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兄弟组团重刷中华百妖榜。 兄弟年上,宠文,现代都市妖。 中华烹饪界人才辈出,神秘愚人客栈重现江湖。 佛门弟子阿九下山寻找哥哥,没想到竟然找回了一群哥哥。 当智商9岁的小妖顶着张人类18岁面孔出现在众大妖怪面前时, 换牙齿长尾都变成了意义重大的事情…… 内容标签:不伦之恋 天之骄子 都市情缘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九 ┃ 配角:龙九子、白泽 ┃ 其它:魔幻美食、兄弟年上、龙九子、天马行空 卷一:能者为师 1、再见,最熟悉的陌生人! 当时阿九还是颗蛋,迷迷糊的醒来,正要隔着薄壳准备往外面看,蓦然从远处飞来一片红光,甜到发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无数模糊的影子在红光中跑来跑去,似乎正经经历着一场巨大的灾难,阿九眼前一黑,竟是有人将它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颠簸让它有些不适应,好在那人怀抱很温暖,身上淡淡的香也把方才的腥气抵消了些,阿九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待它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一个安静的山洞中。 那人正拿着湿布在它蛋壳上轻轻的擦着,一下两下动作很是温柔。 “还好你年纪小没出世,再加上我在洞口布了结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乖乖听话在这儿待着,等哥哥以后来接你,知道么。” 哥哥?阿九睁大眼睛也瞧不清楚他的脸。 那人脱了外衣垫在地上,把阿九放进去包好,脚步声渐渐远去。 …… 一只冰凉的手从被窝外伸进来,探到他的肋下取暖,阿九打了个激灵,冻醒了。 “师兄?” 师兄圣华弯起长长的狐狸眼,笑眯眯道:“是我,别动,我刚用井水洗过手,冷得很,帮我暖暖。”说话间手指也不老实,蛇一样在他身上打转。 好在阿九这种恶作剧已经司空见惯,一动不动的由着他胡来。 圣华看他一脸懵懂,便道:“方才我听你叫什么哥哥,是不是又做怪梦了?” 阿九点点头,圣华便将捂热的手伸出来捏他的脸,“师傅都说过多少次你是被父母送到兰因寺的,哪里来的什么哥哥,还有你是人,怎么能活在蛋里呢?快点起来吧,外面下了雪,师兄带你出去捉鸟。” “可是师傅说……” “没有可是,你总听那个老和尚的话做什么,快点起来。” 圣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穿衣服,阿九对着他直勾勾垂涎的目光感到莫名其妙,道:“师兄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唉!”圣华拍着他肩膀一声长叹,“青菜豆腐出佳人,只可惜你是我的师弟……将来也要白白便宜了旁人。” 阿九听不懂他意思,却礼貌的笑了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笑什么笑,快点去洗脸,等会儿老和尚醒了,又要拉出去上早课。”圣华不忘在他脸上摸一把。 他这可爱无双的小师弟,诵经论佛一点就通,聪明程度使人咋舌。只可惜世面见的太少,常年对着师傅空相跟师兄两个人,连个女的都没见过,所以至今不谙世事。 在圣华感慨遗憾的时候,阿九已经洗漱完毕,黑眼珠上长睫毛还挂着水珠,未长出棱角的小脸有着少年独有的圆润跟清秀,像个瓷娃娃一样走到他跟前,乖巧道:“师兄,我好了。” 圣华手指蠢蠢欲动,“让师兄亲一下吧。” 阿九抖抖睫毛,小声道:“师傅不准。” 圣华揽住他肩膀,腆着脸继续纠缠,“你不告诉他就好了嘛。” 眼瞅就要得逞的时候,听到嘎吱推门的声响,一个严肃的声音责问道:“圣华,你又在做什么?” 圣华立刻收手,一本正经道:“我瞧小师弟脸上的痣好像变的有些深,想确认一下而已。” “是么。”空相走进来,仔细端详阿九眼下痣红得仿佛鲜血一样,思索道:“的确是变深了,莫非……你可感觉身体哪里有不适?” 阿九摇摇头,“没有,不过我昨晚又做了那个山洞的梦,还有哥哥……。” 空相面色凝重起来,“圣华,你出去,我有话要跟阿九说。” 圣华不乐意的道:“整个寺庙里一共仨人,您还对我这么见外!” 话虽如此说,脚步却是一刻也不敢多停留,他这师傅平日是个宝相庄严的高僧,可是一旦发起威来,比壁画上的罗刹还要冷酷三分。 待圣华走出去后,阿九拉着空相的手问:“师傅,我知道人从蛋里出生很匪夷所思,可是那个梦、还有梦里的那个人,我真的感到很熟悉。师傅,我真的是被父母从山下送来的么?为什么我没有一点他们的记忆?他们难道不想我么,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来看看我呢?” 空相叹气,“梦里的那个人,你可记得他的脸?” 阿九茫然摇头,道:“看不清楚,可是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他记得在那个人怀里温暖,那双手带给他的温柔,还有临别前的那句‘等哥哥以后来接你’…… 空相郑重问道:“阿九,你真的想知道真相么?” 阿九诚恳的点头,“求师傅指点!” “为师其实指点不了你什么,此事说来话长。在为师初到兰因寺的时候,这里只是一座空寺,桌子上积灰足三寸之厚,但唯独佛像一尘不染,供奉的香火也终年不灭。后来我就打算定居于此,打扫寺院的时候发现佛像后面居然藏着一块圆石,奇重无比,却怎么都搬不起来。一直到十七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睡梦之中突然被响雷惊醒,推开窗户正好看见天空闪电绘出一条巨龙……就在这时,佛殿上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我战战兢兢的寻着声音找过去,就在佛相后面发现了你。” 阿九错愕,“我?” 空相道:“不错,正是你。佛像后面藏着的那块圆石中从中间裂开,你就躺在里面,是个出生就很漂亮的孩子啊!” 阿九低喃自语,“原来我的梦都是真的。” 空相道:“为师原不想瞒你,可此事的确过于荒诞,若非亲眼所见着实令人难以置信。而且你成长的这些年,除了聪明些,跟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所以为师一直不曾提起。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 阿九默默跟着空相来到大殿上,两人跪拜后合力将佛相推移开,果然在后面看到一块圆石。 不同于空相所说的是,阿九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抱了出来。 擦拭掉表面的灰尘,阿九在石头表面看到赤红的一个九字,好像是用血写出来的。 空相道:“这字原本就有,所以直接拿来做了你的名字。” 阿九手指按在蛋壳上,一种久违的感觉慢慢袭上心田,情不自禁道:“对,我就是在里面的时候被人抱出来的。师父,我想……” 空相了解他的想法,“你想去找梦里的那个人?” 阿九轻声道:“他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亲人,我想去找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接我。” “可是孩子……” “师傅,求求您让我去吧。” 空相为难道:“不是为师不同意,实在是人海茫茫无从找起啊,更不用说已经隔了不知道多少年,那人说不定早不在世间了。” 阿九摇头,“不,他一定还活着,我能感觉得到。” “阿九……” “师傅,我求求您!” 空相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你从不曾下过山,不知外面天地广阔,要想从中找出一个人有如海中淘沙啊。为师曾立誓永不下山,圣华还有许多俗事未了,你需得孤身一人离开,万一有什么意外……做决定要务必三思啊。” 阿九咬咬下唇,“师傅,我不怕。” 空相闭目吟道:“洗净凡尘铅华梦,世间万象本为空。试问菩提当何如?随缘随遇亦随风……你若决定了,便收拾东西同圣华辞行去吧。” 阿九双手合十,“谢谢师傅!” 当圣华得知阿九要下山的消息后,整个人都炸毛了,“师傅准了么?他老人家究竟是怎么想的?要你一个人走?不行,你等着,我去收拾东西跟陪你一起走。” “师兄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师傅现在上了年纪,做事不方便,你就在寺里陪着他老人家吧,等我找到哥哥后就带他回来看你们。” “什么哥哥?你哪里来的哥哥?”圣华抓着他的胳膊怒气冲冲道:“师傅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傻到什么话都信!不准走,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空相在外听到争吵声,便高声道:“圣华,出来。” 圣华跳出去道:“正好,我还想找您理论呢!” 阿九在房间坐了会儿,迟迟不见圣华回来,知他肯定被师傅强留了住,便不再等了,一个人安静的出了门。 临下山时,冲寺院方向诚恳了磕了九个响头,一跪佛主眷恋照顾,二跪师傅抚养恩情,三跪师兄日常关怀。 空相站在阁楼上一直注视着阿九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2、警惕,远离闻人楚! 因为山上气候一直忽冷忽热,所以四月飘雪对阿九来说也没什么特别。 此时满山都被白雪覆盖着,小路蜿蜒曲折又奇滑难行,一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 阿九走的累了,就在一棵大松树下停住,这树生的奇大无比,站在下面几乎看不到头顶的天。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从包袱里拿出面饼,用手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往嘴里送。 山脚下一片云雾缭绕,成片建筑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也正因为如此,阿九的心才愈发好奇。 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只听师兄说起过,每次圣华提起山下都是一脸雀跃憧憬,然后再一本正经的对阿九道:“外面虽好,却是只适合我这种人去的地方,小师弟你就不要多想了。” “为什么?”阿九想不出自己跟师兄有什么不一样。 圣华就叹气,“那些人全都吃人不吐骨头,见你这样可爱,肯定连残渣都不愿意给我剩。” 圣华每次下山都不忘给他带零食,虽然总是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不过阿九坚信师兄肯定是为自己好。 想到这里,阿九脑海里就涌现出圣华弯弯的狐狸眼睛,后面还跟着面恶心善的师父,突然就觉得吃不下东西了。 出家人不能浪费食物,阿九就把手里的饼收起来,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树上跳下来一只松鼠,乌黑的小眼睛盯着他慢慢靠近。 不知道什么原因,山上所有动物都愿意跟他亲近,见到圣华却都吓到躲得远远的。 阿九从包里掏出几颗松子,剥开放在手心里喂它。 小松鼠吃完松子,突然跳上他的肩膀,冲不远处啾啾的叫起来。 “你是在告诉我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啾啾。” 阿九顺着它指引的地方找过去,竟然看到一个人倒在雪地里。 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唉呀,”阿九快步跑过去,察觉到对方还有呼吸,连忙将雪拍掉,把人背到方才的大松树底下。 之后又在附近收集了些干柴,点上供那人取暖。 小松鼠坐在火堆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阿九取出暖水袋,把尚带余温的姜汤给那人灌进去,又将师傅给自己做的夹袄拿出来给她盖上。 待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阿九一边添材,一边拿出面饼放在火堆旁边烤着。 女人终于醒了,诧异的看着他跟小松鼠,目光最终停到他手腕佛珠上,声音沙哑道:“是你救了我么?” “嗯,”阿九把烤热的面饼递给她,“山上有狼跟毒蛇,你应该多带几个人一起来。” 女人接过面饼坐起来,却没有要吃的意思,看着他问:“看你的打扮是个出家人?” 从来没有跟陌生人说过话的阿九有些羞涩,“师傅是出家人,我只是个俗家弟子。” 女人迟疑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阿九道:“法号空相。” “他果然还是出家了么?”女人手一抖,面饼掉到了地上。 阿九捡起来,吹干净后递给她,“你怎么了?” 女人眼圈有些红,“你告诉我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阿九点头,“很好,有师兄在山上陪着他,每天都很快乐。你上山就是为了找师父么?他不肯见任何外人的,而且佛前立过誓言永不下山。” 女人眼泪立刻涌了出来,阿九手忙脚乱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哭……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不管你的事,我只是很难过。” “你难过什么?” “我过去做错太多事……对不起他。” 阿九回想了会儿,道:“我在师傅身边十七年,从没有听他说过有人对不起他。师傅出家多年,早已与尘世隔绝,就像这雪一样,虽然每年都下,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场雪了。人生苦短,你应该还有更值得珍惜跟去做的事情啊。既然师傅都已经放下了,你何必还要执着于过去的错呢?” 女人呆呆道:“这么说……他真的不再怪我了么?” 阿九点头,“三千青丝断痴嗔,万丈红尘一天真,女施主也学着放下吧。就算你到山上,见到空相师傅又当如何?” 女人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下山做什么?” “找哥哥。” “去哪里找,下山后有住的地方么?” 见阿九沉默,女人便道:“我跟你师傅是朋友,你就叫我雪姨吧,下山后先去我那里住,我也可以帮着你找。” 阿九递出热水袋,“谢谢雪姨。” 雪姨看着他摇了摇头,这孩子看起来跟张白纸一样,以后进了都市中也不知会被染成什么样子。 阿九跟着雪姨下山后,内心一直不曾平静过。 原来山下世界真跟想象中的不一样,道路又宽又平,五颜六色的绿化植物修剪的平整又整齐,汽车像甲壳虫一样跑来跑去,亮闪闪的高楼直矗云霄…… “小心,只有红灯的时候才能过马路,不然会很危险。”雪姨紧张的扯住他,拿起电话找人过来接。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子就驶了过来,司机从里面伸出头,好奇的看着阿九问道:“雪姨,这孩子是谁?怎么这身儿打扮?” 雪姨道:“我亲戚的孩子,从乡下来找哥哥,阿九,这是陆叔叔。” “陆叔叔好。”阿九穿着空相替他缝制的衫褂,脚上穿着海青色的布僧鞋,胜在长的清秀可爱,与周围人相比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司机笑道:“这孩子长的真好,跟个泥塑娃娃似的。” 上了车后,雪姨又吩咐司机顺路买几套衣服给阿九。 阿九道:“谢谢雪姨,我有衣服穿。” 雪姨看着他的包袱道:“你这衣服只能在山上穿,你看外面的人哪个穿这个?” “可是,师傅说不能凭白无故受人恩惠。” 雪姨道:“那是说的出家人,你只是个俗家弟子,更何况我对你师傅有亏欠,补偿在你身上也是应该的。” 阿九在试衣间换了新衣服,对着镜子里的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雪姨打量他,喜道:“瞧瞧多可爱一孩子,就是这头发……以后得留长点儿,后面剃的太难看了。” 这是空相亲手替阿九理的,本来俗家弟子不用剃光头,就是为图个省事,为这个圣华不知道抗议绝食过多少次。 司机趁雪姨不注意的时候对阿九道:“看来她真的喜欢你,我还第一次见她对除了太子以外的人这么热心。” “太子?”阿九对这个称呼感到很困惑。 “咦,你连太子都不知道么?”司机露出震惊的神情。 雪姨注意到两人低语,提醒道:“小杜,专心开你的车,别胡言乱语带坏孩子。” 司机冤枉道:“我哪儿敢啊!” 说话间车速慢下来,阿九打量着窗外,见此时正行在一条十分干净柏油小路上,周围并没有什么建筑,只有青青的草坪跟两排整齐的白玉兰树,蔚蓝色的天浮着大朵洁白云彩,成群的鸟儿在地面蹦来蹦去,人与自然和谐的共处着。阿九喜欢这里。 车子停在一座巨大的蓝白色建筑前,门前护拦自动朝两边撤开,雪姨对阿九道:“下来吧,以后你就先住这里。” 司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紧张,“雪姨,太子他这两天回国,到时候他看到了阿九,会不会……” 雪姨脸色也变了,看着阿九思索道:“应该不会吧,阿九还这么小,而且园子这么大,不一定会碰上。我让阿九躲着点就是,你看这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外面。” 司机点头,“还是谨慎点好。” 跟雪姨吃完饭聊天,阿九才渐渐明白一些事。 原来这座别墅是属于一个叫闻人楚的,雪姨则负责其专人饮食。闻人楚一直在国外留学,偶尔不定时才回来居住。 阿九不解的问:“既然他叫闻人楚,陆叔叔为什么称他为太子呢?” 雪姨语甚不详道:“这个,是他父亲的缘故……开始只是戏称,后来大家都这么叫了。” 说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册,指着其中一张道:“这是他十五岁时的照片,离现在已经七年了,不过除了线条硬朗些基本没什么变化,你万一碰见了他就尽量躲开,有事直接来找我,懂么?” 