 第二十九章:阿萍(二) 他单宁是一纯gay,怎么可能让一女人怀上他的种。不过,这话单宁自然没有说出口,不然,司机大叔那脸色就该由绿色变成紫色的了。 阿萍报的地址在一栋小居民楼里头。单宁进了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大门,抬腿往楼上走。啧,这小区居然连一个保安也没有,楼道里也脏的可以。刘明那小子混了这么几年就混出这么个名堂?这么个鬼地方,也不知道他怎么住得下去,还拖家带口,也不怕自家怀了孩子的老婆在这种地方住出毛病来。 单宁一脚踢开堆在门口旁的一塑料袋子垃圾,抬手敲了敲门。 那女人应该还活着吧?啧,如果已经昏过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管这档子破事,单单就他跟刘明两人之间的恩怨来说他就不想插手这事儿,鬼知道那小子到时候会不会倒打一耙说他勾搭他老婆。 门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单宁皱紧了眉头,对着面前的铁门抬腿狠狠就是一脚。操,那女的不会已经痛死在屋里了吧。 “嘎吱……” 铁门因单宁这一脚发出凄惨的呻吟声。 老房子就是老房子,看来这门板也不怎么结实,单宁一把拉开不知是原本就没关紧还是已经被他一脚踹坏了的房门,进了屋。 “阿萍!” 单宁不知道那女人叫什么,只记得以前她在东堂辖下一家酒吧做服务生的时候大家都喊她阿萍,也不知是真名还是化名。 屋子里很乱,简直像是被入室抢劫了一般,东西七零八落,连让他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踢开滚落一地的苹果,单宁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周,终于看见了倒在茶几后头人事不省的阿萍。 “喂,你……” 单宁正想公式化的问一句“你没事吧?”,可他走近了才发现女人身下已经流了一滩血,双目紧闭,显然是已经昏了过去。 操,看这模样显然是摔了一跤或者磕着导致流产了。 单宁赶紧一把捞起这人事不省的大腹孕妇,两脚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往楼下冲。妈的,再慢一点只怕就要闹出认命了。刘明那小子死哪里去了,自家老婆在家里弄成这幅德行,他倒好,人影都不见一个。他妈的,他可不想当什么活雷锋! “靠!小伙子你这……” “少罗嗦,赶紧开车!” 单宁跟抢劫似的拦下一辆出租车,横抱着阿萍上了车,朝目瞪口呆盯着他的司机吼了一声,满脸地不耐和焦躁。他妈的他妈的,这都什么破事儿! “哎哟喂,小伙子你不是闹出人命了吧!” 司机一踩油门,黄色出租车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你不开快点就要出人命了。” 单宁冷着脸回了他一句,眼神跟刀子似的闪着寒光。 司机老老实实地闭了嘴,肩膀抖了几抖,愣是在他的注视下把好好一辆出租车开成了波音飞机。 到了市医院,单宁丢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后便抱起脸色已经惨白的阿萍冲进了医院急诊部,除去车费后剩下的钱足够那司机洗车了。 第三十章:阿萍(三) 若不是因着从前的那几分情分,单宁也不会管这门子破事。虽说手术室里头正躺着的那姑娘以前喜欢过他,可这也不代表他就乐意揽麻烦上身。说他冷清也好,无情也罢,阿萍既然已经成为了刘明那小子的老婆,那她也就是他那一方的人了,他不想跟那小子扯上一毛钱的关系,一丁点也不想。 坐在手术室外头,单宁不自觉地想点根烟压一压内心烦躁的情绪,但一想起这是医院,便也作罢,只含在唇齿间叼着,没有点着。 等待的时候,时间的流逝会显得格外的缓慢。等到刘明那小子得到消息炮弹般冲过来的时候,单宁已经在手术室外边待了大半个小时。 “我操!姓单的你把我老婆怎么着了!” 单宁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便糟了一拳。 “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 单宁头往后一仰,伸手抹了一把嘴角,靠,肯定紫了。“你就这么对待救了你老婆孩子的恩人?!” “恩人?” 眼睛发红的刘明这才冷静下来,他收回手,定定地看着皱眉呼痛的单宁,神情不定,像是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实性。 “他妈的。” 单宁低声骂了一句。 刘明这一拳砸的可不轻,青紫是免不了了,他晚上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季景文解释。 “狼心狗肺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单宁站起身来,揉了揉因保持同一个姿势过久而有些僵硬的腰,慢悠悠走到愣怔在原地一时没有做声的刘明面前。 “道谢就不用了,老子命格太薄受不起。” 单宁神情一转,挑眉斜睨脸上还带着一抹凶狠的刘明。“不过,这彩头还是要讨一讨的。” 说完,右手成拳狠狠一拳捣在了对方肚子上。趁着刘明因他这一拳而条件反射地弯下了腰,单宁揪住他衣领狠狠一推将他抵在医院过道的墙上,右膝也狠狠一抬。 “唔……” 毕竟以前也混了那么几年,加上近来并未荒废锻炼,单宁的身手自然没有退步,力道也是使的全力,足够刘明这兔崽子痛个好几天了。 “你哥哥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做尊重人。” 一把扣住对方欲反抗的双手,单宁用巧劲制住刘明的挣扎,揪住他的头发狠狠往墙上一撞。 “哎哎!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医院!给我住手!” 端着药剂和针管从病房出来的小护士被他们这么一闹吓到,顿时叫嚷起来。 为了不闹出更大的动静引来保安,单宁松了手,嘴角勾着一抹笑把已经有些晕眩的刘明扶正,甚至还伸手整了整对方的衣襟。 “这里是医院禁止斗殴你们不知道吗?!” 怒气腾腾的小护士蹬蹬蹬地跑过来,一张圆乎乎的苹果脸上满是愤怒和指责。“不知道医院是要保持肃静的吗?你们居然还敢打架!素质!知不知道什么叫素质!” 单宁一手按在刘明颈侧大动脉上,笑着对向他怒目而视的小护士笑道“护士小姐,咱们这叫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放屁!” 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小姐脸涨的通红。“再闹我就喊保安轰你们出去!” “OKOK。” 单宁做了个讨饶的手势。 “嘶……” 回过劲来的刘明呻吟了一声,捂着脑袋满面痛色。 “喂!” 单宁转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道“学会尊重俩字怎么写没有?要不要哥哥我再教你一遍啊?” “操,姓单的……” “还有你!” 听见这一句脏话,小护士又炸了起来。“说什么脏话!小学老师没教过你说脏话是不对的吗!这里是医院!医院!” 强调了两次这里是医院的小护士彪悍地把刘明狠骂了一通,也不怕对方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直接把还捂着脑袋呼痛的刘明骂到不知东南西北。 “噗……” 单宁一个没忍住喷笑了出来。 “操!” 直到小护士骂够了仰着头端着药剂蹬蹬离开,刘明才低声骂了一句。 市医院果然就是不同,连粉嫩的小护士都这么彪悍。 心情甚好的单宁伸手拍了拍还傻愣着的刘明肩膀。“今儿个的事情你哥哥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自个儿的媳妇你自个儿看好,别到时候闹个一尸两命。” “我当然清楚,用不着你提醒。” 刘明恢复成那个眼神阴鸷不讨人喜欢的死人模样,一把挥开单宁搭在他肩上的手。 单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又不是他老婆,肚子里怀的也不是他的种,有些话他点到就好,说太多就是逾越了。 “啧,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居然也要有儿子了。” 单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有刘明这种老爸,做儿子的指不定怎么背运。啧啧,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做他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第三十一章:白子堂(一) 刘明极为难得的没有回嘴,阴着一张脸道“我老婆怎么了。” “你问我?” 单宁挑眉。“你自己的老婆自己不清楚来问我?” 刘明脸色阴的像是要滴出水来。“我问你,我老婆怎么了。” “呵。” 单宁双手插兜里,冷哼了一声。“你老婆差点死在家里你知不知道?”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单宁笑得更加畅快了。“那可得问你了。” 刘明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 “我接到她的求救电话赶过去的时候……” 单宁恶意地顿了顿。“满地都是血,那叫一个壮观。” 很明显地看到他脸色变了,单宁低头看了看腕表,道“呐,你的家务事我不多嘴了,不过,既然都已经是做爸爸的人了,有些事情你自己也多多掂量掂量,别跟以前一样拽的跟个二百五似的,幼稚。今天这活雷锋我就只做到这儿了,你自个儿留在这儿照顾好你老婆吧。” 说完,单宁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对了。” 单宁回过头来,脸上虽挂着笑,眼神却是严肃无比。“我想你也知道我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所以,别再把我跟你老婆扯一块儿,这对我、对阿萍来说都是侮辱。懂?” 说完这么一句话,单宁也没打算要听到他的回答,转身直接进了电梯。 对于刘明这人,其实他并没有很多的负面情绪,只是单纯不喜欢他的为人和处处针对他的行为而已。其实,说到底他单宁喜欢男人与这些不相干的人又有什么干系,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反应,觉得恶心离他远点不看就是了,何必把他当传染源似的上蹿下跳摆出一副非要灭掉他的架势,以为自己是除魔卫道的圣斗士不成,真是搞笑。 出了医院门,单宁深深吸了一口外边不带消毒水味道的新鲜空气,活动了下有些发僵的脖子,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嘶……” 嘴角一阵抽痛。单宁伸手摸了摸,啧,这脸上的伤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季景文解释呢,操,那家伙也真是,揍哪儿不好非要揍脸。 暗恼了一道刘明那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单宁缩回手,站马路牙子上准备拦车回家。他向来没有开车出门的习惯,于是也只能麻烦点打车了。 前几天刚下了雨,路面上还残留着几滩积水,单宁避开脚下的水洼,懒洋洋地伸手招呼正向这边开过来的一辆黄色的士。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一出门便沾上了霉运,在他招手的时候,一辆红色法拉利在他面前呼啸而过,差点压到他的脚不说还飙了他一身污水。 “我操!” 单宁有些木楞地低头瞅了瞅自己被那台彪悍“洒水机”弄湿的下半身,半天才吐出这么两个字。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车牌号,只看见一团红影子就那么从自己面前刮过,不带走一片云彩却是!湿了他一身。 “他妈的,老子诅咒你出门被车撞。” 恨恨地拍了拍裤子,单宁脸色黑的像是抹了炭。他觉得他下次出门前应该看一看黄历,看上面是不是写了今日不宜出门。 “哟,真的是你啊。” 单宁闻声抬头。 “怎么,不认识我了?” 停在他面前的正是那辆在几十秒钟之前被他诅咒了一番的红色法拉利Enzo,骚包的颜色、骚包的车型,驾驶座上还探出一张看上去便觉得分外张扬和骚包的脸。 白子堂?!操,真他妈的流年不利。 “白少,真是好久不见。” 白子堂十分熟络地朝他露出一个堪称妩媚的笑容。“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湿身了。你上哪儿去?要不要我载你?” 单宁自动忽略他话中的暧昧意味,默默地低头瞅了瞅自己湿了一大块的裤子。C市最爱开这种骚包车子的非白子堂莫属了,他悠闲了这么久怎么就把这孙子给忘了。载他?他看是宰他还差不多吧。 “不劳白少大驾了。” 单宁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客套而疏远地笑了笑。 “子堂,他是谁啊?” 听到这绵软娇憨的声音单宁这才注意到白子堂身边还坐着一个娇小的女人。在这人人都穿外套毛衣的深秋里,她居然只穿着一件露肩的裸色小礼裙,虽然肩上半披着一件皮草,可就她那大半酥胸都露在外头的状况,只怕一走出车门就会给冻得抖成筛子。 啧,如今的小姑娘们也真是厉害,穿这么点也不怕冻成毛病来。不过,看这番架势,估计又是一个拜倒在白子堂西装裤下的“裤下之臣”了。 不对,白子堂什么时候喜欢女人了?他不是喜欢男人的么? 单宁猛然收住眼中的惊讶之色,整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淡淡道“你好。” 这女人有着一张娇小的脸,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正好奇地看着他,浅亚麻色的卷发让她看上去很是可爱,有着几分混血的味道。不过,他知道这个女人大概不久之后就会被白子堂弃之如履了,因为,白子堂这个变态不喜欢身边的小宠物随便插话,不管她之前怎么受宠,只怕日后的日子也不会怎么好过了。 果然,白子堂眸中闪过一丝厉色,离他甚近的单宁看得清清楚楚。 单宁不着声色地稍稍退后了一步,跟这辆骚包法拉利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白子堂这人虽说变态了点,但还是有数不清的人对他迷恋不已恨不得跪在地上舔他的脚趾。因为,这变态确实有让人迷恋的资本。 白子堂有一张风流薄情的脸,眼尾上挑,肤色很白,跟单宁迥然不同的带着几分苍白的白。他的唇色很红,衬着那双勾人的眼,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邪气。有的姑娘就偏偏喜欢他这种类型,美名曰什么贵公子、吸血鬼王子。呵,白子堂当然不是吸血鬼,他也不吸血,他吸的是命。 单宁淡漠地勾了勾嘴角,很好地掩饰掉眼底那抹不屑。多金、有权、风流,白子堂这样的男人当然有数不尽的人喜欢。但是,在他看来,白子堂顶多也就是一娘得要死的人渣。长成这副德行也就算了,还喜欢玩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说他人渣只怕还高看了他。 第三十二章:白子堂(二) “不劳烦了,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单宁客气地拒绝了白子堂的邀请,目光稍稍往下平移 停留在对方鼻尖,不去看那双带有暧昧意味的眼睛。 “好吧,有空请你吃饭做补偿。” 白子堂也不再强求,带有暗示意味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道后慢慢收了回去,如同某种带着粘液的粘腻触手。 目视那辆红色法拉利Enzo驶入车流渐渐消失不见,单宁面无表情地低头在裤子上掸了掸,像是抖落某种不干净的东西。 前阵子戚少威被人弄进局子,现在他又“偶然”碰见了白子堂,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所谓的巧合,在他看不见的水面底下定然有暗流在涌动。 戚少威说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圈子就不要再管圈子里的事,但是,他是真的彻底脱离了么,这只怕还是个未知数。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旁观者。 曾经离开东堂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彻底从那些灰色泥沼中解脱了的,但是现在看来,这种认知还太过于天真。如同白子堂还记得他一样。尽管他已经受了帮惩,但他的身体上却还依旧留着过往的烙印,肉眼虽看不见,灵魂却记得清清楚楚。即便他自己恨不得离那些人或事十万八千里远,那些人也不可能将他彻底列为无关常人一类。 一旦沾上了灰暗泥沼,便不可能彻底摆脱干净。 单宁揉了揉眉头,压下内心不断涌动着的烦闷情绪,伸手拦车。 不管现在那些人到底是在预谋些什么,起码到现在为止那些事情还与他无关。说实在的,他如今也就是一普普通通的音像店老板,既不知道东堂内部的隐秘也不知道西区内里的盘根错节,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桀骜爱玩命的愣头青了,他有他所在乎的东西,也有不想受其打扰的平静生活。所以,能不牵扯到他便再好不过了。 进了家门,单宁连鞋还没来得及换就接到陈浩宇的电话。 那小子,居然叫了一桌菜喊他去吃饭。理由不是所谓的有喜事请客或者朋友之间联络感情式的聚餐,而是菜点太多那家伙一个人吃不完…… 单宁把钥匙挂到玄关处的小勾子上,默默扶了扶额。“你今天出门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啥?” 单宁换了鞋,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卧室走。他得换条干净的裤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精神病患者出门前该吃药而已。“你找我做什么。” “不是说了约你吃顿饭嘛。” 电话那头的陈浩宇大大咧咧道“还是说你档期已经排满了?” 单宁一手拿电话一手忙着解扣子。“我的档期没有空到有时间来吃你的残羹冷炙。” “喂,别这么小气嘛,吃个饭而已,还是不是兄弟啊。” “谁跟你是兄弟。” 听到电话那头呼吸微微一窒,单宁笑道“是吧?陈大姐。” “靠!姓单的你一天不挤兑我你就不舒坦是不是!” 单宁打开扩音把手机扔到床上,从衣橱里拿出条干净的牛仔裤换上。 “谁有那个美国时间来调戏你啊,陈大姐……” 故意拖长的戏谑音调顿时把陈浩宇气得不轻。“姓单的,老子总有一天要在你饭里头下一斤毒鼠强,毒死你个王八羔子!” 单宁拉上牛仔裤拉链,关掉扩音,把手机拿到耳边。“陈大姐,毒鼠强已经停产了,你买不到了。” “操,姓单的你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 单宁止住他的骂骂咧咧。“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陈浩宇顿了半晌,闷闷道。“你哥哥我心情不好,快来陪你哥哥我喝酒。” “你在哪儿。” “就三一胡同边儿那家小餐馆。” “知道了,陈大姐。” “我靠!……” 在耳朵受到脏话的荼毒前,单宁果断地掐掉了电话。 第三十三章:伤情(一) 打电话跟季景文说了声晚上不在家吃晚饭,结果被那厮怨念道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共进过晚餐了。 单宁转念那么一想,两人确实有一段时间没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前段时间他回了D市,回来之后季景文又忙于公司上的事情,家里都有好一阵子没开过伙了。 安抚了一通颇有怨言的季大总裁,在再三保证过几日两人找个时间好好约个会之后,单宁换上一件比夹克更为保暖的黑色呢子大衣出了门。 C市深秋的晚上还是比较冷的,白天穿的外套到了晚上绝对挡不住风。 陈浩宇说的那家餐馆是单宁还没有脱离东堂前两人常去的一家小店。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丈夫当厨师,老婆收银并兼职服务员。味道说不上很好,但吃的就是那么一种热闹的氛围。 这种街边小店跟那种大酒楼相比必然上不了档次,也不见得有多么干净和新鲜,但以前有时间有机会的时候单宁和陈浩宇都会来这里聚一聚,吃顿饭喝点啤酒什么的,感觉比那种拿腔作势的高档酒楼惬意多了。 单宁和陈浩宇都是没进过大学便半路撅了屁股的主,混了那么几年没什么大出息,也学不来上流社会那些所谓的社交礼仪和弯弯道道。直来直往的两人在当时可谓是一拍即合沆瀣一气,帮里没他俩啥事的时候就聚在一起喝酒打诨大吐苦水,你说你的苦我说我的怨,喝高了两人就搀扶着彼此边唱着好汉歌一边压马路,一路摇摇晃晃叫别人以为是精神病院刚放出来的疯子。 但自从离开东堂之后,单宁和陈浩宇的交集便少了。一个依旧走着老路,一个却已经回归了常人的生活,那些记忆虽还在,但有些地方却终究还是疏远了。比如说,季景文的存在,再比如说,已经与过去那个落魄混混大不相同了的陈浩宇。 对于陈浩宇如今在做些什么单宁并不清楚,两人偶尔的聚会也从来不会提起这方面的事情,大概陈浩宇也觉得既然他已经离开了东堂,有些事情便没有必要再在他面前提起了。 到了那家门口亮着灯箱的小餐馆,单宁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角落里头无聊敲着筷子的陈浩宇。 他穿了件宽大的黑色针织衫,微微佝着背,左腿搁在右腿膝上,两搓挑染的红毛在惨白的白炽灯下格外的扎眼。看上去的确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靠,你终于到了,老子点的菜全都凉了。” 看见单宁进门,陈浩宇拿手中的筷子狠狠敲了一记碗。 “你点这么多做什么?把自己当猪喂么?” 单宁在他对面坐下,扫了眼桌上不再冒热气的七八道菜,伸手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说了老子今天心情不好。” 陈浩宇挪开单宁面前那杯茶,开了瓶啤酒给他。“少废话,陪老子吃饭。吃完饭哥带你去乐呵。” 单宁手指抚过啤酒瓶口,问道:“你说的乐呵指的是什么?” 陈浩宇一口气喝掉一瓶啤酒的三分之一,毫无形象可言的打了个嗝儿。“酒吧一条街那儿新开了家店,潮得很,哥带你去耍耍。” 单宁两肘支在桌面,下颌搁在交叠的手背上,嘴角带着笑,目光颇有些探究的意味。“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陈浩宇闻言抬头瞄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要跟你说什么?表白?” “那倒不必。”单宁收回手,拆了双一次性筷子。“我身体太虚弱,承受不起这等重创。” “切,你干脆说你将不久于人世好了。” “在你死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的。” 单宁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笑得云淡风轻。 陈浩宇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 看来今天还真的是很不正常啊。单宁看着对面默默夹菜吃饭的陈浩宇,心底漫起一丝疑虑。居然没有炸毛发飙,啧,真是太太不正常了。 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彻底。 秋冬季节的天向来黑得快。单宁低头扫了眼腕表,七点半了。 点的半箱啤酒除了单宁喝的那一瓶外其他的都被陈浩宇扫荡干净,桌上的七八盘菜倒是只动了个皮毛。 “操,一肚子水。” 陈浩宇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满脸疲惫。 他没说原因,单宁便不会开口去问,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作为朋友也不必去追问。 第三十四章:伤情(二) “缪斯”是C市一家新开不久的夜店,品味新潮,装修得很后现代化,带有金属质感的硬朗风很对众多年轻人的口味,喜欢尝鲜的C市年轻人都喜欢来这新地盘厮混,没过多久,这儿就成了年轻人们的新聚集地。当然,它的受欢迎程度和价位也是成正比的。 “来一打深水炸弹。” 陈浩宇大马金刀地在吧台前坐下,看也不看酒保递过来的酒水单,土财主似的胳膊支在吧台上点了一打酒。 单宁也不介意他那副丢人现眼德行,将身上裹着的大衣寄存了,点了根烟面无表情地坐在他旁边看酒保调酒。 他大衣里面穿了件式样极其简单的白衬衣,跟靡靡灯光下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魔鬼怪一比,平白多了几分禁欲的味道。 单宁的身材很好,肩线平直,肌肉紧实,既不像那些将肌肉练得跟石头似的野人,也没有娘C身上会有的嫩白柔弱。坦白来说,他这种人正是女人和小0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够结实野性,也够男人。 因为不知道陈浩宇会拖他来酒吧,因此单宁不过随便套了几件衣服便出了门,不过好在他身上这件衬衣还算能够镇住场,不然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妖精们一衬就显得过于正式不伦不类了。 解开袖口将衣袖挽到手肘,单宁侧头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气,目光微微透露出几分迷离。 来夜店消遣的男女无非是为了填补空虚或者寻个乐子,酒精的麻痹和绚丽的灯光能够暂时让他们忘记白日里的压力和烦闷,随着劲爆音乐节拍肆意舞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虚构出来的快乐。 单宁懒懒地侧支着头,口里叼着烟微眯着眼看向身边的陈浩宇,眼底一片清明。 酒混着喝最容易醉,陈浩宇之前喝了那么几大瓶啤酒,再加上这一打极醉人的深水炸弹,到时候不醉个半死才怪。 “阿宁,你说我是不是特蠢?” 陈浩宇晃悠着手里的酒,呵呵笑着,眼中满是苦涩。“跟一只绿头苍蝇似的围着他绕了那么久,结果人家随便一巴掌就能把我给拍成灰。” 他的眼神很压抑,像是裹上了一层糖衣的药丸,光丽的外表虚虚笼住内里苦涩不堪的心,颓废得跟被人轮了千百道似的。 单宁拿过一杯深水炸弹,喝了一口,没有接话。这家伙要借酒浇愁就死命浇好了,他可是还要保持清醒到时候扛他回去的。 “就算是一坨坚冰他妈的往怀里捂了那么久也能给捂化了吧!” 陈浩宇一口闷干杯子里的酒,双眼有些发红。结实的玻璃酒杯被他“!”地一声倒扣在吧台上,也不知有没有被砸出个圈儿来。 “老子就是不要脸才这么上赶着围着他转!” 恨恨地吐出这么一句话,陈浩宇又干掉一杯深水炸弹,脸上溢起两坨酒醉的潮红。 单宁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继续悠哉喝着自个儿的酒。 “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当初明明知道邵文华是那副一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的德行,是你自己偏要往他那破锅上面凑。” “……” 陈浩宇被他这么鄙夷似的一噎,半晌没有吱声。 “呵,老子就是他妈的犯贱。” 连脖子也开始泛红的陈浩宇自我嘲讽了一番,颓丧地低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空了的玻璃杯,目光像是能把那玻璃盯住朵花儿来似的专注,也不知道他那本就不灵光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都捂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捂这么一阵吧?” “屁!” 显然已经醉了三分之二的陈浩宇抓过一把冰块塞进嘴里,发酒疯似的朝单宁嚷嚷道“凭什么!老子就不捂了!他妈的就算他是颗大钻石老子也不捂了!” 单宁嘴角往下压了压,心道:如果真是颗货真价实的大钻石哪还轮得到你小子来揣。 说到邵文华,也就是陈浩宇痴痴恋着的那个可可西里的冷漠酒保,想当初,他第一次跟陈浩宇去可可西里厮混的时候,那家伙就嚷嚷着说什么对那个正在调花式酒的面瘫脸一见钟情,大呼小叫地死活要泡人家,还说什么禁欲系的上起来最带感,并且在日后一度对对方死缠烂打纠缠不放,端的是什么烂招都使得出来。不过据单宁所知,那家伙,可不是随便嚷嚷几句就这么容易能钓上手的。 单宁不知道陈浩宇使了些什么手段纠缠人家,但是想来那些招数也不会斯文到哪里去,无非是下药死缠那一类,成没成功他不清楚,不过看样子,这段孽情让陈浩宇动了真心可对方却还遥遥看着不动如山。 单宁跟邵文华那死人脸并不熟,见过的次数也不怎么多,基本限于陈浩宇拖他去可可西里厮混的时候才见上那么一次,平时可谓是一丁点交集也没有,甚至于他除了对方叫邵文华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陈浩宇如今这幅模样,只能说他是自己一头热自个儿抱头往南墙上撞,怨不得别人。感情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交易,不讲究等价交换,先动情的那个必然处于劣势,付出了一切也不见得一定就会有回报。不过看在对方是自己兄弟的份上,同情的架势单宁还是要摆出来晾一晾的。 第三十五章:伤情(三) “靠!拿开你的脏手!” 正当单宁拍着自家兄弟的肩准备好好开导人家的时候,离他不远的角落传来一声愤怒的惊叫。 发出惊叫的是一个少年,他一手捂住自己的臀,双目圆瞪,白皙的瓜子脸气得通红,看样子,似乎是上完洗手间经过那块儿的时候被坐在那处的客人调戏了一把。 每个酒吧都会有那么几个角落方便客人悄悄干点私密一点点的事情,要么摆上盆盆栽光明正大的挡着,要么弱下灯光隔出一小块暧昧的阴影。 酒吧里的音乐声量不小,因此旁人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角落。 气红了脸的少年倒是有着一副好眉目,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愤怒地盯着那个吃他豆腐的中年男人,嘴唇非常不悦地抿成一条直线,在酒吧迷离灯光的照耀下,那双眼睛显得水光潋潋,不够凶狠却反而足够诱人。 啧,原来是老套戏码。 单宁不甚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继续喝自个儿的酒。 他对所谓的“英雄救美”没有兴趣,也不乐意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他还得看着身边这个已经喝得烂醉的醉鬼,没有功夫去管别人。 因受了情伤而甚是颓丧的陈浩宇已经干完了面前的一排深水炸弹,现在正趴在吧台上死尸似的直哼哼。 真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单宁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疼的扯过对方的胳膊将他架了起来。 “钻石啊……” 陈浩宇软绵绵地靠在单宁身上,嘴里嘟嘟囔囔不住念叨,偶尔还搀和进一句脏话。 “钻石你大爷!” 单宁低声骂了一句,手却稳稳地扶在对方腰上。 “嗝……” 陈浩宇打了个酒嗝儿,随后木木愣愣地开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干什么啊你,玩自摸啊!” 一把格住他那不断挥舞的胳膊,单宁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手机……” “什么?” 酒吧里太吵,单宁一时听不清他在嘟囔什么。 “手机……震……” 单宁无语地低头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啧,邵文华那家伙的电话。 “你在哪里?” 对方的声音一如那张死人面瘫脸,冷得能掉冰渣子。 “你媳妇儿在缪斯喝醉了,赶紧过来接驾。” 啧,看来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嘛。 单宁将手机塞回陈浩宇兜里,挑了挑眉。 “老公!” 正当单宁准备拖着陈姓尸体走人的时候,一具还带着人体热度的肉体朝他扑了过来。 “我们准备回家了吗?哎呦,这家伙怎么喝得这么烂醉啊。” 单宁微微挑眉看着挂在他手臂上的少年,没有说话。 此刻正粘着他的少年就是那个几分钟前被人吃了豆腐的少年,他紧紧抓着单宁的衣角,眼睛眨个不停不断地给他使眼色。 呵,想把我当挡箭牌么? 单宁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开口。 见猎物有了足够强壮的伴儿,之前纠缠少年的那名男人便也识趣地讪讪离开,没有前来胡搅蛮缠。来这儿玩的不是想寻个刺激就是想猎个艳,大家都是成年人,犯不着跟动物似的为了个有主的猎物而大动干戈。 单宁侧头看了一眼腻在他身边俨然一副乖巧小0模样的少年,双眼微眯,目光中颇有几分危险的味道。 “对不起。” 见那名中年男人离开,少年乖巧地道了声歉也松了手。“我被他纠缠的没法子,那个,非常不好意思……” 单宁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利用而恼怒,他收回放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淡淡道“没事。” 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谢谢你。” 少年调皮地笑了笑,脸上有两个很可爱的小酒窝。 单宁正欲说话,趴在他肩头的陈浩宇却在此时突然站直了身子。 “谁啊你!” 陈浩宇脸上满是酒醉的酡红,目光也有些涣散。他直起腰凑过去盯着少年半晌,俨然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我可警告你,这是我男人……” 说完,他还一只手抄过单宁的脖子,凑过去在他脸上就是“吧唧”一口。 这回,单宁愣了。 第三十六章:伤情(四) “敢跟老子抢男人,你他妈活腻歪了……” 陈浩宇口齿不清地嘟囔着,脑袋跟找不准地心引力似的乱晃悠。 单宁额角青筋一爆,骂人的脏话却是死死憋在了唇齿间没有吐出来。他妈的,他回去铁定得去弄瓶消毒剂来洗脸! 正当单宁风中凌乱的时候,陈浩宇家那口子终于披星戴月赶了过来。 单宁收回扶着陈浩宇的手,看着杵在他面前二话不说将醉得不轻的陈浩宇直接打横抱起来的邵文华半晌,表情带上了几分慎重和严肃。 “我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感情问题,但浩宇是我朋友,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他这边。” 穿了一身葬礼黑的邵文华没有吱声,棺材脸上万变不变的没有表情。不过,单宁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在看向怀里的陈浩宇时有不容错过的柔情。 邵文华的动作不可谓不显眼,甚至酒吧里有的人还朝这边吹起口哨来。他朝单宁客气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护住怀里醉得人事不省的陈浩宇,大步离开了酒吧。 啧,看来陈浩宇的死缠烂打也不是一点效果也没有,这回,只怕他是反悔想逃也逃不掉了。 单宁摸了摸下巴,原本郁卒的心情顿时阴转晴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他男朋友。” 听到声音单宁这才想起来他身边还有一个少年郎来着。 “你好,我叫Oscar。” 少年朝单宁友好地露齿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喂,帅哥,有没有兴趣和我交往啊?” 自称为Oscar的少年上前一把搂住单宁的胳膊,笑得颇是肆意。 “没兴趣。” 单宁凉凉的瞅了他一眼,态度很是冷淡。 “唔……不要这么不讲情面嘛。”见单宁神情冷淡,少年无奈地皱了皱鼻子。“好吧,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Jake。” “切~我还Rose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跳海啊。” Oscar撇了撇嘴,一副少耍我的模样,表示不相信。 单宁懒得再搭理他,抽回手,转身往门外走。今儿个他解救落拓兄弟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这个点他应该回家洗洗睡觉了。 “喂,好歹告诉我你电话号码吧。” 见他往外走,Oscar赶紧避开熙攘的人群跟在他身后。 单宁取回寄存的外套,穿上,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现在已是深夜,酒吧一条街这儿正是最不好拦车的时候。 “喂,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作礼尚往来啊,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嘛。” 单宁换了一个人稍少些的路口拦车,那名自称Oscar的少年依旧跟在他身后,一副不问出他姓名来不罢休的架势。 夜已深,道路拐角处许多小吃摊子此刻都冒着被城管驱赶的风险钻了出来,街上拦车的人一点减少的迹象也没有,单宁站在一家卖花甲的小摊子旁边,神情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 “喂喂喂,你饿不饿啊?” 跟在他身边的少年戳了戳他的背,见他有些不耐地转过头来便道“我请你吃东西怎么样?” 少年露出两颗小虎牙。“一顿饭换你一个名字。” 单宁皱眉,实在是不太想搭理这个于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的少年。 “这位同志,我很中意你哎,不要对你的追求者这么冷淡好不好。” 少年丝毫也不介意他板起来的脸,一个劲儿地在他身边蹦躂。 见一辆空出租车被前面的人截走,单宁终于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了。 “你……”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顿时打断他的话。 单宁冷冷地扫了一眼少年,掏出手机。 “阿宁,你上哪儿逍遥去了,十二点半了还不打算回来?” 电话那头季景文的声音颇有些哀怨。“哪个姑娘这么天香国色让你如此迷恋连正房都不要了。” 单宁嘴角一抽。“你以为你是深闺大院里的怨妇么?” “可不正是。” 季景文捏着嗓子哀哀切切道“我连午夜情感剧都看完了你还没回来……” “行了,别玩了。” 单宁忍不住打断他。“我拦了半天车没拦着一辆。” “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季景文终于恢复了正常,尾音也不再跟唱大戏似的往上扬。 “不用了。” 说话间,单宁正好拦着一条“漏网之鱼”。“我上车了,先挂了。” “老公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单宁电话刚挂断,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天地动鬼神的嚎哭,司机大叔的脸色也因这一声狼嚎而变得十分精彩。 单宁抑制住揍人的冲动,回过头对死扯住他衣角不放手的少年道“你、刚、刚、说、什、么?” Oscar眨了眨眼,演戏似的吸了吸鼻子,两只手死死拽住他大衣衣角,细声细气道“老公……” 如果不是他那抑制不住想往上扬的嘴角,听这我见犹怜的柔弱语气,单宁还真要以为自己是在拍一部苦情偶像剧了。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单宁欲扯回自己的大衣,他妈的,扯了几下还偏偏扯不动。 “老公,我真的知道错了……” 单宁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个……你们不上车的话……” 旁边一对小情侣看他们这拉拉扯扯的情形忍不住开了口。 “闭嘴。” 单宁眼里能飞出刀子来似的扎了他们一眼,浓浓的杀气顿时让那对小情侣乖乖闭了嘴并且退避三舍。 “老公我知道你最好了。” Oscar不怕死地凑过来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单宁额角青筋直跳。 “Oscar。” “嗯?” 单宁叹了口气,弯了弯嘴角,伸手像安抚小孩子似的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真是……” 似乎是对单宁的温柔语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Oscar愣住了。 “那是你朋友?” “啊?” Oscar反射性地顺着单宁的目光回头,哪知单宁等的就是这一刻,抬起就是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 虽然这一脚力道不怎么重可也足够让他松开手后退几步差点摔个屁股蹲儿了。 单宁趁着他松手之际,开车门,上车,关门,上锁,动作流畅无比毫不拖泥带水。 “开车。” 单宁寒着一张脸开口,语气犹如罗刹。 司机大叔肩一抖,出租车跟出笼的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混蛋!!!!” “那个,把他扔下没事么?” 单宁一手支在车窗上,挠了挠耳朵,面无表情地把那小子最后那一声怒吼的余音从脑子里清理出来。 “死不了。” 就算死了也不关他的事。 司机大叔闻言闭了嘴,认真开车。 回到家,单宁一进门就被季景文扑倒在玄关墙上。 “操!你干什么啊!” 单宁被吓了一大跳,后背被对方这么一扑猛地磕在墙上,生疼。 “闻闻你有没有出去乱搞男女关系。” 季景文头埋在他脖颈间闻了闻,热热的呼吸打在脖子上让他觉得有些痒。 “老子要搞也是乱搞男男关系。” 单宁一巴掌拍开季景文的脑袋,道“让开,老子要去洗澡。” 季景文双手搂住他的腰不肯撒手。 “你搞什么啊?” 单宁被他这么一蹭也蹭出火气来了。 “我明天要去出差,欧洲,差不多一个星期。” “出差?” 单宁眉毛一扬,被他那么一吓窜出来的火气也压了下去。“你怎么之前没跟我说过。” 季景文右手食指抚过他的唇角,目光也随着指尖落下。“这不是,正在和你说么。” “什么时候决定的?” “今天下午的会议上作出的决定,欧洲那边的分部出了些问题。” “一个星期?” 季景文眸光微敛,一手紧紧揽住单宁的腰贴向自己,一手移到他脑后细细抚摸。“差不多吧,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单宁挑眉。“所以?” 季景文勾起嘴角,道“所以,我想要点补偿。” “补偿?又不是我让你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去这么久我会很想你……” 单宁被他呼在耳边的呼吸弄得浑身浮起一丝燥热,身体内部也隐隐地蠢蠢欲动起来。 “想我就带张照片过去每天打手枪好了。” 单宁笑着挑眉,一脸老子我不乐意配合的桀骜模样。 “照片哪有真人好。” 季景文无奈地一笑,不顾他乐不乐意,低下头便吻了上去。 许是想到要分隔好几天,单宁也没有拒绝这个温情多过于欲望的文。只不过,人类显然无法控制因情绪而产生的荷尔蒙分泌,随着这个湿吻的愈加深入,两人的动作也渐渐不受控制起来。 “呵。” 单宁在季景文嘴角舔了一记,勾掉那抹因湿吻而留下的银丝。“看在你明天要坐那么久飞机的份上,老子今天让你。” 让的是什么,两人自然不言而喻。 季景文眼底窜起一丝火花,他低下头狠狠地亲吻单宁的脖颈,空余的一只手也开始解起他的衣扣来。 大衣早就被季景文剥掉扔在了一边,好在家里开了空调,不至于让单宁感觉到冷。 “我想先洗澡。” 单宁止住季景文欲顺着他锁骨往下游移的湿吻道。 “好。”季景文挑眉。“一起。” 他所说的一起自不可能只是单纯一起洗个澡那么简单。 家里的浴室没有浴缸,因为单宁不喜欢用浴缸洗澡,他总觉得那玩意儿不大干净,仿佛每个旮旯都藏污纳垢似的。 打开莲蓬头,温热的水冲撒在肌肤上,单宁刚撩了一把被水润湿的额发,身后季景文就紧紧地贴了上来。 “明天不去上班了吧?” 季景文双手环住他的腰,一边低头亲吻他的锁骨。 “为什么不。” 单宁倒了一团沐浴露在手中,将其抹在季景文胳膊上和肩上,手掌顺着他的肌理慢慢滑动。 “我怕你……” “怕我起不来?” 单宁侧过头,后脑勺往后一仰,在季景文头上磕了一记。“你还没那能力。” 男人最受不得激,尤其是事关能力那方面。 “如果你不行了,就换我来。” 在紧紧贴在浴室冰冷的瓷砖上迎接季景文强有力的冲撞的时候,单宁还毫不留情面地出言刺他,导致这一场激烈的“肉搏战”由浴室蔓延到卧室的大床,并且持续了大半个晚上,直到两人都累到抬不起胳膊来往枕头上一倒便直接进入了睡眠。 第三十七章:班长 单宁醒来的时候,扔在床头的手机已显示时过中午。 季景文搭的是上午十点的飞机,身边的温度已经凉了,只剩下枕头上还留着一个小小的凹陷,看来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单宁呼了把额发,把自个儿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把睡衣套上,出了卧室。 纵欲果然是不对的,他现在还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单宁一手撑在洗脸台上,看着面前的镜子,另一只手刷牙。 镜子里的那张脸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脸色也谈不上多么好看。啧,果然是折腾得太晚遭报应了。 从C市坐飞机到欧洲那边好歹也要个十小时,季景文昨晚上折腾到那么晚也不怕今早上起不来。 吐掉口里的牙膏沫子,单宁漱干净口,洗了把脸。 餐桌上放着几样他喜欢的早餐,不过搁了这么久都凉掉了。