照片上,一个西装少年闭眼靠在沙发上,眉毛很浓,双唇轻抿着,似乎是睡着了,气质有些阴郁,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不过即便这样还是能感觉得到是个长相漂亮的大男孩。 雪姨怕他太过拘谨委屈,忙道:“你不用害怕,他大概明后天才会回来。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都跟我说。” 阿九点头,“知道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很怕这个闻人楚,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担心自己跟他碰上,不过这疑团在当天晚上就解开了。 3、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下山后的第一个夜晚,阿九怎么也睡不着。 床似乎太软了,像水一样把他整个人都包了进去,光滑的蚕丝羽毛一样吸附着身体,十分舒适但是很不习惯。他怀念兰因寺硬梆梆的绿竹床,浸透阳光味道的旧棉被,每个角落都散发着让人怀念的信香…… 阿九突然生出种天亮就要回去的念头,可是一旦想到梦里那个人,沸腾起来的血又慢慢安下来。 他自语道:“师傅跟师兄现在做什么呢?”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空相肯定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在准时打坐,圣华不是在翻偷藏的小说书就是在感慨自己大好青春都浪费在破寺里。 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气,整个房间像个被密封好的罐头,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人丧失了听觉一样。 阿九坐起来拉开窗帘,看到外面一片青黑色树影,朦胧的灯光一直延伸到远处,这座园子像是与闹世隔绝的桃源,安静而美丽着。 路上两束灯光打破了这沉寂的夜境,好像是一辆车在朝这个方向疾速驶来。 阿九想山下的人真是奇怪,好像全都日夜颠倒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居然到这个时候还奔波在路上。 他渐渐涌上来些困意,把窗帘拉好重新躺回床上,就在他瞌着眼快要睡着的时候,却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他耸了耸鼻尖,猛然坐了起来,“哥哥?” 会是他吗?还是自己太困产生了幻觉?阿九半信半疑的跳下床,跪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向地面,果然听到极小的脚步声响,而且还不止一人。 这不是错觉,梦里出现的那个人正在朝这里靠近!是要等天亮后,还是现在就去确认?自己冒失行为会不会给雪姨带来困扰?阿九犹豫了很久,最终抵挡不住诱惑拉开了门…… 房子很大,橘黄色壁灯将四周照的一片朦胧,他出来的急没穿鞋子,赤脚走在木质地板上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楼下似乎传来一阵杯子的剧烈碰撞声,不过片刻后就归于安静。 阿九扶着栏杆走下楼,心情无法抵制的忐忑不安着。 就在他停在楼梯拐脚处犹豫不决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谁在那里?出来。” 声音似乎梦里的也很相近,不过却多了些生疏的寒意。会是他吗?阿九再一次问自己。 客厅的灯突然亮起来,阿九鼓起勇气走下去,看到沙发里坐着两个人,此时都转过脸来。 先入眼的是个赤着上身的男子,脸长的却十分漂亮,尤其是那双狡黠的细长眼,一下就让阿九想起了四处招摇的师兄圣华。 对方有着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双腿开分骑坐在一个人的大腿上,手中拿着扯到一半的腰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亲热被人撞破的尴尬。 反倒是阿九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很安静的人,但是存在感很强,一旦入了眼别的人几乎瞬间就都成了陪衫。五官轮廓就像刀刻出来的一样分明,目光锐利直直冲过空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两把匕首把阿九钉死在原地。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阿九酝酿了半天,才紧张的握着拳小声道:“哥哥。” 金发男子微露诧异,询问坐在身下的人,“他是叫我么?” 那人没有理会他,拿起桌边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雪姨,是我……麻烦到客厅一下。” 几分钟后雪姨就匆忙赶了过来,喜道:“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爷?阿九看着对方愣住,他就是传说中的闻人楚?! “刚刚,”闻人楚把视线转向阿九,“他是谁?” 看到一脸懵懂的阿九,雪姨万分紧张道:“你这孩子怎么在这里?少爷,这是我一个乡下远亲的孩子,到玉都来找哥哥,暂时没有住的地方,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把他……对不起,少爷!” “雪姨,”闻人楚平静道:“我敬重你在闻人家做事三十年,但是你也要有个分寸,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我不喜欢。” 阿九胸口一紧,急道:“哥哥,我是阿九!你不记得了么,那时候我没有出世,还是一颗蛋,你把我抱到山洞里,说以后会来接我……” “嗤,”金发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雪姨连忙拉住阿九示意他不要再说。 闻人楚看着阿九就像在看一场拙劣的小丑表演,但是很绅士的没有露出任何讽刺跟嘲笑,直到他停住不再说话,才缓缓道:“这个笑话不好笑,我是闻人家的独子,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你先上去休息,雪姨麻烦明早带他尽快离开。” 阿九感觉自己的血都几乎要冷掉了,他是闻人楚,不是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可是这种熟悉的气息要怎么解释?是自己的直觉失误还是他不想承认? 金发男子从闻人楚身上站起来,迈着优雅慵懒的脚步走到阿九跟前,伸出食指挑起他下巴,鼻尖凑到他脸前,诱哄道:“你叫阿九?这名字真可爱,我姓满,你不如叫我哥哥好了,满哥哥一定好好疼你……” 陌生的暧昧触动阿九缩着脖子躲避,“谢谢你。” “你谢我?”对方惊讶着将眉毛挑的更高,“不如先叫我一声满哥哥……” “满少爷,”雪姨及时把阿九拉开护在身后,“阿九是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也不习惯跟陌生人太亲近,不好意思。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带他去休息了。” “这样啊,去吧。”被称作满少爷的人看着阿九上了楼,转回来坐上闻人楚的大腿,笑道:“雪姨真逗,从哪儿捡来这么一个宝贝亲戚。”注意到闻人楚的沉默后,他小声猜测道:“你不喜欢他?之前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单纯的孩子么?你真不喜欢的话,可以把他送给我啊!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调教起来才有成就感啊,何必要急着赶走浪费呢。” 他一边说,一边朝闻人楚的腿间伸出手,却被对方扣住手腕阻止。 “你这是怎么了?没兴致还是太累了不想要?” 闻人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把他手拿起来放到一旁,扯着领带缓缓道:“吕小满,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很平常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起伏,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打动他的情绪。 小满却感觉到身体异常僵硬,好半天后才强笑道:“太子这是在吃醋么?” 4、魔幻旅馆传说之愚人客栈 闻人楚淡淡扫他一眼,“你觉得呢?” 答案很明显不是,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重点就转到了那个少年身上,难道……他真的是闻人辉的私生子?闻人楚的弟弟? 小满被自己的猜测吓到,抖了抖身体滚坐到一旁。 闻人楚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却没有做任何解释,起身走了出去。 小满缓缓吐气,对着他的背景若有所思,“你去哪儿?” “洗澡,你在沙发或者楼上客房任选一个,别来打扰我。” 阿九跟雪姨回到房间后,满怀愧疚道:“对不起雪姨,我不该乱跑的。” 雪姨拉他坐下,温和道:“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阿九泪在眼中打转却怕被她看见,垂着头道:“我认错了人,以为他是我哥哥。” “你不是说从来没有见过你哥哥么?怎么会觉得少爷像他?” “我也不知道,就是那种感觉好像。” 雪姨叹气道:“我在闻人家做事已经有三十年了,看着少爷出生长大,他应该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阿九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 “没关系,等下我帮你联系个房子,就在这附近。你先将就着住下,找哥哥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见阿九不吭声,肩膀微微耸动,雪姨便急道:“这怎么哭了,是不是少爷欺负你了?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没说,才会让阿九觉得心灰意冷。 “好孩子,不哭了啊。少爷这人就是性子冷淡了些,说话不太好听。你不在这儿住正好,我还不放心呢。” 阿九眼泪最终没有流出来,强忍着憋了回去,“为什么啊?” “少爷他有些怪癖,”雪姨搪塞道:“你年纪还小,不用知道这么多,以后记得远离他就对了。” 她这态度让阿九想起谆谆教导他的圣华,也是这般欲言却又神神秘秘的。 雪姨将他按到床上,拉上棉被道:“什么事都别想,你现在赶紧睡,明早我来叫你起床。” 阿九拉住她的手,小声道:“谢谢雪姨,如果你是我妈妈就好了。” 兰因寺里有台破收音机,信号奇差,不过却偶尔能收到几个点歌台。阿九曾在上面听过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歌词简单淳朴却足已令他记忆犹新。 他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只有一个记忆模糊不清的哥哥,现在却还不肯认他…… 雪姨笑,“你就把我当成妈妈好了。”说着竟真的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胸口哼起摇篮曲。 低低的旋律在阿九耳边不停的盘旋回绕,他闭上眼睛,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清晨雪姨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因为想赶在闻人楚起床前把阿九送走。 当她走进阿九的房间后,却发现床单和棉被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人却四处都寻不着。 “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雪姨慌张跑下楼,出门时差点撞到闻人楚,“少爷早,您今天这么早起床……有没有看到阿九?” 闻人楚瞟了眼楼上,“他不在房间么?” 雪姨焦虑道:“不在,连来时带的包袱都不见了。想必是早走了,可这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儿啊!” 闻人楚冷静道:“他没有卡,出不了大门。”而且外面还有保镖日夜看守,不可能轻易放一个陌生人走出去。 雪姨这才安心,“也是,瞧我都老糊涂了!” 闻人楚在墙壁上按了两下,液晶屏立刻切换出别墅各处的监控录像,阿九正抱着包靠坐在铁栏杆门口,吕小满笑眯眯的站在他身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闻人楚道:“雪姨去准备早餐吧,吃过饭再送他走。” “好的,可是阿九他……我就这去。”雪姨注意到他神情异常,连忙朝厨房方向走,却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监控屏,小满的手定格在阿九头上。 下一秒,闻人楚关掉了画面。 “痒。”阿九躲开小满的手,望着他一头黄毛发怔。 小满笑眯眯道:“你头型长的挺好,前庭饱满后脑勺圆滑,小光头发型比我时尚多了。” 阿九恳求道:“小满哥,你能不能帮我把门打开?” “这不行,太子的人我可不敢随便放,回头他会给我脸色看。” “那我要怎么走呢?” “翻墙啊。” “哪边比较好翻一点?” 小满哭笑不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多大了?” 阿九道:“十七。” “那也不小了,怎么说话感觉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充满天真童趣。” 阿九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轻声道:“我第一次下山,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小满道:“那昨晚你怎么管太子叫哥?还编出什么蛋跟山洞的传说……” 待阿九把前因后果全都讲了一遍后,小满沉默下来,很久后才幽幽道:“原来你不是傻,而是把我当傻子……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既然你认为自己直觉没错,为什么还要着急走呢?” 阿九道:“我喜欢雪姨,不想给她添麻烦。” “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嘛。”小满看下表,见时间还早便索性也席地坐下来,对阿九道:“看在你刚才给我讲的故事份上,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阿九好奇道:“什么故事?” 小满诡异一笑,“愚人客栈,听过没?” “没有。” “谅你也没听过,这可是从我太太太老爷那我传来的。咱们玉都有家神秘的店,名为愚人客栈。客栈的老板呢,手里有本光明食谱,依它上面指示做出来的料理可以满足人类所有的愿望……” “它可以让我找到哥哥么?” “当然可以,就算你要一堆哥哥都没问题。” 阿九睁大眼睛,道:“我怎么才能找到愚人客栈?” 小满压低声音道:“问我你就算是问对人了,实不相瞒,我就是愚人客栈的老板……” “啊?” “吓到吧,是不是比你的故事有趣多了?”看着阿九震惊的神情,小满颇有成就感的保持神秘微笑。 一个女孩朝这边走过来,对两人道:“少爷请你们进去吃早餐。” 小满拍拍阿九的肩膀,“进去吧,可不能驳太子的面子。” 沉默着走了几步后,阿九突然拉住他,道:“小满哥能不能用光明食谱给我做道料理?” “啊?” “你想要让我做什么都行!” 小满抚着额头自语道:“看来傻的人还是我。” 饭桌上,小满一直躲避阿九着热情期待的目光,吃完后更是逃一般的跟着闻人楚离开。 他或许有难言之隐吧,阿九内心安慰自己说,毕竟也没有答应过自己的理由。 闻人楚的目光从始自终都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过一秒,偶尔扫过来也是拿他当透明人。 雪姨让人把桌子收拾干净,走过来安慰阿九,“别傻站着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小满站在窗口看着车子远去,长嘘道:“总算是走了。” 闻人楚说:“你早上跟他讲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是聊聊天,讲讲故事而已……”说着说着小满情不自禁心虚起来,什么啊,那种故事,摆明连小朋友都不会当真啊!可是想到吃饭时阿九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好像真的相信了? 5、人要靠自己的双手生存下去 阿九离开闻人家后,并没有遵照雪姨的计划在定好的房子里居住,而是在中途下车离开。 雪姨虽然不放心,却抵不过阿九的坚持,最后留了个电话号给他需要时联系。 天空被乌云压的很低,空气里凝聚着风雨欲来的潮热湿气,阿九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敢在红灯时小心翼翼走过马路。 背着雪姨给他买的双肩包,身上穿着灰白色帽衫跟天蓝色牛仔裤,他似乎跟人流中的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可是阿九心里明白,自己跟他们是不同的。 他惧怕那些飞速行驶的汽车,冰冷高大的建筑,还有路旁店面中戴了面具一般僵硬微笑的服务生。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儿,可既然知道哥哥在玉都,他便不想再去别的地方流浪,更不能这么回兰因寺。 在城市里生活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阿九对着一只伸过来的手想。 明明是身体健康的男人,却把上天赐给他劳动的双手用来行乞,是生活所迫还是真的喜欢这种生活呢? 