单宁不在意地拿到厨房热了热,解决掉早餐问题,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虽说那音像店店子是他自个儿的,只有他一个光杆司令,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偷懒不是。要做一个有为的好青年,虽不说为社会做贡献,但好歹也要为自己做点贡献。 开了店门,单宁揉了把有些酸痛的腰,看着门外熙攘的逛街人群,突然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错觉,虽然他今年才不过23岁而已。 一个人看店其实很无聊,特别是在没有顾客的时候。 单宁靠在桌边上,一手握着电脑鼠标,突然起了另招员工的心思。不管是男还是女、青年还是少年,招来一个是一个,没顾客的时候还能有个人可以让折腾他折腾。 不怎么厚道地挑了挑眉,单宁从抽屉里掏出一张A4纸和黑色马克笔,正式写起招聘启事来。 兼职或者长期都可以,不包吃包住,工资面议。 找出宽面胶带把这寒碜的招聘启事贴在店门上,单宁一手拿胶带一手叉腰站在白纸黑字前看了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四点,正当单宁准备早早关门回家的时候,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喂?” “你好,请问是单宁么?” 单宁诧异地再次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话筒里头是个从来没有听过的陌生女声。 “我是。” “你好,我是会计班的班长徐媛,请问你现在方便来C大拿新书么?” 班长?什么时候选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 单宁礼貌地回道“我知道了,我现在立刻过来。” “我在E栋教学楼门前等你。” “那个,不好意思……” 单宁尴尬道“请问E栋教学楼在哪。” 他没去过C大几次,怎么可能知道哪栋楼是E栋。 “东大门进门那一栋楼就是了,我就在门口等你。” “噢,好,谢谢。” 挂了电话,单宁锁好店门,拦了辆出租车往C大赶。让人家一个女孩在站那儿等实在说不过去。 C大的E教学楼看上去很新,估计建了没几年。 校门口保安不让出租车进,单宁下了车,还没有进门就看见了一抹站在教学楼门口捧着一摞书左顾右看的纤细身影。不用猜,那肯定就是徐媛。 “你好。” 单宁走上前,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是徐媛么?” “啊,我是。” 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和短裙的徐媛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画着淡妆,人也长得很漂亮,起码,在单宁看来称得上是一个时髦的美女。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是班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徐媛顺了把有些纠结的长发。“上次班会你没来,所以老师要我把书转交给你。” “班会?”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通知到你么?” 单宁摇了摇头。 “也许是漏掉了吧。喏,这是你的书。” “谢谢。” 单宁接过她手中的那一摞书道“麻烦你了。” “不客气。” “对了。”徐媛从包包里掏出一张A4纸递给单宁道“这是课表,周末记得来上课。” “谢谢。” 单宁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低头扫了一眼,顺手塞进了书页里。“为表谢意,有机会我请你吃顿饭好了。” “好啊。” 徐媛淡淡一笑,应了声。 第三十八章:“萌妹子”(一) 季景文一出了差,单宁整个人就像被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松散下来。白天没有人喊他起床,他就一觉睡到近十点,晚上不想一个人闷在家,他就跑出去找陈浩宇泡吧。不过,自那天陈浩宇在酒吧买醉被邵文华扛回去起,那俩口子之间似乎就有了某些微妙的变化,隔着电话单宁都能感觉到话筒那头不断往外窜的粉红泡泡,这样一来,他也懒得去当个多余的大功率电灯泡,免得自讨没趣。 季景文在的时候,两人睡觉是贴在一起的,季景文走后,单宁就霸占了整张床,横竖摆个大字,自由得没有国界。至于伙食问题,能凑合就凑合,凑合不了就死了命凑合。反正家里只有他一个,吃饱了他这一个全家不饿。 今早上单宁被闹钟闹醒的时候看了眼电子日历,周六,照班长给他的课表来看今天有四节课,而明天周日有六节。 单宁躺在床上把响完闹钟的手机扔到一边,一手捂住双眼。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去报这鬼玩意儿自考班。好好的周末不过非得跑这么远去上这劳什子经济课。 洗漱完毕,带上上午要用到的两本书和车钥匙,单宁换了衣服,从客厅沙发上捞起团成一团被扔在一角的格子围巾,出了门。 季景文出差之前把车钥匙留给了他,倒是方便了他开车去C大上课。 他看了课表,今天上午有四节课,两节管理学,两节商法,是他最不喜欢的理论类课程。这一类课往往靠死记硬背来过考,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背东西了,尤其是这种文绉绉的虚套概念。 把车停在C大图书馆前的停车位,单宁带上书,锁好车,理了理头发,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像个学生。 他今天其实穿得很有青春感,BURBERRY经典款的风衣和格子围巾,Levi‘s的窄腿牛仔裤,系带的黑色皮质军靴,在一众穿着成熟的莘莘学子中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时尚的同时也很低调。 单宁昨天在自考班的QQ群里头问了教学楼的大概方位,并且根据同班同学的描述画了个C大的校园草图,这回,他应该不会跟无头苍蝇似的找不着教学楼大门了。 现在是上午七点三十五,离第一节课上课还有二十五分钟。 单宁呼了口气,竟然难得的感到有些紧张。 想来也是,要一个已经逃离校园好几年的不良人士规规矩矩地来学校上课,不仅要认真做笔记并且日后还要老老实实参加考试,不紧张别扭才怪了。 单宁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管理学和商法书籍,迈开步子往教学楼走。 今天难得的是个温暖的晴天,图书馆门前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聚众坐了很多C大的学生,有看书的也有谈情说爱的。 啧,年轻真好。既不用担心养家糊口,也不用忧心日后找不找得到工作,一心窝在与世隔绝的象牙塔里,搞搞空泛的学术,或者感叹一下爱情的风花雪月,偶尔还指责一番日渐糜烂的社会。 单宁淡淡地勾了下嘴角,移开了目光。 C大图书馆前有一个小广场,说是广场其实也不过是图书馆前空下的一块空地,范围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商业广场。今天也许是某个社团搞什么活动,广场上到处立着花哨的大型海报,上面还贴着小张的照片。 单宁扫了眼那花里胡哨的海报和简易搭起来的台子,并没有怎么细看。 不过上天似乎总喜欢跟凡人开玩笑,当他从广场前经过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突然响起,顿时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同学们,你们好,我们是C大动漫社的社员……” 动漫社? 单宁赶紧退后几步离那音箱远一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开什么玩笑,搞得他耳朵都要聋掉了。 “有表演哎。” 三三两两路过的学生被音乐声吸引了过来,一米多高的表演台前逐渐围上了不少的一圈人。 “我听说咱们学校的动漫社有好多美女噢。” “怎么,你个宅男还想泡美女啊?” “美女是每个宅男心中的追求好不好。哎,要是能泡到手就好咯……” 单宁侧头看了一眼身边嘀嘀咕咕的俩男学生,眼神波澜不惊。 C大的动漫社有不有名单宁不知道,不过这台上的表演在他看来也没多大意思。 一群女孩子穿上女仆装卖萌跳舞,在他这个只喜欢男人的gay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还不如跟季景文来个贴面热舞来得痛快,起码那会引起他某方面的“兴趣”。 “靠,领头的那个身材真辣。” “哪个?” “喏,就是扎双马尾的那个啊,啧啧,腿真长。” 顺着说话的男生指着的方向看去,单宁一眼便看见了对方所说的双马尾长腿女生。 嗯,就他目测而言,那女孩子海拔起码有一米七几。以正常男人的角度来看,她跳的确实挺不错的,裙摆底下那双腿也确实够长。至于脸么,可爱有余,妩媚不足。大概打个八十分吧。 欣赏完一支卖萌舞,单宁的目光从领头女生那张笑得格外甜美的脸上收回来,抬腿往教学楼走。再不走他可就要迟到了。 “等等!” “站住!” “喂!那个穿风衣的你给我站住!” 穿风衣的?该不会是在喊我? 单宁疑惑地回过头,正巧看见那个领舞的女生朝他跑了过来,头上扎着的双马尾随着她跑动的频率而一甩一甩,颇有几分滑稽。 等到对方走近了单宁才发现让他觉得滑稽的原因。 “同学,你头上戴的这是假发吧?” “啊?” 女生瞪大了眼,似乎对他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头发。” 单宁指了指她的头。“假的?” 女生摸了把头上有些松散的头发,朝他翻了个白眼。“废话。” 这回轮到单宁愣怔了,因为对方的嗓音明显是个清朗的男声。 “男的?!” 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女生”笑了,露出两个很可爱的小虎牙。“嗯哼,这回我可抓到你了!” “你认识我?” 单宁满脸疑惑。他可不记得他有认识哪个伪娘。 “认识。” 扮成女生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但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单宁有些无语。 “我是Oscar。” Oscar? 单宁脑子里闪过一张笑得肆意的脸。 “抱歉,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 见单宁一脸茫然,少年咬牙切齿道“你居然不记得我。” “我应该记得你么?”单宁挑眉。 少年深吸了好几口气,明显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行,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外语系的滕浩,很高兴认识你。” 单宁看着自称滕浩的少年伸到他面前的手。啧,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是C大的学生,早知道他就不报C大的自考班了,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他自然是记得他的。前阵子在缪斯酒吧被他那么一闹,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他。 “你好。” 单宁整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微笑着伸出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 “你不该礼尚往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滕浩收回手,眼中带着几分挑衅。 单宁勾起嘴角。“你好,我叫Jake。” “喂,你别太过分。” 坏脾气的滕浩立刻跳脚。“上次你已经用这一招敷衍过我了,我还没有跟你算你踹我那一脚的帐!” 不顾对方对自己的怒目而视,单宁客套地笑着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书,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快要迟到了,下次再聊。” 说完立刻转身就走。他要是会觉得高兴认识他就怪了。这小子就是个小魔星,缠人功夫一流,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又在C大遇上他。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过一个名字你那么别扭做什么啊……” 滕浩批了件大衣遮住身上那套萌系女仆装,踩着高跟小皮鞋不依不饶地跟在单宁身后,一脸你这人真不上道的表情。 “该不会你的名字很土很难听吧,哎,我又不会嘲笑你,告诉我你也不会少一块肉好么。” “你看我跟你多有缘啊,一个星期内碰到两次。你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嘛。” 单宁目不斜视地进了教学楼三楼教室,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缠人精滕浩也跟在他身后马不停蹄地进了教室,并且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他旁边。 “你不说,我就一直跟着你。” 滕浩一手支在桌上,侧头盯着目不斜视的单宁。 单宁低头翻开桌上的管理学书本,额角实则青筋直冒。 他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烦啊! “管理学?” 滕浩凑过来看了看单宁手里的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单宁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CK香水味。 第三十九章:“萌妹子”(二) “你是自考的?” 滕浩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单宁。 “嗯。” 单宁跟坐他前面的人借了支笔,煞有介事的记着笔记,目不斜视。今天出门只记得要带书,连需要用笔做笔记都忘了。 他所在的会计自考班有28个人,今天来上课的人并不多。班上二十几个人只来了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不知所踪。 理论类的课程其实一般都很枯燥,但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不那么无聊让身边的某个人揪住空子,单宁硬着头皮认真听了整整一节课。 一节大课分两节小课,每节四十五分钟,期间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单宁搁下笔,侧过身子看着目光黏在他身上一节课没有动弹的滕浩。 “你不用上课?” 见他终于搭理自己了,滕浩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周末我们是没有课的。” “哦。” 啧,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单宁面瘫似的点了点头,不再吱声。 整整一个上午,不管单宁多么冷淡,坐他身边的滕浩也依然一副坚贞不移至死不渝打死我也不挪窝不移步的模样,导致单宁只能将自己伪装成一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光是讲课的老师列在黑板上的板书他就抄了两页,书页上密密麻麻全是笔记。 “你中午上哪儿吃饭?” 下课铃声一响,趴在一旁闭目假寐的滕浩就立刻活了过来。 “应该是……” “我请你吃饭吧。” 滕浩一把拿过单宁手里的书,笑得贤良淑德优雅万分。“虽然目前我只能请你吃食堂。” 单宁低头看了看被他死死揣在手里的那两本书,额角忍不住抽了抽。这算是,携财产以作要挟么…… C大的食堂其实还算好,虽然油水依旧稀薄。 “你喜欢吃什么?” 滕浩示意他看上方橱窗上贴的菜单。“个人觉得这儿的煲仔饭还不错。” 单宁扫了眼菜单,朝里头的工作人员道“芹菜炒肉,谢谢。” “你这样,没问题?” 找了个干净位置坐下,单宁掰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朝他大衣里穿着的女仆装努了努嘴。 滕浩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他平时穿成这样表演的时候围观的人多了去了,他向来不介意受人围观。 “味道怎么样?” 见单宁夹了一筷子芹菜,滕浩也不顾着自己吃,一副东道主的架势。 “分量挺足。” 单宁咽下口里的食物,目光扫过被滕浩搁在桌上的属于自己的那两本书。 “在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滕浩戳着自己面前的煲仔饭,言笑晏晏。可在他对面的单宁看来,这笑容里可恶的成分居多。 “随便你。” 单宁不甚在意。反正他开车来的,他还能跟在他开的车后面跑不成。 “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名字我就不把书还给你。” 滕浩把属于单宁的那两本书搁在自己腿上,低头随意翻了翻。 单宁向来没有在书上写自己名字这种幼稚的习惯,滕浩自然不可能在书上找到他名字。 见他这般百折不饶,单宁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想追我,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 单宁终是选择开门见山。 滕浩闻言一愣,不过片刻后又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人家结了婚的夫妻都能离婚追求真爱,你有男朋友又算得了什么。” 好吧,他赢了。 单宁搁下筷子,实在是除了无奈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单宁。” “名字?” “嗯。” “真名?”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滕浩低头从身上女仆围裙口袋里拿出一叠便利贴和一支水笔,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贴到单宁袖子上。 “这是我电话。” 说完站起身来,把扣下的书递给他道“很高兴认识你,单宁。” 看着那小子蹦躂着出了食堂大门,单宁撕下对方贴在自己袖子上的便利贴,慢悠悠叹了一口气,将其揉成一团扔在桌上,继续吃饭。 我可一点也不高兴认识你啊,滕浩…… ****** 小剧场 季景文和单宁的相识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那时,季景文还住在他那高档别墅里头,没有搬到单宁买的那个狗窝里…… “喂,你就这么把我领进门,不怕我劫了你?” 单宁大癞癞地躺倒在季景文家客厅中央那张纯白长绒沙发上,目光肆无忌惮地环视四周。 “你小子挺有钱的啊。啧啧,黑心钱坑多了吧?” 季景文端了杯热牛奶从厨房里出来,听到他这话也不过稍稍挑了挑嘴角。 “一般而已。” “哎,你为什么救我?” 单宁胳膊搭在沙发背上,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侧头看着在他身边那张单座沙发坐下的季景文。“别说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鬼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季景文将手里的牛奶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眼底透出几分兴味和温柔。“爱护流浪猫狗,人人有责。” “靠!你才是动物!” 单宁一把坐直了身子,黑黝黝的眼睛带着几分怒意直盯着朝他笑得包容和柔和的季景文。 “不要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不敢揍你。” 这家伙的目光怎么看怎么让他不爽。 而此刻的季景文想的却是:啊,毛都炸起来了,真可爱…… 第四十章:“萌妹子”(三) 搞学术的都是不要命的疯子,单宁现在算是信了这句话。在C大被读书这俩字折磨了两天,他觉得自己真是身心俱疲,连动弹一下都不愿意。 “靠……” 任身子散架般瘫在椅子上,单宁右手呈颤抖状伸向收银台的电脑,开了机。 其实最可恨的不是被折磨了整整两天,而是被折磨了两天之后还要老老实实地开店上班…… 真是自作自受啊…… 单宁动了动腰,头往后仰,悠悠叹了口气。 “哢。” 音像店玻璃门被推动,有顾客上门了 。 “欢迎光临……” 单宁保持着瘫倒的椅子上的姿势懒洋洋吱了句声,拖得长长的尾音像是临死前的绝唱。 ? 半天没听见声响,单宁疑惑地坐直身子,入目的是一张笑得万分狡诈的脸。 “靠!怎么又是你!” 趴在他电脑上方笑嘻嘻的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在上个周末里将他折磨像是老了好几岁的滕浩。 “这就叫缘分啊。” 滕浩笑眯眯地看着一脸震惊的单宁,脸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明显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我只是上街来买个碟而已,哪知道进门的第一家店就是你开的呀。” “你该不会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吧。” 单宁煞有介事的翻了翻自己外套上的口袋,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才不相信什么狗屎缘分,一定是这小子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真是缘分,我对天发誓。” 滕浩曲起四指,认真道“这是上天给我的指引。” 指引你妹! 单宁眉角一抽,恨不得给他个大耳刮子。 “你要买谁的CD,买完了赶紧走人。” “喂喂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顾客啊,我可是你的上帝,要微笑服务你懂不懂。” 微笑你妹,老子又不是搞服务行业的,我只知道你再不走老子就会想要上吊了。 单宁暗地里一顿腹诽,只想时光回溯回到他今早上决定开不开店的那一瞬间。如果他能够预知到今天开店上班会遇到这货,他一定会把被窝一卷,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你这儿招员工?” 滕浩丝毫不见外地靠在收银台上,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指了指店门上贴着的招聘启事。 “是。” 单宁皱了皱眉,一针戳破了他的打算。“别想了,我不录用你。” “为什么!” 滕浩两手撑着桌面,腮帮子不满地鼓了起来。“我这么优秀,这么任劳任怨的员工你上哪儿找啊。” “任劳任怨这句词是用来称赞的而不是用来自夸的。” “可是我是真的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 单宁忍不住扶额。“我没有虐待员工的嗜好,谢谢。” “可是……” “没有可是,买碟请往后看,没事的话右转出门,谢谢合作,不送。” “你……”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你没有想买的碟的话请不要站在这里挡住你身后的顾客谢谢。” “呃……” 拿着一张CD站在后边排队等收银的男生朝对他怒目而视的滕浩尴尬地笑了笑,脸色发红。“那个,不好意思,你挡着我了……” 找完零钱,单宁叹了口气,对站在一边一副你不录用我我就不走架势的滕浩道“我是不清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开店的,但是,我觉得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我有爱人了,希望你不要再缠着我。” “切,谁缠着你了。” 两手插在兜里满脸不虞的滕浩嗤了一声,见单宁听到这话后对他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脸上一红,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这叫光明正大的追求,你有不喜欢我的权利,但是你没有权利不准我追你。” 单宁一手支着自己的额头,实在压不住心里想骂人的念头。 操,这年头的小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滕浩没好气地回答。 “我比你大四岁,三岁一代沟,我跟你隔了一又三分之一条沟,我跟你,没、可、能,懂?” 单宁端坐在椅子上,微收下颌,两手交握,眸光如刃。这一招,他还是跟季景文学来的。那家伙跟别人谈判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愣是将别人的气势保护罩跟削苹果似的层层扒掉。 明显还嫩着的滕浩小朋友自是被他唬得一愣,不过片刻后又瞪大了眼开始反驳。 “感情无关年龄!!” “OK。” 单宁木着脸点了点头。“只要不牵扯到我,你去玩忘年恋都不关我的事。” “我不喜欢老头子。” 滕浩扁了扁嘴。“我就喜欢你。” “嗯……” 单宁微眯了双眼,身子往后一靠,点了根中南海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改了就是。” “我喜欢你不喜欢我。” “咳咳咳……” 单宁顿时破功。 我靠,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 滕浩得意的挑高了眉梢,满脸你有本事你就改啊,改了你就是喜欢我了的得瑟神情。 “滕浩,咳咳……” “嗯哼?” “一句话,我是老板,我说不招你就是不招你。” “你无理取闹!” 滕浩一巴掌拍在桌上,两眼紧紧盯着还未止咳的单宁。“明明贴了招聘启事为什么不录用我,就因为我说我喜欢你?你一大男人还怕别人追你不成?大不了我不收工资不用你包吃住够实惠了吧!” 一口气说完这一摞话,滕浩胸膛起伏,微微喘气。 “你刚刚说什么?” “?” “最后一句。” 单宁目光定在他脸上,嘴角勾起一抹诡笑。“最后一句你说的……” “不收工资不用你包吃住……” “我还不至于这么剥削别人。” 单宁掸了掸指间的烟灰。“试用期内工资五百,不包吃住,每天必须做满三个小时,干不干?” 滕浩对他突变的态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请你把地板和橱窗打扫干净,然后再去擦玻璃,如果我检查出有一丝灰尘……” 单宁挑高了眉,故意停顿了几秒,正色道“我就立刻炒了你。” “……” 这是剥削,赤裸裸的剥削…… 滕浩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来,他定定地看着朝他笑得万般微妙的单宁,眸子黑沈。 “成交。” 呵,整不死你老子的名字倒着写。 单宁压下忍不住想往上翘的嘴角,微咳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回椅背,摸起一份报纸开始翻看。 “趁现在还没有顾客上门,动作麻利点,扫帚在角落,拖把抹布在洗手间。” 把搁在桌上的围裙扔给他,单宁抖了抖手上的日报,遮住自己微翘的嘴角。对付磨人的家伙自然要用磨人的方法,工资这么低,他就不信那小子能够坚持下去。 应下单宁这堪称地主剥削式的条款后,滕浩抿了抿唇,乖乖系上那条墨绿色的围裙,从里屋拿出拖把等物,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扫起卫生来。 音像店的地板铺的是米色的方块瓷砖,浅色最显脏,来往的顾客少不了在上面留下几个污黑的脚印。 店里的各式CD有的是露天置放,有的是搁在玻璃橱窗里头。有橱窗遮住灰尘的自然很好清扫,但是露天放着的那些可就不尽然了。那些CD与CD之间的旮旯缝隙里头少不得会有擦不尽的灰尘。 他的店不大,可要做到没有一丝灰尘和脏污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单宁自报纸后头觑了一眼神情认真、好像打扫干净就能拯救世界似的滕浩,心情微妙。 啧,又不是他逼着他干的,关他鸟事,如果不把这小子逼退,日后苦恼纠结的可就是他自个儿了。 单宁嗤了一声,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上的日报。 ****** 小剧场 时间:季景文收留流浪人物两天后。 “喂,你怎么不用上班啊。” 单宁将裹着纱布的左脚搁在茶几上,一手拿着遥控器不断换台,一手拿了只红艳艳的苹果啃的哢嚓作响。 “想上的时候自然就上了。” 季景文喝了口香浓的咖啡,眼睛看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瞄也没有瞄向坐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的单宁。 “切,当老板的就是这么嚣张。” 单宁不屑地嗤了一声,靠回沙发上继续啃着自己的苹果,右脚也不甘寂寞的搭在了茶几上,两只穿着绵软拖鞋的脚无聊地磕来磕去,一会儿脚尖并着脚尖,一会儿后跟磕着后跟。 “你小心点别碰着伤口。” 季景文皱眉,目光放在单宁那条伤腿上。 “啧,不就是被割了一条口子么。” 单宁不耐地拧了眉,一脸你很罗嗦的郁躁。 “给你三秒钟把腿放下来,不然晚饭没得吃。” “靠!” “三……” “老子不稀罕!” “二……” “不要以为……” “晚上有锦天酒楼的豉汁排骨。” “……” 单宁不甘地撇了撇嘴,磨磨蹭蹭地把伤腿和那条健全的腿放了下来。 他妈的,就知道用老子爱吃的东西来威胁老子……人渣!败类! “再偷偷骂我,鱼仔也没得吃。” “靠!姓季的你不准把我的毛毛鱼丢掉!” 季景文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嘴角微勾。他早就已经把那几包垃圾食品扔到垃圾桶里去了,那种又咸又辣一块钱一包毫无营养价值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这么爱吃。 第四十一章:周年(一) 季景文欧洲出差去了五天,周三的时候单宁接到了他打来的跨洋电话,说是搭上午的航班回来。虽说在对方出差期间两人没少电话联系,但说来将近一个星期不见,单宁还真多少有几分想念。 “整理完了。” 单宁被清朗的男声拉回神智,目光顺着声源扫了过去。 自录用后便被当做苦力使唤的滕浩一手抓着拖把,一手叉腰看着手机还抓在手里没有放下的单宁。 “哟,挺效率的么。” “哼。” 滕浩撇了撇嘴,对于单宁没有什么诚意的夸奖不置可否。 “地也拖完了?” “废话。” “啧。” 单宁微拧了眉,一时间竟还真找不出事来让他做了。 自从录用了这小子后,他便把整理CD、打扫之类的杂活全都丢给了他,虽说这事干得有些不地道,但没办法,谁叫他自个儿非要撞上来呢。说不走,骂不走,他又不可能真正动手揍他,于是他也只有这么个办法叫他自个儿知难而退了。 “橱窗也擦了?” “擦了。” “新到的货整理好了?” “整理好了。” “那……” 滕浩眸中带着一丝挑衅看着单宁,一副看你还能找出什么茬来的架势。 单宁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腰背道“那就把地再拖一遍吧。” “你……” “有意见的话出门慢走不送。” 滕浩恨恨地咬了咬牙,吸了口气,瞪了眼微笑着看他的单宁,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头一低,真的又拖起地来,不过那力度大得像是能把瓷砖搓穿。 “我去买饮料,你要喝什么。” 单宁挠了挠头,大发慈悲道。 “我要榛果拿铁。” “咖啡?” “嗯哼。” 靠,这小子还真懂得享受。 “要美美商场里那家星巴克的拿铁,不要对街那家的。” 单宁额角青筋一跳。“为什么,你知道美美商场离这儿有多远么。” “知道啊。” 滕浩眨了眨眼。“那家的比较好喝嘛。而且,不过两站路而已么,还是说……你连这点咖啡钱都舍不得出?” 操,他绝对要把这咖啡钱从这小子的工资钱里扣掉,居然这么嚣张。 “知道了,你乖乖看店。” 单宁没好气地带上手机和钱包,套上外套裹上围巾出了门。 C市这几天开始降温了。不过想来也是,入了冬,天气就会越变越冷了。 滕浩说的那家星巴克离单宁的音像店还真说不上近,况且商业街广场那头又在修正装修,不仅抄不了近路还要绕老大一个圈。 啧,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单宁拢了拢外套领口,顶着寒风往前走。 其实说实话,他并不怎么相信滕浩那小子说的所谓喜欢他的言论。不过是巧遇过几次、除了对方的姓名外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而已,就算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又有几句当得了真。不过是对他有了几分兴趣而已,他还犯不着跟他在这事上较真。 将脖子往温暖的围巾里缩了缩,单宁横穿过商场的停车场,进了星巴克。 冬季季节的天黑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班的时候。 “喂,老板先生,咱们去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单宁锁了店门,斜睨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背着背包候在一边的滕浩。“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吃饭。” 滕浩将两只手插进大衣口袋里,露在围巾外的眼睛眨了眨。 “就当是犒劳你的新员工咯。” 单宁把钥匙塞回兜里,挑眉道“我为什么要犒劳你。” “喂,不带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哈。” 滕浩跺了跺脚,道“我天天这么不辞辛苦的帮你做事,下了课就老老实实地来你这儿上班,你连一顿饭都不舍得请啊。切,我就不指望你整一顿迎新宴了,一顿晚饭你好歹得打发了我吧。” 单宁闻言只不过是眉角稍挑高了几度。“小本生意请不起你这尊大佛,如果……” “算了算了。” 滕浩不满地打断他的话,声音被遮挡在围巾后显得有几分模糊。“小气鬼,赏脸跟我一起吃个晚饭都不肯。” 站在他旁边的单宁自是听见了他这句埋怨,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又不是相知至深或者相恋的恋人,甚至连朋友都说不上是,他为什么要在这冷夜里头跟他一起去吃晚饭。再者,季景文的航班再过几小时就要到了,他等会儿得去机场接他。 第四十二章:周年(二) 季景文的航班是晚上九点到的,单宁靠在客厅沙发上等得快睡着的时候终于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介不介意抽空来接我?” 季景文那边有着嘈杂的背景音。 “唔……到了?” 单宁揉了揉看电视看的有些干涩的眼睛,直起身来。 “嗯。” “你在门口等我,我开车来接你。” “景文!” 单宁听到电话那头窜出个女声来。 “喂,你该不会出个差结果带了个女人回来了吧。” “女人?” 季景文似乎回头跟叫他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呵,女人么,倒是真的有一个……” “喂!” 单宁喝道“我可不知道你还有姐妹的啊。” “我是独生子,哪来的姐妹。不过,她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女人。” 靠,姓季的你该不会真跟老子玩出墙出一套吧。 “你来了就知道了,到机场了打我电话。” 季景文说完这句后便挂了电话,徒留单宁在电话这头干瞪眼。 “操。” 单宁低低地骂了一句,带上钥匙出了门。 C市的机场在离市中心很远的郊区,开车去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到了机场,单宁将车子停好,边往大厅走边掏出手机拨季景文的电话。 “你在哪儿?” “出口这边。” 等见到季景文,单宁这才明白他所说的很重要的女人指的是谁。 “……” 看着站在季景文身后那对中年夫妇,单宁大脑瞬间处于当机状态。 和季景文一般高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套黑色的Hugo Boss西装,鬓角微微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张和季景文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上带着几分肃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男人是谁了,而此刻,这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正微抿着唇看着站在他面前目瞪口呆的单宁,眼里带着几分严肃和审视。 “你就是单宁吧?” 站在自家儿子身后的季母走上前握住了单宁的手,目光柔和。“景文跟我提过你呢。” “啊?” 单宁愣怔着,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阿宁,这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季景文忍笑走上前来,道“吓着你了?” 确实,有点…… 单宁呆呆的点了点头。 想来,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见到季父和季母吧,还是在这种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靠,季景文这家伙怎么之前不跟他说一声啊!好歹也让他准备准备啊! “我这次出差顺道探望了一下我父母,他们说好久没回来了,所以想回来看看。” 大概是见单宁面色不善,季景文摸了摸鼻尖,解释道。“顺便来看看儿媳妇。” 操,你他妈才是媳妇! 单宁冷冷地剜了他一眼,随即笑着对单母道“伯父,伯母,真是不好意思,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们要过来,一点准备也没有。” “哪里,是我和天宇一时想回来看看,倒是我们唐突了。” 季母柔柔地笑着,倒是缓解了单宁心底的紧张。“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过来,今天我可是终于如愿了。” “呃……” 单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别在这站着了,先上车吧。” 季景文一手搂过单宁的腰。“爸、妈,我先送你们去住处,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好好吃顿饭,成么?” “伯父伯母不和我们一起住么?” 单宁诧异道,一时间倒是忽略了季景文搁在他腰上的手。 “他们住我辛典苑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单宁一愣“已经有几年没住过人了吧。” “没事,有定期打扫。而且,跟我们一起住也不太方便不是么?” 季景文提着行李,往停车方向走。“我父母比较喜欢给自己留私人空间。” 是么? 单宁收回目光。 不得不说,这季景文的父母还真与一般的父母不同。把儿子丢在国内自己住在国外几年不回不说,还不乐意跟儿子住一块。果然是在国外呆久了思想也和国人不同了么。 第四十三章:周年(三) 将季父季母送到辛典苑的别墅后,两人便开车回了家。 将车在小区停车位停稳,刚一熄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景文就跟恶狼见着肉似的扑了过来。 “唔……” 单宁措不及防被他扑了个正着。 “喂,吃错药了你!” 侧头避开他气息火热的唇,单宁往后一缩。“这是在外边儿!” 季景文一把握住单宁推他的手不准他往后躲,凑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记。 “阿宁,我想你……” 紧闭的车窗隔绝了车外的声响,单宁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注视着他的季景文,耳朵里充斥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两人所住的小区并没有专门设置的停车场,所谓的停车坪也不过是小区楼下空置出来的一小块地,因此,随时都有路人经过的可能性,更何况此刻他们的车就停在大门口,尽管光线昏暗但单宁也不能保证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经过看到车里的他们俩。 “喂……” 单宁喉头动了动,压低自己的嗓音道“别闹了,上去吧。” 季景文就着一手搭在单宁肩头,一手搭着他胳膊的姿势,头一低,靠了过来,脸埋在单宁的颈窝。 “抱歉没有事先通知你。” 单宁闻言一愣,想起了几十分钟前见过的季父和季母。 “我母亲很温柔吧。” 单宁点了点头。 “其实我好早之前就和他们说了你。” 季景文松开握住单宁胳膊的手,改为搂住他腰的姿势。“那时候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知道他们是不同意的,之所以没有立即飞回来揍我那也不过是为了顾及彼此的面子罢了。” 单宁彻底愣住了。他都不知道季景文什么时候出了柜,他之前一直以为季景文从来没有跟父母提起过自己。 “为了这事,他们可是整整两年没有理我啊。” 季景文叹了口气,环在单宁腰肢上的手臂也紧了紧。 “不过现在好了。” 季景文抬起头来看着单宁,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他们终于接受你这个儿媳妇了。” “靠!季景文你说谁是儿媳妇!” 听到这儿,单宁顿时炸了起来。 “当然是你啊。” 季景文笑着注视着佯怒的单宁,仿佛吃到了糖果的孩子般开心。 看他笑得这般肆意,单宁欲盖他锅贴的手一顿,收了回来。“切,看在你妈妈的份上今天老子就先饶了你。” “是是是……” 季景文勾了嘴角,又凑过来在他唇上偷了一记吻。 “好了,别闹了,先上去吧。” 挪开他勾在自己腰上的手,单宁打开车门,下了车。 “对了,我带了礼物给你。” “礼物?” 单宁步子一顿。“什么东西?” “上去就知道了。” 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和一只纸提袋,季景文一手拿着行李,另一只手则紧紧地牵着单宁往楼上走,也不顾及会不会撞见正巧下楼外出的邻居。 “呐,照着你的尺寸订做的。” 进了家门,换了鞋放下行李,季景文将手上提着的纸提袋递给单宁。 到底是什么东西? 单宁疑惑的接过。 纸袋分量不轻,里面还装着一只不小的盒子,合面右上角印着他看不懂的烫金英文。 单宁打开那印着暗金色藤蔓的纸盒,入目的是一套看上去便觉得精致的西装。 “之前便订了,去香榭丽舍的时候顺便拿回来的。” 季景文拿起那套西装在单宁身上比划了下,道“试试吧。我送给你的四周年礼物。” “四周年?” 单宁的重点放在了季景文后面那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记得。” 季景文眉尾一垮,颇有些哀怨的味道。 “呃……” 他确实没去记过什么周年纪念之类的…… “去试试吧。” 拿出那套西装塞进他怀里,季景文指了指卧室。 第四十四章:周年(四) 西装很合身,单宁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种从堕落街升华到上流社会的味道。 走出卧室,单宁正欲问季景文自己是不是捯饬得人模狗样,环视整个客厅却没见着他人影。 上哪儿去了? 单宁推开书房门,里面也没人。 “季景文!” 单宁喊了一声,却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水声。 洗澡去了么? “怎么了?” 季景文裹着浴袍出来,手里还拿着条毛巾擦拭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单宁看着他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和胸膛滑落下来,喉头紧了一紧。“你是在引诱我么?” 季景文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松松系着的浴袍,邪笑道“那你上钩了么?” “那倒没有。” 单宁下颌一扬,睥睨似的看他。“就你这小身板还勾不起大爷我的性趣。” “哦?” 季景文把毛巾随意搭在肩头,笑得五分邪肆五分暧昧。“那还真是污了您的眼了。” “知道就好。” 单宁叉起双手靠在墙上。“给你看看大爷我的身材,这才叫真男人。” 季景文闻言微微挑眉。“不知道您那方面是不是也称得上真男人呐……” 与单宁蜜色的肤色相比,季景文的肤色相较之下要显得略为白皙一些,不过他勤于锻炼,腹上的肌肉却也一块不少。 “你要不要试试?” 单宁挑衅般回视笑得暧昧的季景文,嘴角也勾了起来。 “怎么试?” 季景文故作不知,眸底溢起一抹浅笑。 单宁不作答,放下叉在胸前的双臂,慢慢朝他走近。 两人此刻的位置正处阴影,客厅里的灯光照不到这个角落,只有卧室里透出来的暖色灯光铺洒了一地。 单宁在季景文面前站定,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向自己。 “就这么试……” 接下来的话语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齿间。 单宁在季景文唇上厮磨了片刻,试探般伸出了湿热的舌尖。可对方却好似一副不准备配合他的姿态,唇瓣闭得紧紧的,没有丝毫开启的迹象。 “就这样?” 季景文上身微微往后移了移,避开单宁的亲吻,戏谑道。 单宁眸子一沈,搂住对方腰肢的手臂一紧,另一只手掐住他光洁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两人的身形身高相仿,因此亲吻的动作也变得格外方便和融洽。 单宁的舌尖强硬的打开季景文紧闭的唇齿,以鬼子进村般的凶狠姿态恶狠狠地纠缠住那蛰伏着的软舌,绕着它如一尾灵蛇般在对方口中肆意滑动。 季景文的唇齿间有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细细吻来竟还会觉得有些甜。 “怎样?” 一吻完毕,单宁的眼底也染上了丝丝欲色。 挑了挑眉,季景文双眸微眯,道“不怎样。” “啧。” 单宁看着他那染上了水色的双唇,眸子更暗了几分。“等会别求我放了你。” “呵。” 季景文溢出一声低笑,不置可否。 “这套西装很适合你。” 挣开单宁勾住他腰的手臂,季景文退后几步打量了他片刻道。 单宁伸手松了松衬衣领口,慵懒而带着几分情色意味地看着他,一副“那当然了,老子是谁”的嚣张模样。 “我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在想,等你穿上这套西装后我再亲手脱下来,那该是多么的香艳……” 季景文凑过来在单宁耳边低语,松散系着的浴袍在他动作间可以让立在他面前的单宁清清楚楚地一路看到下腹。 “你要试试么?” 单宁勾着嘴角看他,眼尾露出几分春色。 季景文眸光一沈,欲望显而易见被勾了起来。 “呵,那我们就来看看谁比较有资格在上面……” 话音刚落,两人便天雷勾动了地火般吻在了一起,欲望的火焰带动胸腔中鼓噪的心跳如紧凑的鼓点般跳跃起来,细密的电流如血管中流动的血液流向每一个细胞,像是拍向海岸的潮涌,冲刷过每一颗细小的沙砾。 季景文口中呼出的气息很热,带着若隐若无的喘息声钻进单宁的心底,似一把柔软的小刷子,让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嗯……” 敏感的喉结季景文咬住,单宁忍不住头往后仰,溢出一丝沙哑的呻吟。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彼此都清楚的知道对方的敏感点在哪里、亲吻或者抚摸哪处会让对方更加激动、怎样的力度和喘息会让对方陷入欲望的漩涡中不可自拔。 “呵。” 伸手握住季景文已然起了反应的下身,单宁得意一笑。“你的身体还真是诚实。” “那是自然。” 季景文眼底带着满满的欲念道“它对你的身体最为诚实。” “哦?” 单宁撩拨似的摸了几把那已经举起了旗帜的器物,满意的听到对方喘息了一声。“我可不知道我的身体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你当然有。” 季景文深深地望着他,眸子深得像是没有底的暗潭。“特别是在这个地方紧紧吸住我不放的时候……” 操! 单宁的臀部因他的触摸而反射性的一缩。他凶狠地盯着面前的季景文,目光像是某种易躁的兽类。 “当我进去得深的时候,它还会说话呢……” 季景文笑得颇有几分放荡。 “他妈的,老子今天会干得你说不出话!” 单宁低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一把撩开了他早已经敞开得差不多了的浴袍。 季景文的浴袍底下什么都没穿,浴袍带子一散便彻底露了春光,修长的双腿和某个挺立起来的物事顿时入了单宁的眼。 “啧,可精神着呢。” 坏心眼地伸指弹了弹那直翘翘的小兄弟,单宁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调笑和情色。 “我说过,他对你最诚实了。” 季景文一手按在单宁挺翘的臀上,一手忙着解他身上的衣扣。 单宁正经的手工西装里头套了件薄薄的衬衫,扣子原本就扣得有些松散,西装外套一脱便方便了季景文的手指从衬衣下摆里头摸上去,顺着腰腹一路摸上了胸口那两粒乳珠。 “啊……” 那两粒小小的圆点无疑是男人上身最为敏感的地方,季景文带着细微凉意的指尖一摸上去,单宁便忍不住喘息了一声。 “看来,你对我的身体也很诚实……” 单宁的西裤已经被解开顺着地心引力落了下去,季景文的下半身紧紧地贴着他,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裤细细磨蹭。 就这么一层薄薄的布料自然抵挡不住利刃相接的触感,两人的呼吸也随着下半身的不住触碰而愈加沉重起来。 “啧。” 不耐地弯腰脱掉那一层碍事的内裤,单宁一把将季景文按在墙上,挺立的下半身猴急的贴了上去。 “唔……” 短兵相见的触感自然比隔着一层布料来得爽快,单宁和季景文都忍不住溢出一声舒坦的喘息。 “呵,忍不住了?” 季景文戏谑地挺了挺腰,下半身的孽根斜斜戳在了单宁的耻骨上。 “是啊,忍不住了……” 单宁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他猛地抬起季景文的一条腿,一手握住自己的下半身,就这么没有丝毫润滑的冲了进去。 那处小小的穴口原本便不是用来做这档子事的,单宁稍稍进去了一个头便无法再往里推进,更何况是在这种没有任何润滑的情况下。 “操!” 单宁孟浪的举动让季景文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妈想弄死我?!” 单宁一手抚慰着季景文紧绷的大腿肌肉,挑了眉道“对啊,老子想操死你。” “靠……” 季景文呻吟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你今天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肯定累了,这种费力气的活儿就让我来做好了。”单宁下身抵住季景文紧闭的穴口,握住他有些萎靡的小兄弟,笑着上下撸动道。 季景文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都已经被按倒在墙上了,他还能怎样。 “乖。” 单宁万分得意地在他唇上啃了一口,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男人当然清楚怎样频率和手法才能让一个男人变得兴奋,熟悉季景文敏感处的单宁自然更加。 他舔咬着男人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下身却一点也不肯放过那可怜的小小入口,腰肢轻轻摇摆着,试探性地在那褶皱上戳刺。 “呃……啊!” 季景文终于在单宁手上释放,滚烫的液体射了他满满一手。 “看来这几天憋的有点多啊。” 将那液体当做润滑涂抹在穴口,单宁忍不住调笑他。 “要做就快点。”季景文的脸色很臭。 “别急。” 单宁细心地做着扩张工作,笑得颇有几分欠扁。“这事儿可急不得呢……” 季景文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啧,我上你你就这么难以忍受?” “不是。” 季景文撇过头不看他。“只是不相信你的技术而已。” “靠!老子绝对会让你下不来床!” “呵,拭目以待。” 见那入口已经变得松软,单宁一手扶着自己的器具,一手按住季景文的耻骨,缓缓进入了他的身体。 ****** 小小剧场 单宁舔了舔唇。“嗯……很美味~” 第四十五章:周年(五) “怎么样,嗯?” 单宁摇摆着下半身,毫不留情地在紧致的甬道中抽插着。“你每回干我干得那么爽,我亏吃大了,这回我要一次性全补回来!” 季景文炽热的目光透过汗湿的额发盯在单宁脸上,喉间不住溢出沙哑的呻吟。 客厅里没有开空调,冰冷的墙壁紧紧地贴在季景文背部的皮肤上,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前方是炙热的汗水和冲撞,后方是冰冷刺骨的冷墙,季景文一手抓住墙壁的边角,一手死死扣住单宁肌肉紧实的肩胛。 “嗯……” 随着单宁一声悠长的呻吟,滚烫的热流如一波波岩浆喷洒在脆弱的肠壁上,季景文咬紧了牙,忍受住这股磨人的酥麻。 单宁脱力般将头压在季景文肩窝,热热的喘息不断地打在他的脖子上。 “该轮到我了吧。” 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单宁还没缓过神来便被一把推开,紧接着胳膊被钳住,身子被季景文踉踉跄跄地拖着推倒在了客厅的那张沙发上。 “喂!” “嘘……” 季景文左手食指抵住他的唇,曲腿跪在他的上方,右手绕过他的身体拿起搁在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将角落的空调打开。 “我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 “你……” 季景文捂住他的唇,不让他出声,脸上还带着春色的余韵。“你应该知道,上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靠,你他妈上老子上得爽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向老子付过什么代价! 单宁恶狠狠地瞪着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他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这衣冠禽兽算了! “不要这样瞪着我。” 季景文俯下身来在单宁耳边私语。“我会更加兴奋的……” “滚!” 单宁一把撩开他捂住自己嘴的手。“人渣!败类!” “我是商人,别人拿我一分,我自然是要讨回十分。” 季景文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直起身来。 单宁留在他体内的东西还没有清理掉,他这一动作那些液体自是顺着他的大腿缓缓流了下来。 “用你的东西做润滑,正好。” 季景文抹了一把大腿上的浊液,挑了眉,压住单宁的双腿便往他腿间抹。 “喂喂喂,你他妈开玩笑的吧!” 单宁忙不迭地避开他的手指,奈何双腿被他压制住挣脱不得。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季景文将单宁的一条腿紧紧压向他的胸口,沾着浊液的手指丝毫不见停顿地往他身体里钻。 “靠,老子要呼吸不过来了!” “等会我会让你更加呼吸不过来的。” 季景文压制住单宁不断动弹想踹他的腿,修长的手指抚过那穴口旁的褶皱,缓缓地探进去一个指节。 “痛死了痛死了!” 单宁脑筋一转,身子不停地扭来扭去,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乖,别闹。” 季景文俯下身来在他嘴角亲了一口,一副你再闹我就直接捅进去的忍耐表情,额上也沁出细密的汗来。 虽然不太乐意被上,但单宁也不想弄得明明一场双方都舒坦的性事最后弄得跟那啥似的。今晚上讨够了本,他舒爽了可季景文却还挺翘着在那儿没射。 啧,看在他还没射的份上就让他上一次好了。 单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停止了挣扎。 “快点,做完了洗澡睡觉。” 用那只成功挣脱开桎梏的脚在季景文肩上踹了一记,单宁不耐道。 季景文伸手握住他那只踹向他的脚,低头在脚背上吻了一记。“你就只顾着自己爽快。” 没料到他来这一招,单宁顿时目瞪口呆外加脸涨得通红。他妈的,这家伙怎么就能把这略显低微的动作做得这么香艳而暧昧…… “靠,你怎么这么恶心啊!” “恶心么?” 季景文握住他的脚腕,另一只手则忙着进行扩张。“这是我爱你的体现,怎么可以说是恶心。” 两人之间很少说这种肉麻的情话,“我爱你”这三个字则更是少得可怜了。因此,听到季景文突然说出这三个字,单宁忍不住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靠,要上就上,哪来这么多废话。” 季景文微勾了唇看他,不再说话。 比起单宁潦草的扩张,季景文的动作显然显得更加细致而温柔。那处地方本就不易松软,要让受方不感到疼痛而难受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的。 “学着点,别连个扩张也做得那么粗鲁。” “操,老子粗鲁?还不是把你干得说不出话来!” 单宁恼怒地揪住季景文的头发将他拉向自己,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 “嘶……你要谋杀亲夫么?” 季景文痛呼了一声,唇色嫣红。 “操,老子下回叫你好看!” “下回?” 季景文邪邪一笑,挺腰而入。“没有下回了,宝贝……” “你他妈再那么喊老子试试!” “宝贝,宝贝……” 季景文一边抽插着一边在单宁耳边呢喃,全然不把他的恼怒放在眼里。 “唔……操,你他妈给我轻点!!” “没办法,你绞得我太舒服,轻不下来了。” 季景文双手紧紧握住单宁的胯骨,下身摆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老子掐死你!” 单宁双手掐住季景文的脖颈,表情虽然凶狠可力道却并不怎么大。 “呵。” 季景文一声轻笑,不再调笑他,开始埋头狠干。 沙发的空间并不怎么宽敞,两人的动作多少有一些受到影响。季景文拉住单宁的胳膊将他扯起来按在沙发背上,一只脚踩在地板上,左腿跪在沙发边沿,恶狠狠地抬起他的两条腿压向胸口死命动作起来。 四周很安静,只有啪啪的肢体拍打声和沉重的喘息声在室内回荡。 第四十六章:周年(六) 夜间的酣战耗去了两人太多体力,导致两人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直到季景文的手机响起俩人才从睡梦中被惊醒。 男人的腰毕竟比不上柔软性相对较强的女人,被铃声闹醒忍不住翻身的时候,单宁顿时感觉到一阵恼人的酸痛从腰上传来。 “喂?……妈?” “呃,马上就起来了。” “知道了……” “嗯,好。” “伯母?” 单宁揉了揉感到有些酸痛的腰,转过身看着刚挂断电话的季景文。 “什么伯母,该叫妈了。” “还没刷牙呢,别闹。” 一掌呼开撅嘴想往自己脸上凑的季景文,单宁侧头问他。“伯母叫我们过去了?” “嗯。” “几点了?” “十一点。” 季景文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起身下床,顺手拉开厚实的窗帘。“该起床了,亲爱的。” “腰痛,起不来。” “你是在撒娇么?” 季景文俯下身来看着懒洋洋赖床上的单宁。 “滚……” 他妈的不知道是谁昨晚上把他当橡皮似的折腾来折腾去,非要弄些耗体力又磨人的姿势来做,搞得他现在腰跟扭了一整天似的酸。 收拾完毕开车到季父季母所住的别墅,单宁将车开进楼下的车库。 季景文最近新买了一辆奥迪S5,双门轿跑,优雅的白色,单宁觉得开起来还挺顺溜的,于是就正大光明把把这辆车顺过来开个几天玩玩。 季父和季母所住的这套别墅是原来季景文买来给自己住的,不过自从跟着单宁住到那狗窝里以后,这套房子就一直没人住了。虽说一直有人定期来打扫,但也不知道里面变成了什么样。 “怎么睡到现在才起来?” 一进门,季母就迎了上来。 “昨晚上睡晚了点。” 季景文大大方方地接受季母的拥抱,一点对于迟到的羞愧也没有。 季父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依旧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薄薄镜片后扫过来的视线却让单宁忍不住一寒。 毕竟曾经是一手创建了J&S的老董事,虽然现在不再年轻,但身上的气势倒不减反增。 房子里和从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简洁而大方的装修,沙发柜子都在原处,各个角落连一丝灰尘也没有。不过看久了却让人觉得没几分人气,毕竟,也那么久不曾住人了。 “我来的路上已经订好了位置,现在走吧。”季景文笑着挽着自家母亲的胳膊道。 季景文的母亲有着一头自然的卷发,因为保养得当,人到中年了却是一根白发也没有,皮肤也依旧光洁,眉眼弯弯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温柔。 出门的时候,单宁走在季景文和季母的左后方,而季父走在则走在最后头。 “伯父您晚上休息得还好么?” 单宁笑着和看上去就觉得不苟言笑的季父搭话。从昨天直到现在他也没跟对方正经说上话,这也太尴尬了。单宁默默汗了一把。 “嗯。” 季父不过回了个简单的鼻音,眉间微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老子跟小子怎么性子一点也不像?一个斯文败类,一个却这么冷淡,简直跟冰块没差了。 单宁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不吭声了。 “你叫单宁?” “啊?……嗯。”单宁回过神来,赶紧应声。 季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静。不过以单宁的脑袋自是不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这目光中是否掺杂了别的思量。 第四十七章:坎(一) 季景文订的地方就是上回单宁跟他一起去的那家别有格调的餐厅。虽说那家店很有意思氛围也很舒服,但价格实在是让单宁觉得高得有些离谱。 不过么,包裹着社会主义皮的资本主义家们就喜欢玩这种在低调的同时却又无比奢华的调调。自认为是一介小市民的单宁自然没有抗议的心思,他现在只顾着埋头吃,一点插嘴的意图也没有,因为,那一家子正在讨论的话题他完全听不懂。什么资本积累、市场动荡,什么艺术流派、艺术画展,Oh my god,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低头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阿宁,我妈下午想去市展览馆看画展,一起去么?” “画展?” 单宁咽下口里的贝肉,抬头道。 “我妈挺喜欢那位青年画家的,难得回国一趟所以想去看看,你一起去么?”季景文舀了一勺珍珠豆腐放他碗里。“下午没什么事情吧?” 单宁张了张嘴正想说“没有”,眼角余光却瞥到了坐他对面秉着一小杯茶正看着他的季父。 “呃,那个,我下午有点不方便……”单宁瞳孔一缩,微微低头掩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锐色。 “是么,那好吧,我晚上再来接你。” “嗯。” 单宁咽下那一勺珍珠豆腐,淡淡地弯了弯嘴角,掩饰掉眸子里的冷光。 对于季景文的父亲,他有一种直觉上的敌意,虽然并不强烈,但也不容他忽视。从甫一见面开始,他就觉得季父的态度有些诡异,并不像是接受了他这个人存在的意思。 “这么多年没回来,下午我就不去画展了。” 季父搁下手里的茶杯,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目光放在埋头吃饭的单宁身上。“我去公司看看。” “那我叫司机过来……” “不用了。” 季父神情淡淡。“叫他陪我去吧。”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单宁了。 单宁愣了一愣,眸光一闪。他自是没有想到季父会突然点到自己。而这一陪,只怕就是风雨来之前的前兆了…… “可阿宁他……” “没事。” 单宁搁下筷子,毫不退缩地回视隔着一张桌子正看向他的季父。“我陪伯父去公司。” 季景文皱眉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眼中有些许不解和犹豫。 “就让阿宁陪你爸爸去吧。” 季母笑着盛了一碗冬瓜牡蛎汤给自家儿子,眉眼温柔如昔。“怕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你的面说呢。” 季景文眉头微拧,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再多言。 下午,用完餐,单宁开车送季父到了J&S公司。季景文跟季母则坐了公司司机的车子离开。 “您好,我是董事长助理Jessica。” 许是季景文事先交代过,一进门,踩着恨天高,穿着职业套裙,有着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的女人便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笑容。 “季先生、单先生,请往这边走。” Jessica跟着季景文的时间不短,显然她是明白面前这两个男人是什么身份的。 坐专用电梯上了总裁办公室,Jessica给两人各自上了一杯咖啡后便关上门离开了。单宁站在原地看着季父放下手中的咖啡走向窗边,眼神讳莫如深。 “我倒是没有想到景文这小子还真给我找了个男儿媳妇。” 季父背对着单宁站在落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车水马龙,无人能看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单宁因对方话中的“媳妇”二字而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早就预料到对方避开季景文是要跟他说些什么。威逼利诱?还是上演亲情攻势? “以前,他从来没有表现过日后会喜欢上男人的苗头。” 季父转过身来看着静立在门前的单宁,语气淡漠。 这番话,落在单宁耳里却成了另一番味道。他是在指责他带坏了原本是直男的季景文?亦或者是在说他引诱了他让他脱离了正常的道路? 单宁嘴角微微一哂,依旧保持着沉默。 “听说,你高中的时候辍学了?” “是。” 单宁面无表情的回答,没有一丝欲遮掩的犹豫。 季父看了他半晌,最终转开了目光。薄薄的镜片掩住了他那双黑色的眸子,让站在他几米开外的单宁看不真切。 单宁曾经偶尔听季景文说起过自己的父亲。这个男人,一手建立起J&S这个庞大的帝国,他的果敢和手段是他所不敢想象的。若是他插手他与季景文之间,单宁不敢想象自己与季景文会落得个怎样的结果。 季天宇,也就是季景文的父亲,他负手仰首看着窗外灰沈的天空,没有再开口。透明的玻璃墙影射出他那张淡漠的脸,任谁也不知他在思量些什么。 第四十八章:坎(二) 季父和季父不过在C市待了两三天之后便准备回程。 在登机之前,季父拍了拍季景文的肩,一直冰封着的眸中终于透露出几分温和的味道来。 “长风破浪固然是好,但,量力而行。” 季景文眼神闪了闪,点了点头。 站在后方的单宁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因为,他在走神。 昨天季父跟他说了那么一番话,他自然不可能觉得对方是站在支持他们的那一面,恰恰相反,对方并不怎么看好他们两个。照季父的意思来看,显然他觉得季景文应该娶妻生子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而他单宁,终究不过是那人生命中的一支插曲,点缀有余,但不会有机会走到最后。 至于季父最后问的那个问题,他想,大概是在提醒他他并没有与季景文相比肩的能力吧。 诚言,季父的态度确实让他感到有几分沮丧,但这些微妙的情绪还不至于让他在这条感情的道路上退缩。若是就这么轻易地如蜗牛般缩进壳里,那他和季景文这几年的感情岂不真正成为了一个笑话。 这是他和季景文之间的事情,别人充其量只不过是个看客,走的人是他们自己,决定怎样走、走不走的人也是他们自己,季父所设下的这道坎,虽让他觉得难堪但还不至于让他因此而颓丧。 “宁宁,有机会一定要过来玩哦。” 季母走过来给了单宁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颇有几分不舍。 “我会的。” 单宁笑着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季母的胳膊。 登机时间已到,单宁和季景文目送季父和季父进了安检口。 “看来我妈挺喜欢你。”季景文伸手欲揽住单宁的腰。 “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单宁不着痕迹地拍开他的手,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飞机上。 季母系好身上的安全带,朝身边正在看报纸的季父道“天宇,你觉得阿宁那孩子怎样?” 季父抖开手上的报纸,神情冷淡,连头也没抬。 “我觉得这孩子心性挺好的。” 季母想起单宁初见她时那副愣怔的呆模样,不禁勾起一抹慈祥的笑意。 “好又如何,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 季母闻言一愣。“我以为,你已经同意了他们俩……” 季父目光放在手中的报纸上,戴着眼镜的双眸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极其的淡漠。“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在一起一辈子。” ****** 开车离开机场,上高架桥的时候单宁接到了自家母亲的电话。 自上回回D市探望之后,几年的坚冰终于打破,疼爱儿子的单母终是原谅了他这个不孝的儿子,平日里偶尔也会打来电话问他过得怎样,但是他的父亲却还是那副模样,虽不再大发雷霆但却对他采取了冷处理,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虽苦恼于自家父亲的漠视态度,但单宁也知道,要一个以育人为己任的老教授接受儿子异于常人的性向,其中的艰难实在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摆平的。 “喂,妈。”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单宁将打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关上,朝对他不住使眼色的季景文翻了个忍耐的白眼。 岳母…… 单宁看清了季景文的口型,于是,他朝季大司机竖了根中指。 “啊……我在车上。” 单宁偏头看向窗外。 “那个……宁宁啊……” 电话那头的单母磕巴了半天,吞吞吐吐道“你那个对象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瞅瞅啊?” “啊?” 单宁下意识瞄了一眼身边的季景文,压低声音道“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啊?” “这不是,做娘的想替你把把关么……” 单母显然对于“儿媳妇”的身份和性别还感到有些尴尬。“哎哟,死小子,你妈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么!” 正在开车的季景文感觉到了单宁注视的目光,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没什么。” 单宁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窗外。 “他在你旁边?!” 电话那头,单母显然听到了季景文说话的声音。 “没有!” 单宁下意识反驳,怎料引来季景文疑惑的目光。 “开你的车!” “……” 被色厉内荏地喝了一句,季景文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可耳朵却是竖了起来仔细听着他那边的动静。 “妈,你这太突然了吧……” “突什么然啊,你这都同居好几年了还不准备带回来给你妈妈我瞅瞅啊!” 似乎是找到了强有力的理由,单母顿时耳提面命起来。“就算处的是个女孩子,好了这么几年也该见父母了吧?你看看你,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不准备让你妈我见见?” 单宁尴尬地挠了挠头,颇有几分不知所措。他还没有做好让季景文见自家父母的准备啊……再说,若是他就这么把季景文带回去,照他爸现在那态度,还不扛着扫把把他俩扫地出门啊? “可是……” “可什么是,你爸那儿我来解决,这个周末就把儿媳妇给我带回来。” 几年没见,自家温柔母亲怎么变得这么专制啊…… 单宁暗地里一顿哀嚎。 “妈,我周末要上课。” “上课?” “嗯,我报了个自考班。”幸好找到了拒绝的理由…… “那就下周一吧,就这么说定了。” 发完指令,单母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见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季景文挑了挑眉。 “季景文。” 单宁慢镜头般转过头来,一脸视死如归似的悲壮。“下周一跟我一起去拜见岳母吧……” “……” 第四十九章:硝烟(一) 关于带季景文见自家父母的这件事情,单宁只得到了当事人轻巧的两个字回答——好啊。 好你妹啊!这不是见哪个阿猫阿狗或者无关的路人甲啊! 单宁内心无限咆哮,脸上却保持着风平浪静的平静。而季景文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你都见了我家父母了难道我不应该上门拜访你的父母?难道我是你包养的小白脸见不了人? 对此,单宁只能暗自咬牙,面上沉默。 呵,要见就见吧,再坏不过到时候两人被他爸霹雳一扫帚拍死。 周末。 单宁带着对下个周一即将来临的纠结心情拿着书进了C大教室。 今天是周六,离“末日”还有48个小时。 “嘿,单宁?” 单宁闻声抬起一直保持着低丧情绪乌云绕顶的脑袋,朝声源处看去。 坐在教室前排位置上穿着件大红短款羽绒服的姑娘正笑着朝他招手,看模样,好像有些眼熟。 “班长?” 单宁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是你啊。” “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单宁笑道“上周怎么没见你来上课?” 徐媛拢了把垂在胸前的长发,苦恼地皱起了眉。“上周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我跟老师请假了。对了,你笔记借我抄一抄吧。” “我的?” “嗯。” 徐媛点了点头。“上周我没来听课,所以只能借你的抄咯,别告诉我你没有听课。” 在对方一脸难道你没有听课么的表情和注视下,单宁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的字迹潦草得很,只怕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认识……” “没事儿。” 徐媛拍了拍身边的椅背示意他坐下。“总比没有得好。” 既然对方这么说,单宁也不好再拒绝,只得在她身边坐下,把书递给了她。 “哟,你这字还真够随意的。” 打开单宁的管理学原理,徐媛愣是盯着那狂草般的字体看了半天才认出一句话来。 “我说了我的字很潦草……” 这下单宁更加尴尬了。从小到大他的字就从来没有写好看过,哪怕小时候父亲让他练了那么多字帖也改不了他这把笔当成扫帚使的坏习惯。 “写慢点就不会了嘛。” 徐媛从笔袋里掏出一支蓝色水性笔,打开自己的书开始抄笔记。“字迹潦草说明心浮气躁,慢慢写就好了。或者,你可以多练练毛笔字。” “那更加要我的命了。” 眼角余光见到教课的老师进了教室,单宁打开上课要用到的另一本书。“小时候我爸没少要我练字,可练了几年也没见有多少长进。” “练了几年就练出你现在这个成果?” 徐媛侧过头笑着扫了他一眼,眸中有几分揶揄之意。 “我也没办法。”单宁摊手。“命中注定我只能把字写成这么个鬼样子。” 徐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天要讲的课是绩效评估,好在老师准备了幻灯片要先讲某些实例,暂时还用不着做笔记。 上午的课上完,单宁突然想起自己还欠着班长大人一个人情。 “上回我不是要说过还你人情请你吃饭么。” “嗯,怎么了?” 收拾好书,徐媛背起包包,道“难不成你现在准备请我吃饭?”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好啊。” 徐媛整了整羽绒服。“正好我也饿了。” 第五十章:硝烟(二) 既然是请客,那么选地方的权利自然是交给被请的对象了。 徐媛选的地方是商业街口碑还不错的一家西餐厅,味道正宗而且环境也还不错,更重要的是不会像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餐厅一般嘈杂不堪脏乱如菜市场。 在靠窗的雅座坐下,单宁将服务员递上的餐单推给坐他对面的徐媛。 “不怕我宰你?” 徐媛翻开烫金封面的菜单,笑得颇有几分俏皮。 “随意。” 单宁喝了口柠檬茶,微微挑眉。“一顿人情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既然东道主如此大方,那么徐媛也不再客气。点了份中价位的牛排套餐,她将菜单推还给了单宁。虽说对方不介意她点价位更高的,但是,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够了?” “吃太多不利于保持身材。” “啧,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瞅了瞅中英文混杂的菜单,单宁给自己点了份印尼炒饭。他向来不太喜欢血淋淋的西餐,也不大习惯用刀叉吃饭。 “减肥是每个女人终生的事业。” 徐媛拿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没有哪个女人乐意自己胖得像一头肥头大耳的母猪。” “肥头大耳?” 将菜单还给招待,单宁笑道“你离那个程度还远得很吧。” “不多加注意的话也就差不了多少了。” 单宁觉得自己果然无法理解女人的生活方式。“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口舌之欲都无法满足那估计活着也没多大意思。” “满足了一时的欲望之后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减肥之痛。” “……”单宁扶额。“一顿饭而已,不至于吧。” “你不懂。” 徐媛端起柠檬茶抿了一口。“这就是女人的生存之道。” “啧,人类进化到食物链的顶端可不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欲望的。” “NO。” 徐媛朝他摇了摇食指。“正是因为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所以才要控制欲望。” “哦?怎么说?” 单宁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徐媛推开面前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右手食指在彼此之间的桌面中央画了一个金字塔状的三角形。 “人因为偷食了禁果而开启了欲望的黑匣,这些欲望驱使人类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顶端,但是,站在顶尖的代价便是人类必须控制自己的欲望。有了权力的同时也会被付诸相应的责任,就像被圈养的宠物,衣食无忧的同时它也会有娱乐主人的责任。” “宠物?” “对。”徐媛点头。“当人还只是野兽,不能称之为’人‘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约束他说:你能做什么、你不能做什么,但是,当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时候,会有法律、道德、社会等等戒条告诉他:你不能这样,这样是违法的、不被允许的,你要控制你的欲望,因为,它不被允许。” “听上去好像很不爽?” 徐媛收回手,温婉一笑。“上帝允许人类站在了食物链顶端,但相应的,他也告诉了人类要控制好自己的欲望。” “你信教?” “不信。” 单宁看了眼她之前画金字塔的桌布。“你这样好像某种邪教组织的宣传人士。” “哈哈,是么。”徐媛朗声一笑。 “对。”单宁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喂,那好歹也得等我吃完了这一顿白食再说吧。” 徐媛装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单宁思考了片刻,严肃而正经道“经过上面讨论决定,让你在临死之前饱餐一顿,免得我方被指正没有人性,不顾他人人权。” “哈哈哈哈……”徐媛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那我可要好好吃一顿,在我临死之前。” “哦?你不控制你自己了?不已减肥为终身事业了?” 徐媛笑着白了他一眼,眼角弯弯的弧度带着几分嗔意。“人都要死了谁还管那些啊。” 第五十一章:硝烟(三) “!!” 瓷器被摔碎的声音瞬间吸引了餐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单宁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思朝传来争执声的包间看去。不过,他自己倒也没料到会在这种较旋转餐厅而言相对平价的西餐厅里看见那个让他避之不及的“灾星”。 白子堂今天穿了套Versace冬季最新款浅灰色西装,修身的款式让他的腰看上去像是能折断似的。此刻,这位跺一跺脚C市连带着也要抖一抖的大爷满脸压抑着暴躁,眼神阴鸷,而他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下摆竟染上了一大团深色污渍,估计不是咖啡就是茶水。 哟呵,居然有人敢泼这位大爷?胆子挺肥啊! 单宁收回打量的目光,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柠檬茶。他不知道白子堂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但他觉得还是不让对方发觉他也在这儿比较好。 “子堂!!” 一声尖锐的女声刺破空气生生传入单宁耳里,单宁被这么一声差点惊得一口茶呛喉咙里。 “怎么了?” 徐媛疑惑地顺着他看去的方向看了看,回过头道“是看见什么熟人了么?” “咳咳,算是吧。” 单宁拿湿毛巾擦了擦嘴,眼角余光又瞟向了那边。 发出这般惨烈“嚎叫”的正是上回单宁见过的那位混血女郎,此刻,这位娇小的美女已经哭花了一张脸,眼睛红得像只被抢走了胡萝卜的兔子。 “子堂,别这样子对我……” 美女的柔荑轻轻捏住了阴郁着一张脸的白子堂的西装衣角,美目中满是对面前男子的爱慕和不舍。 “我会很乖的,我爱你啊,子堂……” 这般电视中才会出现的场景自然很吸引旁人的眼光。见自己已然成为他人眼中的笑料和调剂品,白子堂眼中沈郁的风暴更甚,看向面前这个女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待一件死物。 “放手。” 只有见过血、手上沾了人命的人才会有这般血腥暴烈的眼神。白子堂眸中闪过一丝血气,薄薄的嘴唇压成了一条直线。 啧,他用季景文那支欧米茄钻表保证,这个愚蠢的女人绝对活不过明天。 单宁收回带有偷窥性质的眼角余光,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白子堂这回可丢脸丢大发了,居然被一个女人泼了咖啡,哈哈,这该叫恶人自有贱人来磨么。 身为东区不懂低调为何物的掌权人,那个女人的行为无异于在白子堂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啧啧,上回她乱插话就已经够让白子堂将她拉入黑名单的了,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不止这女人会遭殃丢掉性命,估计她的家族也会连带着为她的这份愚蠢而付出代价。 “我最后说一次,放手。” 包间离窗户边雅座的位置并不远,但好在白子堂此刻正恼火着无暇顾及其他,而且有装饰物做阻挡,因此单宁可以清楚地听见那边的对话,而对方却注意不到这边来。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八卦。” “啊?” 徐媛用完餐,姿势堪称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我看你注意力全跑那边去了。” “呃……哈哈。”单宁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这不是看见大人物吃瘪觉得有意思么。” “大人物?” “嗯。” 徐媛狐疑地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但见他一副并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后便也没有开口追问。毕竟,说到底彼此不过是刚结识的同学而已,并没有多深的交情,若问得深了就过了。 不知道那位哭得惨兮兮的美女是不是被白子堂吓着了,竟然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啧,这可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啊。 呃,好吧,其实撒泼也不是一名淑女该有的行为。 单宁饶有兴趣地边喝餐后茶边余光继续瞟着好戏,可谁知背对着他的白子堂居然突然回过头来。 操!被看见了! 单宁反射性地把手里的玻璃杯往上一移遮住脸,可就连猪脑袋也知道这么小一只杯子是无法遮住他整个人的。靠,得意忘形了! “哟,宁宁,咱们又见面了。” 看见单宁这般如鸵鸟般的举动,白子堂勾起一抹堪称妖孽的笑容,眼中的阴郁尽数散去,只留下满满的调笑和轻佻。 白子堂有一副好皮相,这般轻佻的表情他做来更是显得春情无限,就像一只发情的孔雀,竖起了艳丽的尾羽,荷尔蒙分子乱飞。 “白少,真是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你。” 单宁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朝他走来的白子堂,脸上挂上一副冷淡的客套表情。其实他的言下之意是你这人还真不懂味,老子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啊,干吗这么生疏,叫我子堂就可以啦。” 似是对他的冷淡毫无察觉,白子堂笑着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单宁不着痕迹地往旁一偏,尽量离这尊瘟神远一点。 对他的小动作也不在意,白子堂双手支着下颌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徐媛。“哎呀,你这是在约会么?” “你好,我是单宁的同学。” 徐媛表现得落落大方,毫不见怯。 “哎呀,我还以为宁宁你抛弃了季总另觅新欢呢。” 白子堂满脸惊讶,但在单宁看来确实显得做作得很。 “你不把你家那位拎回家么?”单宁朝失魂落魄以龟速挪着步子的那位混血姑娘努了努嘴。 “不需要。” 白子堂眸中寒光一闪。 呵,看来这可怜的姑娘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单宁微微敛目,掩住眸中的讥诮。他不是圣人,自然不会有拯救世人的伟大志向。比起拯救他人,他更乐于远离麻烦,或者说甩开身边这个黏上来的大麻烦。 “宁宁你怎么又跑去读书啦?” 听到徐媛的回答,白子堂饶有兴趣地侧头看向垂眸不语的单宁,眼底笑意吟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酝酿些什么心思。 “想学就学了。” 其实单宁想说的是:老子想学就学关你个娘娘腔屁事! “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嘛。” 白子堂尾音颤得跟波浪线似的,单宁不禁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劳烦了……” 单宁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却顿时被对方的眼神惊到。 白子堂此刻正牢牢地盯着他,目光如欲捕捉猎物的爬行类,兴奋、粘腻,而他就是那毫无抵抗能力的猎物,被致命的毒液紧紧包裹,连指尖也不能移动一分毫。 “呐,宁宁,别跟着姓季的了。” 白子堂眼睫一眨,仿佛之前单宁看到的那些不过是情绪不过是他的幻觉。 “跟我走嘛,你要什么都可以噢……” 单宁的额角为这堪称诱哄的语气暴起了一根青筋。 第五十二章:硝烟(四) 不大的一张四角餐桌,氛围却是万分诡异。坐对面的徐媛识趣地敛目不语,低头一勺一勺细细品着自己的甜品,眼观鼻鼻观心。 单宁脑子里各种念头不断闪过,却抓不住丝毫头绪。白子堂这人,如果不提起两百分的认真小心对待的话,只怕你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少,您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单宁勾起一抹客套的笑容,态度足够尊重却也不卑不亢。 “我没有开玩笑啊。” 白子堂保持着双手交叠在下颌处的姿势侧头看着单宁,言笑晏晏。如果不是因为他对这人的手段知之甚深的话,还真要以为对方是个多么热情和真诚的人了。 “白少,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个体店老板而已。”言下之意便是,我已经从良了。 “我名下的公司随你挑。”白子堂眨了眨眼。“想当什么老板就当什么老板。” 单宁闻言忍不住想扶额。他不信对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却让他觉得有些无力。对方始终保持着一副真诚相邀的模样,他总不可能呼人家一巴掌说去你妈的老子说不去就不去吧。 “怎么样?” 白子堂食指在眼角点了点,眸子里露出几分带着引诱的笑意来。单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他身后那嚣张展开来的艳丽尾羽,随时准备将他拉进那糜烂的漩涡里。 “不用……” 一段手机铃声打断单宁的话。之前还言笑晏晏的白子堂笑意一收,抱歉的点了点头,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白子堂眉头微皱,神色似是有些不虞。 “给我压住!”白子堂神情严厉,瞬间变得像是一尊煞神。 出状况了? 单宁眉头微挑。