他一边想,一边注意路边张贴的小广告,希望能从上面找份合适的工作。 富丽酒店招聘男公关,身高一米八以上身体健康,月薪两万……待遇看起来很好,可惜自己目前还不够高。 外资富商二十万元急招代孕女子,一年包衣食住行,生儿子加五万……这个好像更不行了。 雄风门诊泌尿科五一大酬宾,提供专家免费资询、割包皮一律五折……包皮?皮包?阿九怀疑是不是上面把皮包两字给印反了? 再看下去,有便宜办证的、有低价借款的、还有一张尸体认领启事……工作没看到合适的,阿九却对这个世界越来越震惊了。 酝酿了半天的雨滴终于从天空落下,黄豆大小的一颗砸在眼皮上生疼,阿九躲进一条种满绿榕树的小街,头顶上厚厚的树叶暂时可以给他遮一遮风雨。 最后雨却越下越大,连树底下都被打湿了,阿九目光转向路旁,眼前突然一亮。 那是一家小小的面馆,半拉着的铁门上铁着两个硕大的字:招工,似乎没有任何学历和身份要求。 阿九跑过去,在铁门上敲了几下,最终走出来个赤着上身的男人,一脸不快道:“现在休息,要吃面晚上来。” 他脚上穿着一双夹板拖鞋,人长的黑而且瘦,肉裹在骨架上好像只有一层皮,眉毛淡的几乎看不见,眼睛不满的眯成一条缝隙。 他人看起来有些邋遢,不过在阿九看来没什么关系,指着门上的字,道:“请问你这里现在还要人吗?” 男人抓着胳膊道:“你还是个学生吧?我们这儿不要兼职。” 阿九高兴道:“我不是。” 男人这才抬起正眼看他,“你会做什么?” 阿九道:“洗碗扫地擦桌子都可以,我也会烧简单的菜,其它的不会的也都可以学。” “你想要多少工资?” 阿九道:“你能让我吃住在这里的话,我就不要钱。” “这么好?”男人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先把这里的卫生打扫一下吧。” 阿九走进去,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墙壁上挂着黑黄的油污,桌子椅子上都粘乎乎的,地面扔着一层筷子跟纸巾,客人用过的一摞碗放在那里都还没有收拾。 阿九放下背包,拿起毛巾跟扫帚,认认真真的做起事来。 他做事总是不紧不慢很有条理,刚开始男人还不放心站一旁看,后来就打着哈欠自己去后面休息了。 从一点到下午五点,整整四个小时阿九把整个店面收拾得焕然一新。 待那男人睡醒出来,拿手指在雪白的墙壁上连拭了几下,嘴巴大半天没合拢上,“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阿九?我决定聘用你了。” 阿九眼睛弯起来,万分感激道:“谢谢!” 阿九就这样在面馆住下来,晚上听到客人招呼,才知道这男人姓蔡,是这家面馆的老板,没有老婆,只有个在上小学的儿子。 蔡老板很冷淡,平时也没什么笑脸,奇怪的是客人居然一点也不少,商量好似的都在五点半后过来。 阿九系上画有小鸡崽的围裙,忙的像个陀螺一样跑来跑去,店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跟着他来回转。 有阿九在,蔡老板就呆在厨房不出去了,闲下来就坐在板凳上看阿九在外面忙,完全像个事外人一样。 天黑的时候,蔡老板的儿子小蔡回来了,小圆脸像刚蒸出来的白馒头,舔着棒棒糖围着阿九转圈儿,“哥哥,你是谁呀?” “我叫阿九,今天起就在这里做事。” “你多大啦?” “十七。” 小蔡继续问:“你怎么不上学了呢?我也想跟你一样,可我爸不让……” 蔡老板掀开帘子,“进来让我看看今天的算术作业又错了几道。” 小话篓子这才不情愿的扭着身体走进去,不一会儿,阿九听到里面传出来惊天动地的啪啪巴掌响,小蔡捂着屁股嗷嗷叫着逃了出来,躲在阿九身后哭着喊:“哥哥救命!” 见蔡老板一脸愤怒的追出来,阿九连忙张开双臂,“有话好好说,不要跟小孩子生气。” 外面几个客人似乎对此情形都习以为常,也跟着劝了两句。 蔡老板面子挂不住,铁着脸进了厨房。 过了八点,客人渐渐都散了去,蔡老板把铁门拉上,端了两碗面出来。 小孩子忘性大,出去晃两下就忘了挨打的事儿,好奇道:“怎么才两碗?阿九哥哥吃什么?” 蔡老板把一碗推给阿九,一碗自己吃。 小蔡傻眼了,“爸爸,我饿。” 蔡老板没好气道:“饿了忍着,连个位数加减乘除都不会算,我养着你个饭桶做什么!” 阿九默默把碗推过去,蔡老板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去厨房又端一碗出来。 面看起来十分普通,可是入了口阿九就明白为什么会有很多熟客前来了。 上面盖着几片薄得近乎透明的肉片,面身洁白如玉,咬起来Q筋十足,清爽弹牙,再配上澈清的汤头跟碧绿的青菜,实在是绝妙无比的组合。更重要的是,他价格定的极便宜。 阿九抱着碗道:“很好吃。” 蔡老板动了动嘴角,便算是笑过了。 阿九做事勤快待人温和,总是笑眯眯的很有耐心,就连挑剔的蔡老板也对他渐渐亲近起来,还特意给他的小房间加了个电风扇。 阿九满足道:“蔡老板真是个好人。” 小蔡咬着笔头郁闷,“我只听过你一个人说他好,前面那几个都是受不了他的小气才走的。” 阿九捏捏他的脸,“听说现在学费很贵,他应该是在为你存钱。” “才不是,阿九哥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小蔡小声道:“我爸爸其实很有钱,床底下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钱,如果拿出来应该可以买个大房子了!” 阿九说:“那他应该还有别的用途吧。” 小蔡故作老成的撇嘴角,“切,他就是个财迷。” 时间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阿九对师傅、师兄的思念与日剧增,可是权衡之后他还是不想回去。 尽管这条街很偏僻,阿九却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闻人楚的最新消息。 太子回国了,月末A台会有太子的专访,神秘男子现身太子别墅被偷拍…… 目前积累到有限的生活常识告诉阿九,这个世界已经和平了近百年,人类从蛋中出生纯粹是无稽之谈不科学的,没有人知道有青城山上有个兰因寺、空相上山已有三十年而闻人楚如今才不到二十五岁,所以当年抱着自己的应该不是他…… 阿九是蔡记面馆中的小伙子阿九,闻人楚是举国关注高贵无比的太子,两人之间似乎真的没什么关系,可是阿九不想就此放弃。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一天又一天。 六月的一天中午,毒辣的太阳似乎要将大地上的一切融化,阿九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门口传来停车声响,然后有人用力的敲打铁门。 阿九去把门拉开,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小满。 此时的他一身西装革领,平整而有型,站在那里似乎映的整个店面都跟着亮了起来。 小满看到他也是吃了一惊,然后笑道:“你在这里吃面还是玩呢?” 阿九道:“我在这里上班。” 小满挑了挑眉毛,不再跟他叙旧,“蔡老板在么?” “在后面睡觉,我去叫他。” 小满阻止他,“不用,我自己去。” 阿九便坐下来,灵敏于常人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去探听后面的动静。 “砰!”好像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之后传来蔡老板的声音,“我说过不会帮闻人家做事,带上你的钱走人,以后不要再作这种无聊的事。” 小满说:“蔡老板是嫌少吗?钱的话一切都好商量,你尽管开个价。” 蔡老板有些怒不择言,“你听不懂人话吗?” 小满声音变的有些冷,“我是敬你为长辈才这么客气,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你想在这里平庸无为的过一辈子,你儿子呢?你不想给他找更好的学校、过更好的生活?” 蔡老板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小满笑,“叔叔说这话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你只要点下头就可以得到大把的钞票,工作又体面,走出去连市长都得看您脸色,何必死守着这破店累死累活过得像条狗一样?” “吕小满!”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可以告你持械伤人的……啊!” …… 小满掀开帘子狼狈的逃了出来,蔡老板一手拿着刀一手拎着箱子将他往外逼,一直把小满赶到门口才把箱子扔了出去,箱子在地上摔开里头钞票散出来掉了一地。 车上连忙跳下来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钱捡回去。 小满拇指抹着嘴角邪笑,“行,你狠。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好好休息,改天我再过来。” 说罢坐上车,车子撅着屁股一溜烟窜远了。 蔡老板气的浑身发抖,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回头看到阿九一脸错愕的坐在那儿,神情突然就变了,方才的怒气全都消失不见,眼睛也焕发出异常的光彩,带着试探问:“阿九……你喜不喜烧菜?” 6、不可不遵守的厨师之道 “我也不知道。”阿九对这个问题感到茫然,好像自懂事起,兰因寺的伙食便由他一手包办。空相做出来的东西几乎完全不能入口,而圣华更是坚定君子远庖厨的说词,似乎由自己掌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蔡老板并未轻易放弃,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再好好想想。” 阿九想起小满说过的话,便问:“您有听说过愚人客栈和光明食谱么?是不是当真能做出满足人类一切愿望的美食?”他本来是对此深信不疑的,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生活实践,颠覆了他的很多想法。 “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没有人相信它们真的存在。” 见阿九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蔡老板神情严肃道:“与其沉迷这些虚幻的故事,还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做出更好的美食。即使最普通的食物也可以让人生存下去,优质美味的饭菜不仅会增加客人的食欲,还会给他们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幸福感、甚至追逐梦想的动力。我自认不是一个好厨师,但是你如果肯拜我为师,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成为最好的师父。” 阿九半信半疑道:“美食……对人真有这么大的影响么?” “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蔡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随即钻进了神秘的厨房中。 那是他自己的一片天地,莫说是客人,就连阿九跟小蔡误闯都会经常被喝斥出来。 阳光从半拉着的铁门下面照进来,阿九的双脚被晒得有些发烫,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珠帘后面蔡老板忙碌的身影。只见他正拿菜刀有节奏的切着案板,稍后又传来筷子叮铛碰碗的声音…… 不一会儿空气窜出热油爆葱的滋滋香气,刚吃过饭不多时的阿九居然感到又饿了。 五分钟后,蔡老板端了两盘蛋炒饭出来,阿九情不自禁看向墙上的表,明明这么快,他竟感觉已经等了一个小时那么长。 蔡老板把两盘炒饭放到桌子上,对阿九道:“挑一盘你认为会好吃的出来。” 一模一样的火腿蛋炒饭,外表看起来都粒粒分明饱满金黄,翠绿色葱花跟黄瓜丁均匀分布在米饭中,粉红色的香肠碎粒将颜色衬托得无比艳丽,表面泛起的热气像有魔力般吸引着阿九慢慢靠近。 哪一盘会比较好吃?只用眼睛能判断出来吗?阿九了端详很久后,指出左边的盘子,“我觉得这个会更好吃一些。” 蔡老板问:“为什么?” 阿九猜测说:“右边的米饭颜色似乎深了些,而且感觉香过了头。” 蔡老板取出勺子,示意他,“不如尝尝看。” 阿九先吃了自己喜欢的那盘,每粒大米表面都紧密包裹着蛋液,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饭配上爽口的黄瓜,刚好中和掉彼此的油腻与清淡,微甜的火腿跟盐咸也衬托成恰到好处的鲜香,这一切都让阿九感到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道:“原来简单的蛋炒饭也可以这么好吃……” 蔡老板把另一盘推过来,“再尝尝这个。” 阿九一连吃了几口,细细咀嚼完回味后才摇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香……我实在分不出哪个更好吃些。” 蔡老板道:“其实这两盘同时炒出来的,除了盛出来的顺序有先后之外并没有任何区别。左边这盘先一步出锅,所以软硬及色泽都恰到好处。而右边这盘,则是因为停留在锅里的时间稍微长一些,饭粒相对会比较硬,但是因为处在炒锅下面,会吸收更多的油,闻起来会比先前一盘更香。你之所以尝不出这两盘的区别,一是你的嘴巴已经习惯了前一盘炒饭的味道,二是因为它放置了一会儿,在锅中吸收最多油的饭粒油已经开始往向下沉。你只吃了上面的几口,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美食不仅是把食物弄熟这么简单,好的美食要让人眼先一亮胃口大开,接着依照厨师预想中的五味比例刺激客人的味蕾,用完后更不会身体带来任何不适跟负担。它不能直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但它是满足你所有愿望的前提。阿九,你考虑好了没有?” 阿九在他的期盼中,微微点了点头。 作为蔡老板的开山大弟子,阿九拜师礼仪出人意料的隆重,小面馆贴公告歇业三天,完后还免费待客一日。 不止阿九,连小蔡都感到震惊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老爸这么大方过。” 阿九将水果洗净摆到盘子里,“我早跟你说过蔡老板是好人。”还没有正式磕头递茶,蔡老板不准叫师父。 四张桌子拼起来,摆了整整三十二道菜。小蔡一旁急的直流口水,嚷道:“爸爸怎么不收我做徒弟呢?” 蔡老板将他拨开,“别碍事,滚一边玩儿去。” 在地上铺好凉席,准备好香炉,贡品,两人换上整洁的衣服,蔡老板一脸郑重的请出祖师爷挂到墙壁上,“这是我们的祖师爷,炎帝神农氏,教会人类使用火种及农耕、医术,最后因误尝毒草身亡。阿九,磕头。” 阿九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给祖师爷敬了柱香,又将准备好的酒泼在地上,最后斟了杯茶给蔡老板毕恭毕敬的奉上。 蔡老板接过茶抿了两口,道:“喝过茶后,我们便以师徒相称,我接下来跟你讲为厨之道,你且记清楚了,日后若犯一条,便会被驱逐出师门,绝不留情。” 阿九心中一颤,认真道:“师父请讲。” 蔡老板道:“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规。作为厨师难免要与各种各样的食材打交道,遇到动物则有三不杀:第一条不滥杀,老、幼、孕三种不能杀。老者不杀是因为动物活的太久,体内会积聚毒素,很多时候对人体有害无利,所以不杀。幼者不杀,是因为如今人类手段比较强势,上天赐给我们丰富的物产不是为了让我们令其灭绝,所以凡事要多留条后路。孕不杀,天孕万物众生平等,倘若连这条都做不到又与禽兽有何差别?” “师父说的是。” 蔡老板继续道:“第二不贪杀,虽然身为厨师,但不能因某种肉类受顾客喜欢就无节制的大开杀戒,这就是我们要坚持的厨道。钱是赚不完的,但是活着的生命有限。我并不相信轮回之说,但是贪杀成性的确会影响人的品行,对厨师来说,一个眼睛里只有钱的人,他根本不配从事这行。第三,不虐杀。你可以吃它们,但是绝不能虐待它们。” 蔡老板背起手,缓缓走了几步,“另外还有厨师守则六条,不脏、不为恶、不攀比、不浪费、不涉法、不贪杯,每一条都是大忌,有违者一律逐出师门。” 阿九点头,“师父放心,我都已经记下了。” 蔡老板扫他一眼,“吃饭,完了后我带你去附近菜市场和超市。” 阿九双手将筷子递过来,“不是已经有很多菜了吗?”还有现在这几桌,估计放冰箱里能吃半个月。 蔡老板淡淡道:“是教你厨师的基本功,怎么挑选食材。” 未来的几天里,阿九一直跟着蔡老板在附近菜市场逛,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买菜就有这么多讲究。 “太老。”“太嫩了。”“不新鲜。”“地窖里存放太久,拿来煮汤太甜了。”“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专门在水里浸泡过,不容易保存。”…… 阿九觉得蔡老板是很神奇的一个,那双小眼睛好像有透视功能一样,居然能从食物表面看进去,就此分辨出食物的味道,把所有小贩都看得心惊胆战。 开始时阿九有些难以置信,买下来尝尝果然如他所言一字不差,对蔡老板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 在阿九眼里,蔡老板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很大方的好人,对他一个陌生人不藏私,愿意做到倾囊相授,这在厨师界都找不出几个来。 反过来蔡老板对阿九也很满意,满意到后悔当初为什么收的不是儿子。 聪明勤奋、天赋极高、耐心十足、虚心诚恳……还有如今难得的认真纯朴。如果拿胖而憨的亲生儿子小蔡同他相比,连阿九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了。 期间小满来过两三次,全都被蔡老板毫不客气的驱逐,不过他总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的照旧来,这让阿九感到很钦佩。 小蔡趴在暑假作业上摇头,“这种人没什么好,笑面虎,表面对你越客气,心里就越狠不得捅你两刀。” 阿九摸着他的脑袋瓜笑,“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呀?” 小蔡郁闷的扁扁嘴,然后挤个笑脸,“阿九哥哥,我想吃抹茶布丁。” “我去给你做,不好吃也要吃完喏。” “阿九哥哥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蔡老板喜欢对小蔡实施冷暴力,不满的瞥他一眼,“再吃衣服都穿不上了,开了学让你直接裹着被单去!” 阿九从厨房探出头来,对蔡老板露出微笑,“师父放心,我会尽量少放糖的。” 知了在路边榕树上没完没了的叫,小店里风扇呼啦啦的转着,燥热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小蔡吃完了布丁冰棒,趴在阿九的腿上睡着了。 阿九盘脚坐在凉席上,偏头打量蔡老板。 蔡老板问:“你看什么?” 阿九道:“我想不通,师父烧菜这么厉害,为什么只肯卖面呢?小满哥每次来都请您去上班,为什么不去?” 蔡老板沉默片刻,耷拉着眼皮道:“这家面馆是你师母生前一直想开的,直到她死后我才有钱把它盘下来,所以现在虽然辛苦,但是我觉得很快乐。至于吕小满,他请我过去不过是为了讨好别人,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替闻人家做事,绝不!” 7、拥有全世界一样的幸福 蔡老板不替闻人家做事,就如同阿九不想离开玉都一样,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阿九没有追问下去。 阿九进步很快,到六月底时,他已经能闭着眼睛凭借触摸和嗅觉准确分辨出最好的食材,并且能对其产地、新鲜程度、禁忌、相克等特性娓娓道来。 蔡老板却并不满足此点,甚至还带他去牧场、郊外的农田还有山林,他认为要想将食材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必须先对它们生长的环境和细节做进一步了解。他现在在阿九的眼中,就像一个移动的活百科全书:从家畜饲养到野外生存,气候变化至地理环境,毒草辨识和植物栽种,他竟然全都都能如数家珍。 阿九到现在还没有烧过一道菜,因为蔡老板说,一个对食材常识都不了解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厨房的。 七月中,阿九终于被批准进入厨房学习,在见识到蔡老板的‘切、片、斩、劈、剖、排、旋、剜、拍、剞’十大类刀技后,他再次被震惊了。 蔡老板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同的食材要选用不同的刀。一把好的菜刀要无臭、无毒、无味、耐磨适手,因为要常期直接接触食材,必须要用最严格的要求去选。不同材质的菜刀硬度也有所不同,而在切不同食材也要选用不同的刀。不必急着学切菜,我先教你怎么选刀,磨刀。” 在阿九默默用青石磨秃了三把菜刀后,蔡老板才点头同意继续下一步。 “看好,首先是站姿,双脚自然分开,重心要稳,腰不可过弯以免长时间作业形成驼背。切东西时左手四指排开,拿捏住食材。手指第一关节要内屈防止被切伤,第二关节用来控制测量菜刀和食材的距离,指法敏捷迅速,跟随食材的剩余位置而作出最快的移动。右手握刀,要稳而灵活,力道要控制在手腕而不手臂上。”蔡老板把刀递给他,“自己先练着。” 阿九接过刀,在空无一物的案板上虚切了整整一个月,以至于晚上睡觉时手腕都跟着抽疼。 蔡老板送了他两贴膏药,阿九却一直放在枕下没用,他总觉得手腕上缠着东西会有种被束缚的感觉,以至于难以控制力道。 “那是因为你功夫不到,”蔡老板靠在门口点上一只烟,小眼睛幽暗迷离道:“当初我拜师的时候,手腕上都绑上纱包,一直练到运刀自如,最后感觉它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阿九动作停住,道:“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蔡老板叼着烟走过来,接过菜刀,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肉,在阿九瞠目结舌中在左掌上将它切成碎肉糜。 “就像这样。” “好……厉害!”阿九接过肉糜,难以置信的问:“师父,我将来能不能做到跟您一样?” 蔡老板洗着手道:“这要取决你付出多少。” 阿九立刻两眼发光,“谢谢师父,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蔡老板看他又全心全意的埋首空切,兀自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小蔡放学回来时,踮脚看着空空如也的案板和满头大汗的阿九,好奇道:“什么都没有,阿九哥哥你在切空气吗?” 阿九把菜刀收到小蔡够不着的地方,推他出去洗了脸,四处寻不着蔡老板。 小蔡道:“别找啦,我放学时看到他正坐在公园那儿发呆呢。” “啊,那今天还做生意吗?”阿九问。 自从收了阿九为徒弟后,蔡老板似乎就把心思全放在了他身上,整天带着他东转西逛的,面馆也是三天两头的关闭。 阿九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害师父整天操心。” 小蔡说:“跟你没关系,他每年到这个时候就这样,因为再过半个月就是妈妈的忌日了。” 阿九恍然,“这样啊,那师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蔡闷闷道:“不知道,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你千万别在爸爸面前提这件事,他生起气来会很可怕的!” 阿九接了杯水喝,自语道:“难怪师父这两天话很少…” “阿九哥哥去哪儿?跟我玩一会啦。” “我再练一会儿刀功,你先自己玩吧,注意安全哦。” 小蔡探头进厨房看了看,摇着头道:“难怪爸爸喜欢你,要是把你的勤快分一点给我就好了,也不用每次考试都不及格。” 九月,阿九已经能熟练的运刀了,切起土豆丝来也有板有眼。 三个月内,小满前后来了有十几次,每次都提着很多礼物,蔡老板气到无处发泄,他一来自己就离开面馆,直到夜深才回来。 等待的时候,小满就在门口椅子上跟正练刀的阿九隔着墙壁聊天。 在得知阿九如今是蔡老板的徒弟后,他唏嘘感慨了老半天。 小满刻薄道:“看不出他还这么有见的,我还当他要守着那身本事带到棺材里去呢。” 阿九复读机一样回他,“蔡老板是个好人。” 小满冷笑,“他是你师父,你当然说他好,看见他是怎么待我的没?整个一油盐不进的主儿,我磨破嘴皮子花那么多心思讨好他,全都肉包子打狗了。” “你给的不是师父想要的,他要的小满哥你也给不了。” “哟,还拽起哲学来了,那你跟我说说,姓蔡的他想要什么?” “师父要清静。”自从师母忌日后,蔡老板就比先前更加沉默抑郁,这时候小满还来骚扰,实在有些不厚道。 小满不乐意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来他就不清静了?你知不知道我给他介绍的什么工作?在太子的爷爷那里上班,你说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他怎么就想不开呢!” 阿九困惑道:“天底下厨师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师父去呢?” 小满懒洋洋道:“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他手艺好,二是因为对方指定非要他不可。” “那为什么他不自己来,而是委托小满哥你呢?” 这话像戳到了小满的痛处,顿了好久他才幽幽道:“你以为我欠虐喜欢被人骂么?还不是为了太子……” 后面一句他声音很低,没想到阿九隔着墙壁还是听到了,立刻跑出来道:“太子他怎么了?” 小满扬起眉毛,“小孩子乱打听什么,跟你没关系。” 虽然说的是事实,阿九却被这句话伤到了,想到闻人楚那句冷漠的‘这个笑话不好笑’他心里就堵得慌。 小满见他一脸失落,便试探道:“怎么,还想着太子是你哥哥呢?” 阿九道:“他本来就是。” 小满站起身,整整高出他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的斜睨着阿九,“别做梦了,玩儿你的刀去吧。” 在他离开面馆时,身后传来一个固执的声音,“他真的是我哥哥!” 一个乡下来的小鬼,居然敢跟太子攀亲戚,别说是一点都不靠谱的事,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人承认,更没有人敢把它当真的。 小满扬起嘴角,露出抹讥讽的笑。 蔡老板依旧回来的很晚,身上还带着一股醉醺醺的酒气,阿九从冰箱里拿出个梨削给他吃。 蔡老板靠在椅子上攥着梨,“阿九……” “师父,有什么事?” “喜欢现在做的事么?” “喜欢。” “为什么喜欢?” 阿九思索了会儿,道:“我也说不上来,可是看着自己现在每天都有进步,心里就很开心,而且我也想变得跟师父一样厉害。” 蔡老板笑了下,“你知不知道做厨师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最幸福的事,阿九猜测道:“是烧出来的菜被人吃光光。” 蔡老板摆摆手,“错,是给喜欢的人烧菜。” 阿九想了会儿,他在山上每天都给圣华和空相做饭,可是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幸福的感觉啊!可是看蔡老板神秘含笑的模样似乎又不是说笑。 给喜欢的人烧菜……给喜欢的人烧菜……哥哥?!阿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蔡老板低声自语道:“她在饭桌前安静的坐着,等你端出做好的饭菜,看着她吃得特别香甜,自己心里就好像拥有全世界一样满足,那就是你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可惜我的幸福,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他一定想到了师母吧?阿九看他醉的厉害,把毯子取来给他盖上,自己托腮坐在椅子上苦思冥想。心道:“如果自己跟师父一样厉害,能做出天底下最好吃的饭菜给哥哥,他到时会不会同自己相认呢?” 8、未来食神之致命弱项—甜点 九月中旬,蔡老板开始让阿九练习切报纸。先是把一张切宽,后是对折起来切细,最后换成厚一点的旧杂志,直到阿九能飞快切出长宽一致、细如发丝的细丝为止。 一天阿九外出买菜,回来时却见面馆挂起了歇业牌子,只有小满的车停靠在门口,而他人正坐在里面玩手机。 阿九好奇的敲敲玻璃,问:“小满哥,你怎么在这儿?” 小满拉开车门,“等你呗。” “等我?”阿九困惑的看着手里的菜,“蔡老板人呢?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小满拍着方向盘说:“是他让我来接你的,跟我走,顺便把手里东西扔了。” 阿九道:“鱼跟肉都是新鲜的,扔了多可惜啊。” 小满无语的指指后面,“放后面车箱里。” 阿九放完坐上车,心里还存着疑惑,“小满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蔡老板带儿子回乡探亲,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让我来接你过去住一段时间。” 阿九恍然,“这样啊,那我去住你那里,会不会不方便呢?” 小满说:“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白住。过去后给酒店厨房做学徒,我给你住的地方和工资。” “诶?” 小满看阿九一脸惊讶,便道:“怎么,不乐意?君子酒店,你知道多少人拿着高级厨师证都进不去,收你都是破天大的例了。” “谢谢小满哥。” “别谢我,我只不过是让蔡老板欠我个人情罢了。”车子碰到红灯停了,小满瞥他一眼,问:“现在蔡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没有钱。” “不会吧?”小满有点不敢相信。 阿九一脸认真的说:“蔡老板给我买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教我学做菜,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满冷嗤,“傻瓜。” 车子驶到了市中心,最后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前停下。 小满带阿九走进去,门口保安跟迎宾立刻招呼,“经理好。” 小满旁若无人的带阿九到厨房外,叫了一个穿西装的胖子出来,把小满推到他跟前,介绍道:“蒋东,这是阿九,从今天起在厨房做事,麻烦照顾着点儿。待会儿让人给他分个宿舍,再提前预支一个月薪水给他。” 蒋东满脸含笑,“经理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好。” 小满拍拍阿九的肩膀,“好好上班,我先走了。” 阿九迟钝的朝他挥手,“小满哥再见。” “走吧,我带你去宿舍。”蒋东十分亲切的揽上他的肩膀。 君子酒店的员工待遇福利很好,阿九又有小满的引见,所以顺利分到了一间干净又漂亮的单身公寓,客厅家电也很齐全,冰箱、电脑、空调和厨具样样俱全。 在办理工作牌的时候,阿九因为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甚至连正式的姓都不知道,这让人事部门伤透了脑筋。 不过好在小满面子足够大,也没有人敢抱怨什么。 蒋东对他热情的过份,揽着他跑东跑西的,甚至领制服、改制服的小事都十分关心。 阿九从路人惊诧的目光中隐约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他阅历尚浅,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天后阿九正式成为君子酒店的一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学徒。 酒店的厨房就是没有销烟的战场,新来的厨师因为错放了一味佐料就惨遭开除,客人简单的抱怨就让整个后勤部集体忙成一团,资历最老的刘大厨做饭时就像在偷练神功一样从不准旁人观看,厨师之间表面笑呵呵的实际都暗地里较着一股蛮劲儿……从面馆到君子酒店的厨房,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对阿九来说却是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阿九年纪和辈份都最小,所以被吩咐做洗碗打扫的活儿,通常在大家忙碌的不可开交时,他却是厨房里最闲的人员。 他羡慕的看着那些各展所长的厨师,无意识的开始观察揣摩起他们的动作、炒菜的顺序跟放佐料的份量。 “看什么呢。”蒋东在他屁股上拍了下。他是这里的厨师长,只负责上下班时的会议总结跟客人投诉,必要时应对特殊菜品,所以大多时间都很闲。 阿九避开他的手,规规矩矩道:“厨师长好。” 蒋东笑眯眯道:“怎么,我看你对做菜很感兴趣。” 阿九由衷赞叹,“大家都好厉害。” “当然,我们君子酒店有着全国最好的声誉,最贴心的服务设施,最完善的管理制度,当然要配最厉害的厨师。他们人中,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曾经在全国厨艺赛中拿过专业大奖的。阿九,你要想入行的话,可以拜我为师啊!” 阿九摇头,“我已经拜过师了。” 蒋东意外道:“拜的哪位?” “蔡老板。” “叫什么名字?” 阿九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整天蔡老板蔡老板的叫,也从来没有打听过他的全名。 蒋东立刻露出不屑的笑,“你可知咱们这行最讲究出身,就算你是从厨师名学里出来的,也比不上江湖中有个名声响当当的师父。不是你蒋大哥吹牛,我一共收徒弟六个人,每个找工作只用报下我的名字,连面试都不用直接录用,工资都是别人的五六倍。” 阿九道:“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做出让人满意的美食,都是好厨师。” 蒋东挑起三角眼,不满道:“这话谁说的?” “我师父。” “呸!”蒋东啐了一口,“真把自己当神仙呢,这年头不靠关系还能出好名的,没几个!” 因为观点不同,阿九很不喜欢跟蒋东交流,总感觉得有理也说不清楚。 他正想拿着毛巾去别处忙,却被蒋东扯住胳膊,“别走啊,再跟我聊会儿。” 他人长得高又壮,站阿九跟前像座小塔一样,阿九挣扎了下,反而被他揽抱得更紧了。 眼看着外面有人走进来,蒋东才故作正经的松开手,压低声音道:“小胳膊小腿的……长的还挺勾人的。” 他没想到阿九耳力过人,一字不差的全都听到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时,让厚脸皮的蒋东都有些不知所措,清清嗓子道:“看什么,忙你的去。” 阿九疑惑的走开,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方才他在蒋东眼里似乎看到了一团火,让人毛骨悚然的邪火。 下了班后阿九常去楼下公园坐坐,那里有很多流浪猫狗,缺尾巴、断腿和瞎了一只眼睛的都有,阿九会买些零食喂它们。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已经十一月底了,时间渐入寒冬,蔡老板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天下大雪,阿九照例买了零食到楼下,却没有看到那群流浪动物的踪影。阿九开始担心,沿着雪地上散乱的脚印四处寻找,却是一只都没看到。 直到最后,他在一只小猫脚印消失的地上发现了几滴血。 究竟是被抓了,还是被好心人收养了呢?没有人能告诉他。 在君子酒店上班的这些天,他并没有交什么朋友,因为厨房中人际关系很复杂,又或许是因为蒋东同他刻意亲近的结果,没有人愿意跟他主动说笑。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虽然只有他跟师傅、师兄三个人,但是每天都很快乐。