他才不承认他又起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哈,最好是有人来踢他场子,然后白子堂不得不回去处理这件事情,这样他就没时间来纠缠他了。 “我十五分钟后到。” 白子堂挂断电话,站起身来。“抱歉,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改天再约。”说完后便疾步离了座位往外走去。 啧,难道有人咂了他的场子不成?是谁那么大胆敢撩白少的虎须? 单宁啧啧了几声,眸中几许深思。 “他是谁?” “嗯?” “刚才那个。”徐媛一口啃掉甜品里的巧克力棒。“你熟人?” “也不算吧……”单宁模模糊糊道“就一认识的人。” “噢。” 徐媛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只不过心里有没有在想些什么就不得人知了。在任何人看来,他一普通老百姓会认识这种上层人士这件事情已经算得上神奇了吧。 单宁看了眼窗外离去的那台黑色兰博基尼Aventador LP700-4,随后淡定的收回了目光。那家伙,开的车依旧这么骚包。 番外:Action 白子堂喜欢男人,这事儿道上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堂堂西区老大是下面那个……而且,只爱做下面那个……0号。 不过,这些在白子堂看来无关紧要,因为,就算他是被插的那一个,插他的那个1号也会觉得自己才是被上的那一个。做完后神清气爽的是他白子堂,而不是累倒在床上的可怜1号。这说明,攻受不重要,气场,才是关键。 话说这天,白子堂新看上了一个自家娱乐休闲场所里的男招待,小白莲似的黑白制服愣是被这一米八几的高个儿穿出了几分禁欲式的凛冽气质,当下,白子堂就觉得自己的血液沸腾了。哦,也可以说是,他、硬、了。 二话不说把这愣头青弄到自己的包厢里头,人刚一进屋白子堂就跟发了情的公蛇似的缠了上去。 人家一帅小伙儿还没缓过神来,身上的制服就被这条“公蛇”给扒了个七七八八。裤子褪到了膝盖弯,外套被剥皮似的剥掉,剩下个衬衣空门大敞,领带跟狗链似的挂在脖子上。 “啊!!” 帅小伙跟被那啥了似的闺女似的一声尖叫,两手不住地哆嗦欲把裤子给扒拉起来。 “舔我。” 白子堂眼角染上一丝薄红,丝绸睡袍松松垮垮,领口大开,露出白皙的半个肩膀。暧昧的灯光下那张浮起了欲望之色的脸艳丽得过分。 小伙子保持着一手扯衬衣一手扯裤子的姿势愣怔怔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跟丢了魂似的二傻子没什么两样。 “啧,他妈的大脑营养全都用来长个子去了!”白子堂不耐地把他往床上拖。“要是老子待会没爽到老子就让你一辈子不能人道!” 恶狠狠地剥掉对方身上那点零星的遮蔽物,白子堂一把把还愣着的可怜小伙推倒在床上。 “救命!我喜欢女人!!我不喜欢男人!!” 肩宽腿长的小伙子终于回过神来,一个驴打滚从床上滚了下来。 “呵。” 白子堂一声冷笑,一脚把他踹到在地,赤裸着的足踩上了对方那蜜色的结实胸膛,白皙的大腿衬着那身墨绿色的丝绸睡袍,既淫靡又情色。“乖,哥哥待会就让你喜欢男人……” 第五十三章:“岳父岳母”(一) “待会儿到了我家可不要乱说话。” 单宁边啃在小区楼下有名的那家包点坊买的早餐边叮嘱驾驶座上正在认真开车的季大总裁。 “比如说?” “唔……”单宁一口干掉一只小笼包,严肃道“反正你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就对了。” “需要我一切听从领导指挥么。”季景文笑吟吟道。 “乖……喏,赏你的。” 单宁捏起一粒小笼包塞进季景文嘴里,就当做是犒赏三军了。 “谢主隆恩。” “跪安吧。” 单宁用空着的那只手随意挥了挥,一脸朕隆恩浩荡的坦然。 自家母上大人说了要他带上家属周一一道回家,懿旨已下他自然不可能推脱到周二,不然到时候还指不定要被自家母上怎么炮轰。 解决完早餐,单宁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和嘴,并且将其顺手的将用过的纸巾塞进了季景文的外套口袋里。 “阿宁,说过多少次了别把用过的纸巾塞我口袋里……”季景文一脸无奈。“每次你都忘记拿出来结果洗衣服的时候弄得衣服上全都是纸渣子。” “呃……”单宁抱歉地笑了笑。“这不顺手嘛……” “你可以顺手把它丢到垃圾槽里。” 季景文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扔进车门上的凹槽,继续目不斜视地开车。“这是个坏习惯。” “切,老子坏习惯多了去了。” “有本事你在伯母面前也自称老子。”季景文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 “喂!不要以为我带你回家见我爸妈你就可以嚣张了啊!” 季景文车头一拐,上了高架桥。“我只是实话实说。” “去你的实话实说。”单宁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等会叫我妈不给你饭吃。” 对于单宁的幼稚行为,季景文很理智的保持了沉默。 “喂,妈。” 进入D市范围的时候,单宁拨了个电话给自家母上报备。 “我们已经到D市了。” “到哪儿了啊?”听到自家儿子带着未曾谋面的“儿媳妇”已经到了D市,单母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个八度。“还要多久?中午想吃什么?你家那口子有什么忌口的没?” 从自家母亲口里听到那口子三个字,单宁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在开车的季景文。“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他没什么忌口的,只要是人能吃的他都能吃。” “臭小子,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单母嗔骂了他一句,随后带着几分神秘兮兮道“那个,那孩子叫啥来着?” “季景文。” “哦,姓季啊。”单母认真道“那我叫他小季可以吧?” “哈哈哈哈……” 单宁顿时被自家母亲逗乐了。“小鸡……哈哈哈哈哈……” “你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笑的!”单母炸毛了。 “OK,OK,我不笑我不笑。” 单宁努力把笑意憋回去,声音中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道“妈,你到时候叫他名字就可以了,不用这么生分。当然,您想叫他小鸡也行。哈哈……”结果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个混小子!”单母嗔骂了几句,嘱咐单宁他俩小心开车后挂断了电话。 “小季!” “……” “喂!小季!”单宁戳了戳身边季景文的脸。“小鸡?……噗哈哈哈……” 季景文压下想把他丢出窗外的冲动,脚踩油门,一心一意开车,一点要搭理他的意思也没有。陷入自娱自乐模式的单宁一时间是停不下来的,他已经习惯于漠视他这种状态了。 进了D市市区范围,离单宁父母的家便不远了。 车子驶入小区,单宁指了位置让季景文把车子停了,拿上车后座给父母带的保健品和水果下了车。 “我爸可是还没原谅我这个不孝儿子的,你可得做好随时被扫地出门的准备啊。”单宁用手肘捅了季景文几记,正儿八经道“到时候被扫出来的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季景文挑了挑眉,不言语。 第五十四章:“岳父岳母”(二) 单宁提着给父母买的东西和季景文刚走到门前,敲门的手还没抬起来门就打开了,简直跟自动门一般。 “我还以为你们是坐大巴来呢,哪晓得刚刚往窗户外头一看就正好看到你俩下车。” 来开门的是单母,身上围了条买某花生油附赠的米黄色围裙,看来是正在准备午饭,正等着他俩进门。 “伯母您好。” 季景文换上一脸二十四孝的好儿子表情,任谁见了都会夸一句多俊的一好小伙儿,不过也只有单宁知道他肚子里藏得极深的那些坏水儿。啧,欺骗性MAX! “哎,你好你好。” 单母愣了几秒后接过季景文的示好橄榄枝道“你就是小季吧?” “噗……” 站在后头的单宁忍不住笑了。 单母瞪了一眼自家的没出息儿子,对这还没进过门的“儿媳妇”慈眉柔目道“开了这么久的车累了吧?快进来喝杯茶,我正在做饭呢,等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谢谢伯母。”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好在单母对季景文这男儿媳的身份并没有多少反感和抵触,气氛还算不错。也许,是季景文有礼貌的表现和大好青年的外表为他赢了不少第一印象分。 在不久之前,单宁还丝毫不敢想象家人能够接受自己与常人相异的性向,现在,看着对季景文和颜悦色的母亲,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除却对母亲的孺慕和愧疚不表,他只能在进门时狠狠地给自家母亲一个拥抱。 “妈……谢谢。” 单宁眼眶微红,除去一句谢谢,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来感谢自家这位伟大的母亲。 “臭小子,做人父母的还不是看了你们过得幸福就好。” 单母眼眶也微微泛红,不过还是拿起了做母亲的架子,给了自己生养了十几年的这个臭小子一巴掌。 “嘿嘿。” 单宁挠了挠头,低下头快速在自家母亲脸颊上偷亲了一口。 “臭小子!人家看着呢!这么大了还撒娇!” 单母脸上恶狠狠,嘴角却是忍不住勾了起来。大概,疼爱孩子是天下所有母亲的天性。 “伯母您好,第一次上门,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这些东西请您收下,就当是,我给您的见面礼。” “哎哟,还带什么礼啊,你这孩子真是……” 忐忑着接过季景文手里的东西,单母招手道“别傻站在门口了,进来坐着吧。” “妈,我爸呢?” 在客厅沙发坐定,端起单母备好的热茶喝了一口驱驱户外带来的寒气,单宁环视了一道四周,却是没见着自家那个脾气死倔的老爸。 “最近好像弄了个什么课题,正在书房里头忙活呢。” 收好那些保健品和水果,把待客用装好盘的瓜子干果搁在茶几上,单母小声道“昨儿个我跟他讲了你们俩今天要来,他听了,脾气倒是没发,不过我后来发现他在你房间里头坐了好久。我看啊,你爸他多少也是念着你的。” 单宁听了,低头盯着自己手里冒热气的玻璃茶杯,沉默不语。 也许是因为单父所专的学系是最为古板严谨的历史系的缘故,从小到大单父给他的印象都是严肃的,并不像别人家的父亲,会陪着孩子一起玩耍打闹。之所以当年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大概也是因为心底里认定了自己并不受父亲多么的重视吧。 现在想来还真是觉得可笑,父亲的性格便是如此,但他怎么就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认定父亲不爱自己呢? “当年你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你爸啊,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也对当年打你的事儿后悔着呢。” 单母叹了声,往下垂的嘴角也透露出几分苦意来。“你个死小子说走就走,几年了也不打个电话回来,信儿也没有一个,你倒是潇洒了,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在家里不知道有多伤心,就怕你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每次听到家里电话响都要提心吊胆,就怕你一个人在外头出了事儿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却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你老爸这几年长了多少白头发。” “对不起……” 单宁低着头,心里酸涩得像是吃了一筐还没熟的李子。 “你也别怨你爸,他心里也苦着呐……” 单母抹了抹眼角,道“待会儿吃完饭,好好跟你爸谈谈,父子哪有隔夜仇,你爸他那人就是倔了点,但出发点还是好的,就是希望你出人头地过得好,别走那些乱七八糟的弯路。” “嗯。” “你爸现在在书房里忙,别去吵他,你先和小季坐会儿,午饭马上就好了。吃完饭再好好沟通沟通。” “嗯。” 单宁盯着手里的茶杯,点了点头。 第五十五章:“岳父岳母”(三) “你母亲很爱你。”见单母进了厨房,季景文低声对单宁道。 “废话。”单宁摆出嘲讽脸。“我妈不爱我谁爱我。” “我啊。”季景文立刻接声,一脸理所当然。 “……” 果然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些人天生脸皮就比较厚…… 单母的厨艺算不上很好,但时隔这么多年能再一次吃到还是让单宁颇为感慨。 “去书房喊你爸出来吃饭。” 帮忙摆好碗筷,单宁接到了母上的指令。 “爸他不会把我轰出来吧?”单宁收回手,有些迟疑。 “你爸他又不是大炮,轰什么轰,快去!” “是是是……” 接了懿旨,单宁无奈地抚了抚眉头,转身往书房方向走。他实在是有些担心会被单父给轰出来啊…… 单父做课题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在书房里待着,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单宁抬起右手,迟疑了半晌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敲下去。 上次来的时候单父可是没有给他多好的脸色看,这次他居然还敢带着男人回来,只怕单父会气得用棍子把他敲出去。 “怎么了?” 许是单宁去喊单父的时间用得太长,季景文也过来了,见他傻站在书房门前一动不动,问道。“怕了?” “你一边去。” 单宁不耐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季景文不介意地耸了耸肩,朝他温和地笑了一记,抬手便敲了下去。 “喂!……” 单宁来不及阻止,只得看着季景文动作迅速地在门板上敲了三记,简洁而礼貌。 至此,单宁只得恶狠狠地给了季景文一记白眼加一肘子,颇有几分豁出去意味似的握住书房的门把手,将门推开一条恰好可以让他伸进去一个头的宽度。 “爸。” 此刻,单父正埋首于一堆书籍当中,听到门这边的声音回过头来,许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头正紧紧锁着,看上去有几分严厉,让本就忐忑的单宁忍不住把头又缩回去了几分。 “伯父,您好,伯母让我们来喊您用餐。” 站在单宁身后的季景文一把推开房门,倒是让行为间带着几分鬼祟的单宁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靠!……” 单宁开口正欲骂人,刚吐出一个字却突然想起这是自家老爸的书房,顿时噤了声,身子也站得笔直。 “呃,爸,该吃饭了。” 单父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双眸因近视而习惯性的微眯。“你什么时候来的。” “呃,来了没多久……” 单宁应声,低着头,双眼认真盯着地板,恨不得在那木地板上盯出朵牡丹花来。 “你是?” 单父倒也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将目光转向了一直保持着有礼的微笑站在一旁的季景文。 “伯父您好,我是季景文,是……”季景文不着眼地扫了一眼低头立在一边的单宁。“是单宁的爱人。” 单宁闻言顿时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颗原子弹,他猛地抬头看向正看着单父的季景文,眼睛里像是可以飞出刀子来。靠!你他妈还真敢说啊! 单父听了季景文这番自我介绍倒是没有很大的反应,不知是在他们进门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因为别的,不过,脸色也依旧好看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只怕每一个家长在自家孩子领着一个同性到自己面前,而那孩子还自我介绍说是自家孩子的爱人时,脸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单父静默着不说话,单宁自然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靠!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单宁悄悄和身边的季景文进行着眼神对话。 我身体好不好需不需要吃药你应该最清楚。 季景文朝他暧昧地眨了眨眼,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有礼貌的笑容。 靠!真他娘的禽兽!败类! 单宁暗地啐了一声,默默转开了目光。 “走吧。” 单父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沉寂如股潭,任谁也弄不准他的心思。 饭桌上,单父的沉默从开饭时延续到结束。单宁觉得,这顿饭是他二十几年来吃得最为蛋疼的一次。 吃完饭,单父一声不吭又进了书房,单宁和单母两人面面相觑。 “你跟你爸说什么了?” 边收拾饭桌,单母边问单宁。 “什么也没说啊。” “那他怎么这副德行?”单母收好筷子,朝房门紧闭的书房努了努嘴。 单宁沉默了几秒,恨恨地瞪了一眼保持着微妙笑容正在帮忙收拾桌子的季景文。“都怪这家伙乱说话!” “小季说什么了?” “他说……”单宁苦恼地皱着脸,道“他一进去就冲我爸说他是我爱人,我觉得我爸没把钢笔插他嘴里算是对得住他了。” “……” 单母沉默了半晌,道“你爸他那脑子就是一生了锈的!辘,你们俩这事儿,等他自个儿琢磨琢磨也就好了。” “可是,我怕我爸他琢磨琢磨着就要替天行道把我给人道毁灭了。” “啐!”单母给了他一记汤勺。“臭小子怎么讲话的!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谁敢把你给人道毁灭!你爸也不行!” “母上威武!” 单宁立马笑嘻嘻地抱自家母亲大腿。 “你等会儿帮你爸把茶端进去。” “啊?那如果爸他把茶杯砸我头上怎么办?” “不会。”季景文插嘴道。 “你怎么知道?” 单宁斜睨着嘴角一直保持着微妙笑容的季景文。“笑得这么猥琐,说,你是不是又偷偷在酝酿些什么坏主意!” “没有。” 季景文将桌上吃剩的碎骨全部扫进一个饭碗里,虽然这位大爷以前从没干过家务事,但动作间居然还有板有眼,气势不减。 “我从来不偷偷酝酿。”季景文启唇一笑。“因为我向来光明正大。” 单宁觉得自己就连白眼也吝啬于给他了。 收拾完餐桌,单母拿单父专用的茶杯倒好热茶塞给单宁道“喏,去吧。” 接过散发着热意的茶杯,单宁刚做好心理建设转身欲往书房走,单父却正好走了出来。 “小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从单宁手里接过茶杯,单父看也不看自家儿子一眼,朝一边的季景文道。 “您是在叫我么?” 单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乖乖坐着。” 单宁欲上前,却被单父不轻不重地喝了一声。 季景文给了单宁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跟在单父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要的便是安静,因此,家里的隔音向来不错,房门一关,外头啥也听不到。靠,老爸该不会是想把季景文叫进去闷头揍一顿吧。 单宁颇为苦恼地在外头跟个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只差没把耳朵贴到房门上去了。 “行了,别绕了。”单母把他按坐在沙发上。“再绕我头都要晕了。” “你爸又不会吃了他,等会儿等小季出来你问他不就得了。” 听单母这么说。单宁也只得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等待。 此刻,书房里。 “季景文?” 单父示意季景文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是。”季景文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腿交叠,双手置于膝上。态度足够尊敬却也足够强势。“季路一言的季,万流景仰的景,尔雅温文的文。” 单父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低头喝了一口茶。 “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说到在一起这三个字时,单父微微停顿了一刹,似乎对于俩男人搭伙过日子这事儿还是感到几分尴尬和无法理解。 “四年。” 季景文双手交握在膝上,脸上的表情任谁都会觉得他是认真的。 “四年?!”单父惊讶。 “是的。” 单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表情很是严肃。“我看你应该也挺有出息的,这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你怎么就非要跟个男人凑合?” 季景文闻言笑了,眼神却是真挚而严肃。“伯父,我和单宁这是很正经的过日子,并非您所说的凑合。” “那你怎么不娶个女人过日子?跟个男人混在一起没有后代不说,而且还没有婚姻保证。”单父皱眉,似是依旧无法理解。 “如果国家法律允许的话,我很乐意和宁宁结婚。” “胡说,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伯父。”季景文正襟危坐,表情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现在很多国家都已经允许同性结婚。喜欢同性,并不是罪。” “可在咱们国家这就是不对的!”如果有胡子的话,单父此刻的胡子肯定是翘起来的。 “可法律也没要求每个男人必须娶媳妇不是么?”季景文摊手。 “……”单父暂时被他将了一军,沉默了下来。 季景文启唇一笑,标标准准露出八颗牙齿。“伯父,请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单父没好气道。 “相信单宁和我在一起会过得很好。” 定睛看着笑得自信的季景文,单父沉默不语。 第五十六章:“岳父岳母”(四) “喂,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见季景文从书房出来,单宁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他道。 “你猜。” 季景文悠悠然在沙发坐下,挑眉道。 单宁以及其不雅的角度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猜我猜不猜。” “……” “到底说什么了?” 单宁急躁地糊了他一巴掌。“别跟我卖关子。” “你爸说……”季景文故意拖长语调。 单宁伸长脖子盯着他。 “说要给你准备嫁妆把你嫁到咱家来。” “放屁!” 单宁忍不住爆粗口。“给我严肃点!我爸到底说什么了!” “放心吧。” 季景文笑了笑,伸手勾住他的腰。“你爸认同我这个女婿了。” “真的?他这么说了?”单宁懒得跟他计较话里的称呼,让他占次嘴上便宜又不见得会少块肉。 “虽然没明说,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单宁狐疑地盯着他,一脸怀疑。 “你们俩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单母端了两碗甜酒冲蛋出来,见他俩头凑在一起,笑道。 “他说我爸同意了。” “啥?!”单母喜道“老头子开窍啦?” 单宁摸了摸鼻子,不吭声。 “开窍了就好,免得每天自个儿闷在那儿头疼。” 单母端着甜酒过来,道“来来,妈做了甜酒冲蛋,来尝尝。” “这是什么?” 接过单母手中的碗,季景文动了动鼻翼。 “甜酒冲蛋。” 单宁端起碗喝了一口。“我妈做的甜酒冲蛋可好喝了。” “甜酒冲蛋?”季景文疑惑地低头浅浅喝了一口。味道好奇怪…… “你没喝过?” 季景文摇头。 “切,乡巴佬,这都没喝过。”单宁不屑。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单母又抬手盖了他一记锅盖。 “妈!你偏心!”单宁搁下碗,脸上的不岔表情像是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子。 “人家小季第一次上门来你怎么这么对待人家。”单母瞪他道“还说要过日子呢,心眼这么小,跟个小家子气的妇道人家似的。” “……”偏心!绝对的偏心! “他就这臭德行,小季你还得多多包容哈。” “不会的。”季景文温和笑道“宁宁他只是有点小脾气。有时候我心情不好也会冲他发火,他也挺包容我的。过日子,不就是这么互相包容的么。” “你看看人家!” 季景文的这一招亲情牌显然笼络了单母,可怜的单宁顿时又被自家母亲狠狠瞪了一眼。 “你这臭脾气还不赶紧给我改改,看看人家小季,比你成熟多了!” 切,小季小季,我还小鸭呢! 单宁脸色不善地用眼神扎了季景文一刀,却正瞧见对方正朝他眨眼,眸中还带着一抹促狭。 靠!姓季的!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再说,宁宁做的菜也还挺好吃的。” 季景文嘴角带着抹极其微妙的笑容看着单宁,声调无比的温柔,简直跟宠爱老婆的绝世好男人没差。 “啊?这臭小子还会做饭啊?” 单母惊讶地看向自家儿子。 他妈的,他要是会做饭才怪了。单宁青着一张脸,脸色简直像是吞了只苍蝇般的憋屈。就他那厨艺,能炒熟就算不错了。 “嗯。” 季景文居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平时吃饭都是宁宁做的?” 像是想起了同住在一起的是两个大老爷们而不是甜蜜小夫妻,单母沉默了会儿,皱眉道“两个男人……在一起还是有些不方便吧。” “还好。”季景文顶住来自单宁的“仇恨脑电波”,保持着温雅笑容道“我平时工作也挺忙,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在外面吃,家里并不经常开伙。至于家务,我们都是轮着做的。” 鄙视!您季大爷什么时候做过家务了!单宁默默地在心里竖着中指。 “哦。” 单母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些许。显然季景文猜到了单母的心思,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乐意自家儿子跟个新婚小妻子似的天天窝家里头给别人洗手作羹汤。 “哎,我只是希望你们过得开心幸福就好了。” 单母看着自家儿子,眸中有感叹亦有感伤。 “妈。” 单宁握住单母搭在自己膝头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了!” 单宁突然一声惊呼,倒是把情绪还陷在感伤中的单母吓了一跳。 “小安呢?”单宁一脸我怎么现在才想起的纠结表情。“上学去了?我上次来也没见着他。” 小安?季景文皱眉,那是谁? “哎呀,我怎么给忘了!” 单母也一惊一乍了起来。“他昨天还跟我说要请假回来来着,我怎么就给忘了。” “小安他,现在读几年级了?” 单宁忐忑地问自家母亲。毕竟,他可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啊。 “在市一中读高一,最近就快期末考了,可这小子昨天知道你要回来非闹着要请假。” “妈!!” 正说着,家里的防盗门就被推开来,少年的声音甚至还带着几分处于变声期的沙哑。 “我哥回来了没?” 第五十七章:单安(一) “小安。” “哥?” 穿了一身肥大深蓝色校服的少年木愣愣地看着单宁,在他正欲出声之际突然猛地扑了过来以猛虎之姿投进了他怀里,愣是让单宁惊了个措手不及。 “哥!!” 比单宁矮了一个头的单安死死搂住自家哥哥,头也跟个猫儿似的在他肩头上不停蹭来蹭去,虽然穿着肥大的校服但仍可辨出其下那副纤细的小身板。 “哥哥哥哥哥!”单安两条小胳膊紧紧箍住单宁的腰,姿势跟树懒没差。 “你小子都长这么高了啊。” 单宁笑着摸了摸自家弟弟毛茸茸的脑袋,眸中满满的宠溺和喜悦。“学习怎么样?辛不辛苦?” “还行。” 单安抬起头来,笑得傻乎乎,连眼睛都弯成了一弯月牙儿,额头上还点缀着一两颗小青春痘。 这就是单宁的弟弟么?季景文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这搂着单宁不撒手的少年。 “及格没?”单宁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脸。 “怎么可能。” “挂科了?” “我可是年级第一名哎。”单安脸上带着小小的不满。 “哟,看来我家出了个会读书的料嘛。” 单宁既自豪又欣慰,想当年,他读高中那会儿可是年级有名的万年吊车尾啊。 得到哥哥的表扬,单安自然很是开心,俩兄弟几年没见,倒是一点儿也没有生分。 “请了假回来的?”见俩兄弟这么亲热,单母自然也很高兴。 “嗯。” 单安点了点头,一脸乖巧。“我和老师说我哥哥要回来了,我要请假回家看我哥哥,老师就同意了。” 单宁默默汗了一把。那老师该不会以为他这做哥哥的是出狱了吧…… “吃饭没?” “没有。” “那你们哥俩先聊着,我去给安安热饭。”单母说着便进了厨房。 单安贴着自家哥哥在沙发坐下,直到这会儿他才注意到一直在一旁看着他的季景文。“你是我哥带回来的媳妇儿?” “咳咳咳咳……” 单宁顿时一口气呛在了气管里。 “你好,我是季景文,是你哥哥的男朋友。” 季景文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嫂嫂你好。” 单安拎着他的指尖握了握,满脸爱屋及乌的亲近。 “咳咳……哈哈哈哈哈……咳。”单宁边咳边笑,简直痛不欲生死去活来。此生能够听到季景文被人喊嫂嫂,他也死而无憾了,哈哈哈。 “你也可以喊我哥。” 季景文眼角余光淡淡地扫了眼笑得直想捶沙发的单宁。 “景文哥。”单安立刻乖乖地喊了一声,倒是丝毫也不见外。 “乖。”季景文伸手欲摸他头顶,却一把被单宁拍开了。 “喂,别摸我弟的脑袋。” 单宁竖眉道“男孩子被摸脑袋会长不高的。” 季景文挑眉看他,一脸你摸得为何我摸不得的表情。 “我是他哥。”单宁给出的理由堪称土匪。 待单安吃完了饭,在单母的“怂恿”下,三人一齐出了门。理由是带季景文好好逛逛D市。 其实,在单宁看来D市也没什么好逛的,三个男人总不可能跟女人似的跑去逛街吧,那多没意思。 “再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吧。” 单宁缩了缩脖子,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室外温下化成一团白雾。 “哥,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单安两手兜在校服口袋里,仰着脸看着自家哥哥。“我和妈妈都很想你,你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打给我们?” “呃……”单宁沉默,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那段曾经。一时冲动?年少轻狂?少不经事?……或许都是。 “哥那时候不是不懂事么。” 单宁磕了磕鞋底,低声道“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现在回来就好啦。”单安笑眯眯道“我们都很开心。” “嗯。” 单宁低声笑了笑,呼了口气。 第五十八章:单安(二) 在父母家吃完晚饭,原本单宁和季景文打算当日回C市,但耐不住单安的厮磨和单母隐隐挽留的眼神,两人决定留住一晚第二天再走。虽说,在此期间单父一直没有表态,但同样,他也没有出言反对。 家里除了单宁以前的卧室外并没有多余的客房,于是,作为客人的季景文被单母安排和单宁同住一间房。 虽然已经几年没有回来,但是卧室里依旧干净如昔。平日里,单母定是定时进行了打扫。 “这是你?” 季景文拿起立在书桌上的照片看向单宁。“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天真灿烂的时候。” 那玻璃相框里的照片还是几年前单宁读高中的时候照的,眉眼青涩,留了个当时最为流行的刺猬头。当时,好像是刚打完一场篮球联赛,一身球服被汗浸得透湿,头发也汗涔涔地贴在了额头上,笑得别提有多傻了。 “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啊。”单宁往床上一躺,懒洋洋道。“行了别看了,先洗澡去吧,我还等着接你后边儿呢。” “不一起么?” 季景文放下照片,笑着看他。 单宁在床上滚了一遭,鼻子闻着家里的被褥特有的温暖味道,就连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懒散。“别闹了,我晚上吃多了,正撑着呢。” “谁叫你塞那么多。”季景文边脱外套边嘲道“跟填鸭子似的,烤一烤就可以直接端上桌了。” “没办法,谁叫我妈做的红烧肉是一绝呢。”单宁侧过身把脸埋在被子里。“你先进去洗吧,等会儿我拿睡衣给你。新的没有,你只能凑合着穿我的了。” “我的和你的有区别么?”季景文把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角落的衣帽架上。 “是是是。”单宁在被子上蹭了蹭脸。“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见他这么一副惫懒样子,季景文笑了笑,也不再闹他,转身进了浴室。 几年没回来,卧室的衣柜里头自然不可能有他的新衣服,大都是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穿的一些旧衣物。不过好在当时睡衣买的比较大, 现在穿还能凑合凑合。 从衣柜里拿出两套棉睡衣,单宁把相较厚一点的那套留给自己,薄一点的那套给季景文送了过去。没办法,他向来比较怕冷,父母家又不像他在C市的房子一般卧室里装有空调,为了不让自己在睡梦中被冻死,只得委屈委屈季景文了。 “喂,衣服我给你拿过来了。” 靠在浴室门边,单宁屈指扣了扣门。 隔着薄薄的门板,他能够清晰地听见里面的水声。浴室里有浴霸,季景文在里头应该还不至于被冻死。 “进来吧。” “你伸个手会死啊。”单宁打了个呵欠,骂道。 现在才八点不到,他却觉得有些困了。 浴室里水声依旧,季景文却是没有再吱声,显然是非要单宁给送进去。 “啧。” 单宁不耐地推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浓浓的水蒸气和夹杂着水汽的暖意。季景文正站在花洒下头冲洗着身上的泡沫,紧实的肌肉线条在足够明亮的光线下尽数展现在他面前,让他不由地下腹一热。 “一起洗?” 季景文嘴角微勾,斜着看过来的眼梢透露出几分引诱。 “洗你个头啊,老子还穿着衣服呢。” 把睡衣搁到一旁的衣物篮里,压下某处微微的燥热,单宁不耐地白了他一眼。 “脱了不就行了。” 关掉花洒,季景文一把捞过单宁的胳膊将他拉向自己。 “喂喂!” 一时不察遭了道的单宁忙不迭地推开他,身上却还是免不了被浑身湿漉漉的对方浸湿了几块。 “干嘛啊你!” “干你啊。”季景文摊了摊手,满脸无辜。 我靠…… “我说你……唔!”话还没说完就被迫吞回了肚子里。 季景文突如其来的吻既缠绵又急切,而且带着显而易见的目的性,那就是,勾起他的欲望。 因为刚洗了澡的缘故,季景文的身上带着浴液的清香,是单宁所熟知的单母最喜欢买的一个浴液牌子的味道,略微浓烈,却不会让人觉得刺鼻。 属于爱人之间的吻自然是很熟稔的,单宁稍稍推拒过后趋于习惯性地迎合了一下季景文这个缠绵且暗示意味浓厚的吻,刚刚压下去的燥热又被他这么轻易地给勾了起来。 “湿了……” 一吻完毕,季景文保持着一手按在单宁脖颈,另一只手揽在他腰间的姿势,嘴唇浅浅地在对方唇上磨蹭着,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喑哑。 “说了不要……呃……” 裤子的拉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下身某处被兀地握住,单宁仰起脖颈,忍不住喘息了一声。 “硬了。” 季景文黑沈的眸子牢牢盯着脸上泛起一丝欲望之色的单宁,语调平静的很,就像只不过是在阐述一个很简单的事实而已。 “靠……” 单宁低声咒骂了一声,低头看着季景文也已经起了反应的某处咬牙道“别讲得你自己就没反应似的。” “当然是有的。” 季景文勾唇一笑,手顺着单宁的人鱼线摸了下去。 “唔……” 季景文的手很暖,握住的力道也让单宁忍不住喘息。 “在我爸妈家,你给我差不多点!” “哥!!” “我操!” 卧室门外传来单安敲门的声音,单宁赶紧一把推开季景文,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捞起衣物篮里的睡衣扔给还裸着的季景文。 “赶紧穿上!” 他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哥,你还没睡啊?” 开了门,穿着珊瑚绒睡衣脸蛋红扑扑的单安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 “咳,才八点多,怎么可能就睡了。” 单宁清了清嗓,努力把之前浴室里的那些旖旎心思全都丢到太平洋去。好在冬季衣服穿得比较多,下半身的异样在外表上看不太出来,尽管他外套上那几块湿痕显得很是可疑。 “哥,你衣服怎么湿了啊?” “呃,不小心、不小心,哈哈……” “哥,我今晚上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好在单安小朋友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啊?” 单宁看着推开门窜进来的自家弟弟,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茫然加错愕。 “我想跟你一起睡。”单安两眼亮晶晶。“就像以前一样。” “……” 单宁苦着脸回头看向已经穿好了睡衣正从浴室出来的季景文。不是吧,这小子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吧? 季景文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就让景文哥睡我的房嘛。”单安一把捞住单宁的胳膊。“我有很多话想跟哥说。” “那我去隔壁了。” 季景文“和蔼”的笑了笑,一脸我很亲切很好说话的样子去了隔壁单安的卧室,临出门前还别有含义的瞥了一眼单宁的下半身。 靠靠靠靠靠!!!他妈的别以为你自个儿就不是硬着的了!! 单宁按耐不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 “哥,你现在是住在C市么?” 上了床并排躺着,单安凑过来问单宁,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嗯。” 单宁很淡定地应了声,其实内心犹如岩浆般在翻滚。我亲爱的弟弟啊,这么大了还粘着哥哥是不对的啊…… 第五十九章:旖旎 “哥。” “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那个的?” 单安两手搭在被沿,侧头看着单宁。 单宁沉默了会儿,低声道“你说我喜欢男人的事?” “嗯。” “就高中那会儿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跟别人不同的?” 不同啊…… 单宁回忆了下自己高中的那一年,大概,是因为自己发现喜欢上了那个人吧。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单宁勾了勾嘴角,声音因想起了自己的初恋而带着几分感慨和怀念。“其实也就是暗恋吧,不过和别人暗恋的对象性别不同而已。” 单安转回头,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怎么?早恋了?” 单宁笑嘻嘻地调侃自家老弟。“才多大的小屁孩,就学着谈恋爱了?” “没有!” 单安大声反驳,单宁看都不用看都能知道他那张小嫩脸红成了什么样子。 “我只是问问……”单安声音低了下去,有些恼羞。 “你们这种年龄暗恋别的女孩子很正常嘛。”单安伸手揉乱他那一头软发。“不过要是被妈知道了肯定会打你屁股,哈哈。” “哥!!” 哟哟,炸毛了。 “OKOK,我不笑你了。”单宁伏小,嘴上说着我不笑你了,可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哎,曾经的小不点个子都长这么大了,还会暗恋女孩子了啊…… 这一晚,两人聊到很晚才睡。单父和单母向来有早睡的习惯,八九点的时候就回房睡了。兄弟俩说了这么久的话,也差不多累了。 床头的电子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看了看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熟了的单安,单宁掀开被子,轻声下了床。 单安的卧室在他房间的对面。门没锁,推开门,单宁迎着夜间微弱的光亮朝床那边走去。 拖鞋的鞋底很软,吸收了单宁足下可能会有的声响,房间里安静得让人觉得像是踏入了异次元。 站在床边看着面朝上姿势正儿八经睡着的季景文,单宁张了张唇正欲说话,被窝里却突然窜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拉了下去。 “还没睡?” 很显然没有睡着并且还搞了一回偷袭的季景文一手扣住单宁的腰,声音因压低了而带着些许沙哑。 “你不是也没睡着么。”单宁也不反抗,就这么懒散地趴在季景文胸口。不过,他的体重和力道可不像女孩子那么轻巧。 “要被你压死了。” 季景文一手探进他的睡衣底下,在他腰上揩油似的摸了一把。 “是你自己拉的我,又不是我自个儿扑下来的。”单宁满脸无辜。 “我还以为你会早点过来。”季景文松开手,任由单宁踢掉拖鞋,掀开被窝钻进来躺在他身边。“差点就睡着了。” “呵,我可没说我晚上要过来。” “我知道你肯定会过来。”季景文凑过头去亲吻他的耳际,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游走。“好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喂!” “嘘……” 季景文食指轻轻擦过单宁的唇。“伯父伯母会听到。” “你还知道他们会听到啊!”单宁压低嗓音。“有这个觉悟就快点把你的手从老子的裤子里拿出来。” “为什么要拿出来?”季景文挑眉。“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你妹夫喜欢你全家啊!! 单宁觉得自己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还没那个胆子在父母家里做这档子事。” “你不用做。”季景文嘴角的那抹笑怎么看怎么奸诈。“我做就可以了。” “靠!……松开!” 季景文不再搭话,欺身过来吻住了单宁的唇。 接吻,是一种古老而风行的示爱方式,也是一种甜蜜的享受,它能够刺激人的荷尔蒙分泌,给人一种爱情的美感。两人都不是生手,契合度也颇高,彼此都能感受到嘴唇相触的那种熟悉和亲密感,让人觉得彼此似乎正在逐渐合为一体。 季景文一手垫在单宁脑后,舌头仿佛有节奏律动般的绕着对方的舌尖画圈似的舔吻。这种吻法很轻佻,但彼此却都乐在其中。 “要不要,嗯?” 季景文趴伏在单宁上方,一手隔着薄薄的内裤慢慢抚摸着那处已经苏醒的器官,鼻音甚是性感。 “唔……你他妈快点!” 神智开始被欲望灼烧的单宁不耐烦地堵了他一句,也顾不得这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呵。” 季景文一声轻笑,低下头舔吻着他的脖子,一手支在他脑侧,另一只手则以调情般的磨人速度解着睡衣上的扣子。 “注意点儿。”单宁侧过头享受着季景文给他带来的快感,同时还不忘提醒他道“这可是我弟的床。” “了解。” 季景文抽空回了他一句,又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 两人彼此之间的欢爱很少分真正意义上的1和0,在单宁看来,享受就好,不过,除了季景文之外估计他也不会考虑被别的男人上的可能性。虽说跟陈浩宇那家伙去泡吧的时候也有不少1想找他上床,但更多的却都是或清秀可爱或妖媚诱人的0。至于那些想用下作手段压他的男人,呵,先打得过他再说吧。 “想什么呢。” 季景文低头在他唇上吮了一记,声音里带着一丝引诱。 “想一辈子。” “嗯?” “季景文。” “嗯。” “我爱你。” 单宁很少跟季景文说这种肉麻的情话,几年来说过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更别提现在这种正儿八经跟表白似的语气了。 季景文听得出来,这句话不仅仅只是一句情话这么简单。 “我也爱你。” 季景文在单宁心脏位置吻出一朵艳红的吻痕,眉眼间皆是溺人的温柔。 “好了,别罗嗦了,赶紧的。” 偏头避开季景文那如丝网一般缠人的视线,单宁觉得自己耳尖有些发热。 在父母家里而且还是在自家老弟的床上,单宁自然不可能跟季景文做全套,顶多互相撸一把完事儿。 喘息过后,单宁一把推开还压在他身上的季景文道“滚开点,重死了。” “用完就扔,真是狠心。” “您老也就这么大点用处。” 单宁整理好自己的睡衣,抚平上面被弄出来的各种褶皱,下了床套上拖鞋道“我回去了。” “阿宁。” 季景文扯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 “没事。”定定地看了单宁一会儿,季景文松了手,摇了摇头。 单宁莫名其妙。 “我走了。” “嗯。” 单宁出了房间,回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床上,单安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在呼呼大睡,脸睡得红扑扑,跟头小猪似的。 单宁收回目光,无声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窝,爬上了床。 夜晚的宁静总是很容易让人心情平静,单宁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坠入了梦境。 第六十章:欺瞒(一) 季景文不像单宁这个个体户这么闲,在单母家住了一天,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因此,二天一早两人便准备回C市。 “宁宁。” 临走前,单母叫住单宁,摸了摸他那一头染过后发根长出了新发的头发。“这么大的人了,这头发回去后记得去理发店给整整,别弄得跟个街头小流氓似的,妈看着糟心。” “知道了。”单宁乖乖点头。 “呐,这是妈妈自己做的腐乳,带点回去吃吧。” “嗯。” 接过母亲手里的袋子,单宁偏头看了一眼客厅沙发上正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盯着电视的单父。 “爸,我走了。” “嗯。” 单父瞅了他们一眼,之后又转回头继续看电视。虽然态度依旧冷淡,但是比起之前却已经是好了很多了。起码,单宁看出了几分缓和的意思。看来,这一趟回家之旅收获还算不小。 季景文的车停在楼下,冬天天冷,车子的发动机需要暖一暖才能开。下了楼,单宁打开车门,回头对单母道“妈,天气冷,你赶紧回去吧,送到这儿就行了。” “妈知道。” 单母眸中颇有几分不舍。“可是下次就不知道你又要什么时候才回来了。” “C市离家又不远,我一得空就可以开车过来。”单宁俯下身抱住单母。“现在交通通信这么发达,完全不用担心,或者,您什么时候想我了,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啊。” “我才不想你呢。” 单母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嘴上说着狠话,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满满的不舍。也许所有养大了孩子的父母都会有这种经历,含辛茹苦拉扯大自己的孩子,却在他们长大之后要看着他们远离,一步步离开父母为其所建造的天地。 “是是是,是我会想您。” 单宁笑嘻嘻地打着趣。 C市离D市相隔并不是很远,自己开车的话大概几个小时也就到了。 车上了高架桥,还有几十分钟就要到C市了。 “想伯母了的话可以找时间接他们过来。” “嗯。”单宁点了根烟,尔后吐出个烟圈。 季景文开车将单宁送到店里后便掉头回了公司。毕竟是一公司老总,偌大的公司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开了店门,单宁打开电脑,拿起掸子正想给音像店里的CD架扫扫灰,一个裹成球一般的家伙就从店门里“滚”了进来。 “老板!你终于来了!” 这球状物体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单宁新招不久的员工——滕浩同学。 虽然C市是进入了寒冬没错,天气也确实变冷了很多,可他这幅全副武装的模样也太夸张了吧。 “你这是,要飞去南极度假么?” 单宁的目光上上下下将他扫射了个透,狐疑道。 “我会比较乐意去赤道。” 层层叠叠裹了五层衣服的滕浩艰难的从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围巾里露出自己尖尖的下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可是在KFC里足足等了你好几个小时!” “你,这是在指责我?” 单宁一手拿着掸子撑在收银台上,似笑非笑地看他。“一个翘班好几天,假也不请,招呼也不打一个的人你觉得有资格来指责我?” 滕浩松了松脖子上的大红围巾,脸上挂上一抹讨好的笑道“我这几天有点事耽搁了嘛。” “你被解雇了。”单宁一点面子也不给。 “别这样啊。”见他一脸严肃,滕浩吐了吐舌头,解释道“我是真的有点事情耽搁了嘛。” “解释就是掩饰。” “可是……” “没有可是。” 单宁打开空调,转身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我有想向你请假的啊。” 见单宁完全一副我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滕浩这下也急了起来。“可是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怎么请啊。这不是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么。” “出了什么事?”单宁回头问他。 “就家里出了点事情。”对于这个问题,滕浩却不乐意多谈。 “没有下次了。” 既然有特殊原因,单宁也不能太苛责他。 “是!” 见他松了口,滕浩立马松了口气,眯眼笑了起来。别说,那两颗小虎牙看上去真还挺可爱的。 第六十一章:欺瞒(二) 工作日逛街的人并不是很多,因此,单宁和滕浩在店里悠闲得几乎可以开一桌牌来。 中午十二点不到,从一开始就倚在收银台边上打瞌睡的滕浩就开始嚷嚷肚子饿了。 “最近新开的那家过桥米线还不错,要一起去么?” “不用了。”单宁摇头拒绝。 “有约?” “是。” 其实不过是向来习惯于和季景文一道解决吃饭问题而已。 “好吧。” 滕浩也不再多说,穿上羽绒服系好围巾,一个人出了店门。 转性了?单宁看了居然没有多说别的就推门而出的滕浩一眼,觉得有点奇怪。居然没有跟他磨,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单宁拿起手机,拨了季景文的号。重点是现在他也饿了。 电话接通,“嘟”的声音响了十几声却没有人接。 在开会么? 单宁有些疑惑,在手机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人工女声时掐断了电话。 也许真是因为在开会? 之后,他又拨了几次季景文的手机,却每次都没人接。 啧,什么破事儿整这么久。 掐断再次传来无法拨通的人工女声,单宁疑惑之余决定自个儿喊外卖。 “没去吃饭?” 这会儿,解决完午饭问题的滕浩回来了。 “正准备喊外卖。”单宁低头在抽屉里找外卖单。 “不是说有约会么。” “取消了。” “那正好。” 滕浩把手里提着的外卖盒子搁在桌上。“喏,给你带的。” 看了看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单宁楞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 滕浩笑了笑,脱下羽绒服和围巾手套进了仓库。 看来,他这算是欠下一个人情了。单宁打开口子扎得很紧的塑料袋,抽出里面的一次性筷子。 其实说起来,单宁已经很久没有吃这种米面类的食物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早上的早餐都是由单母下的面。细细的面条上面搁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撒上切得碎碎的葱花,再滴一两滴香油,这样简单的家常面单宁一个人可以吃一大碗。单安也喜欢吃单母下的面,不过昨晚上睡太晚结果导致早上没能起来。 滕浩给他带的这家过桥米线的米线味道着实不错,鸡汤做汤底,配菜也很多,很正宗,让单宁觉得吃得很爽很扎实。 “味道怎么样?” 从仓库拖了箱新货出来的滕浩见状问道。 “不错。” “是嘛。” 滕浩得意地笑道“我就说了他家的米线很好吃嘛。” “嗯,汤也很好喝。” “你把汤都喝完了?” “呃,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它喝完了。” “哈哈哈哈,老板你真可爱。” 单宁黑线。被一个小屁孩夸可爱可不是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下午五点下班。单宁收拾了东西,锁好店门。 “老板!” 再次裹成个球背了个双肩包的滕浩蹦到单宁面前。“一起去吃饭吧。” “呃……”其实他打算去季景文公司一趟。 “我请你。”滕浩把脸埋在围巾里,挡住来自街口的寒风。 “抱歉,我……” “今天我生日。”滕浩努力瞪大了一双眼,装作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看着单宁。“难道你这点面子都不给么?” 生日? “你之前怎么提都没跟我提过。” “说了你就会来了?”滕浩扯了扯嘴角。“还是说你会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单宁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喂,看在我生日的份上,走吧。” 看着面露犹豫的单宁,滕浩眸中满是期待。 “好吧。去哪儿?”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单宁迈开了步子。 第六十二章:欺瞒(三) 滕浩带单宁去的是一家消费并不低的酒楼。这家酒楼出名的地方不在于里头的东西有多好吃,而在与里头的东西有多贵。便宜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最差的,相反,贵的东西就不一定会有多么好吃。比如说,单宁现在就觉得那道三文鱼真的很难吃。不过,还真是看不出来,滕浩这小子居然还是个有钱人。 之前听人说他是C大动漫社里有名的伪娘,颜好肤白,迷倒了不少不知内情的无辜宅男,更有甚者奉他为C大的伪娘女神。现在单宁转念一想,倒也是,COSPLAY这种东西很穷的话还真心玩不起。 “你之前不跟我说今天是你生日,我可没有礼物可以送你啊。”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单宁夹了一个蟹黄包塞进嘴里,边吃边跟寿星同志打预防针。 “你肯来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滕浩姿势颇为优雅的舀着汤,表情似笑非笑,仿佛他手上拿的不是陶瓷汤勺而是丹青画笔一般。 “别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是我吃了白食,哪还担得起你一句感激。” 单宁的目光扫过镶了丝丝金边的瓷碗和桌上说不出名字的菜样,继续默默地啃自己面前的那一份点心。 “这是我过的第一个和喜欢的人一起过的生日。” “咳咳咳咳咳……” 滕浩的这句话差点让单宁阵亡在一只蟹黄包上。 “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见单宁咳得脸通红,滕浩颇有些悲愤地瞅了他一眼,给他盛了一碗汤。 “咳咳……这一点也不好笑。” 单宁喝了一口汤,终于把自己从咳死的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我本来就没有在跟你说笑。” 滕浩面无表情地盯着单宁,脸上是谁看了都不会当他是在开玩笑的认真。“我喜欢你,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才认识老子多久就嚷嚷喜欢,喜欢你大爷啊! 单宁在心底默默吐了会儿槽,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心理开始继续消灭桌上的食物。 “我记得我应该跟你说过我有爱人。” 滕浩闻言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什么?” “是爱人不是情人。见过父母,准备在一起一辈子的爱人,懂了么?” 滕浩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我跟他都见了父母了,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劈腿么?” “为什么不会?” “为什么会?” 两人开始绕起了绕口令。 “结了婚的夫妻都有可能离婚……” “哎哎,打住打住。” 单宁打断滕浩的话,扶了扶额道“敢情你这是在咒我跟他分手呐?” 滕浩垂眸不语,显然是默认。 好吧,虽然他这种心理很正常,但是,这真的叫他很不爽。 单宁摸了摸吃饱了的肚子,搁下手里的筷子道“就算我跟他分手了我也不会选你啊……” “为什么?”听到分手俩字,滕浩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老鼠的猫一般来了精神。“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 “我对小屁孩没兴趣。” “我成年了!”滕浩愤起反驳。 “你有二十了么?” “没有……” “啧,这不就结了。” 点燃一根中南海,单宁懒懒地吐出一个烟圈道“有代沟啊,滕浩同学。” 滕浩抿紧了唇盯着单宁,脸上满是不服气的倔强。 “这饭吃完了,我该走了。” 单宁拿起搁在一边的外套穿上。“谢谢款待。” “喂!” “干吗,还有事?”拉好外套拉链,单宁回头道。 “寿星没说结束你怎么能就走呢?” 滕浩站起身来笑着看他,脸上的表情整个儿一换,嘴角的酒窝像是某种引人沦陷的陷阱,甜美而淬满了毒药。 哎哟?这小子又想整出什么么蛾子? 单宁欲出门的脚步一顿,道“成,看在你今儿个是寿星的份上,我奉陪到底。”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又会整出些什么花儿来。 吃完饭,滕浩领单宁去了C市有名的娱乐场所。同那家酒楼相同的是,这地方也很贵,而且装修品味也是一样,大俗大雅,雅中透着几分俗气,俗气中却又显示出几分雅致。 “啧,销金窟啊……” 看着头顶上那金碧辉煌的招牌和恨不得闪瞎人眼的门柱,单宁感叹。 “我订了包间。”滕浩抬腿往里面走。 单宁原本也正准备抬腿往里走,可目光却好巧不巧扫到门前红地毯的另一头。 靠!兰博基尼Aventador LP700-4!!不会这么巧吧! 单宁拉住刚迈出一条腿的滕浩,跟做贼似的闪到了粗度足以挡住两个成年男人的门柱后边。 “你干嘛?” 被扣住胳膊的滕浩满头雾水。 “看见某个不想看见的人。” “你仇家?” “不是。” “情敌?”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某个看了就让人烦的死娘娘腔。” “……” 而此刻单宁心里正在咆哮的是:我操!怎么又碰见白子堂这个扫把星了啊!! 第六十三章:欺瞒(四) 他今天出门前一定没有看黄历。 看着白子堂的身影进了门,单宁这才从门柱后头探出身来。 最近这骚孔雀在他视线中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也不知道有没有沾到什么霉运。 单宁两手插口袋里,朝一旁的滕浩抬了抬下颌道“走吧。” 站他身后的滕浩微拧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觉得他这躲人的架势很莫名吧。 其实他只是单纯不想跟那只骚孔雀正面碰上而已,免得徒惹一身腥。 他们来的这家娱乐场所是C市有名的销金点,其下不仅有KTV还有酒吧和休闲场所,里面的东西摆饰件件值钱,格调高雅又有档次,可谓是C市有钱男人们都爱来消遣的地儿。 单宁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一是因为这里头腐败味道太重,二是因为他本身也不大喜欢这种过于纸醉金迷的地儿。今儿个滕浩领他来这儿,算是让他这小市民开了眼界了。啧啧,连地板都整得这么花里胡哨,还镶金呢,啧啧,真是太腐败了。 “想唱什么自己点吧。” 进了包厢,单宁两条腿往茶几上一搭,嘴里叼着烟,十足的大爷样,尽管,这东道主大爷并不是他。 滕浩也不多说什么,拿起麦坐到点歌台旁边便开始点歌,嘴角轻轻抿起,情绪却并不是很高。 单宁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唱K,因为他常来向来五音不全,拿起麦也只是丢人而已,所以他从来不来这种地方,免得被陈浩宇那群家伙嘲笑。 “梅艳芳的歌会不会唱?” “不会。” 吐了口烟,单宁简洁而明确的回答滕浩。“我不唱,你想唱什么你自个儿点。” “好吧。” 旋律响起,滕浩拿着麦自个儿开始唱起来,也不再搭理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的单宁。 啧,这家伙都点了些什么歌啊。 听了会儿,单宁掐掉手里的烟,捏起一粒爆米花丢进嘴里,皱眉看着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歌词。 什么“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什么“我有花一朵,长在他心中”,怎么尽点些酸牙的苦情歌啊我靠。 单宁摸了摸觉得有些泛酸的腮帮子,朝唱得正起劲的滕浩道“哎,你怎么尽点些唧唧歪歪的歌啊,切歌切歌!” “我就喜欢唱这些。” 滕浩颇为不善的给了他一个白眼,转身继续唱自个儿的,一副不唱的人没有资格置喙的态度。 嘿!这小子该不会是打了鸡血吧?还是吃错药了?态度这么嚣张。 听着滕浩发泄一般飙出来的高音,单宁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果断走到点歌台旁边切掉了他正在唱的这首歌。 “喂!你干吗!” 唱得起劲却被迫切歌的滕浩不满地回过头来瞪着他。 “跟野鸭子叫唤似的,换了。” “……”滕浩顿时憋红了一张脸,半是恼怒半是委屈。 “我唱歌你有意见,我说话你也有意见,今天我生日你还非要这样说我,我就这么惹你生厌?我不就跟你表了个白么,你至于这么埋汰我?” 哎哟哎哟,眼睛都红了,至于么,多大的事儿啊,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红什么眼啊。” 单宁说着站起身,拿起桌上搁着的点包送的红酒倒了两杯,递给他一杯道“来来,个大男人生日哭啥鼻子,赶紧把你那鼻水擦一擦。” 滕浩使劲儿瞪着他不说话,那双眼睛跟要跳窗似的。 “来,祝寿星生日快乐!” “谁稀罕!” 得,还蹬鼻子上脸了。 单宁心里微哂。 “好了,多大的事儿啊,我不就随口放个炮么。” 把酒杯往他手里一塞,单宁迅速跟他碰了一记杯,一口闷了自己杯里的红酒。 “是个男人就把它干了。” “你才不是男人。” 突然变得幼稚起来的滕浩揉了揉泛酸的鼻子,跟单宁开始咬文嚼字起来。 啧,大概是苦情歌唱多了导致脑子变蠢了。 听着立体音响里传来的缠缠绵绵欲说还休要死不活地歌声,单宁朝他一挑下巴,道“是男人就喝,祝你终于又多长了一根毛。” 滕浩闻言立马脸变得通红,大概是想到什么不纯洁的方面去了。 啧,小孩子真是难缠。 单宁自顾自地在沙发坐下,又点燃一根烟开始抽了起来,没有注意到滕浩那因羞臊而堪称艳若桃李的脸颊。 因为第二天各自还要上学上班的缘故,两人唱了俩小时K便作罢,准备搭车回家。严格来说,应该是滕浩一个人唱了俩小时,而单宁则坐沙发上雷打不动地抽了两小时烟。一整包都被他抽完了,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第二天早上会不会因此而失声了。 “回去好好休息。” “嗯。” 滕浩点了点头,脸颊上一片被空调暖风烘出来的酡红,或许,还有几分红酒的功劳。 “单宁。” “嗯。” “我……” “有些事情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说第三遍。” 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单宁迅速打断他的话,一点情面也不给。 滕浩咬了咬下唇,面上有几分难堪。 “今天是你生日,不要想多了。” 单宁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往包厢外头走。“走吧。” 小孩儿今天生日,也不要打击得太过了。 单宁摸了记自己光洁的下巴,颇有挽救失足少年的快感,全然忽略其实滕浩比起他也小不了多少岁。 在他看来,滕浩所表达的喜欢不过是小青年一时的迷惑而已。连面都没见过多少面,哪来的什么喜欢啊,别开玩笑了。就算是真的喜欢,那他也是有了家属的男人了,想都不要想。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今天生日,再加上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才不会来这种腐败地儿。 呼了一把在他看来连带着有腐败味道的空气,单宁抬腿出了包厢,而滕浩则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估计是一天内连着被拒绝两次,那颗小心脏有些伤着了。 嗯? 看到一个在他看来无比熟悉的身影走进电梯,单宁脚步一顿,面露惊讶。 季景文怎么在这儿? 仅仅是犹豫了一秒,单宁快步朝电梯走去。 “喂!季……” 电梯这东西没有人类的智商,它并不等人,等到单宁跑过去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合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儿也没给他漏下。 靠!这家KTV的电梯开了挂吧,关门速度这么快! 单宁狠狠戳了戳电梯门按钮,无语间只好老老实实等下一趟。 他今天给季景文打了好几个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对方也没有回拨过来,他又不可能跟个怨妇似的跑到他公司去问他:你为啥不接我电话啊?你在忙什么啊?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跑这儿潇洒来了。 出了电梯,单宁大迈步便欲去追先他一步的季景文,可谁知道视线一眼就扫到他家家属季景文先生正和白子堂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出大厅! 操!不是吧,季景文什么时候跟那只骚孔雀感情这么好了? 单宁一把拉住还低落着的滕浩躲进角落里那盆大盆栽的阴影后头,眼睛紧紧盯着一把纤腰裹得跟条蛇似的白子堂。 这货还是穿得这么风骚,一身VERSACE的白西装,无比合身的剪裁正好显示出他那风骚的瘦削身材,他妈的你这是要来约会还是来送葬啊?! 第六十四章:欺瞒(五) “怎么了?” 滕浩看着皱眉盯着前方的单宁,一头雾水。 “没事。” 见前面两人已经出了门各自开车离开,单宁这才从盆栽的阴影后头挪出来。 虽然他从来没有跟季景文提过白子堂,但相信以季景文的人脉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以及,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季景文虽说有钱有势,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商人而已,可白子堂就没那么干净了。混黑的人,再怎么漂白又能干净到哪里去,顶多不过洗刷成灰色,该黑的还是得黑。 若是两人有什么工作上的合作,吃亏的人只可能是季景文。 单宁皱着眉往门外走,脑子里各种念头跟乱麻似的搅来搅去,却偏偏理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要他去跟季景文说白子堂那家伙不是个好玩意儿,要他离他远点最好任何来往都没有? 怎么可能,J&S又不是只有季景文一个人,若是合约已经拟好双方已经洽谈完毕就凭他单宁一句白子堂那货不是好玩意儿所有的一切都要作废?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想,也有可能两人只是作为朋友上那儿坐坐而已。但是,季景文会把白子堂当朋友这种可能性小到连他自己都清楚地知道不可能。 “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拦下一辆出租车,单宁打开车门让一旁情绪并不怎么高涨的滕浩赶紧上车。 “谢谢你今天陪我过生日。” 滕浩努力扬起嘴角,眼神怎么看怎么失落。 “不客气。” 单宁礼貌地点了点头,心思完全已经飞到了前一步离开的季景文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身上的那股低靡劲儿。 “晚安。” 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滕浩抿了抿唇,也不愿再多事,抬腿上了车。 “晚安。” 见他上了车,单宁往前一步朝下一辆空车招了招手。他现在急着回去问季景文到底有没有跟白子堂合作什么项目,若是有的话,他妈的季景文这不是与虎谋皮自个儿找死么,到时候,被人连骨头都啃干净了都没地儿喊冤去。 可是,若是这其中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猫腻呢? 到了家,单宁刚掏出钥匙开了门,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只围了条浴巾赤裸着上身的季景文压倒在墙上。 “这么晚,干嘛去了?” 季景文边舔咬着单宁的下巴边问,没有擦干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淌着水。 “你干吗啊。” 双手抬高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单宁简直哭笑不得。 “亲你啊。” 季景文回答的理所当然,一只手也十分熟稔而自然的摸进了单宁的裤腰里。 “别闹。” 单宁偏头避开季景文明显表示求欢的亲吻,道“我今天跟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没接?” “你打给我了?” “废话。” “抱歉,之前开会手机静音了,没有看到。” “那你怎么也不回我一个。” “之后去见客户,可能是忘记开了。” “哪个客户啊,这么重要……” 单宁真是服了自己,这话套得跟捉奸的妒妇似的。 “你不认识。” 季景文微妙地停顿了一秒,答道。 嗯?有猫腻! 抓住对方话语中微妙的停顿,单宁眯了眯眼,抬高音调道“你该不会是红杏出墙了吧。” 他可不信季景文会看上白子堂那只骚不拉几的花孔雀。 单宁接着边说边扫了眼季景文赤裸着的结实上半身。“回来就这么急着去洗澡……喂,你该不会真的背叛了我吧?” “哪有。” 季景文无奈笑着吻他。“我有没有出轨你不是知道得最清楚?” “嗯……” 单宁沉吟了会儿,接着一把握住了对方下半身已微微起了反应的某物。“让爷好好检查检查你到底有没有在外面胡来。” “嘶……下手这么重,想毁掉你下半辈子的性福啊。” “谁让谁性福还不一定呢!” 单宁边说着回吻了过去。 季景文话中的迟疑他不是没听出来,正是因为听出来了他才更加感到疑惑,因为他想不出欺瞒他的理由。 季景文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以前是东区戚少威手下的一名小混混,而尽管他那时只不过是东区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喽罗,但身为东区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西区的掌权者白子堂。这一点,相信季景文也很清楚。那为什么季景文要掩饰掉对方的名字不跟他说呢? 单宁在享受着季景文带来的口舌服务时眯起了眼。 季景文是在想掩盖些什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他跟白子堂有来往?难道他们俩真的搞一块儿去了? 呸,若是季景文移情别恋被那只骚孔雀给勾走,那他还不如去自戳双目得了,权当当初眼瞎看上这么个不忠的蠢货。 第六十五章:雪(一) 随着冷空气彪悍的入侵,C市的气温明显开始走起了下坡路。清晨的一场薄雪让很多早起的人都感到惊喜,甚至大清早的就在路边兴致勃勃的堆起了雪人。 季景文向来有早起晨练的习惯,早上换上运动服出门跑了一圈,买好早餐回来,单宁却还在被窝里和周公缠绵。 “别闹。” 睡得迷迷糊糊地单宁不耐烦地拍开不停在他耳边骚扰的“苍蝇”。 “起床了。” 季景文好笑地看着他整个身子慢悠悠往被窝里缩。 “不想起……” 单宁攥紧了被子,脸更往被窝里埋了一分。神智虽然依旧迷糊,但架势如护犊的母鸡般倔强。 开玩笑,昨晚上做了那么久的床上运动,他现在会肯起来才怪了。 “这么懒。” 季景文无语地看着他不住地往里缩,一副晚起的虫子躲避早起鸟儿的啄食一般,还一拱一拱的,样子别提多搞笑了。 “嗯……” 单宁模模糊糊回了个鼻音,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被窝里探出双还眯在一起的眼睛道“你是不是把电热毯给关了?” 脚那头冷得跟塞了块冰似的,冻死他了。 “脚好冷。” “开整晚上不好。”季景文从床头纸盒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他眼角某种可疑的分泌物。“你就不怕你梦见自己在火葬场里头。” “我宁愿梦见在烈火中化成灰也不愿在寒冷中被冻成冰。” 抬头等他擦完自己的眼角,单宁又继续龟缩回了被窝里。“开着吧,我快冷死了。” “有这么冷么。”季景文无奈。 “有。”单宁双脚悉悉索索往他那边挪。“不信你摸摸。” 季景文一把抓住他那欲往他家居服底下钻的脚,跟调戏良家妇女似的摸了一把道“还好,还没被冻成冷冻猪蹄。” “到了那地步你就可以解解冻然后拿去弄点花生炖了吃了。” “谁要吃你的香港脚。” “靠,你他妈才有香港脚呢。” 单宁嘟囔着,一只脚撩开季景文的衣服下摆贴上他的腰,感受着人体的熨帖温度。 “呵。” 季景文一声轻笑,只手握住他的脚,指尖在他脚底挠了挠。 “喂!!” 单宁迅速把脚缩回来,脑袋也终于肯从温暖的被窝里探了出来,一脸你再挠老子就弄死你的凶悍。 “真不肯起来?” “不。” 单宁把脚缩回被窝,汲取着电热毯最后的一点余温。 “外面下雪了。” “下支票我也不起来。” “好吧。”季景文站起身,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遗憾道“本来准备翘一次班跟某人好好约个会的。” “你说什么?” 单宁闻言顿时从“春卷”里头探出头来。“跟谁约会?” “你说呢?”季景文挑眉,“你起来了我就跟你一起去,不起来的话……” “不起来怎样。” “不怎样。”季景文摊手。“你不肯起来那我就只好找别人咯。” “有种你就去。”单宁瞪他。“看老子会不会弄死你。” “既然不想我出轨那你就赶紧起来啊。”季景文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往门外走。“早餐都要凉了。” 他妈的,季景文你要是敢背叛老子你就死定了! 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单宁瞬间以猛虎之姿蹦出了被窝。 屋子里开了空调,因此即使只是穿了单薄的睡衣也不会觉得冷。 “你几点起来的?” 单宁口里糊着牙膏沫子,边刷牙边从浴室探出头来问正在看报纸的季景文。 “六点半。” 季景文喝了口楼下早餐店买的豆浆,眼睛依旧盯着手里的报纸。 “ 起这么早干吗?”单宁吐掉牙膏沫子,声音摇摇晃晃从浴室传出来。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懒。” “切,臭显摆。” 单宁嗤笑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之情,拿起挂在一旁的毛巾浸湿准备洗脸。 “操!!” 一声怒吼冲破屋顶直达云霄。 “姓季的你叫老子怎么出门啊!!” 单宁一手拿毛巾冲到正在看报纸的季景文面前,一手拎着他的衣领,弯下腰,让他看自己的脖子。 “跟你说过多少回不要留下印子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你耳朵是不是打苍蝇去了啊?!” 季景文放下手里的报纸,抬头看他。 估计是因为昨晚上舔吻得太过,此刻,单宁喉结上那枚吻痕嫣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很漂亮啊。” 季景文慢条斯理地在那枚吻痕上亲了一口,接着又跟没事人儿似的继续看自己的报纸。 “操……” 单宁被他这一手弄得十分无语,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松了手气冲冲地冲回浴室里继续洗脸。自然,他并没看见他转身时季景文脸上那抹温柔而深意的笑容。 第六十六章:雪(二) 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单宁这才有空来欣赏窗外还未被人群璀璨彻底的雪景。 “啧,真是银装素裹啊。” 单宁抹掉玻璃上的水汽看向窗外,忍不住伸手将窗户一并打开来。 “靠,真他妈冷!” 推开窗的后果自然是被外头寒冷的空气冻得瞬间缩回了手。 “下雪了能不冷么。”季景文搭腔道“等到融雪的时候会更冷。” “你确定要在这种天气出门去?”关上窗户,单宁一脸怀疑地看向季景文。 “不然呢?”季景文挑眉。“难道你不觉得这种天气很适合泡温泉么?” “泡温泉?!” “嗯。” “室外?露天的?” “这样才有情调不是么?” “……”单宁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卧室走。“我觉得我还是回被窝里睡个回笼觉好了。” “听说那里的精油按摩还不错。”季景文状似不经意的提到。 “精油按摩?”单宁脚步一顿,回头道“什么时候去。” “随时可以。” 好吧,他才不会承认他最近有点肌肉酸痛正好弄个按摩试试。 对于单宁的微妙心思,季景文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他此刻笑得就像只运筹在握的腹黑狐狸。 季景文说的温泉山庄在C市郊区,开车大概要三十分钟左右。加上下雪的原因,路面多少有些结冰的状况,因此,车开得很慢,等到了山庄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冬天其实是很适合泡温泉的季节,但好在那家温泉山庄有客户VIP制,因此,尽管前来泡温泉的人不少,两人也不需要委屈自己沦落到跟他人共用浴池的地步。 “真舒服……” 一到订好的套间里头,单宁就迫不及待地换上泳裤泡在了院子里的池子里。 季景文订的是VIP套间,一个池子带一个日式别院,而泡澡的温泉池就在屋子的院子里头。完全露天,但也有相应的院墙来很好的保护客户的隐私,很多情侣都喜欢来这儿约会或者度蜜月。 “别泡太久。” 季景文似是没有下水的打算,换上浴袍坐在屋檐下的木头走廊上悠闲地品着小炉子上温着的清酒。 “挺会享受啊你。” 单宁瞟了他一眼,抬起一只胳膊道“给爷来一杯。” 露天浴池的好处就在于可以看到头顶明镜似的天空,呼吸到纯净的郊外空气。虽说此时是寒冷的冬季,但高高的院墙却也挡住了外面的冷风,让里头的人感觉不到一丝寒气。 “别喝醉了。” 蹲下身将搁在浮木上头已温好的清酒和一口抿的小酒杯放在浴池水面上,季景文随口嘱咐道。 “我哪那么容易醉。” 单宁不屑。 “你不知道边泡温泉边喝酒很容易醉么?” 见浮木已经慢悠悠朝他那边晃去,季景文直起身子嘲了他一句。 “知道。” 单宁伸手接住朝自己飘来的浮木,执杯倒了一杯清酒一口抿尽,不耐地白了他一眼。 喝酒和泡温泉都能够让人气血舒畅,泡了几分钟,单宁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毛细孔都懒洋洋地舒散开来贪婪地呼吸着洁净的空气,让人觉得全身心包括灵魂都仿佛被洗净了一般。 “等会儿去用餐。” “嗯。” 单宁将头仰靠在浴池边儿上,懒洋洋地应声。 太舒服了……他觉得他快要睡着了…… ****** “起来了,别泡了。” 季景文走过去用穿着木屐的脚踢了踢单宁的肩膀。“快半个小时了,再泡下去你就要猝死在里面了。” “嗯……” 单宁懒洋洋地抬起手,示意他把浴袍递给他。 “去洗个澡,等会儿去餐厅用餐。” “嗯……” 单宁接过浴袍,从池子里站起身来,成串的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理滑下,滴落在脚下的鹅卵石地面上。 “别看我,今儿个不做。” 感觉到季景文那头微热的视线,单宁朝他晃了晃食指,穿上浴袍,带子也不系上,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屋。 “你这是,美人出浴?” 季景文好笑地走过来替他把腰上的腰带系上。 “你以为你是唐玄宗么?” 单宁白了他一眼,脸颊却带着被热气蒸腾出来的润红。 “朕伺候爱妃更衣。”季景文接了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伺候你大爷的。”单宁被他逗得笑骂了一声。 舒舒服服地泡完温泉,单宁和季景文来到温泉山庄的餐厅。这里的自助餐厅有很多国家的特色小吃,菜色多到简直让人双眼应接不暇。 “靠,这儿的椰子汁味道好正!” 一口气干掉杯里二分之一的乳白色椰子汁,单宁舒坦地呼了口气。 “鲜榨的味道自然比用椰子粉冲泡出来的好。” 季景文喝了一口汤,剥了一只虾子放进嘴里。 “单宁?!”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单宁闻声转头。 滕浩?他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 滕浩满脸惊讶地走上前来,但当他见到坐在单宁对面的季景文时,眸中的喜意却慢慢黯淡了下去。 “你也来泡温泉?” 单宁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抽搐。什么狗血桥段啊,男配见男主,然后大眼瞪小眼么? “不是。” “不泡温泉那你来这儿干吗?” 别怪单宁语气这么不客气,因为季景文那家伙正朝他似笑非笑地扎眼呢,估计就等着等会儿好一番奚落他。 “呃,这是我家旗下的产业,我来这儿视察很奇怪么?” 滕浩收起了之前略显低落的情绪,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 单宁嘴角抽了抽,理智的保持了沉默。这温泉山庄是别人家的产业,人家太子爷来这儿视察他能说什么?还能赶人家走不成?就算人家待在这儿住上个一年半载什么的他也管不着。 “这位是……” 滕浩目光转向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季景文。 “我爱人,季景文。” 单宁介绍地大大方方,一点要掩饰的意思也没有,倒是滕浩闻言脸色明显变得有些不好看,大概也是没想到单宁会在这种公共场合大大方方地指着一名同性说是自己的爱人。 “这位是滕浩,跟我一样是C大的。” 单宁顺口跟季景文解释了一下滕浩的身份。 “滕氏的小公子。”季景文起身,伸出右手,笑得温文而客套。“你好。” 第六十七章:雪(三) 你认识他? 单宁朝笑得颇有几分深意的季景文使眼色。 没有深交。 季景文客气地朝滕浩点着头,眼角余光却是带着几分揶揄瞟向了单宁。 看来你这小桃花开得还挺不错啊。 瞟什么瞟,这关老子什么事儿! 单宁杀气腾腾地剜了他一眼。又不是他硬逼着对方喜欢他的,这八竿子也打不到他头上来啊。 看你到时候怎么解决这朵娇嫩的小桃花儿。 季景文收回目光,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你们。” 滕浩脸色缓了缓,道“这又算有缘吧。” 谁要跟你有缘……单宁摸了摸鼻尖,暗自默默吐槽。 “J&S的季总裁,久仰大名。”滕浩拉开椅子,在单宁身边的位置坐下,脸上的表情是单宁所知道的那个滕浩不会有的成熟和镇静。“我爸常和我提起你,说你是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还叫我多多向你学习。” “是么。”季景文笑得客气而谦虚。“令堂谬赞了。” “哪里,季总的确年轻有为。”滕浩下颌微收,也许终究是年轻了些,眼底终究泄露出几分自持和比较来。 “季某可担当不起年轻有为这四个字。” 季景文微笑着端起那杯单宁喝了一半搁在他手边的椰子汁,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嘴里虽说着谦逊的话,可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单宁看着他俩明刀暗枪的交锋,默默低头用叉子捅了捅自个儿盘里那块三明治。他们在说些什么,他表示完全听不懂…… “我还有事就不作陪了。你们俩今晚上在山庄里的消费我报销了,就当是……”滕浩站起身,看向单宁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亲昵。“送给阿宁的一份小礼物。” …… 说完这一句颇有歧义甚至堪称挑衅的话,滕浩转身离开。 单宁朝微笑看着他的季景文无辜地摊了摊手。“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是无辜的。” “呵。” 季景文哼笑了一声,继续未完的午餐。虽说这滕氏小公子还不至于威胁到他,但,对方这宣战的态度可还真有点意思呢…… 用完餐回到房间,单宁躺倒在铺满了软垫的贵妃榻上,毫无形象可言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撑死我了……” “吃这么多,当心肌肉变肥肉。”季景文倒了一杯普洱递给他。 “切,老子结实得很,你要不要摸摸?” 单宁将茶搁在塌边的茶几上,闻言不屑地一把撩开浴袍衣襟,朝季景文挑衅地挑高了下颌。 美人侧卧。虽说单宁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并不能称作或倾城或冰肌玉骨的美人,但这么一副衣襟大敞侧卧在榻上的姿态还是让季景文颇为感觉视觉受到了冲击。 “你在引诱我么?” 季景文俯下身去,一手支在单宁腰侧,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甚至可以从对方瞳孔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是又怎样?” 单宁的手指轻佻地从他喉结上划过,目光依旧带着挑衅。“不是又怎样?” “你确定你可以?” 季景文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目光扫过他的腰。“昨晚上折腾得还不够么?” “哼。” 单宁侧过头,推开季景文坐了起来,将自己松散开来的浴袍领口拉好。“只怕不行的是你吧。” “那你要试试看么?” 季景文站直身子,目光沉沉。 “不必了。” 单宁走向房间另一头的双人床,脸朝下闷头趴在了床上。“吃饱喝足,该睡觉了。” “现在可是中午。” “午睡不行么。” “……” “要一起睡么?” 单宁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季景文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 “合眼,睡觉。” 单宁伸手盖住他的双眼,强迫他季景文闭上眼睛。 一只手盖住了季景文的半张脸,单宁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景文的下半张脸,眸子里满是深思。他看不见底下的那张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就像,他始终猜不透季景文的心思…… 对于季景文那天的隐瞒,他始终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或许是因为心底多少有一些不安。 第六十八章:无题(一) 在郊外潇洒了一天,回到市区后竟让单宁生出一种不适应感。果然惬意的生活容易磨掉人的斗志啊…… 一早,季景文就已经起床上班去了,而单宁则一直睡到九点才磨磨蹭蹭地起来。身为个体店老板,迟到可以,但是不去开店是不可以的。 上班路上经过一家新开的美发店,单宁愣是被手里拿着一摞传单的黄毛小青年凭着三寸不烂不舍留在原地整整好几分钟。 “帅哥,我们今天开门大吉,所有上门顾客一律打五折,您看您的头发也需要修整一下了吧。” 被对方拦住去路的单宁皱着眉头有些不耐地接过小青年硬塞进他手里的花哨传单。 “您的肤色很适合染这个咖啡棕色,染出来一定很帅的。我们的美发师是从国外进修了的,做出来的头发您一定满意。” 黄毛青年滔滔不绝地跟单宁介绍着,一副不把他拉进去不罢休的架势。 单宁瞅了眼手上那张宣传单,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头发。上次单母说要他把这头金毛给整一整来着。 “走吧。” “啊?” 单宁忽然转变的态度让还在滔滔不绝的青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做头发。” 单宁迈开步子往美发店里走。如单母所说,他自己这头淡金色的头发确实有点像混混,干脆染回去好了。虽然,他曾经确实是个混混。 “哎哎,里面请。” 小青年顿时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您好,请问您是想剪头发还是做头发?” 见单宁上门,手里拿着剪刀的美发师立刻迎了上来,笑容温和而不失客套。 “染个色。” “您想染什么颜色?” “黑色。” “先生,您现在的头发染回黑色的话看上去会很不自然,而且对发质伤害很大……” “所以?” “呃……”青年话音一顿,随后从橱柜里拿出一本染发色板指着其中一个颜色道“我觉得您染这个色应该会很好看,您……” “就这个吧。” “好的,请问您想选择什么价位的。” 收起染色板,青年双眼弯成了一双月牙儿。 “随便。” “呃,先生,我们这里没有随便这个价位。”青年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腼腆。“给您做欧莱雅的可以吗?” “嗯。” 单宁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染发需要的时间不短,美发师帮单宁洗掉药水吹干头发后还顺手剪了剪,把发型修了修,等全部做完这些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两个小时。 出店门前,单宁瞄了眼镜子,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竟然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看来,这美发店确实还不错,起码没有把他弄成非主流。 等到单宁掏出钥匙开店门,步行街广场上的时钟已经慢悠悠指向了十一点。 “你还知道来开门上班啊?”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愤慨的指控。 