可是现在,没有人跟他聊天谈心,更没有人愿意跟他玩耍,就连他刚交的动物朋友都神秘消失了,正值青春期的阿九陷入空前的压抑情绪之中。 阿抱着膝盖看着地上的血蹲在路边,一辆黑色低调的跑车在他旁边停了下来,里面的人安静的透过玻璃注视着他。 阿九没有发现,他垂着眼睛,睫毛上挂着还未来及得融化的雪花,咬着嘴唇脸上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门被打开了,里面穿出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你还要这里呆多久?” 阿九迟疑着抬起眼睛,茫然的看着车子里面的人,泪珠不由自主在眼眶中开始打转。 那人眼神暗了下,用命令的语气道:“上来。” 阿九动了动,感到整个身体都麻了,慢吞吞的走过去,对他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自己能回去。” “上来,我送你。” 阿九犹豫了会儿,最终无法拒绝这种诱惑,拍拍身上的积雪,小心翼翼坐了进去。 车里温暖得像春天一样,还放着若有若无的女声吟唱,阿九舒服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直到公寓门前,他才终于从梦中苏醒过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闻人楚平静如常道:“听小满说起过。” “这样啊……你,你要不要上去坐坐?我有自己做一些甜点。”阿九期盼的看着他。 对方却毫不客气的拒绝他,“我不喜欢吃甜食。” 闻人楚不知道他这简单的几个字,给未来食神阿九带来多大的影响。 日后阿九功成名就时,每每有人踢馆单挑,都会选择他的至命弱项——甜点。 阿九很受伤,自己看大厨制作甜点偷偷学了几样,没想到居然被这么直接干脆的拒绝了,坐了好半天没动。 不知道是闻人楚良心发现还是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过份,主动出声道:“有茶么,我有些口渴。” 阿九飞快点头,“有的有的。” 闻人楚将车停在楼下,跟着阿九上了楼。 坐电梯的时候,阿九忍不住偷偷从镜子里打量他的侧面,心头涌动着说不出的惊喜和兴奋。 9、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带着闻人楚进房间后,阿九忐忑不安的问:“你要喝什么茶?有宿舍发的茉莉花还有我从山上带的野茶。” 闻人楚道:“随便哪种都可以,谢谢。” 他的客气让阿九愈发手忙脚乱,“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闻人楚打量起房间,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在君子酒店做得怎么样?” “很好,”阿九把茶送到他面前,站到他跟前腼腆的笑,“大家都各有所长,我能学到很多东西。” “他们对你怎么样?”闻人把杯子拿起来握在手里打转,玻璃杯中的绿茶衬得他手指纤长如玉。 阿九本来想说很好的话,可是对上闻人楚的目光后,委屈却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泛滥起来,眼里不由泛起一层层水汽。 闻人楚手指微微动了下,“有人欺负你么?” 阿九摇摇头,“不是,我想回山上了,想见师兄还有师父……” “那就回去吧。” “不,我下山时说过,要带哥哥回去看师父的。” 闻人楚垂下眼皮把他视线隔绝,慢慢的喝着茶,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或许可以帮你。” “我不知道,我只见过他模糊的背影,”阿九看着他小声试探道:“我可以叫你哥哥么?” 闻人楚极轻的蹙了下眉,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多谢你的茶,我想自己应该回去了。” “别走!”阿九连忙拉住他胳膊,“你再坐一会儿吧,就坐一小会儿。” 墙壁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阿九犹豫着去接,听到里面的声音后不情愿道:“我不去,我要陪哥哥说话……我真的不去……对不起啊,你别生气,改天好不好?” 挂了电话后,见闻人楚一直坐着没动,阿九又立刻开心起来。 “同事约你出去玩么?” 阿九抽抽鼻子,“是蒋东哥,约我去酒吧玩。我不喜欢跟他在一起,总是偷捏我屁股。” 闻人楚眼神骤然收缩,“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阿九想了想,说:“还总是找借口抱我,他身上烟味很重,我不喜欢。”说完很快把蒋东抛在脑后,慢慢磨蹭到沙发前,在闻人楚旁边坐下,“我现在正努力当一名厨师,你喜欢吃什么菜,将来我做给你吃。” 闻人楚淡然回道:“我不挑食。” “我也不挑食!什么都能吃。”阿九悄悄的靠过去一点,“你今天怎么会看到我了呢?” “刚好有事经过。”良好的教育使闻人楚说话时要注视对方的脸,可是阿九的热切的态度又让他有些吃不消。 阿九又挪了下,两人身体几乎要挨到一起,“那你明天还经过那里吗?” 闻人楚模棱两可道:“或许。” “那后天呢?” “有可能。” “每天都会经过吗?” “……,”闻人楚看了看表,起身道:“我真的该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阿九也不好意思再留人,依依不舍的站起来送他,“我还要谢谢你送我回来呢……以后你要是有空的话,欢迎随时来我这里坐坐。” 闻人楚点头,“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再见。” 阿九趴在窗口张望,直到闻人楚进了车,身影消失不见。 白色的雪一点点分隔着他的视线,阿九却始终舍不得离开。 闻人楚将车速放的很慢,原来的女声旋律此时也换作欢快的生日快乐歌,副驾驶座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漂亮的大蛋糕,十七支蜡烛正安静的燃烧着。 晚上阿九看电视,新闻里居然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小身影,原来它们都被带去了宠物收容所。 打过疫苗的小狗傻傻追着记者镜头舔,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阿九抱着枕头笑起来,真好,这个寒冷的冬天,它们也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他不由自主想起闻人楚,今天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了呢,还喝了自己亲手泡的茶,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次日阿九刚上班就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蒋东居然被开除了!原因不得而知。 接替蒋东的居然是个长相妖艳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火爆到几乎要把厨师服撑到炸开,阿九连看她一眼都觉得面红耳亦。 女中餐大厨本身就极少见,更何况还是个空降兵,来就当了厨师长。 原本开始有些人不服气,可是在听到她的名字后却都集体沉默下来。 杜诗微,就连视野封闭如阿九竟然都听说过她的事迹。 蔡老板聊天曾对阿九提起过,杜诗微是江湖传说十大名厨中唯一的女性,也是铸刀名门杜家最后传人。 杜家本来只是打造刀具,因全、利、快、美、轻而闻名于世,却不想生了个女儿居然对厨艺开始感兴趣。 据传杜诗维四岁拜师,十岁赴海外留学,十八岁学成归来,却又重新投身于中餐从基础学起。 二十五岁获得全国厨艺大赛冠军,名震一时后却又神秘消失。 两年后以大赛评委身份现身于众人眼前,公布最新研制出十六道菜式,其中十二道被列入一等厨师院校教材,剩余几道在酒店推广开也俱是供不应求。 厨师这行业本就有传男不传女的默认行规,更何况杜诗维还有一兄长在世,然而杜老爷子最终把家业传给了她,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 待阿九回过来神时,杜诗微已将例行的当天问题总结完毕,一双盈水美目停在阿九身上,“你留下来。” 众人早知道阿九是吕小满介绍的亲信,不过见他做事勤恳为人乖巧倒也没有太多反感,此时被杜诗微特殊照顾也是意料中的事,故都对他露出羡慕的眼神。 杜诗微挺胸走过来,妩媚道:“你叫阿九?” “是,厨师长。” “你跟太子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对阿九来说十分难以回答,当着众人面不能再说是兄长关系,但是他又不情愿说跟闻人楚没有关系。 杜诗微饶有兴趣的打量他,伸出食指挑起阿九下巴,勾起红唇道:“不想回答就算了,喜欢厨艺么?” “嗯。”阿九有些别扭的应一声。 “有基础么?” “还在练刀工阶段。” “跟我来。” 杜诗微把他带到厨师面试的地方,让人拿一块牛肉和豆腐给他,“切给我看。” 不知怎的,阿九一跟她说话就变得格外紧张,手心出了汗又湿又滑,握的刀差点要掉下来,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手腕一转就把落到半空的菜刀给接了回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挽刀动作,杜诗微却眼睛一亮,问:“蔡进生是你什么人?” “我不认识,”阿九老实说。 美女皱了下眉,“不可能,他的手法我认得出。” 阿九想了会儿,道:“我师父姓蔡,不知道是不是他?” “你师傅?”杜诗微感到很吃惊,“你居然是蔡进生的徒弟?!” 阿九点头,把心态放平后深吸一口气,准备落刀的时候,杜诗微却打断他,“不必了,从今天起,你负责备菜工作。” “可是我……”阿九并没有任何经验。 杜诗微把手一挥,“去厨房忙吧。” 阿九只好道:“谢谢厨师长。” 杜诗微拿出一支笔在手中飞快的转动,轻声自语道:“阿九,蔡进生……居然连他都开始收徒授艺了,我是不是也要找个小徒弟玩玩呢?” 厨房备菜工作并不简单,洗菜、削皮、褪毛、去磷等工作极多又繁琐,不过阿九却觉得比之前过的充实多了。 自从在路上遇到闻人楚起,阿九每天下班后都会去那条路上等,可是一次也没有遇见过。 接近年关时,商场路边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阿九放了十天假,却不知道要去哪儿。 无聊时他给雪姨拨了个电话,雪姨高兴道:“阿九放假啦,那你春节打算怎么过呢?” 阿九说:“我买了很多零食。” 同事们放假后都雀跃万分的买票回乡了,只有阿九孤零零的留在公寓里。 雪姨道:“你来这里一起过吧,我去跟少爷说说。” 阿九小声道:“不用了,雪姨,我还可以逛街看电视。” 电话那边却已经没有声音了,几分钟后,雪姨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少爷他已经同意了,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过来,我这就让人去接你。” “雪姨……” “男孩子做事别磨蹭,快点去!” 阿九放下电话发了会儿怔,傻傻的笑了起来。 10、聪明小孩也有想不通的问题 阿九有些晕车,一上车就开始不停打哈欠,把身体缩在角落里慢慢睡着了。 待司机把他叫醒时,外面天色已经有些黑下来。 此时天空飘着零星的小雪,白色别墅立在昏沉的暮色中,门口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似乎在静静等候着谁,醒目而又温暖家的感觉。 雪姨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阿九亲切的将他抱住,打量后道:“好像白了,也长高了,怎么就没吃胖一点呢?” 阿九笑着拿出礼物,是个手型的电动小按摩器,还有一盒自己做的点心,东西简单却很贴心。 雪姨高兴的收了,带着阿九来到客厅后,却看到沙发上坐着打电玩的小满。两人视线触碰,俱感意外。 阿九先出声招呼,“小满哥好。” 小满挑着眉说:“是太子请你来的么?”直到见阿九摇头,他脸色才渐渐放松,晃了晃游戏手柄,“要不要一起?” “谢谢,可是我不会。” 虽然雪姨表面上对小满很恭敬,实际上却不喜欢小满,拉着阿九道:“走,阿九,到我房间说会儿话。” “雪姨真见外,大家都认识,有什么话非要背着人说呢。”小满语气有些怪。 “哪里,我是怕说话太吵会打扰满少爷。”雪姨脸色也不好看。 小满拿摇控器把游戏关了,笑道:“这样就不打扰了,我也有阵子没跟阿九见面了,挺想他的。时间好像不早了,雪姨是不是要做饭了啊?” 雪姨绷着脸,说:“那你们先坐着玩会儿,我去做饭。” 阿九立刻放下背包,“我来帮你洗菜切菜。” 雪姨笑着拒绝他,“大老远跑来做客,哪能让你下厨房?坐着歇会儿吧,吃些点心喝杯茶。不过别吃太饱,等下还要吃饭呢。对了,你喜欢吃什么菜?不喜欢吃什么菜?” 阿九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 雪姨摸摸他的头,满意道:“真好,跟少爷一样乖。” 小满插话道:“我也算是客人,雪姨怎么就不问问我呢?” 雪姨笑笑,“满少爷说笑了,又不是第一次来,我怎么会不清楚您的口味呢?我去忙了啊,你们玩儿。” 阿九略带拘束的坐下来,小满就跟他聊天,“在酒店做的怎么样?我只是个挂名的经理,平时很少去那里。” “挺好的,我不知道小满哥在这里,没给你准备礼物,对不起。” “这么说你给太子也准备礼物了?拿出来给我看看。” 阿九将包装好的小盒子取出来,“是个玉吊坠,可以挂在车上。” 小满看过后把东西装回去,盯着他笑问:“怎么,在外面呆了这么久,还想着他是你哥哥呢?” 阿九攥着盒子没作声,气氛有些尴尬。 小满在他肩膀上拍了下,“放松,别这么紧张。” 阿九却笑不出,他本来期待着见闻人楚,可是此刻却无法开口询问小满他人在何处。 小满打开电视,画面上正上演亲热床戏,一对男女抱着啃得死去活来。 阿九哪里敢看?光是低头听着暧昧的声音都足以让他感到万分窘迫了。 “哟,连耳朵都红了,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交过女朋友。” 阿九羞涩的摇摇头,他过去见的女性可以用一只手数得过来,连跟对方说句话都结结巴巴,怎么可能会有恋爱的经历呢? 小满转过脸看他,话语里透着不可思议,“还真是纯情的小朋友啊,要不要我改天带你去长长见识?” “吕小满,别教坏小孩子。”一个突兀的声音从楼梯上传过来。 阿九立刻将方才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目不斜视的看着闻人楚。 小满笑道:“都十七岁了,哪里还能算是小孩?我是怕他什么都不懂,将来会被人笑话。” 闻人楚穿着浅灰色的休闲毛衣,一手插在口袋里走下来,冷淡道:“这也是他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小满扁扁嘴,待他坐下来后揽住闻人楚的胳膊。跟我没关系,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人楚把电视调到财经频道,认真的看了起来,小满亲昵的偎在他怀里。偶尔谈几句目前经济结构或者股票走势之类,阿九一句也听不懂。 看着他们,阿九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和失落。 好在他内心复杂交战的时候,雪姨端着菜走出来,“大家都洗洗手,吃饭了。” 雪姨烧得一手好家常菜:橙汁彩蔬烩鸡柳,色彩分明肉质松软,一口咬下去唇齿之间顿时果香四溢。 甜醋龙利鱼,味道酸甜可口,鱼皮脆滑同时富有韧性,而鱼肉入口即化,两者完美结合令口感丰满十足。 香甜绵软的葱油南瓜饼,再配上富有田野气息的香菇芥菜汤,最后剩上渗满红郁豉汁的鲜香排骨饭,吃得人简直恨不能多长一只手出来。 吃完后雪姨还端上来一大盘装满樱桃、草莓和圣女果的菠萝沙拉船,直到这时阿九才明白了蔡老板曾经给他说过的话,原来美食真能给人带来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感啊! 看到几人吃的满足,雪姨自然也喜上眉梢,“今天买了些刚上市的野菜,明早我再准备几个荠菜饽饽,阿九说好不好?” 阿九猛点头,“雪姨你跟酒店的大厨一样厉害,明天早上让我跟你一起做好不好?” “那可要早点起床才行。” “没问题!” 饭不能白吃,阿九抱着这样的心理争着去把碗都洗了。 出来时阿九并没见到雪姨,却看到沙发上正在接吻的两个人。 仿佛一记响雷辟在脑袋瓜上,阿九整个人都呆住,双脚像木偶人一样在原地钉住。 这些天他一直以为闻人楚跟小满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可是朋友会去吮吸另一个人的舌头么?还有……他们两个难道不都是男人吗? 谁能告诉他眼前正发生着什么?! 闻人楚看到一脸惊恐的阿九,便同小满分开双唇,对阿九道:“雪姨去附近超市买东西,你可以直接楼上房间休息。” “嗯。”阿九机械僵硬的迈起脚步,却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哈哈,”小满被他的呆相笑出声,“好像不小心吓坏纯情小朋友了,阿九……阿九!”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阿九才最终回过神来,“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跟见鬼了一样,很可怕吗?” 阿九傻傻道:“男,男的,两个男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样直接太不礼貌了!可是整个人好像都被方才情形给震坏了,如今每个零件都不听使唤。 闻人楚剑眉果然皱了起来,道:“忘掉你看到的东西,睡觉去,别胡思乱想。” 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这还是他第一次目睹人亲热…… 不,记忆中似乎还有过一次,不过没有这次印象深刻啊! 阿九看小满还紧紧搂着闻人楚的腰,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幅要哭不哭的神情,脚步更加挪不动了。 