单宁回过头,只见滕浩同学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羽绒服背着双肩背包站在他身后,虽然围巾手套依旧装备上,但鼻子却依旧冻得通红,看来是等了不短的时间了。 “你怎么来了?”单宁挑眉。就昨天的情况来看,他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上班呢。 “为什么我不来,我要上班啊。”滕浩瞪他,双眸里全然没有昨天那个滕浩眼中会有的成熟和市侩,简直像两个人似的。 “倒是你!怎么迟到这么久啊!有你这么懒散的老板吗?!” “怎么没有。” 单宁开门开店,顺手打开暖气。“我就是啊。” “……” 滕浩进了门,无言地把围巾取下来塞进背包里,然后把背包放进橱柜底层收好。 “刚才染头发去了,抱歉让你久等了啊。” 虽说自己是老板,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但让员工等了这么久,他还是有必要道个歉的。 “看见了。”滕浩站直身子,凑过来看了看他的新发型。“嗯……变帅了。” “是么,哈哈……” “季景文是你男朋友。”滕浩话题一转,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盯着单宁,语气确之凿凿,甚至还带着一股子不甘的怨气。 “你昨天不是看见了么。” 单宁避开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开机,骨子里还带着昨天泡温泉没散尽的懒劲儿。 “他有什么好。”滕浩气鼓鼓地瞪他,语气像极了抢不到糖的小孩子,既不甘又委屈。“花心、招蜂引蝶,讲话还那么毒。” “喂,你不觉得你在我面前说我男朋友坏话这样很不礼貌么。”单宁拿卷起的海报抽了他一记脑门。“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家媳妇儿,再这样,我揍你了啊。” “你来啊。”滕浩摸了摸被敲的脑门,身子却泄愤似的往前倾,一副你敢揍你就揍的架势。“我告你虐待童工。” “你?童工?”单宁一脸你脑子发烧了吧的表情。“我记得前几天你才刚过了二十岁的生日吧?居然说自己是童工,你的脸皮怎么变这么厚了。” “你才脸皮厚,你全家都脸皮厚……”滕浩小声嘟囔。“可是如果不脸皮厚的话又怎么追你啊……” “你说什么?” “没!” 滕浩转身往CD架那边走。“工作工作!” 臭小子,别以为老子没听见你嘟囔些什么。单宁好笑地低头整理收银台的零钱。 有些时候,该装傻还是得装傻……就像,昨晚上季景文避开他接的那个电话。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跟季景文应该还没有到连接个电话都要避着对方的地步吧?难不成他真在外面有了别的人? 单宁虽不乐意这么想,但耐不住对方最近的行为实在让他感到有些疑惑。 季景文,到底瞒了他什么…… “季景文以前可是有名的’浪荡子‘。”滕浩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最好小心点。” 浪荡子? 单宁皱眉。没有哪个所谓的浪荡子会愿意在同一个人身上耗四年吧?他所认识的季景文虽然坏心眼,但身上可一点也没有浪荡的潜质。 第六十九章:无题(二) 单宁所认识的季景文会记得周年纪念,会记得在生日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虽然偶尔会有点恶趣味,但怎么说也与“浪荡”二字沾不上边。 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关于季景文的种种疑惑,单宁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 他不觉得季景文会有别的人,这不是一种盲目的信任,而是对于这四年来相处的认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相信任谁都清楚的知道这是过日子,彼此熟悉、彼此习惯,知道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剃须膏喜欢用什么牌子、睡觉喜欢用什么姿势。 生活不同于历险,它要的是一份安稳,而不是如过山车一般的刺激,他不觉得季景文还会如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一般喜欢追求新鲜和刺激,就像他不相信白子堂是个正经商人一样。 个体店便是有个体店的好,作为老板,单宁决定什么时候下班就可以什么时候关门下班。 早上出门没见着季景文,下午五点下班的时候单宁正准备打他电话问他回不回家吃饭,刚翻开通话记录准备拨过去,对方的电话却恰恰在此时拨了进来,说是晚上有应酬会晚点回去,晚饭不用备他的份。虽然,这种说辞难免让他想到之前滕浩所说的话,但是他也不可能跟个女人似的怨气满满的问他是不是要去见哪个狐狸精。那不是他的作风,而且,若是他真这么问了,估计会被季景文寒碜到死,说他怎么变成怨妇了。 不过,不回来也好,他也就不用显示那烂得要死的厨艺,随便炒个蛋炒饭便能把自己的胃给打发。 上了车让司机往自家小区那头开,车门刚关上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居然是陈浩宇那龟孙子打来的电话。 啧,这家伙前阵子跟他家那个大冰块修得正果,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喊他出来喝酒厮混,如今,两人腻歪够了终于舍得想起他这个损友了? “喂,来我家吃饭吧?” 估计是还躺在床上没起来,陈浩宇的声音有些迷糊,不过说话和以前一样,没有过程铺垫,直奔主题。 “怎么今儿个突然想起我来了?” 示意出租车司机往另一头开,单宁笑着调侃道“修得正果想请我这个媒人吃饭?” “你小子算哪门子的媒人啊!”陈浩宇笑骂了一句,但语气中的出满足和甜蜜任谁都能听出来。 “啧啧啧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单宁摸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你要不要这么恶心显摆啊?” “怎么,有意见啊?” 陈浩宇提高了音调,单宁的奚落对他而言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哟,你现在是成功上位志得意满了是吧?” 好友与暗恋对象成功在一起,单宁心底自然是替他感到高兴的,不过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损他。 “靠,待会儿老子让阿文在菜里下点毒药毒死你个王八羔子!” 陈浩宇“啪”地扣了电话。 啧啧,这家伙还是这幅德行,讲不赢了就炸毛,几年来从来没改过,也不知道那座大冰山受不受得了他这臭德行。 到了陈浩宇所住的小区,单宁给了车钱,开门下车。 陈浩宇所住的窝虽说不上是金窝,但比起单宁住的那个狗窝却是好了太多了。起码每栋楼看上去都白白净净的,一单元就是一栋小楼,一栋小楼里住一户人家,虽然比不上那些海景别墅什么的,但这环境也跟别墅没差了。 两人相识多年,但单宁很少来陈浩宇的家,他俩见面不是在酒吧喝酒就是在餐馆吃饭,很少去对方的家里。而他之所以不太乐意去陈浩宇家不是因为怕侵犯到他的隐私,而是因为陈浩宇家实在是太乱了。 一个单身男人家脏点乱点固然可以理解,但是陈浩宇家却是已经脏到让单宁无法理解。 因为他家的衣服就从来没有在衣柜里老老实实地呆过!不是在地板上就是在沙发上,杯子也是东一个西一个,冰箱里除了零食就是啤酒,甚至,他还养了一只跟他一般德性的猫!不仅有着猫科类不爱洗澡的毛病也就算了,居然还不爱在洗手间的地盘上上厕所!所以,如果待会儿他进门的时候看见一坨猫屎摊在大门口,他是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的…… 想到此,单宁敲门的手犹豫了足足三秒。 他真的要在这种环境下跟陈浩宇一起共进晚餐?吃陈浩宇亲自下厨做出来的黑暗料理?噢……他刚刚一定是大脑神经错乱了才会让司机掉头开到这边来。 不管待会儿的晚餐是什么,外卖也好陈浩宇亲自动手的杰作也罢,全都让单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前者让人憋屈,后者让人丧命,哪一样都让站在门口的单宁觉得还不如回去自己给自己炒一碗蛋炒饭,起码味道还算不错。 正当他想着是不是该转身走人的时候,面前的大门开了。 “……” 来开门的是身上还围着围裙的邵文华,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傻站在门口的单宁,两人大眼瞪小眼五秒钟后,他一声不吭地回身又进了厨房。 他们俩同居了?动作这么快?! “关门。” 邵文华清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声音一点语气起伏也没有,跟冷冰冰的机器人似的。 “啊?噢。” 单宁回首关了门,回过头来就看见陈浩宇那家伙顶着一头鸟窝从楼上慢悠悠地下来,衣衫不整、神情萎顿,跟被蹂躏了百千万遍似的。 “hello~!” 看见杵在门口的单宁,陈浩宇懒洋洋地伸手打了个招呼,神情虽然有些萎顿,但眼尾细微的弧度却露出一股餍足的味道来。 “小心精尽人亡啊。” 单宁一眼便扫见了他敞开的睡衣领口下遮掩不住的暧昧痕迹,戏谑道。 “滚你大爷的!” 陈浩宇眼尾一挑扫了他一眼,眼神竟露出几丝风情来。 哎哟喂,看来这小子最近餍足得很啊,啧啧啧,这桃花眼飞得…… “我洗漱去,茶就懒得给你倒了,反正你也不算啥客人,自己随意。” 说完,陈浩宇回身上了楼。 靠,有了男人就得瑟。单宁恨恨在心里朝他竖了次中指。 不过,照这模样看,陈浩宇这家伙最近还真是过得挺滋润。邵文华这人虽然冷漠了点,但对他还真是没话说,之前看他围着条围裙来开门,他还真是被吓了一跳。为爱洗手作羹汤,啧啧,多伟大啊。 以前陈浩宇这房子乱得像垃圾场,如今一看,连一张废纸都找不到,不用说,其中肯定有邵文华的功劳。就连窝在沙发上打盹的那只肥猫看上去也干净得不得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随地拉屎的臭毛病。 第七十章:波澜前的平静(一) “回来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单宁抬头道。 他今天在陈浩宇家吃了晚饭便回了家,而现在却是已经十二点了。 “怎么坐客厅里看书?” 换了鞋,季景文松了松领口,朝他走过来。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脸色有些发红。“这里光线不好,小心对眼睛有影响。” “这不是等你么。” 将手里的书合上,单宁看着朝他走近的季景文。 “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 “那多的返祖。” “灵异?”季景文在单宁身边坐下,拿过他手里的书看了看封面后还给他。 “嗯。” “你身上怎么有股香水味?”单宁接过书,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味道。“你,该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情吧?” “我哪敢。”季景文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头筋疲力尽似的往后仰。“别人喊的陪酒小姐,我可是洁身自好一点也没沾。” “小姐?”单宁皱眉。 “那是人家老板的爱好。”季景文直回身子。“做东道主的可不能扫了人家的兴致不是?” “一丁点也没沾?” “不信我?” 季景文转头看他,目光直接而认真,毫不躲避。 单宁沉默了一瞬,眼神有些沈。 “就是因为没碰,所以才被他们灌了那么多酒。”季景文的眼睛因酒精而微微泛红,他转回头,神情疲惫。“不信你可以检查检查。” “如果你对着女人也能够硬起来的话我会乐意仔细给你检查检查。” 收回目光,单宁面无表情地继续看自己的书。“所以,赶紧滚去洗澡吧。” 他相信季景文不会碰不干不净的女人。 “没力气了,你帮我洗吧。” 单宁闻言头也不抬。“恕不提供该等服务。” 季景文无声笑了笑,起身去了浴室。 客厅的电视没有开,因此屋子里很安静,静到单宁能够清楚地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他眼睛盯着手里的书,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的地方,并不怎么厚的一本书过了许久仍未翻页。 在他印象中,季景文以前似乎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第二天是周六。因为前一天晚上在穿上辗转了许久才睡着的缘故,导致单宁上课险些迟到。 C市的气候向来奇怪,前两天下的雪到了今天便已经化了个干净,甚至还出了太阳,虽不至于说是春暖花开,但看样子也差不太多了。 带上今天要用到的书赶往C大,单宁甫一进教室门便看见了坐在前排正朝他招手的徐媛。 自从那次“道谢宴”之后,两人的关系便由路人转化成了朋友,平时周末上课,徐媛也会顺便替他占一个好位置,甚至偶尔还会跟他借笔记抄,虽然每次抄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吐槽一番单宁潦草的字迹。 “时间掐的真准,踩着铃声进教室。” 拿开身边位置上占座用的笔袋,徐媛示意单宁坐她旁边。 “呃,昨晚上睡得有点晚。” 单宁摊开线性代数,准备上课。 “约会去了?” “……不是。” “哎,快考试了,你有没有信心全过?” “这个……”单宁拿笔头戳了戳自己的眉间。“说实话还真没有。” “没过的话到时候要交钱补考。”徐媛边转笔边侧头跟他说话。“很麻烦的。” “……” “所以……加油吧,亲。”徐媛调皮地眨了眨眼。 “……嗯。” 考试这种东西到底是谁吃饱了撑着发明出来的……单宁边写笔记边忍不住吐槽。他宁愿跟刘明那家伙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也不想死掉半数脑细胞来记这些以后根本用不到的东西! 昨晚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季景文很早便睡着了,但是单宁却盯了他半晌仍没有丝毫睡意。相信任谁发现枕边人变得有些奇怪之后都不会有那个安稳的心睡觉吧? 先是白子堂,再是各种应酬酒宴,今儿个居然连陪酒女都跑出来了,再这样下去,季景文该不会在某一天突然跟他说他要结婚了吧? 虽然这种想法很惊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天季父对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冷淡的态度,他也不是蠢到完全没有发现……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季景文变得这么古怪? 第七十一章:波澜前的平静(二) 期末的考试来得很快,好在单宁平时上课还算用心,虽说不确定能不能拿到高分,但低空飞过起码是没有问题的。 “终于考完最后一门了。” 出了考场,单宁看见候在教学楼外的徐媛。 “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单宁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考得怎么样,不过若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挂科那可也太令人尴尬了。 “走,咱们去好好吃一顿庆祝终于解放了。” 徐媛抬手在眉角遮住微微有些刺目的阳光,脖间大红色的羊绒围巾让她的脸色显得特别红润。 “你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单宁调侃她。“谈恋爱了?” “哪有。”徐媛抚了一把长发,非常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男朋友是路边的草,到处都有采的啊?” “是你眼界太高看不上那些杂草吧?”单宁笑道“我看班上那个谁谁就对你挺有那个意思的。” “你说吴宇龙?” 徐媛立马瞪大了一双美目。“我看见他那个怂样我就想扁他一顿!” “这么暴力?” “你是不知道才说得这么轻巧。”徐媛越说越来气。“你说正常人追人不都是应该约上电影院看电影、吃饭送花什么的吗?他上次居然约我去游乐园!游乐园哎!这不应该是小朋友才喜欢去的地方吗?他当已经一把年纪的阿姨我还是年轻水嫩的高中生吗?!” “姑娘,你才二十几岁,还年轻得很……” “我知道我还年轻啊。”徐媛拧了拧眉。“可那种地方也不太适合我去了好不好。” 单宁见她眉头锁得死紧,实在是一副不虞的模样,疑惑道“你这么讨厌他?” “何止是讨厌啊!” 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徐媛就气极。“上回老师让我收齐班费,那家伙居然说什么我不答应他的追求他就不交钱,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也许人家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 “屁!!”徐媛忍不住爆了粗口。“那混球是真的没交!” “……”单宁没想到徐媛这么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原来也会爆粗口,看来是真的被气着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走吧。”单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让我们把悲愤化作食欲。” “你请客?” “身为一名绅士,哪能让女士买单呢?” “就你还绅士?”徐媛笑道“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厚脸皮了。” 单宁微微挑眉,不作回答。 两人去的是一家环境还不错的海底捞连锁店,一人一口小锅,价格也还公道。 吃得饱饱的出来,送女士上了出租车,单宁拦车的手还没伸出去,口袋里的手机便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你猜一猜我是谁?”来电者显然很恶趣味。 单宁不动声色道“你猜一猜我猜不猜。” “呵呵,宁宁你还是这么可爱。” 一听这轻佻的语气,单宁立马知道来电的人是谁了。 “白子堂?” “回答正确,就是我。” 单宁皱眉,语气并不如何客气。“你怎么有我号码。” “当然是……”白子堂恶意地停顿了一秒。“你最亲密的人告诉我的。” 最亲密的人? 单宁挥手让停在面前的出租车离开,眸子黯沈。“有什么事。” “当然是因为我想你了,亲爱的宁宁……” 单宁的眉头因对方亲昵的称呼而皱得更紧。“你想怎样。” 对于这个人,他向来是防备模式全开,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对方的语言陷阱里头。 “宁宁,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跟我非要跟季景文呢?……” 白子堂叹了一声,语气似乎颇为感慨。 “白少,感情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勉强的。” 单宁很冷静,语气也很冷淡,他不觉得白子堂这一通电话就是为了来跟他讨论为何选了季景文而不选他这种感情问题的。 “当初我和季景文一样,喜欢你,追求你,你为什么不选我呢?……” 呵,你所谓的喜欢只怕是为了以后将对方的皮肉一层一层的剥下来吧? 单宁心底暗自冷笑。 “谢谢厚爱。”我还没有蠢到把自己往蛇窝里送。 “呵,宁宁你怎么变得如此谦逊了。”白子堂一声轻笑。“是季景文把你的锐气全都磨掉了么?还是说,他已经把你驯化成了一只乖巧的猫咪?” 对于白子堂颇有暗示性和侮辱性的话语,单宁也不过嘲讽式的勾起了嘴角。“劳烦白少挂心,不过,我是人,不是动物。” 在白子堂眼里,他感兴趣的人于他而言与猎物无异。 “哈哈,许久不见,宁宁你居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白子堂丝毫不介意单宁厌烦的态度,反而朗声笑了起来。 “多谢谬赞。” 单宁冷淡回道。 “宁宁,你,真的这么喜欢季景文?”白子堂语调上扬,兴致颇好的模样。“喜欢到将自己全身心都搭了进去?” “你想说什么。”单宁眸光一沈。 “宁宁,一个昨晚上怀里还搂着女人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喜欢?……”白子堂轻轻地笑了笑,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温柔和诱哄。“你好好想想,无论如何,我一直都在等你……” 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白子堂便掐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通话被掐断而传来的“嘟嘟”声响,单宁的脸色慢慢沈了下来…… 白子堂到底在跟他暗示些什么?一直在等他?呵……这种欺骗性甚浓的话,就连小学生也不会相信。 第七十二章:风雨欲来(一) 单宁和季景文在一起四年,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四年?就算健健康康活到八十,平均下来也不过二十个四年。现在,他的四年已经过去了六个,将近整个人生的三分之一。这里面,季景文的存在占据了他过往人生的整整六分之一,而如今,却有人来跟他说这六分之一其实完全是一个错误? 他并非因为白子堂那一番模棱两可真假不分的话而质疑季景文,只是对方时机掐得太好,让他不得不怀疑季景文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季景文工作上的事情他不多问并不代表他完全一无所知,但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他不让他知道的? 白子堂说季景文沾染不三不四的女人,但是昨晚上季景文给他的回答是应酬宴上别的客户叫的,他并没有染指,他虽不至于选择相信白子堂而不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但有一点却让他感到十分的奇怪。 白子堂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又是怎么知道他号码的?最亲密的人?谁?他今天跟他打这么一番电话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究竟在影射谁? 种种疑团纠结成一团,像一朵沉重的乌云压在单宁心头,让他感到十分烦躁。 想不明白,也想不通,怎么最近这些事情似乎都往不妙的方向发展? 单宁皱着眉上了出租车。不管怎样,下午下班回去必须找季景文问个清楚。 “考完了?” 刚进店门,被打发一个人守店的滕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因为为避免再次出现无良老板因睡大头觉而让可怜员工在大冷天苦等的情况,单宁配了一把钥匙交给了滕浩,今天去C大考试,他就让滕浩在店里守店。 “嗯。” 单宁脱下羽绒服挂到一旁的衣帽架上。 “怎么了?”滕浩放下手里的货单。“心情不好?” “没。” “老板,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话会特别少。” 有么? “有啊!”大概是看出了单宁眼中的疑问,滕浩从收银台后探过身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感情?” “你很闲么?” 单宁白了他一眼,伸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收银台后拎出来。“少八卦,去、去,干活去。” “单老板你又剥削童工!!” 剥削的就是你这个资本主义家的二世祖!单宁抬脚一脚把他踹向了仓库。“去把仓库里新到的货整理好。” “我要涨工资!” “再罗嗦就扣你薪水!”单宁一脸凶神恶煞。 “嘤嘤嘤……老板欺负人……”滕浩哭丧着脸,一脸即将泫然泪下的悲苦。 “禁止卖萌。” 单宁到收银台后,面无表情地低头查看账单,丝毫不为所动。 “你大爷!” “禁止讲脏话。” “我要罢工!” “出门右拐,不送。” “我要福利!” “爆栗你要不要?”单宁目光沉沉地扫了他一眼。 “今天天气真好。” 滕浩缩了缩脖子,倏地往后转奔进了仓库。 真是小孩气脾气……单宁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看手里的货物清单和账单。不过,经滕浩这么一闹,他原本郁躁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虽然疑问还很多,但他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纠结。有些事情,与其自个儿在那儿郁闷还不如直接去问季景文来得直接。 五点。 下了班,单宁直接关了店门就去了季景文的公司。原本滕浩还哼哼唧唧地说要老板进行物质补偿,但见他满脸严肃,便也知趣地闭了嘴,乖乖上车回了家。 季景文的公司离得不远,C市黄金地段,单宁走上几分钟就到了J&S大厦的门口。 仰头看了眼季景文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单宁眯了眯眼,玻璃外墙反射的阳光让他感到稍稍有些刺眼。 进了大厦门,季景文公司来来往往的员工们早已经对他的出入见怪不怪,打声招呼后便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甚至,有一两个年轻的小姑娘还朝他六十度鞠躬齐声喊“老板娘好”。 单宁虽然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老板娘,但他也不可能去跟人家姑娘家计较这个,反正,有些事情自个儿明白就成了。 季景文的办公室在21楼。进了电梯,单宁整理了一下自己脑子里的那一团团疑问,顺手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公司里暖气太足让他觉得有些闷热。 季景文的工作助理Jessica不在,单宁出了电梯,扫了眼西南角那个空位置,抬腿直奔季景文的办公室。 21楼除了总裁的办公室以外还有VIP会议室和休闲厅,平时很少有人来,因此,整个楼层都显得很静。但,单宁却耳尖地听见了某个他并不感到陌生的声音。 “你不担心?” 白子堂?他怎么在这儿?! 单宁眸光一闪,欲往前踏的脚也收了回来,身子往后一缩隐在了一颗高大的盆栽后面。 “难道你不紧张你的小情儿?” 白子堂说话的腔调依旧轻佻,总是透着一股子挑逗劲儿。 “我为什么要担心。” 季景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又不是女人……” 什么担不担心?什么女人? 单宁皱眉。 “我之前打电话给你家那位……” 办公室外墙的磨砂玻璃虽然模糊,但单宁还是看见了两抹靠得极近的身影。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单宁丝毫也不怀疑白子堂指的是自己。 “喂,霸占了可爱的宁宁这么久,你也该是时候还给我了吧?” 白子堂的声音听上去竟然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单宁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他盯着那两抹几乎形成窃窃私语姿势的人影,眸子黑沈。 “你就非要跟我抢人不可么?” 季景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可思议的是单宁居然听出了宠溺的味道。 第七十三章:风雨欲来(二) 室内暖气很足,但单宁却觉得浑身发冷。 季景文要瞒着他的就是这个?他其实暗地里跟白子堂那娘C玩意儿有一腿?四年的相处只不过是个笑话? 单宁抽了抽嘴角,用天雷滚滚都不足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任他之前如何猜测季景文的想法却也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和结果。磨砂玻璃墙内的那两人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在意,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电梯,怎么出的J&S公司大门。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而现在,他还准备带着季景文一起回D市过年么? 单宁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暗涛汹涌。 心酸么?痛苦么?不,这些情绪他都没有。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思考一些什么。仿佛全身的骨骼都生锈了一般,连动一动都觉得干涩。 “单先生。” 季景文的工作助理Jessica看见杵在门口的单宁,礼貌的笑道“来找总裁么?” Jessica是季景文的得力助理,这个穿着CHANEL套装的女人向来以干练和果敢出名,单宁听到过几次公司里的实习小姑娘们称之为魔鬼铁娘子。但是,这个女人的实力和处理事情的手段却也的确称得上这个带有腥风血雨色彩的称呼。 每次碰见他,Jessica都是一副客套而礼貌的表情和姿态,但也仅限于此,态度足够尊重却也稍显疏离,因此,单宁每次看见她都会有一种微妙的不自然感。 “啊……我,正准备上去。” 单宁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那两杯星巴克咖啡,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僵硬。 Jessica低头看了眼腕上的女士腕表。“这个时间段总裁应该在办公室。” “噢,是么……” 单宁勾了勾有些发僵的嘴角,道“我就不上去了,你帮我跟他带句话,叫他早点回家。” “好的,单先生。” Jessica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单宁微收下颌,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往路口走。 她手里那两杯咖啡,想必是给现在总裁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喝的吧……单宁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黑沈的眸子里闪烁着刺骨的寒意。 不多问,不代表他漠不关心,可上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季景文,真是给他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呢…… 回到家,单宁换上拖鞋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颗鸡蛋和两根火腿肠,就着冰箱里的剩饭给自己炒了一碟子蛋炒饭。 他没有给家里的另一成员准备晚饭的打算,想必,有那人的陪伴,对方也不需要回来吃他做的卖相并不怎么样的饭菜。 单宁一个人坐在餐桌边默默吃完蛋炒饭,把碗筷放进洗碗池,打开水龙头洗了水池里的碗,将挽上去的衣袖放下来,进了浴室。 浴室里两人的洗漱用品还紧紧摆放在一起,单宁扫了一眼季景文常用的薄荷味的须后水,随后漠然的转开了目光。 洗完澡,单宁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拿干毛巾擦净头发上的水,进了卧室。 吹干头发,换上了睡衣,躺上了床,单宁侧躺面对着阖上了一半窗帘的窗户,大脑一片清明,辗转了片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枕头上有着季景文常用的香水味道,单宁闭上眼,脑中一片黯沈的空白。 九点,门响,季景文回来了。 “阿宁。” 单宁眉头动了动,不做任何反应。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说。思维仿佛已经陷入了一块黑色的空间里,微微让人感到窒息,却足以让他感到安心。 “怎么这么早就上床睡觉了?” 季景文进了卧室,一眼就看见了床上隆起的一团。 感觉到床边微微的塌陷,单宁不动声色地动弹了一下,眼睛依旧紧紧闭着。 “睡着了?” 季景文低头。 闭目也能感知到一片阴影的靠近,单宁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放松,而不会让季景文察觉到他是在装睡。 “呵。”季景文低声笑了,声音带着种温柔的低沉。 单宁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他想象得到季景文此刻的模样。眼神,一定是温柔的,嘴角,会微微上扬,还有他的睫毛,一定掩成了一抹醉人的弧度…… 但是,谁又知道那是否是他掩盖冷漠骨血的温柔表象呢? “晚安。” 似乎并没有发觉单宁在装睡,季景文俯身在他嘴角烙下一吻,起身出了卧室。 大概,是洗澡去了吧…… 单宁睁开双眼,冷漠地用手背擦了擦季景文之前吻过的嘴角。 谁知道,那瓣唇是不是在几十分钟前吻过别的人,而那双眼,是不是也带着这般温柔的眼神看过别人…… 第七十四章:撞见(一) 一夜无梦。 二天一早,单宁没事人儿一般去上班,除了眼底下有些许黑眼圈以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还算好,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家爱人有疑似出轨现象的憔悴和萎靡。 “哎?今天这么早?” 一进门,单宁就听见了滕浩元气满满的声音。 “嗯。” 单宁头也不抬的应了声。虽然他精神还算好,但这并不代表心情也很好。 “昨晚上没睡好?” 年轻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尤其是,这个对象还是自己所喜欢的人。 “还好。” “黑眼圈都出来了,这还叫好?” “你很闲?”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不乐意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滕浩了然地挑了挑眉,自动自发的让出收银台的位置,也不多言,偷偷瞅了一眼低头忙活的单宁,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单宁确实什么都不想说,不仅因为滕浩并不是个能够倾诉这些污糟事情的对象,还因为他现在懒得去想懒得去琢磨。他不在乎白子堂说的那些似真似假的话,也不在意对方的明示暗示,他在意的是季景文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态度。昨天虽然无意中听到了那些略显暧昧的话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底还是留有一丝侥幸。也许,季景文跟白子堂只不过是关系稍好的朋友?虽然,他并不觉得白子堂这个人有什么当朋友的价值。 昨天,躺在床上假寐的时候,他有想过,是不是那天未曾去J&S会比较好,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看见办公室里的那两人,也不会听见他们之间暧昧的谈话,更加不会像现在这般满腹犹疑和郁躁。 他问自己,是不是有一丝后悔,但想了许久,他的答案却是否定的。诚然他在乎季景文和彼此的这一段感情,但这样并不代表他就乐意被对方欺瞒。 昨天那两人的对话虽说没有暧昧的用词和措辞,但季景文说话的语气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里面的宠溺成分做不得假。所以,别看他现在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其实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糟糕。 四年的相处,他和季景文不仅仅是爱人,还是彼此相依的亲人,更何况,他们已经见过彼此的父母。 对于自己朝夕相处的爱人,他不可能不了解,但他却依旧想不明白季景文为什么会突然就和白子堂搅和在了一起。而且,之前他似乎也丝毫没有发现过季景文有和白子堂相识的迹象。 白子堂这人,名声并不怎么好听,但碍于他毒辣的整治手段,外人都不敢过多置喙。不过,别人虽不至于有胆子在他面前明说,暗地里,道上的人却也都是心知肚明彼此知会。白子堂不仅喜欢男人,还有些令人不耻于口的特殊嗜好,这些,季景文不可能没有耳闻。就算他要出轨,他也不可能跟这么个人搭上弦吧?不然,单宁会觉得自己这四年来都是瞎了眼,跟这么个脑袋被门挤了的货搅和了四年。 单宁向来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如今一方出了问题,身为另一方,他觉得他需要对方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东西前一秒还会给他些许幸福感的东西,下一秒就让他浑身发冷,如坠深渊…… 最近季景文公司有个新的合作项目,这个单宁是知道的,因此,忙于工作的季景文也很少来店里给他送午餐了,单宁仔细一想起来,他们两个最近好像连晚餐都很少在一起吃了,往往不是季景文有应酬就是他有聚会,甚至于有时候他已经躺床上睡着了季景文还没回来。 “老板,好饿……” 草草搞完一轮卫生的滕浩可怜兮兮地趴在收银台前看着整个上午都有些不在状况的单宁,满脸求投食求福利的渴望。 “……叫外卖吧。” 单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拉开抽屉正准备找出外卖单来打电话点餐。“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徐记的叉烧肉盖浇饭!” “……”单宁手一顿,抬头道“我记得,他家好像不送外卖吧?” “老板……宁宁……我知道你最好了……”滕浩撅着嘴装可爱。“你就可怜可怜快要饿死了的员工我吧……” “……那家店很远。” “不远!只有七站路!” “……”单宁沉默。 “宁宁……” “闭嘴。” “老板……看在我把店里都打扫干净了的份上……” “……” “嘤嘤嘤……” “行了行了。”单宁无奈扶额。 “宁宁你最好了!!” 滕浩同学高兴得只差没有撒花了。 “闭嘴。” 单宁冷着一张脸,套上外套,带上钱包出了门。 找个富二代小孩当临时工真是他这一生所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上了出租车,单宁只手撑在车门,看着窗外。 徐记的盖浇饭在C市很有名,量虽不多但胜在质高,他家的肉类从不为省成本而掺杂酵母,每天用到的蔬菜也保证新鲜天然,很多人都喜欢在徐记用餐,每天一到饭店,店里的人几近爆满。 排了不短的队才轮到,单宁让服务员将两份外卖打包好,打了个活结,转身出了门。 徐记的门面并不是很大,位置却很好,旁边还有一些西餐厅和咖啡厅。仔细看了看手里提着的环保塑料袋有没有漏油,单宁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了擦手,站在徐记门口等来往的空出租车。 徐记的对面是一家装修很有格调的咖啡厅,面向街道这边的墙全是玻璃质墙,上头还坠了木头制的帘子,衬着里头温馨格调的装饰,看上去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很多小情侣都喜欢来这儿约会和消遣,久而久之,这家咖啡厅也就成了这一带有名的情侣咖啡厅。 单宁在等车的间隙无意扫了一眼对面,但是,这一眼却是让他心头大震。季景文和白子堂?他们怎么在这儿?!!不对!应该是说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而且还明显是在专属情侣约会场所的咖啡厅里!!! 第七十五章:撞见(二) 如果是谈公事也不会来这种明显是小情侣约会的地方吧?! 单宁抿紧了唇,步子往后退了一步,闪到了公用电话亭的后头,目光却死死锁着对面咖啡厅里的那两人。 季景文和白子堂坐的是四人雅座,沙发位置宽敞,桌上还燃着盏精致小巧的香薰灯,气氛显然十分和谐。 两人用的是面对面坐着的姿势,面前各自放着一杯咖啡,看两人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在谈公事。距离这么远,单宁自然不可能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样子,似乎聊得还挺愉快。 “季总,虽然我对你家宁宁的兴趣比较大,但就目前看来,您似乎也还不错呢……” 白子堂拿起咖啡勺搅了搅面前未曾动过一口的咖啡,表情似笑非笑。 “是么。” 季景文双手交握置于桌面,嘴角带着抹细微的弧度,眼神却不知喜怒。“所以,你考虑清楚了么?” 白子堂嫣然一笑,搁下手里的银勺,起身坐到了季景文的身边,只手揽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倾身吻在了他的嘴角。 “这是前菜。”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态度在此刻人流并不是很多的咖啡厅里并不如何醒目,但这番情景落在单宁眼里却是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他想,他已经知道季景文的答案了。 毫不犹豫地拦车离开,单宁坐在出租车的后车座,深深吸了口气,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你不去追?” 白子堂收回目光,巧笑嫣兮地看着眸色沉沉的季景文。 “为什么要追?”季景文伸手揽住他几近于不盈一握的腰肢,笑得温文尔雅斯文败类。“你不是在这儿么……” 回到店里,单宁把手里打包的外卖塞给饿得前胸贴后背正翘首以望的滕浩。 “你看店,我有事儿先回去了。” “啊?”滕浩一时没缓过劲儿来。 “下班时记得锁好门。” “可是……喂!” 话还没说完,单宁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怎么了这是?” 滕浩满脸狐疑不明所以。 回到家,从衣柜里翻出许久未曾用的皮箱,单宁把衣柜里属于自己的衣服一股脑儿往里头塞,动作迅速而麻利,丝毫不见犹疑。 他觉得他的心里头像是在烧着一把旺火,将他的心肺灼烧得厉害。 他已经不再需要对方的解释和理由了,他已经自己亲眼见到了答案,这个答案,让他这一场四年的感情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 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单宁看着空了一半的衣柜,脸色沈得像是被泼了一整缸墨。 这个衣柜是他和季景文一起去家具市场挑选的,而现在,他把属于自己的衣物一件件从里面清除出来,就好像,把自己从有季景文存在的世界彻底剥离。 衣柜空了一半,剩下的全是季景文的衬衣和西装,单宁一手撑在柜门上,沉默着看了半晌,随后,突然动了起来。 他把衣柜里属于季景文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抱在怀里,然后尽数把它们扔进一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打上死结,放在了玄关。 这间屋子他们共同生活了四年,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都充满了两人生活的气息。单宁拖着鼓囊囊的皮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脊背微微佝偻,姿势倔强而疲惫。 房子里现在除了他没有别人,单宁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任由自己黯沈的情绪在寂静的空间里肆意扩散,冲向疲惫的四肢百骸。 他真的,有些累了。 单宁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闪现,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感到胀痛不堪。 他记得季景文的微笑,也记得季景文跟他说过的每一句爱语,但是这些在他今天看见的现实面前全部变成了泡沫,不触即碎。 出轨?为什么出轨?厌倦?想要新鲜感? 单宁死死撑着头,眼角微微有些泛红。 他不想去思考季景文这样做的原因,也不想去猜测白子堂究竟想要如何,只要一想起之前见到的画面他便感到胸口一阵窒息。他不明白为什么情况突转直下走到这一步,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不是么? 单宁张开双臂直起腰肢往后倒,把自己埋进沙发的包围之中。 人生,还真是一出波澜起伏的大戏啊…… 第七十六章:离开(一) 这栋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单宁的名字,尽管季景文的出资占了大部分。 直愣愣地盯着茶几上那本被他翻出来的房产证,单宁摊着双臂靠在沙发上发着呆,脑子里各种念头想法纠结成乱麻。直到窗外完全黑下来,路灯与霓虹次第升起,他才从长久的沉默中回过神来。 收拾好的皮箱还呆在沙发边,室内没有开灯,除了窗外透过来的光以外其他的角落都是一片漆黑。 单宁活动了下感到僵硬的四肢,面上的表情冷静至极。 九点了,他觉得他有必要下决定了。 最后看了眼静若无人的室内,单宁拖着皮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栋他和季景文共同生活了四年的房子。 他觉得,他还是离开这儿一段时间比较好。就算他不是情绪相对比较脆弱的女人,他也没有自信在这个处处还留有季景文气息的房子里继续呆下去。 他怕他会恶心得想吐…… 扣扣。 “谁啊?” “我。” 只身离开那个家的单宁站在陈浩宇家门外,右手拖着皮箱,抬腿踢门。“让我在你这儿借住两天。” “啥?” 在毫不客气的轰轰敲门声下开了门,穿着灰色家居服的陈浩宇不可置信的将站在门外的单宁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又一遍。“你这是……离家出走?” 推开拦路门神,单宁拖着皮箱进了屋,直接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头。“你可以这么认为。” “干什么你这是?” 陈浩宇惊奇的看着他。“你们俩掰啦?” “你这种惊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单宁丝毫不见外的拿起茶几上的烟抽出一根,点燃。 “当然惊喜啊!”陈浩宇一脸开心夹杂欣慰的扭曲表情坐到他旁边。“老子等这一天等了四年了!” “干吗?你想追我?” 单宁吐了口烟,双眼微眯。他虽然和季景文掰了可这也不代表陈浩宇这家伙就可以来调侃他。 “我呸。”陈浩宇一脸嫌恶。“老子是有家室的人了,谁会要你这种残花败柳。” “说谁残花败柳呢你。”单宁挑高了眉瞪他。 “就你!” 陈浩宇毫不畏惧的伸长了脖子,挺起他那单薄的小胸膛和单宁叫板。“说的就是你这破鞋。老子一开始就跟你说了季景文那家伙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靠谱,你非不听。这下好,出事儿了吧?!” “靠!陈浩宇你个龟孙子老子警告你……”单宁瞬间炸毛。“你他妈说谁是破鞋呢你!” “怎么着怎么着。”陈浩宇抖了抖肩,一脸得瑟加嚣张。“还不准我说你啊?告诉你,老子这说的是事实,嘿!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 足足盯了他十秒钟,单宁吸了口气,整个情绪一收,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跟起床忘记吃药的人士计较。“懒得搭理你。” “切,明明是被我戳到了痛处。”陈浩宇挑眉。 单宁闻言侧头瞪他。 “……”单宁发现他脖子上有些东西。 “……你这儿。” “什么?” “没遮住。” 陈浩宇顿时醒悟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害羞这种情绪他不可能有,得意地笑了笑,腰板反而挺得更直。“你又不是没见过。” “那也没见过把吻痕当项链的啊!” 单宁翻了个白眼。陈浩宇脖子上那吻痕已经连成串串成项链了好么?不带这么玩的啊……红艳艳的一整圈,看上去太他妈凶残了。 “切,怎么?你嫉妒啊?看见我跟我家阿文恩爱你心生怨恨啊?” 单宁身子无奈地扫了眼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身子往后一倒,打了个呵欠。“是是是,我嫉妒你恨不得你早日精尽人亡魂归西天。” 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已经身心疲惫了。 “少来诅咒我们。”陈浩宇起身。“不跟你扯了,我家阿文还在床上等着我呢。” “……”单宁沉默。 “你暂时就睡楼上那间客房吧。”陈浩宇抬腿往楼上走。“房租看在咱们几年交情的份上就不用交了。” 知道陈浩宇是那不饶人的性子,单宁也没多说什么,熄了手里的烟,提上皮箱便跟着他往楼上走。 “房间里有单独的浴室,衣柜里有没穿过的新睡衣,你进了房间自己张罗吧,我就不帮你弄了。” “嗯。” “我回房间去了,没事儿别来找我,有事儿更别来找我。” “……” 第七十七章:离开(二) 陈浩宇家很大,房间也不少,用他当初的话来说,就是房子就得买大的才够气派。 单宁拖着皮箱进了陈浩宇给他安排的客房,送走了拽得跟二百五似的房东大人,合上房门,仰面躺倒在了房中央的大床上。 他现在觉得很累,从心底蔓延向四肢百骸的疲累。 任谁用情四年,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闹剧都会觉得身心疲惫吧……单宁抬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任自己浸入一片黑暗。 季景文这一刀,真是捅到他心窝窝里,又狠又稳,深不见血。 承受着手臂带来的压迫感,单宁的眼睑微微动了动。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只丧家之犬,被人抛弃在空荡荡的十字路口,满心茫然和无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四年来的甜蜜和记忆,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 前一阵子还刚把他带回家见父母,怎么突然就成这幅样子了呢?…… 单宁叹了口气,移开手臂,睁开了眼。 今天他这般狼狈前来投奔陈浩宇,也亏得那家伙没有将他损到一文不值。 对于这件事情他不想多谈,作为朋友,陈浩宇也没有再多问。虽然说话的腔调依旧很欠扁,但他知道,之前的调侃和挑衅不过是对方在变相的安慰他,好让他不因这一场情伤而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 他很欣慰,有这样一个朋友,可以在他狼狈的时候给他留一片庇护的港湾。 现在,夜已经深了,不知季景文是否已经察觉到他的离开。 单宁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不,也许应该说是,季景文现在是否已经回了家…… 可笑感再次充斥着整个胸膛,单宁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被他拿在手里的手机却突然一阵震动。 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短信的内容很简单。 “小心你身边的人。” 简简单单七个字。 是谁? 单宁皱眉。 身边的人……指的是季景文么?…… 呵,看来,就连这不知名的陌生人也知道季景文和白子堂那家伙之间的猫腻了啊……而他这所谓的爱人,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 单宁退出手机的短信界面,眸中透露出一丝嘲讽。 还真的是搞笑啊…… 在陈浩宇家住了几天,单宁始终没有接到来自于季景文的任何电话或者信息。看来,两人这也算是默认的分手了…… “啥?你要去旅游?!” 坐在饭桌旁正在啃鸡腿的陈浩宇张大了嘴,一脸呆愣。 “嗯。” 在对方直愣愣的目光下丝毫不为所动,单宁淡定的舀了一碗汤,慢慢品尝。 邵文华这厨艺还真不错,汤里的骨头都炖酥了。 “大冬天的你要上哪儿去旅游?” 陈浩宇在邵文华冷冷地目光下乖觉的合上大张的嘴,拿对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吃相终于收敛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饿死鬼投胎了。 “再看吧,走到哪儿算哪儿。”单宁表情十分淡然。 “什么叫走到哪儿算哪儿。”陈浩宇瞪他。“好歹有个目的地吧。” “我也不知道。” 单宁搁下筷子。“大概会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吧。” “非洲?赤道?” “……我还没有考虑出国。” 就算想要出国办护照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好么? “那你想去哪儿?” “大概会去南方城市吧。” “说的好像咱们这儿就不是南方似的。”陈浩宇边啃鸡腿边吐槽。 “更南方一点的城市,OK?” “OKOK!Good!Fine!”陈浩宇摆摆手,不住点头。 “就你那蹩脚的英语就不要拿出来现了。”单宁一脸鄙夷。 “靠!老子好歹也是个文化人成么?” 如果你能说得上是文化人,那我岂不是博士生? 单宁咽下欲涌上喉间的这句话,嘴角弧度极细微的一抽,收回了目光。如果他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估计陈浩宇会把手上啃完的那根鸡骨头直接甩他脸上来。 “喂,你和季景文真的掰了?” 陈浩宇依旧没有放过这个问题。 “照现状来看,应该是的。” “噢……”陈浩宇点了点头。“分了也好,我从来就不喜欢那家伙,笑得弯弯道道含含蓄蓄,跟个装了一肚子坏水的臭狐狸似的。” “……”单宁理智的保持了沉默。 “那你这是为了治情伤才出去旅游的?” 单宁垂眸看着自己手里攥着的那张纸巾。“我还不至于这么狼狈。” “那你跑什么跑。”陈浩宇对他这幅模样嗤之以鼻。 “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单宁勾起嘴角。“C市就这么大,万一再遇见他,把我自己给恶心死了怎么办。” 陈浩宇闻言有些愣怔,大概是没有想到单宁会用恶心这个词语来形容季景文。他还以为两人不过吵吵架,闹闹别扭什么的,过阵子也就和好了继续欢天喜地过日子什么的。照如今这模样看,两人还真的掰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做什么那副表情。”单宁嘲他道“苍蝇都要飞进去了。” 他只是想换个没有季景文气息存在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好想一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而已。 离开了季景文,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的音像店,他的房子,这些都是季景文出了钱的,两人既然分了手,那么这些肯定要好好核算。店子他是不会要了,至于房子,他目前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晚上他已经发短信嘱咐了守店的滕浩,如果季景文来了就让他把钥匙和各类证明单据什么的给他,如果没来,就先守着,等他回来再说。 收到了那条短信,滕浩自然是不停地打他电话问他出了什么事,但现在,他是真的什么也不想再多说。 手机这几天已经被他关了机,至于SIM卡,他没有扔掉,里面的联系电话太多,他还没有冲动到要把卡给扔了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等他整理好了自己再说吧。 第七十八章:离开(三) 屋子里很静,静到像是没有丝毫人气。 季景文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神色掩在了缭绕的烟雾之后。 那人的电话已经关了机,无论他如何拨打,传来的也只有冰冷而机械的女声不断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被扔在玄关处的衣服已经被他重新挂回了衣柜,但少了另一半衣物的陪伴,衣柜里看上去依旧空空荡荡,仿佛缺了一半的圆,变得不再完整。 家里属于他俩的东西还是成双摆在原地,牙刷、茶杯,但正是因为这样,整个屋子才更显的寂寥。 他已经走了啊…… 掐灭手里的烟,季景文无声苦笑,真是像极了那人的风格,干净果断,一点解释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暂时离开C市,那么相应的准备工作自然要做好。 单宁将换洗衣物塞进背包里,神情平静。 “收拾好了?” “嗯。”拉上双肩背包的拉链,单宁点头。 “记得带礼物回来啊。”陈浩宇懒洋洋地倚在门边,姿势依旧拽得像大爷。 “花圈要么?”单宁回道。 “滚。” 单宁勾唇一笑,背上包,朝陈浩宇挥了挥手,出了门。 去A市的机票早已经买好,几个小时后,他便要踏上陌生的新土地了。 他和季景文已经分手的事他还没有告知单父单母,怕老人家担心。去A市的事除了陈浩宇那两口子和他自己知道以外他没告诉任何人。他想要安安静静的给自己一段沈淀的时间,所以,他不希望遇上任何旧人。 上了飞机,单宁将背包放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开始闭目养神。 坐飞机从C市到A市有两个小时的路程,这段时间足够他养好神,平静心情。这几天,他的睡眠状况一直不是很好,除了失恋的原因外还有他不是很习惯在陌生的环境里入眠这个毛病。身边少了一个人,让已经习惯身边有一道体温的他一时还不适应。但是,那些习惯总会慢慢改掉的,不是么。 单宁吸了口气,将双手交叠在腹部,听着飞机滑动的声响,内心逐渐沉寂。 虽然他这番举动颇有落荒而逃的嫌疑,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怕自己会在熟悉万分的城市里窒息而亡。 庞大的客机逐渐升空,单宁咬了咬牙关,减轻气压对耳膜的压迫感。只不过,他没有预料到。这一场散心名义的A市之旅会是如此的混乱…… 两个小时后,下了飞机,单宁背着背包踏上了A市的土地。 此刻已经是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早已早早亮起。与C市相比,作为二线城市的A市并没有那般繁华和绚丽,但胜在景点出名,算是一个还不错的旅游城市。 出了机场,上了出租车,单宁直奔订好的酒店。 房间是网上订好的大床房,不过等他到了酒店却发现酒店客服出了差错,所有的大床房已经住满,只剩下了标准间和套房。 出于存款的考虑,他自然没有选择更为舒适的高价套房,而是改订了普通的标准间。他没有挑剔的毛病,反正,住什么房都是住,标准间也就不见得会住的不舒服。 在房里放好行李,单宁带上钥匙和钱包出了酒店门。 出门前他问了酒店服务员,得知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酒吧,他决定出去喝一杯,好好放松放松。 A市虽然只是二线城市,但消费水准却也不见得就比大城市差。打车去服务员所说的那家酒吧,单宁一进门就被音乐和镭射灯闪得头晕眼花。 这个时间点所有的酒吧才刚开场不久,人也还不算很多。单宁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杯金汤力和果盘,叼上一支烟,开始慢慢的品。 金汤力其实是一种适合女士饮的酒,以金酒和汤力水相兑而成,口感舒适,有一种松子味道的酒加碳酸水的感觉。初饮会觉得涩苦,但之后却会觉得口感回味。 叉了块西瓜放入嘴里咀嚼,单宁看着面前的水晶蜡烛灯,思绪开始慢慢飘远。 季景文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和白子堂开始勾搭上的,他不知道,也许是在他们去D市之前,也许是在去D市之后。相比之下,在他们从D市回来以后勾搭上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在那之后季景文有些事情开始瞒着他。 一开始,是隐瞒他与白子堂工作有合作的事情,再之后就是被他发现两人愈见频繁的接触。 他们俩在家里向来不怎么谈论公事,所以他也从来不问季景文关于工作上的事情,而且,就算问了他也不见得怎么懂,所以也就从来不去自讨没趣。但是季景文跟白子堂的合作是他所没有料到的,他不觉得这种与虎谋皮性质的合作是一个理智的商人所会做出的选择。 但就目前看来,只怕合作是幌子,勾搭成奸才是事实吧? 单宁勾了勾嘴角,放下手里的牙签,喝了口酒。 酒吧里的人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多,单宁随声看向离他不远的表演台,台上站着一个高个子青年,刘海略长遮住了眼,穿了件黑色的工字背心,露出了胳膊上的藤蔓刺青,正抱着一把电吉他准备开唱。 音乐的突然停止和突然响起吸引了池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单宁口里含着块冰块看着台上孑然而立的青年,眸色沉寂。 第八十章:故人 因为昨晚上喝了酒,单宁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洗完脸刷完牙,单宁穿上衣服,再次出了门。 酒店宾馆里的牙刷向来是一次性的,他用不来,所以准备去附近的超市买支牙刷,顺便买点其他要用到的日用品和矿泉水。 这间房他只付了三天的订金,因为暂时还没有去哪儿的安排,所以就先住着再说,到时候有想去了的地方再退房就是。 离酒店大概两站路远的地方有一家沃尔玛大型连锁超市,单宁走路过去也用不了多久,路上他还顺便在西点店买了个面包,解决了早餐问题,不对,应该说是早午餐。 因为是大型超市的缘故,所以今天虽然不是周末,但沃尔玛里的人流却也不算少。 进了超市,单宁篮子不提,推车也不推,脚步不停直接上了二楼的日化区。 挑好了牙膏和牙刷,单宁在二楼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还没买矿泉水。 食品类的东西在一楼,单宁下了电梯,一路朝饮料区晃悠过去。 超市里的饮料和酸奶向来是放在同一个区,不过,单宁一直都不喜欢喝那黏糊糊酸不拉几的玩意儿。 饮料区有的饮料是放在冰柜里的,酸奶也是,单宁一走过去便可以感觉到丝丝的冷气直往他小腿上冲。 靠,真冷…… 单宁拿了瓶矿泉水,然后迅速往旁边闪,竭力与那散发着冷气的冷柜保持距离。 “啊!” “对不起对不起……” 单宁一时没注意,结果后退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别人鞋上。 “单宁?” “?” 单宁诧异的抬头。遇到熟人了? “真的是你!” 面前戴着副黑框眼镜,五官清秀一脸惊讶看着他的男人……可!不!就!是!他!的!初!恋!赵!柯!么! “……赵柯?”单宁的声音有些迟疑,但更多的却是尴尬。 在结束了上一任情伤之际于异地遇上纯真时代的初恋,这剧情该是有多么的狗血…… “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见到单宁,赵柯显然很高兴,连眼睛都笑弯了。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大衣,牛仔裤,手里还拿着瓶罐装黑啤,身后停着一辆购物车,傻呼呼笑着的模样跟单宁记忆中那个书呆子并没什么两样。 “呃……嗯。” 他还是老样子,连眉眼都没怎么变,只不过似乎高中时的傻愣气息少了点,笑起来却还依旧像个学生。 “你是来这儿旅游的吗?” “嗯。”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赵柯眼露关切。“你当年,怎么就突然转学了?” ……单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难道说,因为喜欢男人的事情被父母发现所以离家出走了?而且那个喜欢的对象还是你? 单宁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就转学了。” 其实自己那时候应该算是休学…… “哦……”赵柯也不好问别人的家事,点了点头道“那你现在是在D市工作吗?” “没,在C市。” “是嘛。”赵柯笑道“C市好啊,繁华,比我们这儿可好多了。” “呃,还好吧。”单宁模棱两可道。 “那个,我们别傻站在这儿聊了,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怎么样?” “行。” 出了超市,单宁和赵柯到了超市旁边的一家小咖啡厅。 点了一杯拿铁,单宁拿勺子慢慢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目光微微低垂,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碟。 “我们都好几年没联系了呢。” 赵柯坐在他对面,面前放着一杯甜腻的卡布奇诺。 “五六年了吧。”单宁回忆道。 “应该是吧。”赵柯点头。“所以说,今天在超市遇见你还真是缘分。” “呵。” 单宁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所以只能笑了笑。 “你现在结婚了么?” “……没。” “是么?我记得你以前还挺受班上女孩子欢迎来着,哈哈。” “……”受女孩子欢迎有什么用,老子只喜欢男人啊…… “你呢?有对象没?”单宁反问。 “……有。” 赵柯低头双手捂住咖啡杯,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脸上也因此而氤氲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润。 看这模样,难道是已经快谈婚论嫁了? 单宁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继续搅动自己杯里的咖啡。 两人各自聊了一会儿各自的近况,但有些话题却也都点到为止,没有触碰到对方的隐私。毕竟,几年不曾联系,熟人也变陌生人了,多少还是会有一些生疏。 “你……”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正欲开口的赵柯,他拿出手机,迟疑的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单宁。 单宁做了个你随意的手势,低头喝咖啡。 “刚买完东西……嗯,遇上个故人……等会儿就回来了……嗯……好……” 挂断电话,赵柯垂眸不语,模样带上了几分拘谨。 单宁喝着自己的咖啡,眸子中却是闪过一道异色。如果他的听力没有听错的话……电话里传来的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 第八十一章:齐梁(一) 时间改变的往往不仅仅只有人的外表,还有内心和心境。 和赵柯互留了号码分手之后,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单宁兀地就回忆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那时候他还很青涩,没有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浸染得圆滑,如一块倔强的岩石,还保持着自己所有的棱角和坚硬。 但再坚硬的岩石也会有变得软化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是出于什么原因喜欢上的赵柯,只记得从某个时候开始,他开始觉得那个人吸引他的目光,就像藏在万千乱石中的璞玉,没有迷人的光辉却有足以引人驻足的温柔内在。 他那时候成绩很烂,甚至可以说是全班的吊车尾,是让教课老师头疼,班主任脑仁子疼的“一锅粥中恼人的老鼠屎”。虽然他不像那些坏学生有抽烟喝酒打架之类的行为,但就他当时那惨不忍睹的成绩,也足够让年级众多老师们感到棘手了。 单宁不笨,智商也没有问题,但他就是不乐意学,直到现在他还是只要一看见有关学术性的东西他就脑袋疼,恨不得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全部塞到垃圾桶里去。 而赵柯,就是在那个时候拯救了对学习万般厌恶的单宁。 赵柯是他们班上顶顶第一的好学生,是所有老师眼里如钻石一般存在的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宝座的乖宝宝。 那个时候的赵柯远远不像现在这般开朗,他那时候天天眼睛里只有学习,戴着副呆板的黑框眼镜,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就连那时戴的眼镜都要比现在古板,哪像现在,镜框上还刻有精细的花纹。 单宁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手提着超市购物袋,慢悠悠的往下榻的酒店方向走。 今儿个遇上赵柯是他来A市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这个人不仅仅只是他当初暗恋的对象,还是他当初离家出走的症结之一。他的出现,让他想起了过去那段堪称灰暗的日子…… 无法诉诸出口的暗恋,家人的斥骂,这些他不回忆并不代表他已经忘记。 赵柯是出于给他补习的态度才进入到他的生活,但他的驻足却如一颗掉落湖面的石子,惊起一层涟漪却毫不自知。 一开始,单宁觉得这人软弱、懦弱,一脸呆滞脑瓜子里除了读书外什么都不知道,跟他开个玩笑还会脸红结巴,但他那时却没发现自己早已在这种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喜欢上这个单纯、一心欲拉他出火海的男生。 火海,是的,在那时候的赵柯看来,单宁就是那失足掉入火海无法挣脱的少年。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把这个不羁的少年拉回在他看来才是正常的轨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他只怕也没有想到,他的关心和陪伴反而让对方陷入更深的炼狱…… 当年少的单宁发现自己居然对那个呆愣的赵柯有了想要亲吻的欲望时,他的心情无疑于掉入地狱。 喜欢同性?甚至想要亲吻?这样的想法无疑如一道闪电狠狠震颤了单宁那颗尚还稚嫩的心。 但是喜欢又有什么错呢?上帝造人的时候没有明令规定过男人必须得喜欢女人吧? 那时的单宁就是抱着这种禁忌又甜蜜的心情,默默地喜欢着什么也不知道的赵柯,内心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惶恐着靠近后的后果。 被父母发现他的性向是在一个周末的午后,那天赵柯照常来他家给他补课,却忍不住趴在单宁房里的书桌上睡了过去。见他自己喜欢的人趴在自己身边睡熟,估计谁也会忍不住那份想要亲近的心情吧?起码,单宁没有忍住。 他放下书,靠过去低头亲吻睡熟的赵柯。但谁又会料到单母正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来给他们送切好的水果呢? 喜欢上同性这件事,他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倾诉,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暴露在父母面前。就像一尾被迫上了岸的鱼,除了惊恐痛苦,还有灭顶的危机。 他料到会受到父母的斥骂责难,但他没有料到父母对“误入歧途”子女们的心狠程度。 那天,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父亲活活打死在家里。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折磨这些让他的情绪近乎崩溃,但他没有倒,他甚至被父母关在家里的时候他还自嘲般的想过,还好赵柯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不会对他感到厌恶。如果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那他该是多么的万念俱灰。 被关了几天紧闭之后,他趁着父母上班之际从家里跑了出来。他那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见到赵柯。 那时候他也许是把什么都还不知道的赵柯当成了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甚至觉得,只要看见那个人,他就有坚持下去的力量。尽管,这个人并不知道他那难以启齿的暗恋。 他跑到学校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站在校门口,看着学校里人来人往,让浑身是伤的他无端生出一种逃出生天般的茫然感来。 见到了赵柯,他又能怎样呢?跟他表白?怎么可能,那只怕会让自己更加地万劫不复…… 结果,没有了去见赵柯勇气的单宁就那样一步一步地离开,无头苍蝇似的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落魄至极的坐在了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再然后,他遇到了来D市办事的戚少威……于是,他的人生,转上了另外一个前路未明的岔路口…… 而现在,父母差不多已经接受了他的性向,虽然父亲的态度还有些诡异,但相比过去来说,已经是好了太多。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柯如今竟然也变成了同道中人。如果当初坚持下去,他没有跟戚少威离开,那结果会不会变得和现在不一样? 单宁自嘲地摇了摇头。不管过去如何,到了现在,也早已成了过眼云烟了…… 到了A市以后,他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就连损友陈浩宇他也不过在下榻时用酒店的电话给他报了声平安,而那家伙给他的回答依旧和他离开C市时没什么两样——“记得带纪念品。” 还真是…… 嗯? 经过酒吧旁的一个暗巷口,单宁脚步一顿,又往后退了一步。 巷道阴影里,那个躺倒在那儿死活不知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第八十二章:齐梁()二 “喂,还活着没?” 单宁秉着做人要有善心的原则,走上前去踢了踢瘫倒在墙角的那团人形物体。 “……你,再踢重点就快了……” 对方的声音有气无力,跟下一秒就会断气似的。身上的大衣也脏兮兮的,甚至衣摆上还沾有粘成一块块的血迹。这是……被抢劫了?仇杀?情杀? 单宁心里头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 “help……” 靠,都这幅德行了还丢英文…… 单宁弯下腰,把这半死不活的哥们儿从地上扶起来。别说,一米八的个儿还挺沈。 哎哟呵! 无意中看到对方的脸,单宁这下子惊讶了。这被揍成猪头的家伙不就是那天晚上请他喝酒的那个酒吧驻唱么?这么帅一小伙儿,谁忍心把他给揍成这副模样啊? 单宁看了看对方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忍着笑道“咳,兄弟,你这是抢了谁家的老婆啊?这么被揍成这幅德行。” 男子抬头瞟了他一眼,掩在刘海后的双眸亮如星辰。 “我对女人没兴趣。” 得,落魄成这样还如此大牌。 单宁也不嘲他,扯过他的胳膊,一手搂腰,结结实实把这落拓小伙儿就给扶稳了。 “我带你上医院。” “不用。” 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弄点药水擦擦就好了,死不了。” “喂,你没必要这么苛刻的对待自己吧?” 男人右手捂住腹部,脊背微微弓起。“没什么大问题,我自己清楚。” OK。既然对方坚持,那单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去旁边的药店买点碘酒吧。”单宁扶着他往前走。“看在你昨天请我那杯酒的份上,我可以免费收留你一会儿。” 男人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 去酒店附近的药店买了棉签和药水,单宁带着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男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不怕我抢劫你?” 进了酒店房间,男人捂着腹部坐在窗户旁的沙发上,看着换上了拖鞋正在拆药拆棉签包装袋的单宁。 “我有什么好抢的?”单宁反问道。 “钱财。” “……我看上去像有钱人么?” “……不像。” 单宁知道自己当然不像。哪个有钱人会像他一样穿成这幅德行。普普通通的黑色毛衣,普普通通的牛仔裤,甚至还住这种普普通通的商务酒店。 “你先去洗澡吧。” 单宁抽空瞅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脏兮兮布满了可疑污渍的大衣。“洗完了出来擦药。” “……”男人一摊手。“没衣服。” “衣柜里有浴袍。” “没内裤。” “穿我的。” 单宁在男人开口之前补充了一句。“新买的。” 将那名落魄人士赶进浴室,单宁从购物袋里拿出新买的内裤,从浴室门缝里塞了进去。 那家伙也真是够大大咧咧,居然连门也不关紧。 单宁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打开电视。 酒店里的电视一般没有很多频道,单宁调了一个本地节目,靠在床头看了起来。 齐梁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后就直直趴倒在了房里的另一张单人床上,下半身裹了条浴巾,上半身还带着热水冲洒出来的红润。这样一看,身上那些青紫倒是显得更加可怕了。 不过,单宁对于处理伤口显然驾轻就熟,抽出棉签沾了碘酒便往他身上抹。 “嘶……” 趴在床上的男人忍不住一声痛呼。 “很疼?” “还好。” 男人的身上不仅仅只有拳打脚踢制造出来的淤痕,还有擦伤,甚至下颌处还有一道明显是被利器划出来的血痕。 “啧,差点被破相了啊。” 单宁低头仔细瞅了瞅那道已经凝血的血痕。 “哼,那个臭女人,死三八。” “……”单宁嘴角一抽,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继续默默给他擦药。 第八十三章:齐梁(三) 把人扛回来并不代表单宁就乐意处理被他救回来的人所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给伤患擦完药,单宁擦净手,坐到一边。 “喂……” 沉默了片刻,趴床上的人忍不住跟他搭话。 “什么?”单宁把药酒收好,抬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单宁。” “真名?” “不然你以为?”单宁挑眉。 “你就这么把真名告诉我了?” “难道我还需要编一个假名来骗你?” “倒也是……” 男人将胳膊支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看向正把他脱下来的脏衣服踢到一边的单宁。 “我说,单宁啊……” “怎么。” “你……收留我几天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单宁回头。“有什么好处?” “我的肉体你要不要?” 单宁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摇头道“我对猪头没有兴趣。” “猪头?!”男人对他怒目而视。“老子哪里像猪头了!” “你洗澡的时候难道没有照镜子么?” “……” 见他沉默,单宁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显得像是嘲笑。“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操……” 男人恨恨骂了一声,闷头又倒在了床上。 “我叫齐梁……” “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小,传到单宁耳里跟蚊子哼哼似的,没什么两样。 “名字,齐梁。” 齐梁?…… “你这名字谁给你取的。”单宁打趣他道“该不会是你爸姓齐你妈姓梁,然后你这名字就这么凑合了吧?” “……” “不是吧?被我说中了?”单宁微微讶异。“那你这名字也取得太潦草了一点吧?” 齐梁有气无力地朝他竖了次中指。“老子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居然敢说救命恩人是狗,你不怕我把你丢回那条巷子里去么?” “我知道你不会忍心的。”齐梁朝单宁抛了个媚眼。 单宁嘴角抽了抽,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因一酒之情而把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捡回来的举动。 后面几天,齐梁还真的在单宁所住的这间酒店房间里住了下来。厚脸皮也罢,不要脸也罢,说这些单宁甚至都觉得是抬举他了。这几天,齐梁在他房里不仅过得十分安全,并且还住得相当惬意。想吃饭不用出门,单宁会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帮他打包回来,衣服送干洗店,有服务员来取了送去。如果不是怕丢人丢到自己脸上,单宁早就把这懒货直接一脚踹出门外去了。 “哎哎哎,别换台啊!” 齐梁同志身上穿着单宁的长袖T恤,下半身只穿了条小内裤,盘坐在床上,边吃单宁带回来的盒饭边看球赛。 房间了开了空调,只穿一件长袖倒也不会怎么冷。这两天,这家伙过得太舒坦,身上的那些皮外伤早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不过,这人倒也是个粗神经,居然会相信一个至今为止还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自己。 单宁无奈地把电视调回齐梁正在看的球赛。其实,要说起来,自己神经对比之下也细不到哪里去,这么一个陌生的家伙也敢往自己酒店房间里捞。 “靠!传球啊!”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操!傻啊!……啊?你说什么?” 齐梁咽下嘴里的饭,看向单宁,一脸无辜。 “……”单宁无力扶额。他觉得自己有向老妈子发展的倾向。 “你的仇家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吧?” “不知道……” “你家在哪儿?” “你要赶我走么?” 齐梁手里端着份盒饭,嘴里叼着筷子,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单宁抽了抽嘴角,努力遏制自己想一拳砸他脸上的冲动。“酒店有什么好住的,难道家里不舒服一些么?” “我舍不得你……” 齐梁眨巴眨巴眼睛道。 单宁深吸了口气,脸上忍耐式的笑容像极了正在诱哄小朋友实则心里暴躁到了极点的怪阿姨。“乖,回家去吧。” “好吧。”齐梁从床上下来,表情也不再那般搞怪。“我下午回去,那臭女人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臭女人? 虽然觉得疑惑,但单宁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毛病,因此也没有开口多问。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虽然两人关系近了不少,算得上是朋友,但有些事情单宁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过问。 “要不,你别住酒店了,去我家住吧。”齐梁放下手里的盒饭,很是认真地跟单宁说道。 “啊?!” 第八十四章:游记(一) 在齐梁的“死缠烂打”加软磨硬泡之下,单宁成功的被带进了“狼窝”。 “喂,有我这么好的导游,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站在一栋占地不算小的别墅前,单宁一手提着行李,斜眼看着把胳膊搭在他肩上,笑得颇有几分深意的齐梁。“这是你家?” “对啊。” 齐梁一手搂着单宁的脖子,一手在裤子口袋里掏钥匙。“怎么样,够气派吧?” “啧。”单宁意味不明地转过头,看了看面前颇为气派的别墅。 这片小区看环境就知道是典型的富人区,单栋的别墅还带有一个小花园,不用猜都知道价格不菲。但是,这样的房子是齐梁一个小小的酒吧驻唱买得起的么?只怕把他俩卖了都买不起这样的房子吧? “WELCOME!” 开了门,齐梁摆出一副邀请的姿态请单宁进门。 进了门,入目的是一只足有一米高的大鱼缸,里面养了几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穿过鱼缸,则是客厅,中央位置摆放着一整套深色的牛皮沙发,宽敞的大厅足够几十个人在里面开Party了。 “你一个人住?” 单宁回头问正在换鞋的齐梁。 “算是吧。”齐梁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什么叫算是? “穿这双鞋吧。”齐梁递给他一双棉拖。“新的。” 单宁接过鞋换上。“我的房间在哪儿。” “楼上。” 齐梁的这栋别墅很大,也很空,而且没有什么人气,一点也不像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楼上有好几间卧室,还有一间齐梁的音乐室,里面放了很多音乐设备,地上各种线纠结在一起,随时有绊倒人的可能,单宁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你住这间吧。” 齐梁领单宁进了一间朝阳的客房。“被子什么的都有,放心,是干净的。” “谢谢。”单宁放下行李道了声谢。 “客气什么。”齐梁笑了。“是我把你给拐过来的,我还要谢谢你肯来跟我一起住呢。” “你这屋子一个人住确实冷清了点。”单宁搭腔道。 “对啊。”齐梁只手撑在门板上,耸了耸肩。“所以,这不把你给拐过来了么?” 单宁给他的回答是一个不雅的白眼。 两人的晚餐是喊的外卖,虽然潦草了点,但好在味道还算不赖。 吃完饭,两人百般聊赖的看了会儿电视,一起吐槽了一番如今的脑残电视剧,然后打着呵欠,各自回了房。用单宁的话来说,这叫发饭困,也就是指吃饱了想睡觉,跟猪没什么差别。 齐梁家的床很舒服,舒服到让单宁一沾上去便立马沉入了睡眠中,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二天一早,在单宁朦朦胧胧准备翻个身接着睡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瞬间把他从被窝里炸了起来。 做什么这是?鬼子进村了?! 单宁惊疑不定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出门,下楼。他觉得他有必要去看看房主齐梁同志还健在没有。 “我操,姓李的你他妈就是一坨烂狗屎!!” 楼下一声堪称惊天动地的怒吼,单宁顿了顿,把欲下楼的脚又收了回来。似乎,情况有些不妙啊…… “你你你……别以为你自己就是个什么好东西!” 看来楼下来了个客人。单宁探了探脑袋,瞄了眼楼下剑拔弩张的紧张状况。 气得连话都说不连贯的男人似乎是齐梁的熟人,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腕上带著名贵的腕表,衣服上连一个多余的褶子也没有,看样子,应该是个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但是此刻,这名精英人士却是形象全无,一手指着站在他面前铁青着脸的齐梁,原本说得上是俊朗的脸被气得涨红,活像个活关公。 丝毫不觉得自己躲在楼梯转角处偷听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的单宁摸了摸鼻子,评价了一番楼下那名精英男,靠在楼梯扶手上继续观察楼下的战况。 “对对对,老子就是瞎了眼才跟你这个王八看对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齐梁脖子一梗,一副有种你就来弄死老子的嚣张模样。 “不过我告诉你,老子今天要跟你掰!你以后跟你家那泼妇老老实实过日子去!别再来招惹老子!不然我见一次揍一次!” 啧,原来是部爱情片,还是部纠缠不清的三角戏。 “你,你别后悔!”面子里子全被齐梁削干净,男人气得眼睛发红。 “老子为什么要后悔。” “齐梁,我看你这幅德行以后谁还乐意包养你!!” 说完这一番话,男人阴着脸拂袖离去。 “操!老子自己养活自己!!”齐梁朝男人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口。 嗯……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单宁沉吟道。 “喂!看了那么久的戏也该滚下来了吧?!”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么? “咳咳,我什么都没看见。” 单宁摸了摸鼻梁,从拐角处迈了出来。 “切,此地无银三百两。” 齐梁往沙发上一倒,脸色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那是你姘夫?” 两人同时间开口,单宁尴尬地咳了声,道“你先说。” “你没说错。”齐梁脖子往后一仰,闭上了眼。“那是我姘夫。” 单宁再次摸了摸鼻梁,没说话。 “呵,那次你在巷子里捡到我,是因为他老婆找人来围堵我。”齐梁冷笑了一声。“那个臭女人,就爱使这种下三滥手段。” “……”这种下三滥手段不还是把你揍成猪头了么…… “你有没有看不起我?”齐梁抬起头,笑了。“就连这栋房子,也是他给我的,像我这种被有妇之夫包养的货色……” 他脸上在笑,但是单宁觉得他的眼睛却像是在哭。 “不会。” “真的?” “嗯。” 单宁的确没有看不起他。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诉诸出口的苦衷,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别人的生活呢?他自己可不还是过得一团糟么? “谢谢。” 齐梁嘴角勾起了一分弧度,从沙发上直起身来。 “大清早的就被吵醒,容我先去睡个回笼觉。” 单宁看着齐梁上楼的背影,目光沉沉。他确信,他看见了对方眼里那来不及掩饰的一闪而逝的脆弱。 第八十五章:游记(二) 离开C市来到A市已快有一个星期,那些糟心的事情好像已经离他很远了一般,甚至,单宁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至于,季景文现在和白子堂到底发展得怎样他也懒得去问陈浩宇,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他觉得那些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这天清早,单宁在被窝里还没醒就被齐梁扒拉了起来,说是要带他去爬山!!大清早的居然要拖他去爬山!单宁真想把他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豆腐。 无奈之下被拖出来,单宁瞬间颇有几分后悔答应来这“狼窝”里住…… A市作为一个典型的旅游城市,景点自然很多,齐梁所说的山是A市很有名的一个景点,平时早上或者傍晚都会有很多A市本地人去爬一爬这座海拔并不是很高的山,权作锻炼。 