他现在不是当初刚下山一无所知的阿九,而是看过几部爱情电视剧的阿九。 所以他明白两个人亲嘴意味着什么,哥哥他……喜欢男人!喜欢男人!他未来的嫂嫂……是个男的?! 见阿九依旧傻站着,闻人楚便推开小满,沉声道:“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不是吧?”小满看看木桩一样的阿九,还有不容置疑的闻人楚,腹讥了几句极其郁闷的离开了。 待小满离开后,闻人楚走到阿九跟前,“愣着做什么?我带你上楼。” 见阿九依旧站着不动,闻人楚便拉起他的手,这下阿九总算是活过来了,不受控制跟着他的脚步走。 今晚的楼梯台阶似乎格外漫长,每一下脚步声似乎都敲打在阿九心上,还无法控制拖拽出长长的回音。 啪……啪……啪…… 闻人楚将他带到房间,吩咐道:“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哦,”阿九木木的看着准备离开的他,情急之下疑惑不由脱口而出,“哥哥为什么会亲小满哥?” 闻人楚想,这个问题对常人来说其实很简单,但是要对眼前这个小孩说明白,似乎……很难。 11、有条件就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后来闻人楚说:“等你长大就懂了。” “可是我已经十七了。” 闻人楚道:“那又怎样?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小孩子。” 阿九呶呶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第二天阿九很早就起床了,天空还在下着雪,园中散步时看到廊下两只画眉围着笼子在啾啾的鸣叫。 阿九伸出一根手指进去,画眉鸟就轻轻的啄两下,痒痒的。 他见墙壁上挂着几个彩色布袋,里面装着剥好的小瓜子和鸟食,便把笼子打开放在掌心喂它们。 雪姨远远看见了,惊的不得了,“快点把笼子合上,别让它们飞跑了!” 阿九将手扬起来,“不怕,雪姨你看……” 两只画眉扑愣愣展开翅膀飞了出去,只将雪姨惊得目瞪口呆。 鸟儿在院中树梢上盘旋几圈,不一会儿又在雪姨满脸错愕中飞回阿九的肩膀上,似乎同他很熟悉一般。 见阿九用手替它们理毛小鸟也不躲避,缩着脖子似乎很享受似的,雪姨奇怪道:“这两只鸟还是满少爷送来的,平常调皮的得,一看到少爷就装死,却怎么对你好像认识很久似的。” 阿九笑笑,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这不奇怪,他似乎天生就对动物有种强大的亲和力,早在兰因寺时,山上的动物就都愿意跟他亲近,野猪毒蛇之类的也不会主动伤害他。 雪姨打断他的玩耍,道:“别玩啦,昨晚是谁说要跟我一起做饭的?” “是我,马上就去!”阿九把画眉放进笼子里,同雪姨商量道:“你看鸟儿在外面飞的多高兴,不如把它们放了吧?” “那可不成,这是满少爷送的礼物,宝贝的很,每次来都要确认下看养的好不好。再说了,这鸟儿都是人工养殖,不比山里头那些野生的,放出去连吃的都不会找,这天寒地冻的过几天就饿死掉啦。” “原来是这样啊。”阿九遗憾的回头看它们一眼,跟雪姨走进厨房。 厨房收拾的很整齐,墙壁跟厨具都没有一丁点油污。 雪姨把培在盆子里的新鲜野荠菜拨出来,让阿九把它们洗净剁碎。 阿九已经空切了数月的菜刀,切起菜来一时激动难以自控,一口气下去把菜给切成了泥糊。 雪姨打趣道:“大厨这是带着起床气,用力过猛了吧。” 阿九脸皮薄不经调侃,红着耳朵说不出话。 雪姨压着声音道:“没关系,虽然碎了些味道却不会差,少爷从来没吃过饽饽,咱们做什么他吃什么。”说罢在面盆中加入豆面和玉米面,再掺入阿九切好的菜泥,加入调料后用手和开揉成团,最后放在盛有温水的小桶中封好。 雪姨又让阿九帮着看粥,拿勺子不停的搅动。 待粥熬到一半时,她则取出发酵好的面团,将它们揪成小团后擀成椭圆的长条,两手像变魔术一样左绕右捏,一朵浅绿色的玫瑰花形状就出来了,阿九也试着捏一个放进笼屉。 七点钟时,闻人楚准时下楼,早饭也被阿九踩着点儿端了出来。 闻人楚坐下来翻着报纸,面无表情的看着阿九穿着雪姨的小花围裙跑来跑去。 雪姨将筷子摆上,道:“少爷,可以吃饭了。” 鱼皮粥熬得软烂香糯火候刚好,新鲜咸笋微辣爽口,再配一杯淳香浓郁的花生豆浆,简单而又营养的冬日中式早餐就热气腾腾的出炉了。 闻人楚先吃了几口粥,又拿起玫瑰饽饽尝了尝,阿九立刻紧张,“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是你做的?” 阿九小声道:“是我切的菜。” 闻人楚看了看手中的饽饽,掰开后问:“菜在哪儿?” 雪姨笑道:“阿九很厉害呢,现在就已经能将荠菜化有形无形了。” 阿九窘的抬不起头,拿起手里的东西往嘴巴里塞。他亲手捏的那个,在出笼时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越趴趴的花瓣都粘在一起,所以他偷偷的给藏了起来,不敢让闻人楚看到。 吃过早饭后,闻人楚对阿九道:“雪姨,我今天会去野外露营,晚上就不回来了。” “好,不过这大冬天的去野外,少爷要千万小心啊,我现在去替您收拾东西。” “不用,我早上自己都准备好了。”闻人楚穿起羽绒马甲,把沙发上的背包拿起来,对阿九道:“走吧。” “啊?”昨晚他好像是说过要带自己出去玩的话,居然是当真的吗? 闻人楚道:“不想去就算了,在家陪雪姨也好。” 阿九连忙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都需要带什么东西呢?” 闻人楚说:“什么都不用。” “雪姨……” “去玩吧,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走。” “谢谢雪姨!”阿九兴奋的朝她挥挥手,追赶闻人楚脚步去了。 “哇,这么多车!”足足有十几辆,阿九忍不住摸摸那些保养得闪闪发亮的外壳,居然一颗灰尘都没有发现。 闻人楚走到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前,拉开车门对阿九道:“上车。” 这辆车的轮子很大,几乎是别车的两倍,里面也很宽敞,阿九爬进去坐好,闻人楚随手替他拉上安全带。 车子顺利开出别墅朝野外行驶而去,阿九看外面飞驰跑过的建筑有些眼晕,胸口一阵阵开始翻腾。 闻人楚透过镜子看到他的脸色,道:“背包里有晕车糖,你可以拿出来吃两颗。” 阿九依言把背包从后面拖拽过来,在侧面的夹层里果然找到一板五颜五色的晕车糖,吃起来酸酸甜甜的。 他很嗜甜品,因为小时候没有吃过太多的糖,现在有条件了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多吃些,平时自己做甜品都会加倍的往里放奶油跟糖。 连着吃了两颗后,胸口果然感觉好多了,可阿九不想就此放回去,握着包装盒道:“我能不能再吃一颗?” 闻人楚淡淡道:“可以。” 阿九抠了一颗出来,放在嘴巴里含着,不过很快糖就化完了,他犹豫道:“我再吃一颗好不好?” 见闻人楚专心开车没理会他,阿九就当他默认了,又抠一颗出来塞进嘴巴里。 五分钟后,阿九还欲开口,闻人楚出声道:“放回去。” 阿九说:“我头晕……” 闻人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阿九立刻直冒冷汗,感觉自己的心事全都被看穿了一样。 然而,闻人楚却平静道:“晕了就靠着我睡会儿,糖里面有中药成份,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听他这么说,阿九便老实把糖放了回去。 刚开始还不敢靠近闻人楚,可是看他始终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阿九的胆子也就渐渐大起来,把头慢慢靠在他身上。 闻人楚肩膀很结实,靠在上面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再加上身上那种久违的气息,阿九情不自禁闭起眼睛。 出了郊区后,路面开始凸凹不平起来,好在越野车抗震能力中够强,阿九感到像坐轿子一样,颠的很舒服。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颗蛋的时候,哥哥似乎就这样抱着它奔跑,那时跟现在的感觉好像…… 闻人楚看他头垂下来睡着了,不动声色把空调打高了两度。 12、问:阿九到底有几个哥哥? 待阿九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窗户半开着,而他身上则盖着闻人楚的羽绒马甲。 外面雪已经停了,一轮渗白的太阳发着清冷的光,放眼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高的树低的枯草,都挂着丝缕随风而舞的雪条。 闻人楚正在山坡上搭帐篷,看到阿九要出来便出声提醒,“不想感冒就把衣服穿上。” 阿九迷迷糊糊的把马甲穿了起来,闻人楚的衣服对而言太大了,带着点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不过他很开心,跳下车道:“我来帮你吧!” “不用。”闻人楚用锤子把木桩打进雪土里,固定好帐篷的四个角。 阿九闲着不舒服,“那我要做些什么?” 闻人楚瞟他一眼,“无聊的话就去捡些干柴回来,注意别走太远。” 阿九点点头,一溜烟朝有树木的地方跑去。 此地人烟稀少,雪地像涂了层奶油般平坦光滑,一脚踩下去,积雪足足能埋没到膝盖处,所以想要拾到干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阿九经验丰富,专门找动物足迹的地方,拿脚将雪拨开,十有八九下面都藏有木柴。 这是因为小动物嗅觉敏锐,常在被风雪折断的树枝上寻找果实或新生的菌类,所以跟着它们的方向找,绝大多时间都不会差。 不一会儿,阿九就捡了一小堆,准备抱回去的时候,脚下突然踩了个空,扑通跌进一个深坑中,整张脸都扑在树枝上。 待闻人楚寻来的时候,阿九正在洞里拿着树枝吭哧吭哧的刨土,额头粘着土脸上渗着血,看上去惨兮兮的。 感受到头顶阴影后,阿九抬起头,看着来人嗫嚅道:“哥哥……” 闻人楚道:“别叫我,有本事自己爬上来。” 此处离帐篷本不算远,大声叫喊的话闻人楚应该可以听到,可是他宁愿拿着小树枝挖洞都不愿意吭声。 这坑约有两米来深,而且冻土坚硬的跟铁一样,阿九手指都磨破了也没能挖出个小坑来,捏着树枝垂下眉眼,老实道:“我……我爬不上去。” “把手给我。”闻人楚单膝跪下,抓住阿九的手腕把他轻而易举的扯了出来。 阿九还惦记着一同掉下去的干柴,站在坑边舍不得走。 闻人楚察看四周,找出一颗碗口大枯死的树,掏出军用匕首在树周绕上一圈,然后朝外猛力一推,树干就咔嚓一声被折断了。 阿九目瞪口瞪的看着他轻松拖着整棵树在雪地上行走,心道这哪里是拾柴,明明是伐树啊! 闻人楚走几步不见他跟上来,便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阿九连忙跟上去,“来了!哥哥你累不累?我来帮你。” “不用。”闻人楚很干脆的拒绝他。 阿九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也不敢多说话,乖乖跟着他来到帐篷前。 闻人楚放下树,到后备箱中取出药箱,拿碘酒和棉签替阿九清理伤口,最后给他贴上创可贴,整个过程都一言不发。 阿九小声道:“对不起。” 闻人楚一脸漠然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道歉。”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闻人楚把食物搬下来,将防水衣罩在车身上。 床跟凳子都是充气的,携带起来方便又不占地方。 阿九刚开始不敢坐,生怕给压爆了,见闻人楚坐了半天没动静,才小心翼翼把屁股挪过去,惊喜道:“软软的,坐着真舒服。” 闻人楚拿雪铲清出一片空地,生起柴火,把钢网架在上面,递小叉子给阿九,让他串着食物来烤。 食物很丰盛,青菜都已经清洗干净切好,肉也已经全都腌制入味拿锡纸隔开。 阿九一边翻食物一边看闻人楚,只见他把可乐罐子打开,却不直接喝,而是把饮料倾倒出来一些,再拿着匕首把上面盖子割掉,然后把罐子放在钢网上。 “咦,这个要怎么喝啊?” “待会儿把鸡翅放进去煮。” 阿九钦佩的看着闻人楚,“哥哥真有办法。” 闻人楚又开了一只,中途接了个电话,是小满打来的。 “太子,你现在哪里?” “玉龙山下。” “发生了什么事,大过年的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没什么,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是想关心你一下嘛,你一个人?” 闻人楚看看阿九,如实道:“两个。”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猜测道:“是阿九跟你一起吗?” 闻人楚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我家吧,雪姨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小满声音有些急躁,“不是,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没事的话我挂了,这里信号不好。” 阿九立刻把目光收回,不是他刻意想要偷听,而是天生耳力过人没办法嘛。 “鸡腿烤焦了。”闻人楚提醒他。 “诶?”阿九连忙把肉上的火拿水浇灭,之后他决定把这只留给自己。 待钢网上的食物都差不多烤熟了,阿九捡好的肉放到纸杯中递给闻人楚。 闻人楚却自己拿了叉子来烤,“我还不饿,你自己吃吧。” “哦。”阿九夹起一片肉放到嘴巴里,享受的眯起眼睛,“真好吃!” 闻人楚看着他手上的佛珠,道:“雪姨说你是寺庙里长大的俗家弟子,怎么能吃荤腥?” 阿九吮着手指说:“我是被师父捡来的,吃白粥长大,所以后来长期营养不良,师兄就想办法给我偷偷煮肉吃,每次吃完都很有精神。师父刚开始会说,可是后来就当没看见,不管啦。” 闻人楚的脸隔着篝火有些模糊,“原来是这样,他们对你好么?” 阿九点头,“很好,师父从来不骂我,师兄也总把好吃的留给我……真有些想他们了呢。” “那为什么还要下山?” “我来找哥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请你相信我,你身上的味道真的跟我哥哥一模一样。” “是么,”闻人楚淡淡道:“可惜我没有跟你一样的弟弟。” 阿九默默放下杯子,感觉什么胃口都消失了。 不过没多久,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现在能跟他人在一起就很满足了,至于以后么…… 阿九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解开闻人楚的失忆之谜,然后设法使他想起来。 想到这里,阿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叫你哥哥好不好?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闻人楚顿了下,“随你便。” 阿九开心道:“哥哥为什么不带小满哥一起出来玩?” 闻人楚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我为什么要带他出来?” “你跟他……不是关系很好么。”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不过他不想带小满而是带自己出来,是不是说明了些什么呢?阿九一边捞出可乐中的翅膀吃一边胡思乱想。 闻人楚站起身,“我有事离开一会儿,你如果困了就去睡觉,不用等我。” “那这么多肉呢?” “全留给你吧,我吃饱了。” 阿九目光追随着他身影翻过山坡,老半天才呆呆的收回来,接下来把钢网上的茄子跟肉全吃了。 等了很久,闻人楚都没有回来,阿九看看头顶亮起一片繁星,雪光映得夜空都成了深蓝色。 中间添了三四次材,闻人楚始终没有回来,他忍不住开始担心。 这么晚去山那边做什么了呢?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越想越坐不住,就在阿九准备去找人的时候,山坡上出现了一个浅灰色的人影。 走得近了,闻人楚问他,“怎么还没睡?” “我想等你回来一起,”阿九耸了耸鼻尖,紧张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见闻人楚一脸不解,阿九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 闻人楚道:“大概是你不习惯在野外露宿,进帐篷里吧,等会儿还有暴雪。” 帐篷是白色防水材质,晚上从外面看和雪地颜色相似,极难辨认。顶部一块却是透明的,躺下来甚至还以看星星。 圆气垫床并不大,阿九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希望多腾出些地方给块头儿较大的闻人楚。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两人挨得很近,阿九屏着呼吸大气也敢不出,生怕惹闻人楚反感。 两人躺下很久,彼此都没有睡意,阿九看着天空开始没话找话,道:“这里的星星跟我在山上看到的一样漂亮,在玉都的时候,晚上天空都是紫色,什么都看不到。” 闻人楚问:“喜欢这里么?” 阿九点头,“喜欢,我感觉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可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那就不要想了。” 不一会儿,天空飘来一层厚厚的云,把星星全都挡住了。 阿九有些遗憾,“好像要开始下雪了。” 闻人楚道:“嗯,夜里应该还会持续降温,你现在冷不冷?” 阿九想了想,问:“如果我说冷,你会抱我么?” 谁说他傻?依闻人楚看他比谁都聪明,而且说话直接干脆不给对方留余地。 沉默了十几秒后,闻人楚用胳膊将他圈到自己怀里。 果然没多久,外面就刮起了大风,帐篷被吹的摇摇欲坠。 然而阿九缩在闻人楚怀里却睡得很香,仿佛依靠着世界最结实的堡垒。 这夜阿九还做了个怪梦,一条青色巨龙腾空而起,身后跟着八道闪电一般的金光,而自己则化身为蛋慢吞吞吃力的跟在后面。 