上齐岳山有两条道,山的东边一条,西边一条,两条道路都很宽敞,水泥铺就的路面甚至就连卡车都可以开上去。但是,作为一个风景景点,机动车辆自然是不允许被开上山的。 齐梁这人虽说有些不大靠谱,但他这导游却还是当得比较尽职。早上,他把单宁从温暖的被窝里扒拉起来,洗漱完毕,换上休闲类的衣服后便带单宁去吃了A市有名的御凤楼的面。 御凤楼是A市足有百年历史的一家连锁食楼,它最有名的不是饭食,而是它的面。 御凤楼的面食类有好几十种,鸡杂牛杂酸辣麻辣……单宁盯着服务员背后那块菜单牌子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才决定吃什么。 在齐梁的介绍下,单宁点了碗原汁鸡丝面,听齐梁说是一种比较清淡的营养面,口味偏淡,很适合在早上刚起床的时候吃。 面条很劲道,汤的味道也很不错。两人在御凤楼吃饱喝足,带上矿泉水和纸巾,慢悠悠地上了出租车直奔齐岳山。 因为是周末,爬山的人显然比平时的时候多。 其实爬山最好是在夏天,那时正是树木最茂密的时候,整座山看上去也会比较漂亮。 齐岳山海拔并不高,再加上道路很宽敞,两人花了不过几十分钟便轻松上了山。 “可惜不是秋天啊……” 胜利到达了山顶,齐梁把爬山中途脱下来系在腰间的外套穿上,站在一块大石头边儿上伸展了一番四肢。“等到了秋天,山上的枫叶全红了,那才叫一个漂亮!” 枫叶? 单宁爬山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山上有些什么树种。 “来来来,哥带你去看文物。” 齐梁说着便往前走。 他所说的碑是很久以前某个朝代所留下来的一块文字碑,上面刻了一整面碑的古文,也许是诗,也许是某个人的生平事迹,但是由于石碑被破坏得有些严重,上面的文字早已经模糊不清了。现在,这块碑被保护在一个玻璃罩子里面,仅供游人观赏。 上午十一点,齐梁带单宁在山顶上转了个遍,来到了齐岳山上有名的情人景点,三生树。 三生树占地面积颇广,树上挂了很多许愿的红绸,旁边还有很多卖小玩意儿的个体小摊,诸如情人锁、镯子、戒指之类,单宁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喂,要不要许个愿啊?” 齐梁戳了戳单宁的腰。 “不用了。”单宁语气很淡。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愿好许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齐梁哥俩好似的将胳膊搭在他肩上,一手还拿着一只刚买的“情人锁”。“过去不必纠结,咱们要展望未来!喏,给你的。” 单宁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那只锁。做工粗糙,品相劣质…… “礼轻情意重嘛。” 看出单宁态度里的不在意,齐梁把那只所谓的情人锁往单宁手里一塞,道“走吧,树也看完了,咱们吃饭去。” 在山顶的小餐馆解决了午饭问题,下了山,单宁气还没有喘一口就被齐梁又拉去了离齐岳山不远的另一个景点——月湖公园。 月湖公园是一个收费性质的娱乐公园,周末的时候经常会有家长带着小孩子来这里游玩。 单宁原本想齐梁也许只不过是把他拉过来逛一逛,看看风景,谁料到那家伙居然拉他去坐鸭子船!! 所谓的鸭子船便是造型为一只白色的肥胖大鸭子、供游人在湖中靠人力踩踏前进的非机动船。被齐梁拖上船的那一刻,单宁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因为,在他看来,那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玩的玩意儿,两个大老爷们儿踩着这么个东西磨磨唧唧在湖面上飘来飘去算是怎么个回事儿啊…… 在月湖公园被折磨了一下午,之后甚至还被齐梁拉去逛动物园,单宁瞬间觉得自己今天的这一趟出门真是傻透了。 冬天的时候天黑得很快,出了月湖公园大门,太阳已经开始往地平线落下。 “去不去喝一杯?” “哪里。” 齐梁敲了个响指。“老地方。” 齐梁所说的老地方就是指他驻唱的那一家,也就是单宁上回进的那家。 现在酒吧里基本还没有开场,里面也没有多少人。 “哎?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见到齐梁进来,一名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抬头问道。 “怎么?不欢迎?” 拉着单宁在吧台坐下,齐梁挑衅道。 “哪敢。”酒保笑着给了他们两杯清水。 “趁着现在人不多,我免费唱首歌给你听。”齐梁说着,起身去了表演台那边。 这家伙又要整什么么蛾子? 单宁看着齐梁低头跟正在调设备的DJ交谈。 “同志们晚上好!!” 场内轻柔的音乐声静止,齐梁悦耳的声音从环绕效果极好的音箱中传来。 “现在,我为大家献上一首……” 单宁所在的位置很好,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光束下齐梁脸上的表情。 “张开怀抱,融化了我。 轻捻指尖,揉碎了我。 鼓动风云,卷走了我。 掀起波澜,抛起了我。 …… 我俩,太不公平。 爱和恨,全由你操纵。 可今天,我已离不开你。 不管你,爱不爱我……” 一首《离不开你》,齐梁唱的很用情,可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单宁这边瞟,如果单宁没看错的话,里面俏皮的笑意正在朝他不停闪现。 单宁无奈一笑,转开了目光。 第八十六章:惊涛(一) 这几天,单宁跟着齐梁去了A市很有名的一些景点,玩得简直是不亦乐乎。 齐梁这人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关于“玩”这方面还真是行家。这几天的行程安排紧凑得甚至让单宁都有些吃不消。 白天去景区,晚上看表演,俩人跟陀螺似的将A市连轴玩了个遍。 “喂?” 刚从A市的原生态旅游景区回来,单宁屁股底下的沙发还没坐热乎就接到了邀客的电话。 “这几天在A市玩得怎样?” 是赵柯。 “累死。” 单宁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在沙发上窝得更舒坦点。 “一起吃个饭吧。” “今天?” “嗯。”赵柯笑道“你该不会玩得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单宁瞅了一眼同样累瘫躺倒在他肩上的齐梁。“吃饭的力气还是有的……” “那就今晚上吧。” “……成,地点在哪儿。” “承风酒楼。” “怎么,有人约你吃饭?” 听到了他手机里传来的声音,齐梁抬起头来问道。 “嗯。”应了约,单宁挂断电话,脖子往后一仰。 “新相好?” “……怎么可能。” “啧。” 齐梁啧了一声,坐直身子盯着单宁看了半晌道“仔细看你这张脸,还蛮有男人味嘛。” “……”单宁无语。“所以?” “你还是别跟那个娘炮好了,跟我搭伙过日子得了,哈哈哈……” ……赵柯虽然声音是温和了点,可也不至于被说是娘炮吧? “跟你搭伙估计会死得快。” “为什么?” “就你这臭脾气。”单宁不屑地给了齐梁一个白眼。 “喂,老子脾气很好的!” 单宁转过头,表示不屑与他争论这个没争议性的话题。 “哎哎,你那什么表情啊!” 见单宁这副作态,齐梁顿时不满了起来,虎着脸,身子直往单宁这边压,一条胳膊也死死扣住他的脖子。 “我可是善解人意温柔似水,再不济,好歹还陪了您几天游玩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哪里不合着您的意了啊?” “喂!!” 耳朵自动忽略他那些自夸的话,单宁因为脖子被勒得生疼,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肘子。 “哎哟!”齐梁顿时很夸张的往沙发上一倒。“我受内伤了。” “……” “你个恶毒的婆娘……”齐梁很做作的翘起尾指指着单宁。“怎能狠心下如此毒手。” 靠,你他妈才是婆娘! 单宁剜了他一眼,收回了欲拉他起来的手。 “拉我起来。” 鬼才理你…… “你拉不拉。” …… “哎哟……我的肚子好痛……”见单宁不搭理他,齐梁开始跟个熊孩子似的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口里还不住的哭嚎。“我的命好苦啊……就像那冬天里被冻残的白菜啊……” “白菜冻一冻味道会更好。”单宁凉飕飕的回道。 “……”齐梁被他这么一噎,好几秒没吭声。 “哎哟,我可怜的肚子里的娃啊……”几秒过后,齐梁又开始嚎了。 这回,轮到单宁无语了。 “你那狠心的爹不要你了啊……” 操……这家伙还有脸么? “别嚎了。”单宁忍无可忍,未免他嚎出更不要脸的话,满脸嫌恶的伸出手拉他。“跟杀猪似的。” “靠,你才是猪。” 顺着他胳膊的力道,齐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巧合,尴尬的、美妙的,而此刻,发生在单宁和齐梁身上的显然属于前者。 “……” 单宁尴尬地直愣在原地,就连四肢都仿佛僵硬了。因为刚才,齐梁起身的力道一个没控制好,脚下小小的那么一歪,整个人就那样扑倒在了他身上,而他的脸,则正好巧合地砸在了他的重点部位上。 “嘶……” 齐梁一只手撑在单宁的大腿上直起上半身,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被撞到的鼻子。 “好痛。” “……”单宁没吭声。 “靠,想把我的脸砸歪么!”齐梁一巴掌呼在磕了他鼻子的属于单宁的某个物件上。 “操!!” 单宁一声怒吼。日啊,他拦都没拦住啊…… 第八十七章:惊涛(二) “很疼?” 齐梁侧过头问只差没有龇牙咧嘴的单宁,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纯洁。 “你试试?” “还是不要了……”齐梁往后一缩,纯良笑道“我怕痛。” 靠,尼玛你怕痛难道老子就不怕了? 单宁再次剜了他一眼,表情颇有些凶神恶煞。 “要不,我帮你摸摸?” 单宁闻言侧过头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竖眉道“滚……” “这么凶……” 单宁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懒得搭理沙发那头的神经人士。 “喂……” 单宁专心看电视,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单宁?” …… “阿宁?” …… “宁宁?” “……” “亲爱的?” “……你又要做什么?”单宁被他骚扰得忍无可忍,回头道。 齐梁笑嘻嘻地凑过来,一条胳膊搭在单宁肩上,一只手搁在他大腿上道“你……多久没解决了?” “?” 齐梁朝他眨了眨眼。“这里,多久没解决了。” 单宁一把抓住他那只搁在他大腿上开始不老实的往上游移的手。“你要干什么。” “你猜。”齐梁微微凑近,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气氛诡谲。 “别告诉我你要为了你的前任守身如玉。”齐梁勾起嘴角,身体凑近,上半身若即若离的磨蹭着神色莫测的单宁。“要不要试试……嗯?” “试什么。”单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贴近,右手却依旧稳稳扣着对方的手腕。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尝试一下新的又有什么不可以?” 齐梁将脑袋搭在单宁的肩头,被扣住的那只手开始小弧度的在单宁大腿上慢慢移动。 单宁面无表情地听着齐梁落在他耳边的呼吸声,眸沈如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背叛也好,变心也好,那都已经是过去,与你并无关联了不是么?” 齐梁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抬起头看着神色不定的单宁。“你说,我说的对么?” 也许是被“背叛”二字戳到了心伤,单宁微微一怔,看着齐梁棕色眸子里自己的倒影,手下的力道竟不自觉的松了。 “他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什么不可以重新开始……” 齐梁微笑着盯着愣怔的单宁,左手缓慢而调情式的在他腿上摩挲。“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再苦苦坚持?做回自己难道不好么?” 做回自己? 单宁想起自己离开C市来到A市的这段时间,他有真正的轻松放下被季景文背叛的过去么?他有真正的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么? 他不清楚…… 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真正不介怀,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真正不在乎。几年的情感,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将它真真正正从自己血肉中剥离。 来A市的这段时日,他不过是不断地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不去怀念,不去想那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背叛,不去想过去季景文所给过他的爱和在乎。 有多爱的同时就会有多痛,他似乎不过是习惯性地把那些痛压制在了心底,给自己打上一针止痛的麻醉,告诉自己,我并不痛苦。 “重新开始难道不好么?” 重新开始……?单宁眼底透露出一丝迷茫。他还能够从那滩泥沼中脱身么? “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爱你自己……”齐梁慢慢解开单宁裤腰上的纽扣。“所以,忠于自己,才是最正确的。” 忠于自己…… 单宁眼神慢慢聚焦,看向趴伏在他胸膛上的齐梁。 “相信我。” 齐梁脸上的笑带着一抹妖异,像是蛊惑人心的罂粟。 “我会让你很快乐……”齐梁视线紧紧锁定着靠在沙发背上的单宁,身体却如一尾灵活的鱼儿一般滑了下去。 很热…… 这是单宁下半身被对方的口腔包围后的唯一感觉。 “唔……” 欲望在引诱下慢慢苏醒,单宁脖子微微往后仰,右手在沙发扶手上扣紧。 纯牛皮的沙发很滑手,无法让人当做借力,单宁指节曲起,像是一丛找不准浮木的浮萍。 齐梁身型偏瘦,因为屋子里开了暖气的缘故,他只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毛衫,从单宁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衣领底下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的锁骨很漂亮,让人有抚摸的欲望。 单宁吸了口气,伸手搭在齐梁的头上,五指扣住他的发丝。 他的头发很顺,像是一匹黑色的绸缎,摸上去很凉很舒服。 单宁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手指在他发间摩挲了一会儿,拉住他的头发将他扯了起来,眼神也开始变得清明。 “够了。” “怎么了?”齐梁抬起头,他的嘴唇很红,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透明的液体。“不喜欢么?” “我不需要这样。” 单宁平复下自己的欲念,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站起身来。“你也不需要这样。” 齐梁定定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单宁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单宁,你真可爱。” “……” 单宁额角抽了抽,大脑自动过滤了他这句抽风的话。 “是我技术不到家么?” 虽然一分钟前两人还在做着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做的行为,但是齐梁现在却跟没事人一般凑过来问单宁,满脸纯技术性问题讨论般的正经。 “咳……”单宁掩饰性的整了整衣服。“我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记得给我打包好吃的!” “……” 第八十八章:惊涛(三)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顺便解决掉被齐梁那一通骚扰而带来的生理问题,单宁换了套衣服,准备出门。 “要车么?”齐梁趴在沙发背上,盯着正下楼的单宁。 “车?” “喏。” 齐梁扔过来一串钥匙。 接过那串金属色的抛物线,单宁狐疑道“你的?” 齐梁摸了摸自己的眉尾,转身继续看电视。“你管那么多干吗?” 两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几十分钟前发生的那段小小的插曲,神色正常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单宁换了鞋,出门。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齐梁一时脑子抽筋的行为,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他们两个依旧是萍水相逢接而同住的朋友,关系并不会因此而有任何的改变。至于他说的那些话,单宁思绪一顿。也许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是需要重新开始了。 齐梁车库里停的是一辆大众的帕萨特,算是一款比较中规中矩的车,一点也不符合齐梁那花里胡哨的性子。 这个时间段正是城市里堵车的高峰期,等到单宁夹在在慢悠悠的车流中赶到承风酒楼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了大半。 “喂,单宁,到了么?” 刚进酒楼大门,赵柯的电话就call了过来。 “刚到。”单宁边听电话边按下电梯里的楼层按钮。 “我们在水月江阁包厢。” “嗯,我知道了,电梯信号不好,先挂了。” 这一场时隔好几年后的聚会是单宁所没有料想到的,但让他更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一推开包厢门,除了赵柯在场以外,旁边还坐着一个面目冷峻的陌生男人。 “这位是……” 单宁眉眼微敛,掩饰住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微妙神色。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板着一张脸直直地盯着他、眉毛还微微拧起的人,就是赵柯他家的那口子吧? “呃……这个是我朋友,齐寒。” 单宁在对方冷冰冰的注视下淡定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单宁。” 齐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半天没有伸手的打算。一旁的赵柯很是尴尬,不断地偷偷伸手扯他衣袖。 “不好意思,他脾气不太好。” 在赵柯的不懈“努力”下,齐寒终于“大发慈悲”地伸出手跟单宁握了握。 呵,这人还真有点意思。 在他们两人对面的位置坐下,单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两手交叠在桌前,面带微笑,俨然一副老同学的热络。“上次没来得及问你,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市一中。” “老师?” “嗯。”赵柯点了点头。“你呢?” “我?”单宁自嘲一笑。“无业游民。” “开玩笑吧。”赵柯弯了弯眼角,温和的模样和以前也并没有很大的不同。“我记得你以前还跟我说过要当公司老总来着。” 老总没当成,倒是找了一个当老总的男人…… 单宁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某种神色。“最近失业了,正在旅游散心。” “噢。”赵柯点了点头。“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这家伙怎么感觉还是和以前一般单蠢。 单宁放下茶杯,扫了眼坐在赵柯旁边一直保持着冷面的齐寒,心思微微一动。 “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啊?”赵柯似乎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题。 “上次不是说起有了结婚的对象了么?” 单宁眼角余光清楚地看见那个男人脸上的神色变了一变。“难道说我记错了?” “呃……”赵柯神情有些尴尬,视线却不着意的扫了眼旁边的齐寒,脸上也溢上一抹微红来。“说起这个,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吧?” 单宁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接受赵柯对于话题的转换。 “如果哪天同性恋可以去结婚了,那我一定会找个人去结的。” “嗯……啊?!” “怎么。” 单宁逗他道“觉得我恶心?” “不会不会!”赵柯赶紧摆手。“怎么会恶心……” “只是没想到你也是……”赵柯表情还有些尴尬,但单宁看得出来他像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不也是么。” 单宁语不惊人死不休,成功见到赵柯被他惊得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知道?!” 惊呼完,赵柯又立马低下头,尴尬于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承认。 齐寒警告式的地扫了一眼笑得颇为微妙的单宁,伸手揽住了赵柯的肩。 “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傻。”单宁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 这么多年过去,虽然因为赵柯这个人他的人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但是看到之前喜欢过的人过得幸福,他还是会感到欣慰和安心的。不过,看来这么多年来这傻子一直都不知道他曾经暗恋过他啊……倒是那个齐寒……呵,感觉很敏锐嘛。 菜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单宁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许是因为彼此透了底,饭间,气氛开始变得更加轻松而融洽起来。 单宁夹了一筷子莲藕,心下感慨。感情这东西啊,也真还无法琢磨。 吃完一顿晚饭,宾主尽欢。两方都是开车来的,但好在大家都没有喝酒,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各自回家休息。 几年未见,其实彼此之间可以聊的话题也不是很多,无非是回忆一下过去的青葱年代,再感慨一番现状。 打开车门上了车,驶出承风酒楼的地底车库,单宁一摸口袋,空的,烟抽完了。 没有烟可不行。 将车停在路边,单宁下了车,走进路边一家24小时便利商店。 现在已经九点了,齐梁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饿死在家里了。 这么一思索,单宁这才突然想起他还没有帮齐梁带晚餐。 去给他买份炒饭得了。单宁买完烟出来,掏出钥匙,走到车边正准备拉开车门,身后突然一股力道袭来,让他猝不及防被击中了软肋。 “谁!!” 抢劫?! 单宁惊愕地回头反击。谁料对方竟将一块布死死蒙在了他脸上! 靠!中招了! 这是单宁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第八十九章:真相(一) 有音乐声……屁股底下还很软……并且还闻得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单宁自黑暗中慢慢睁开眼。 乙醚带来的麻醉效果让他的头至今还有些昏昏沉沉、四肢也还带有一丝无力的绵软,胸口发闷,甚至还有些想吐。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单宁直起身子,冷静地环视了一道四周。 这里显然是一家星级宾馆的豪华套房,装修低调而奢华,床很大很舒适,床头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长长的帷幔将他虚掩在床榻这一方空间里头,让他看不到房间另外一头的景象。单宁摇了摇头,掀开暗金色的帷幔,下了床。 床的旁边是一张雕花细腻的小木桌,上面除了放了一支小花瓶外居然还冰冻着一瓶波尔多红酒。 这是做什么?当绑匪的还自带五星级服务? “醒了?” 卧室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单宁闻声惊愕地回头。“白子堂?!” “是我。” 久未相见的白子堂笑着从沙发那头走了过来,除了脸色微微苍白以外,一举手一投足和单宁认识的那个白子堂没什么两样。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 他不是在C市和季景文你侬我侬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戒备地看着他在离自己一米远处站定,单宁掩下自己狐疑的心思,勾唇道“我只是很惊讶你请人的手段而已。” “呵。” 白子堂淡淡地笑了笑,眼尾的那一抹笑意说不出的艳丽惑人。“如果我不粗鲁一点,相信宁宁你也不会愿意跟我来呢……” 单宁微微皱紧了眉。他不知道白子堂这是在打什么主意,是要灭掉他这个“小三”以绝后患?还是说始终觉得他这个人碍眼所以要清理干净? 无论原因是哪种,单宁都觉得这事儿应该跟季景文脱不了关系。 “你把我请来……有什么事么?” 单宁站直身子,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神情平淡,一点也不像一个被绑架了的人该有的模样。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子堂轻轻叹了一口气,眉目竟然奇异地带着一股子温柔。 单宁抖掉一身乍起的鸡皮疙瘩,皱眉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白子堂看着单宁好一会儿,眸子里的光芒逐渐变得炙热。“不过,不知道也好……” 单宁不动声色地稍稍后退了一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白子堂,似乎比之前更加的让他感到恶心了。如果说以前的白子堂像一条吐信的毒蛇,那么现在的他则是一条带有粘腻体液的蛞蝓,不断蠕动着朝他靠近…… “我喜欢了你那么久……” 白子堂呢喃着靠近单宁,眼中全然一片狂热。 单宁往后一退,神经紧绷,戒备地看着只穿了一件黑色单薄衬衣的白子堂。 “不用这么紧张。”白子堂靠近的脚步一停,扫了眼冰冻在小木桌上的那瓶红酒,缓和了脸色道“不如,我们先喝几杯?” 单宁侧头看了看桌上那瓶红酒,心思急转。操,鬼知道他有没有下药。 “放心,我绝对没有在里面添任何物品。” 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白子堂笑了笑,视线虽不再那般直接却还是让单宁感到一阵不舒坦。 单宁拧紧了眉,犹豫了片刻,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敬你我的再次相遇。” 将红酒倒入彼此面前的高脚酒杯中,白子堂举起酒杯,朝他示意。 不知道齐梁那家伙有没有发现他已经被人给绑了……单宁垂眸,掩住眸中的深思。 从床上醒来时他便检查了自己的口袋,发现手机、钱包等物已经全部被搜走,甚至连硬币都没给他留下一个。看来,这一趟绑票之旅情况并不如何乐观啊…… “怎么,不喜欢?” 见单宁迟迟没有动作,白子堂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看着他道。 “没有。” 单宁低头抿了一口他并不怎么喜欢的红酒。现在,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去。在目前没有弄清楚白子堂目的的情况下,尽力套清现状才是保护自己周全的上上之策。也许,季景文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你之前说我不知道的事情是指什么。” 放下酒杯,单宁抬头看向对面的白子堂。 对方的神情很稳,但微红的眼眶却透露出了他身心的疲惫。在他不在C市的这段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些什么才会驱使白子堂跑到A市来绑走自己。而这个原因,定然与季景文有关。 “那天你看到了我和季景文在咖啡馆,为什么却不上来?” 单宁心下一悸,冷言道“我为什么要上来。” 白子堂淡淡一笑,嘴唇不知是不是沾了红酒的原因,红得颇有几分妖异。“上来指责我和他的奸情啊。” 单宁微哂。“这和我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白子堂双腿交叠,身体微微前倾。“难道季景文他不是你的相好么?”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啊……”白子堂颔首。“原来是这样……” 单宁心头兀地涌上一股不安和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子堂嘴唇微勾,却是看着他不说话。 单宁的心脏一阵狂跳,某种不好的感觉逐渐将他笼罩,像是一团罩顶的乌云,将他掩了个透彻。 “你下了药!!” 单宁猛地站直身子,脑袋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 身体越来越热,心跳越来越急促,所有的血液仿佛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在血管里急速奔流,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单宁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岸边的沙石,被水流冲得七零八落,无法维持自己的原状。 “我没有啊。” 白子堂无辜地耸了耸肩,眼神却如鹰犬一般死死盯着摇摇欲坠的单宁不放。“只不过这房里的香料有些副作用而已。” “香料……” 单宁直感到一阵头重脚轻,他只手撑在桌面上,极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子堂慢慢站直身子,看着脸色开始变得潮红的单宁,眼神变得如迸裂的岩浆一般炙热。 “我的宁宁,念了这么久,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尝一尝你的味道!……” 第九十章:真相(二) 白子堂眼眶泛红,显然已经魔怔。 单宁赶紧往旁边一避,虽然避开了白子堂的桎梏,但他的身体却不由地往旁一倒,整个人歪倒在了床上。 不知道白子堂给他用的什么药,现在他觉得浑身就像是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噬一般,麻痒难耐又燥热不堪。整个身体仿佛已经不受他自己控制,直想往床单上磨蹭。 “是不是很难受?” 见单宁难耐地蜷成一团,白子堂屈身单膝跪在床沿上,一只手慢慢地沿着他脸颊的线条抚过,眼底透露出全然的狂热。“真漂亮……” 被一个变态夸作漂亮显然不是一件令人值得开心的事情,单宁一巴掌拍开他那令人作呕的手指,单臂撑在床上,冷眼看着已经兴奋不已的白子堂。 “把帷帐撩开。” 房间里还有人? 单宁神经紧绷,死死盯着离他极近的白子堂,戒备着他接下来的任何举动。 遮掩住床榻的帷帐被几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撩开,并用金色的钩子勾住,整个床榻暴露在光线底下,让他有一种赤裸着被人窥伺的羞耻感。 黑衣人将帷帐挽起后便负手退到了一边,其中一名从一只棕色皮箱里拿出一架摄像机,架好脚架,稳稳将其架在了床对面。 “是不是身体很疲软、而且还很热?” 白子堂微微凑近,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极兴奋的潮红,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极端的变态。 单宁眉头拧得死紧,身体紧绷,不置一词。如果这时候他还想不通白子堂到底想干什么那他就是猪脑子! 看来,这死人妖不仅准备强上了他,还准备把过程拍成影片!操!真他娘的变态! 单宁咬紧了牙关,双眼中的怒火凶狠而凌厉。 他的身体里已经燃起了数簇高温火焰,这些火焰不安分地在他血液里急速流动,带起更多更细小的火星,让他浑身热得发烫,若是他不死死紧咬着牙关的话,只怕他此刻早已经呻吟出声了。 “啊……就是这个眼神!……” 白子堂伸手抚上单宁的双眼,神情痴迷而狂热。“就是这个眼神……” 眼神你大爷! 单宁侧头避开对方的触碰,胃里因对方的动作而恶心得几欲作呕。 “看来,已经差不多了。” 白子堂微笑着看着单宁在药效的影响下逐渐不支地倒下,仿佛欣赏美妙的音乐一般听着他压抑的喘息,表情陶醉而沉迷。 “我想这一刻想了那么多年……” 白子堂站直身子,看着蜷缩成一团如陷牢笼般无力挣扎的单宁,表情逐渐平静下来,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热,简直如实质一般落在了单宁身上,让单宁不适地动了动。 “这是我让人最新研制的迷药。单闻香味,只不过是让你欲望涌动、浑身燥热而已……”白子堂边慢慢解开衬衣的衣扣,边跟已经开始迷失神智的单宁解释。“但若是加上酒精,这效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单宁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他觉得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身体深处难以启齿的欲望来的凶猛而猛烈,如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将他的神志冲击得七零八落。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块炙热的烙铁,不是烧毁别人,就是毁掉自己。 “好热……” 单宁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牙齿将下唇咬得一片惨白。 “绑起来。” 白子堂脱掉衬衣,愉悦地看着下属将无力反抗的单宁的四肢紧紧束住,和床架绑在一起。 “去门口守着。” 单宁身上的外套和牛仔裤已经被脱掉,全身就只剩下一条底裤和贴身毛衫。他的腿很长,肌肉也很紧实,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带有野性的豹子,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征服。 “戚少威那老头子以前总跟我打哈哈,我真是后悔那时候没把你强要过来……” 白子堂掀开单宁的上衣,细长而白皙的手指顺着单宁的胸膛慢慢往下滑,停在了紧实的下腹处。 “难为季景文那家伙骗了我那么久……”白子堂的食指和中指细细抚过单宁的人鱼线,尾指则勾住了白色的底裤边沿。“你这么漂亮,他怎么会舍得把你给我……” “唔……” 缓慢而带有调情意味的抚摸让单宁忍不住溢出一声喘息,整个人如一张弓一般地绷紧,脸上竟然奇异地带上了一抹难言的脆弱。 “你是不是在诱惑我?” 白子堂俯下身去,嘴唇轻轻碰上单宁的脖颈。 “喀拉!” 床架被扯得不住摇动,单宁动了动胳膊,欲挣扎的四肢被绳索紧紧地束缚住,连挣扎都只能狭小的范围内。 “滚。” 单宁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上方的白子堂,嘴角边溢出一丝细细的血线。 “咬破舌头了?” 白子堂擒住单宁的下颌,细心而温柔的看了看他嘴里为摆脱药物控制而弄出的伤口。“怎么这么狠心……” “唔……” 嘴唇被狠狠的吻住,嘴里因咬破舌尖而残余的血腥味被对方一丝不留的吞噬。单宁喉头几番涌动,直欲呕吐出来。 “乖。” 白子堂依依不舍地离开单宁的唇,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枚口塞塞进了单宁的嘴里。“这是为了防止你伤害自己。” 我艹你八代祖宗十八代!!! 无法说话,单宁只能凶狠地瞪着上方言笑晏晏的白子堂。如果目光能杀人,那对方早已不止死了百十遍了。 “看来这药还需改进。” 见单宁恢复了几许清醒,白子堂沉吟了片刻,翻身坐在了单宁身上。“好了,现在,咱们要正式开始了。” “唔%¥@¥%……” “乖,别闹。” 白子堂将单宁身上的毛衫撩至锁骨,俯下身,唇舌开始变着花样取悦他。 药效还存留在体内,此刻的单宁身体敏感得不行,随随便便一点挑逗就能引出他身体最真实的欲望。 “已经开始拍了哦。” 白子堂在单宁脖子上留下一个嫣红的吻痕,笑得如毒蛇一般艳丽。 完结章 单宁抬眸便可以看见摄像机正在工作中的红灯。难道他今天真要载在这个死人妖手里? “嗯……” 伏在他身上的白子堂溢出一声极其享受的呻吟,眼角潮红一片。 单宁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下半身已经精神的抬起了头,而他自己也有了相应的生理反应。呵,男人就是这样,尽管再怎么不情愿,但身体却还是会很诚实的作出反应。 “想不想要我?” 白子堂脸颊晕红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单宁,整个人媚得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 单宁撇过头,不吱声。 不管是上还是被上,他都不乐意。 “啪嗒。” 屋外接连传来几声重物倒地的声响。单宁机警的竖起耳朵。有人来了?是谁? 白子堂显然也听见了这细微的声响,他动作一停,身体也紧绷起来,脸上的潮红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简直跟变脸似的。 “呵,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白子堂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还没有彻底摆脱药物控制的单宁。“不过,我还是得先讨一分利息。”说完,俯身撩开单宁的衣领,死死在他肩头咬了一口,连血丝都浸了出来,可见这一口咬得有多深。 做完这一切,白子堂动作迅速地穿上衬衣,连衣扣都没扣,直接拿灯座敲破玻璃跳了出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间套房似乎所处的位置并不低吧? “轰!!” 单宁这一念头刚从脑子里浮现,房间的门就被一脚踹开,门锁也直接掉下来掉在了地毯上。 ……这是用大炮轰的么? “阿宁!!” 首先冲进来的是一脸焦躁的季景文。半个月不见,他好像变丑变憔悴了,连从未有过的黑眼圈也跑出来了。 “哟!” 跟在季景文后面的是一名扛着机枪身穿迷彩服的高个子青年,如果单宁的眼睛还没有瞎的话,那个人似乎是齐梁…… 见单宁看向自己,青年朝他促狭的眨了眨眼,和他认识的那个鬼马齐梁没什么两样。他难道有一个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不成? 单宁木愣愣地看着季景文朝自己走过来,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副“我完全没有搞清状况”的茫然。 “操!……关门!” 进得门来,单宁此时的状况自然也被几人收入眼中。季景文一声怒喝,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立刻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实地把已经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门关上。 “我操他妈……” 这是单宁第一次听见季景文骂脏话,而且还是问候的对方家长。 “介意帮我解开么?”单宁摇了摇手腕。他现在头还很晕,懒得去思考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季景文双眼有些泛红,他疾步走过来,跪在床头,伸手解开了单宁身上的桎梏。从单宁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得见他手指微微的颤动。 “我没事。” 单宁揉了揉还晕得很的脑袋,在季景文出声前说道。他体内的药性还没退,身体还很敏感,但他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跪在床边的这个男人。 扛着机枪站在季景文身后的青年响亮地吹了声口哨,显然是调侃他这一身斑斓的吻痕。 “季景文。” “是。” “你是不是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 单宁神情很平静,但眼神却很冷,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尽管,这个陌生人曾经以爱人的名义在他身边呆了四年。 “抱歉……” 季景文道了声欠,但他的眼睛却毫不避让地看着单宁的双眼。“我之前骗了你。” “你是指和白子堂装模作样还是指你其实另有目的?” 单宁表情很冷,但他的眼睛却愤怒得快要喷出火来。他无法忍受他居然跟个傻子一样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先撤了。” 身穿迷彩服的青年打了声招呼,缩着脖子直往门外撤。 “齐梁!”单宁一声高呼。 “哎!”青年清脆地应了声。 单宁怒极反笑。“呵,你们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啊……”这齐梁估计也是季景文派来监视他的角色。 “哎哎,这不关我的事啊!” 齐梁一声哀嚎,但眼睛却跟抽筋似的不住跟单宁使眼色。看来,季景文并不知道齐梁曾经挑逗他那回事儿。 “白子堂呢?” 季景文微微侧头,话确是问向齐梁。 “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用担心。” 季景文皱眉,神情却是与看向单宁时完全不同的严肃。“即便是重伤的狼也要小心提防。” “放心吧。”齐梁朝被白子堂砸破的那扇窗户抬了抬下颌。“戚老大已经亲自带人逮他去了,逃不了多远的。” 戚老大?戚少威? 呵……单宁神情更冷。他还真不知道季景文什么时候跟戚少威建立起合作关系了,看来,整个事情就只有他一个人被彻底蒙在鼓里,他还跟个傻逼似的闹离家出走。 “老板,我先撤了哈……” 话一说完,齐梁便立马蹿出了门。如果被老板知道他曾经那样调戏甚至引诱老板娘,老板不把他撕碎了才怪!还是先走为妙。 “阿宁。” “闭嘴。”单宁双目一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拜托你别跟我说话。” “很抱歉之前瞒着你。” 自家媳妇闹脾气,季景文肯定要好好解释。“你也知道白子堂那人有多狡猾,如果不瞒着你,我和戚少威的计划只怕会露出破绽。” “你跟他什么时候合计好的。”单宁靠在床头,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半身。 看见他脖颈上的吻痕,季景文眸色一黯,眼底深处窜出几朵幽暗的火花。“他入狱不久便差人来跟我商谈合作……” “入狱不久?”单宁一声冷哼,表情冷得像是要掉下冰渣子来。“勾搭得挺早啊!” “……”季景文眸露无奈。“我还不是为了你。” “我?!”单宁眉毛一竖。“关老子什么事!” “白子堂垂涎了你这么多年,别说你不知道。” “……”被一个娘C念叨了这么久,单宁显然也知道这并不是件值得光荣的事情。 “之前有戚少威护着你,他自然不能轻易动你。”季景文站将起来,坐在了床头。“但自从把戚少威弄入狱,他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不仅要吞掉东区的地盘,还要把你弄到手。” 单宁闻言浑身一寒。 房间里之前惑人的香味已经消失殆尽,此刻,这间套间里只有床被本身的清爽皂香味。单宁微微垂眸靠在床头,心思一片混沌。 “不过,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季景文定定地看着单宁,神情一如以往的温柔。 “哼。” 单宁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 “该什么?”单宁戒备地看着微微勾起嘴角的季景文。 “解决你目前的生理状况。”季景文眉尾一扬。 “我很好,不劳挂心。”单宁嘴硬道。其实他的下半身已经在药物和白子堂之前的挑逗下硬的不行了……但他不愿在季景文面前丢这个脸。 “真的么?” 季景文慢慢欺身过来,眸子深如暗夜。 “真……唔!” 季景文的亲吻来得既猛烈又凶狠,好像要把他整个人撕碎一般的恶狠狠。 “操!你想弄死我啊!”单宁偏开头,避开他的亲吻。 “亲爱的,你错了……”季景文嘴角一勾,眸子因看见他脖颈上的暗红吻痕和牙印而更加暗了几分。“我现在只想操死你……” 敏感的身体因对方的触摸和亲吻而复又燃烧起来,单宁沉沉喘息了一声,在接吻的间隙抬眸看了一眼上方的季景文。 “季景文,你是个人渣。” 居然敢把他骗得团团转…… 被点到名的男人微微抬起头来,光洁的额角还带着一层薄汗。“亲爱的,爱上人渣的你也彼此彼此。” “唔……操,你他妈给我轻点!!” “乖,腿张开点……我爱你……” “唔……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