一人笑嘻嘻道:“九弟,加油跟上!不然我们就不要你了哦。” 另一个软软糯糯道:“弟弟,到这里来,五哥给你钱。” “老九跑这么慢,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病吧?” …… 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众人的幸灾乐祸,“少说风凉话,老七你像它这么大的时候连滚都不会,父亲以为你是个死胎!一群当哥哥的欺负小孩子,你们还要不要脸?睚眦,去把老九抱起来。” 阿九眼前一亮,原来有人用手把它轻轻托了起来。他错愕的看着来人,闻人楚? 对方似乎看不到他的表情,一张俊脸懒洋洋的,旁若无人的笑道:“记好了小家伙,我是你二哥。那些欺负你的坏家伙,以后通通都不要认他们,知道么?” 他目光那么温暖,声音那么柔和,阿九感觉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手心里。 13、陷入爱情魔障中的吕小满 早上阿九醒来时,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梦,不过看到闻人楚近在咫尺的俊脸后,瞬间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帐篷里光线很暗,因为顶部压着厚厚的积雪,只从侧面透气孔中钻进来一些细微的光。 闻人楚还在沉睡,手却依旧圈着阿九的腰,一动不动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阿九起了玩心,伸出手指戳向他的鼻尖。 闻人楚睫毛动了动,抓住他的手压到身上,声音带着不同往日的沙哑,“别闹。” 阿九觉得现在的闻人楚特别容易亲近,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于是壮着胆子叫:“哥哥,该起床了。” 闻人楚看了看表,“现在还早,才五点钟。” 阿九从被窝里钻出来,“那你再睡会儿,我听到外面有狐狸叫,想出去玩会儿。” “小心一点。”闻人楚把夹在羽绒被中的围巾抽了出来。 “知道了,谢谢哥哥。”阿九穿好衣服系上围巾,拉开帐篷钻了出去。 阿九离开没多久,闻人楚也穿起衣服。 待他漱完口出去一看,阿九竟然孤零零坐在雪地里发呆,对闻人楚郁闷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今天都不愿意理我。” 闻人楚疑惑道:“谁?” 阿九用下巴示意不远处的脚印,“山狼、狐狸还有小兔子。” “大概是因为它们怕你。” “为什么怕我?我不会伤害它们的。以前在山上,所有的动物都可以随时出入兰因寺,也愿意跟我玩。” “不一样,”闻人楚似乎在解释给他听,声音却轻得宛若自言自语,“这里曾经封印过一条龙,如今所有动物都要仰仗着山脉而活,它们对龙心存敬畏。” 阿九兴奋道:“被封印的龙?昨天晚上我也梦到了龙,一条好大好大的青龙!后面还跟着几个人,都说是我的哥哥!” “你想太多了,”闻人楚语气陡然转冷,“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阿九急道:“可是哥哥……” 闻人楚顿住脚步,“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在人前叫我哥哥。” 只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恢复成阿九初时见到的闻人楚,冷漠,严肃,不苟言笑。 昨晚搂着他睡,篝火前听他述说心事的仿佛另有其人。 收拾完东西后上车,阿九一直设法跟闻人楚搭话,可都被他不咸不淡的打断,聊天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 阿九含着晕车糖,却发现它们现在变得无比苦涩,鼻尖不由自主开始发酸。 他其实是个坚强的男孩子,就连空相和圣华也从来没看到过他哭一次。 可是见到闻人楚后,他似乎就变了个人,软弱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情绪也总是无法控制。 阿九脑海空白很长时间后,哽咽道:“哥哥说话不算话,把我一个人丢在山洞里,说是来接我,可是一直都不来……洞里面有好多红眼睛蝙蝠,我害怕才跑出去的,外面好大的雨,还一直打雷闪电……” 他终于记起来了,自己怎么抱着头在蛋中恐惧的等待,出去后又被黑暗中的怪影追着欺负了很多年,最后磕磕绊绊逃到兰因寺的佛像后面。 原来那些记忆一直都存在,只是他害怕不敢去想。 闻人楚沉默着递了张纸巾过来,“不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不去接你,不过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有对你很好的师傅、师兄,还可以享受平常人的幸福快乐,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很开心。” 阿九泪眼朦胧道:“他会么?” 闻人楚道:“如果我是他的话,会。” 阿九这才接过纸巾把眼泪擦干,“我还以为他嫌我太笨了呢。” “谁说你笨?” “师兄,他总说我这个不懂那个也不懂……有些事我也的确怎么都想不明白。” “譬如?” 阿九想了想,说:“就好像有时师兄会带香客游寺,晚上回来总是叫腰疼。兰因寺虽然大,但是我们每天都要走好几遍,就算是觉得累,也应该是腿啊,怎么会是腰呢?” 闻人楚问:“你师兄多大年纪,香客是男还是女?” 阿九说:“师兄比我长五岁,因为兰因寺太高所以能上山的都是年轻男学生,很少有女人。” 闻人楚道;“这种事还是想不明白的好。” 阿九心中闷闷不乐,听上去哥哥似乎也明白的,只有自己不懂,难道果真是太笨么? 结束玉龙山一日游后,两人平安回到别墅。 小满正在客厅坐着等,看到闻人楚跟阿九走一起神情有些落寞。 互相打了个招呼后,闻人楚去房间换衣服,就在阿九准备去找雪姨时,小满叫住他,“你身上的衣服是太子的吧?” 阿九看了看,道:“我差点要忘记了,我去还给他。” 小满脸色不善道:“脱下来。” 阿九不懂他的敌意,连忙把衣服脱下来拿给他,小满却不伸手接,“有时间么,跟我出去走走。” “好啊。”阿九将衣服叠好放在沙发上,跟着他走出去。 院子的积雪被清扫的很干净,枯黄草坪在阳光下泛出零星温暖的青色。 小满今天穿了件浅草绿外套,拉链敞开露出灰白色毛衣,精致的下颔跟修长脖颈连成一条形状优美的曲线,阿九看得眼睛都直了。 正当他出神时,小满转过问:“在想什么?” 阿九道:“小满哥长的真好看。” 小满神情复杂的笑笑,“有眼光,我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能看了。” 阿九小心翼翼问道:“你不开心啊?” “怎么会,”小满轻飘飘的否认掉,手指刮刮直挺的鼻尖,“你是不是喜欢太子?” 看到阿九毫不犹豫的点头,小满神情有些无奈,“我说的喜欢不是正常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 小满泄气道:“算了,看你样子也不会懂。” 这已经是阿九第二次被泼冷水,他鼓起勇气认真道:“我有时是很笨,不过你慢慢说,我一定能听得懂。” 小满自嘲道:“信你我就是傻子,知不知道我跟太子什么关系?” “不是很好的……,”阿九突然想起他跟闻人楚接吻的事,立刻把朋友两个吞了回去,摇头,“不知道。” 小满很享受的看着他变慌张,“你知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是情人关系,不仅会接吻,还会上床。” “上……床?”阿九很努力的解读这两个字的意思。 看他脸色红了又青,小满终于忍不住道:“喂,你没事儿吧?” 阿九摇头又点头,憋了老半天才吱唔,“我也跟哥哥睡了,怎么办?”不仅如此,闻人楚还抱了他一整夜! 这下轮到小满傻掉,静默了整整半分钟后,才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九对上喷他火龙一样的红眼睛,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 “他妈的,昨晚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小满抓住阿九的胳膊,气势凶凶的逼问他。 “睡觉……” “别的呢,他亲你了?摸你哪儿了?你们做到最后了吗?一个字都不准漏,都给我说清楚!” 没想到他会激动成这个样,阿九有些害怕,抖着声音道:“没,就是睡觉……” 小满胸口急剧起伏,努力压制了好半天才将情绪稍稍恢复稳定,“脱光了没?” “没,穿着衣服……” “那你放什么屁啊!吓死我了,”小满将他甩到一边,不过随即仍觉得不对,“他跟你睡一张床?” 阿九还来不及庆幸他恢复正常,又被他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诚惶诚恐的点点头。 恰好雪姨在门口唤阿九,才把这尴尬的局面给解除了。 整个下午阿九都觉得心神不安,呆在楼上不敢下去。 用过晚饭后,雪姨到阿九的房间,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我觉得你下午怪怪的,还是昨晚出什么事儿?” 阿九立刻摇头,“没,没有。” 虽然很紧张却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让雪姨松了口气,“没有就好,中午看到小满对你又扯又拽,差点没我给吓死。那个小满可不是省油灯,心思又歹毒,牛皮膏药似的粘住谁别想跑不掉。” 阿九觉得她说话太夸张了点,“我觉得小满哥人挺好的啊。” “那是表面!你才认识他几天?”雪姨语重心长道:“我虽然高兴看到少爷对你好,不过你得注意分寸,吕小满会不高兴。在他之前,少爷也交过几个朋友,可是他一出现,那些人连影子都没再见过,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千万别不当真,我可是亲眼见识过他拿刀捅死人。如果不是少爷亲自出庭替他辩护,现在人肯定还蹲着监狱呢。” 阿九被她说的毛骨悚然,“小满为什么要杀人?” 雪姨道:“没什么原因,就是看不得少爷对别人好。别看表面挺正常,其实一直在吃药看心理医生,严重抑郁症。” 抑郁症?阿九想起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有他说自己全身上下只有这张脸时的表情,从心里感到难过,轻声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他很开朗。” “唉,”雪姨长叹一声,“要不你以为少爷为什么一直惯着他?这院子也由着他来去自如?他现在啊,一点刺激都不能受,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疯了。” “抑郁症能治好吗?” “心理上的毛病谁说得准?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一门心思想跟着少爷,被老太爷教训了几次也不见回头。” 阿九又问:“老太爷是谁?为什么不准他跟哥哥在一起?” 雪姨道:“他是少爷的祖父,整个玉都的泰山北斗,地球人都得围着他转的老顽固……” 说到这儿她猛一拍头,站起身道:“瞧瞧我都糊涂了,跟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只用记着我刚才的话,千万别去惹吕小满就对了。” 阿九将她送走,躺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把白天得到的信息全都梳理一遍,发现依旧很多问题想不明白。 譬如闻人楚为什么不认自己,是碍于小满吗?害怕他对自己好小满接受不了?可这理由又好像有些说不通。 楼下客厅没有开灯,电视画面在无声的播放着,墙上壁灯散发着朦胧的光。 小满像猫一样倦趴在闻人楚怀中,“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不开心?” 闻人楚毫不留情道:“是。” “可是我爱你,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失去你,”小满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去感受闻人楚强健有力的心跳,用恳求的语气道:“我们做好不好?只有在你弄疼我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一点点你在爱我。” 14、一起来放烟花吧! “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场幻觉。” “如果幻觉让能让我觉得幸福,我愿意一辈子沉迷其中。” “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你还想玩多久?” “直到你爱上我为止,”小满痴迷的吻上他的唇,却在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和回应后失魂落魄的移开,用梦呓的语调道:“你没有爱过人,所以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我现在的状况,就好像时刻仰望着天堂却不得已生活在地狱里。都说人心能容纳万物,你为什么不肯为我腾出一点点空间?” 闻人楚平静道:“你在奢望我根本没有的东西。” 小满怔怔道:“你是说感情还是心?” “全部。” “不,”小满将手伸入他的衬衣内,指尖划过他结实的胸肌,“你有,这两样只要是活着的生命都会拥有,你只是不愿意给我,对不对?” 闻人楚无所谓道:“或许吧。” 小满抓住他的手送至嘴边,狠狠一口咬下去,直到口腔里都被血腥布满才松开嘴巴,“原来你的血跟平常人一样也是热的,可为什么不能说句谎话来哄哄我?我很好骗,也很容易满足的,为什么你连这点都不愿意做?” 闻人楚近乎木然任由他咬着,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 每次都是这样,不咸不淡的由着小满无理取闹,对话也是问一问回一句,从来没有温馨关怀的话语,也没有恼怒脾气。仿佛当他是空气一样,无视的彻底。 从十五岁认识闻人楚起,他就已经是这个性子,待人礼貌疏离,不苟言笑却也不会轻易生气,似乎把所有心事都埋藏在心里,有时小满甚至怀疑有病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闻人楚母亲病亡不见他难过,被旧情人在酒吧泼冰水也不生气,生活规律有序,随时随地都镇定自如,好像虚拟世界里的角色,活在特定的数据框框里从来不会意气用事做出有违身份的事。 除了有一次……他无故让人开除了君子酒店的大厨。 小满虽然很少去固定上班,重要人事变动却还是能及时知道的。依闻人楚的身份,怎么会有厨师跟他结怨? 小满突然打了个激灵,莫非是……他?闻人楚的人际关系网他知道的清楚,唯一同君子酒店有联系的只有阿九,那个天真得有些傻气的少年,单纯的让小满都有些喜欢。他一直对闻人楚念念不忘,还经常哥哥长哥哥短的挂在嘴边,难道…… 他突然想起了闻人楚之前说过的一些话:“吕小满,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杀了你。”“别教坏小孩子。”“忘掉你看到的东西,睡觉去,别胡思乱想。” ……那种语气,从闻人楚嘴里说出来,其实是关心吧?一定是关心吧? 小满看了看楼上,若无其事道:“阿九不知道睡了没有。” 闻人楚的眼睛轻不可见的眯了下,“你想对他做什么?” 小满感到血液刹那间凝固,声音却放到极温和,“这么警惕做什么?只不过随口说一句而已,你很关心他?” 闻人楚屈起食指抚摸他的脸,“吕小满,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警告你最好别碰他。” “为什么?因为他比我年轻?长的比我好看?性格比我单纯?还是更愿意听你的话?”当年酒吧是他动了难得的恻隐之心救下自己,事隔七年莫非历史又要重新上演? “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么?”闻人楚在他脸上吻了下,“你该吃药了。” 小满还想追问,却无法控制的沉浸于他的温柔之中。与其说是温柔,或许也是一种错觉。 闻人楚是个冷漠的人,小满于他就像被饲养的宠物,所以可以被庇护、被包容,但是从始自终都与爱情无关。 明知道没有任何效果,小满还是在闻人楚的注视中吃下了那些花花绿绿抗抑郁药。 不知道是不是它们在体内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他整晚都像条被抛上岸的饥渴的鱼,明明累极了身体却还缠着闻人楚不放。 床事上闻人楚一惯不温和,或许可以说是很激烈,强壮的身体毫无顾忌的撞着他的身体,小满感觉到自己几欲被撕裂,却仍旧觉得不够。 不仅是感情,他对闻人楚身体也有种变态的沉迷。 他想,如果不能在感情上俘虏对方,就只有在身体上满足他,当两人水融交容结合时,他才能体会到自己还活着,还有那么一丝存在于世的价值。 闻人楚释放的一瞬间,小满也攀登到了快感的顶端,大脑就像吸食了毒品一样,快乐而又茫然。 如果能每天都被这么对待的话,他想自己一定可以抛弃那些味道奇怪的药丸。 从那天起,阿九就察觉小满对他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虽然依旧时常带着笑,却让他觉得如沐阴风脊背发寒。 自玉龙山回来后,阿九就很少看到闻人楚了,偶尔碰上也是点头打个招呼,在他还没想到话题时人已经离开。 阿九跟雪姨去采办年货,买了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回来,晚上就在草坪上放着玩。 皎洁的月光下,闻人楚跟小满对坐在院子里喝红酒,而阿九则点亮一棵又一颗的烟花树,绚丽火光映出他天真无邪的明媚笑脸,那种快乐似乎能感染到身边的所有人。 小满感慨道:“我真是羡慕他,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什么烦恼都没有。” 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烦恼,端底要看你怎么想,怎么过。 闻人楚想起不久前阿九含泪哽咽的哭丧脸,对此不置可否。 “小满哥,你们也一起来玩啊。”当事人浑然不知自己是此时的话题,热情洋溢的邀请他们一并加入。 小满婉拒,“不了,我们已经过了玩这个的年纪。” 阿九一脸不解,“提示上只写小孩不准玩,没说大人不能玩。” “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他的无知,”小满低声自语,转脸却见闻人楚安静的看着阿九,目光里竟然似乎还带着一丝宠溺的温柔。 阿九坚持不懈的劝,“哥哥也来放一个吧,很好玩的。” 兰因寺禁烟花爆竹,这些年他只在书里看到过,有些东西永远是文字描述不出的,阿九爱极了这种迅速爆发一生而又瞬间消失的美丽。 在小满的满腹嫉妒中,闻人楚走了过去,阿九开心的捧起箱子,像个兜销小贩一样热情促销,“有金箍棒、小火箭、还有带音乐的太空雷……哥哥放这个吧,烟雾弹,我还没有放过呢。” 闻人楚最后拿了颗圆圆带尾巴的小红球出来,依照说明点燃了后丢到地上,小圆球飞快的在草地上旋转起来,还同时冒出大量的白雾,将两人下半身都笼罩了进去。 “唉呀!”阿九突然跳了起来,“哥哥救命!它钻到我靴子里啦!还在里面乱跑,唉呀呀……” 雾气散不去,脚下的情形一时也看不分明,闻人楚情急之下把阿九两只靴子都拽了下来。 还好没有烧伤,只把花袜子烫了两个小洞。 阿九赤脚坐在草坪上,笑得乐不可支,“真好玩,哥哥再放一个吧!” 闻人楚皱眉,“把手里东西都扔了。” “不要,花钱买来的呢!哥哥再放一个吧,这个,开心杯!老板说这个今年卖得最好的,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哦。”阿九递一个小纸杯给他,眼睛发出诱惑的光芒,“放一个看看嘛。” 闻人楚似乎犹豫了下,最终却接了过来,“只放这一个。” 阿九这次不敢靠得太近,连跳带爬的逃开,闻人楚把露在杯子外面的捻子点了,砰的一声巨响从里面钻出一道火光,窜上高空后辟啪炸开,火焰形成一个小丑的轮廓,缓缓消失在天际。 阿九意犹未尽,又翻一个出来,“看看这个里面藏着什么,哥哥快放。” 这次的是个肥头大耳的猪八戒,映在深紫色的夜空显得憨态可掬,之后又放了冲天炮还有会唱新年快乐歌的小火箭。 大概每个男人都曾经对烟花爆竹有着很深的迷恋,再加上两人都没有经历过有趣的童年,不知不觉间竟把一整箱烟花都给放完了。 阿九满足的躺在草地上打滚儿,“要是每天都过年就好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闻人楚摇了摇头,待想起被晾在一旁的小满时,椅子已经空无一人了,整瓶红酒已经被喝了个净光。 接下来两天小满没有再来,除夕夜阿九除了得到个大红包外,还有雪姨亲手替他织的红毛衣。阿九抱着它舍不得穿,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件新年礼物呢! 雪姨对闻人楚道:“过年呢,少爷也要送件礼物给阿九吧!” 她本来是在开玩笑,不想下午却有快递送过来,一款最新推出的试用手机,还没有正式上市。 阿九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电子产品,摸着它精巧的外壳感到新鲜而有趣。 雪姨用了两天时间教他打字,待阿九去君子饭店上班时,已经能发一些简单的信息了。 闻人楚当时正在开会,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条短信:“哥哥好,我回去了,谢谢你,我很开新,下吃窄见。” 简单两句话,却不难想象阿九编发时的为难模样,思及此闻人楚对着屏幕上的一堆错别字摇了摇头。 15、小鬼,以后跟着我好不好? 清晨,杜诗微开完每日的定例会,留下一个姓余的厨师,问他,“那个阿九做事怎么样?” 余师傅赞不绝口道:“这孩子真是太好了,做事勤快踏实,从来不嫌累,而且讲什么一点就通,绝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就连嗅觉和味觉远比常人敏锐,是块当厨师的好料子。” 杜诗微没料到有人能让向来严厉的余师傅都说出这么多话来,想到每天开会时注视自己的那双亮晶晶黑眼睛,心头就浮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思索了片刻道:“半个小时后你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待余师傅走后,杜诗微打开电脑,登录查看自己的邮箱,随即收到一封金星厨师院校寄来的学生名单,依刀工和冷拼、烹饪十三类成绩依次排列下来。 她一边喝咖啡一边迅速浏览那些资料,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才惊讶出声,“陈浩东?” 鼠标轻轻一点,下面跳出来一张稚气未脱的俊脸,嘴角微微下拉着很不情愿的样子,旁边成绩显示的几乎全是A。 杜诗微看完他的作品介绍,略带遗憾的叹气,“可惜了是陈文峰的儿子。”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她的思路。 “进来。”杜诗微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手脚修长的少年走进来。 顶着一头乌黑毛葺葺的短发,乌黑有神的眼睛镶嵌在鼓囊囊的脸颊上,整个人看上去元气十足,声音却很温和,“厨师长,您找我?” 杜诗微点点头,“余师傅说你最近表现得不错,你自己觉得呢?” 阿九露出一个羞涩的浅笑,“我除了洗菜切菜之外什么都不会,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杜诗道:“知不知道六成熟的油温是多少度?” “120到180℃。” “卤和酱的区别是什么?” “酱只适合用于肉类和生料的食材,调味品和味型较少。卤的食材和调味品种类都相对比较多。” 杜诗微习惯性的拿起桌子上的笔来转,“蒸有几种方法呢?” 阿九犹豫道:“好像是四种,清蒸、粉蒸、干蒸还有花色蒸。” “这些是蔡进生还是余师傅教你的?” 阿九迟疑了片刻,小声道:“我听来的。” 君子酒店并不是一般的小厨房,每个进来的都是技艺娴熟的大厨师,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路人皆知的常识,每天研究客户口味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功夫去给他讲解呢? 杜诗微勾唇笑了笑,打开抽屉翻了两下又合上,对阿九道:“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盒烟?” 阿九问:“现在吗?” “嗯。” “那您要什么烟?” “JS。” 阿九默默记下,“那您等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待他走后,杜诗微又冲了杯咖啡,继续坐下来浏览剩余资料。 没过多久,阿九回来了,气息有些急,额头渗着细汗。杜诗微头也不抬的问:“买回来了么?” 阿九递上手里的东西,“附近都问过了,说没有JS牌香烟,老板推荐DS的女式香烟,你看这个行不行?” 杜诗微道:“抱歉我只抽一个牌子。” 阿九应一声,却看到杜诗微手指上已经夹着一支香烟。 “哦,不好意思,在你走后我才发现原来外套还有一盒JS,只是没有带火机,能不能帮我买一个回来?” 阿九只好又去跑了一趟,顺便把DS烟给退了。回来后见桌子上摆着个崭新的火机,杜诗微的烟也已经抽了一大半。 隐隐的,阿九感觉到自己被耍了,虽然谈不上生气,却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苦思不解的时候,手机突然叮的一声短信提示。 阿九连忙拿出来看,原来只是服务台发的天气提醒,还以为是闻人楚发的呢。 杜诗微眼前一亮,“手机能借我看看么?” 阿九小心翼翼递出去,“可以……” 杜诗微放在掌中翻了翻,“ZO9520镶钻限量版,最新报价六万八,我观望好久都舍不得买,啧啧……看不出你居然这么有钱。” 六万八?阿九心里默默核算了下大概是自己工资的十几,哦不,几十倍,原来这个小东西这么贵啊! 阿九如实说:“不是我买的,是哥哥送的。” “我要是有个这么大方的哥哥就好了。”杜诗微叹息着把手机放进他口袋里,“没事了,你去厨房吧,有事儿我再叫你。” “厨师长再见。”阿九走之前不忘把门带上。 杜诗微站起来,五指有节奏的敲击在桌面上,稍后拿起电话飞快的拨了几个数字,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吕小满吗?把蔡进生的联系方式给我……我知道你一直在缠着他,别废话,给我。” 她一边听一边用手机记下号码,挂掉电话后直接拨过去,“喂,蔡进生,我是杜诗微,好久不见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不悦道:“你找我做什么?” “跟你讨个人。” “什么意思?” “把阿九给我带。” “阿九?”蔡进生声音略感无奈道:“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强势霸道,最新厨师院校的学生应该下来了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苗子找不到?” “我如果找得到合适的何必跟你要?” 蔡进生道:“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急着收徒弟?” 杜诗微晒道:“拜托,现在幼儿园学龄都提前了,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徒弟将来输在起跑线上?如果到时候要我跟一帮小朋友比试厨艺,岂不是太没面子?” “挖人墙角可耻。” “挂着师傅名号失踪不传艺的某人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杜诗微,我只有这么一个徒弟……” “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管教的。” 蔡进生对她的自语自话有些恼火,“你这个女人不要太过份了!” 杜诗微的笑意却愈发加深,“过份?你要搞清楚,我这是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给你个通知,不是商量。好了,正事就说到这里,你现人在哪里?” 这个女人跟吕小满一样可恶!不,比那个姓吕的还要可恶得多!蔡进生气的用手指压住额头青筋,“祁川老家,暂时不会回玉都。” “我说怎么抛下徒弟自己跑了,原来是衣锦返乡啊,你父亲现在还好么?等我有时间去拜访他……” “欢迎你前去拜访,他已经在春节前死了。” 杜诗微差点被咖啡呛到,“果然是天生的冷血动物,算了,什么时候回玉都我请你吃顿饭,拜拜。” 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听到那边的传来的怒吼声,“杜诗微,不准你打我徒弟的主意!” 杜诗微把手机丢到抽屉里,坐在转椅里悠闲的两手相扣把玩,真是看不出,那家伙也有这么暴怒的时候啊! 中午休息时,阿九再次被叫到了杜诗微的办公室。 “厨师长好。” 杜诗微点点头,让他进来坐下,“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阿九打量了她一会儿,认真道:“很漂亮。” 虽然理解好像有点歧义,不过一个女人被夸长相时总是值得开心的事,杜诗微弯腰伏凑过去,饱满胸脯在衬衫下若隐若现散发着无穷的诱惑,“那……小鬼,以后跟着我好不好?” 阿九第一次真正理解勾引这个词什么意思,眼睛感觉往哪里瞧都觉得不对劲儿,垂着眼皮结结巴巴道:“我,我听不懂你的话。” “拜我为师。” 阿九连忙摇头,“不行,我已经有师傅了。” “你是说蔡进生?我刚跟他打过电话,他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玉都,所以从今天起你就改跟着我了。” “是师傅说的吗?” 杜诗微坦然自若的选择说谎话,“当然。” 原来是蔡师傅不要他了啊,难怪这么久都不跟自己联系,阿九有些委屈的捏手指。 杜诗微拍拍他的头,感觉在安抚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小宠物,“不用难过,我可不比那姓蔡的差,你拜师的时候行的什么礼?都有谁在场?” 阿九想了想,道:“三十二道菜,四杯酒,两盏茶,三个响头。没有什么旁人,只有我跟师傅还有小蔡。” 杜诗微弯起眼睛,笑眯眯道:“是么,这就好办了。” 晚上,阿九想到白天的事睡不着,就发了条信息给闻人楚,“哥哥,师傅不要我了,好难过。” 没多久,闻人楚的电话打了过来,阿九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闻人楚道:“跟着杜诗微也不错。” “哥哥和她很熟么?” “她曾经是我的老师。” 阿九吃惊道:“哥哥也跟着她学过做菜么?” 闻人楚沉默了会儿,道:“她不止会烧菜,还是金融学和法律专业的双博士。” 这下阿九也安静了,片刻后道:“虽然我听不懂,不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原来哥哥也同意我跟着她么?” 闻人楚说:“不会有人勉强你,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既然她做过哥哥的老师,做我的老师应该也好……谢谢哥哥。” “嗯,早点睡,晚安。” “晚安,”阿九听到那边挂了以后,耳朵还舍不得从手机上移开。 隔天上班时,阿九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很不对劲儿,就像在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 余师傅闲暇时特意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小伙子加油好好学,将来前途不可估量。真想不到厨师长这么看重你,居然包下了对面整个月满楼,请了不少烹饪美食界的大人物。听说还要亲自下厨做六十四道宴徒菜……别说是我没见过这么隆重的阵势,这在咱们整个烹饪界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 阿九震惊道:“为什么……要这么浪费啊!” 余师傅笑笑,“什么叫浪费?厨师长觉得收个好徒弟值呗!” 更让阿九意想不到的是,那天居然会有记者到场。 这一场拜师宴真是不同凡响,阿九未出师而名先红,就这样被连哄带骗赶鸭子上架强行盖上了杜诗微传人的戳儿。 16、当老师就要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早上七点整,闻人楚准时坐到沙发前,当他打开报纸浏览时,却不想看到这样的一新新闻:业内美食大腕齐聚月满楼,杜诗微高调收徒扬言打造新一代食神明星! 下面配了两张高清图片,一张是当时奢华隆重的场景,一张杜诗微亲昵的拥抱着小徒弟。 少年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西装,脸皮白净五官清秀,眼睛有些羞涩的不敢直视镜头,眼下红痣像滴血一样更能让人加深几分印象。 闻人楚眼中蕴起一层怒气,随手将报纸揉握成团抛到一边,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我最近不想在任何媒体上看到有关杜诗微的消息,你现在就去办……立刻、马上!” 挂了电话后,他扯了扯领带,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出去。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抱歉雪姨,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有事要先出去。” 雪姨对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收拾桌子的时候把报纸捡起来展开,看了好一会儿才惊喜道:“唉呀,这不是阿九那孩子嘛,真有出息,都上报纸了!我得把它给收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自己沾了关系的原因,杜诗微越瞧阿九越顺眼。 除了让余师傅教他一些基本的常识外,还抽空列了个学习日程表出来。 “基本刀工半个月,花式剞刀法一周,初加工半个月……”正当她自言自语思考进度是否太快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你好……是,我是杜诗微,什么?麻烦把话说明白点……这是谁的意思?太子?你让他自己来找我!”杜诗微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大概等了两分钟左右,电话再次响起来,杜诗微木然看着来电显示,却是没有半点要接的意思。 铃声响到自动挂断后,对方再次拨了过来,杜诗微这下才懒洋洋的接了,“喂,哪位?” “杜老师您好,我是闻人楚。” “哦,”杜诗微声音故作夸张道:“莫非是天要塌了不成?竟然劳烦太子亲自给我打电话。” 闻人楚安静听着她的奚落嘲讽,“刚才是我不对,抱歉。” “别,让您给我道歉,我可受不起。”杜诗微手中铅笔转的飞快,“说罢,为什么要插手管我的事?还是你跟那个孩子……” “不,请别误会,我跟他没有关系。” “没关系?”杜诗微笑起来,“六万八的手机我也想一直都想要,怎么不见有人孝敬呢?闻人楚,记得你以前可没这么不坦诚啊。” “老师,我……” “我不想听谎话。” 闻人楚沉默了会儿,道:“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他自幼跟着和尚在青诚山长大,从来没有跟外面的世界有过接触,更没有什么亲人,是我家雪姨把他带到玉都的,所以我不想……” 杜诗微打断他,“我可不信你这么善良,说,你对那孩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闻人镇定的反问她,“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又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杜诗微似乎被他的话问住了,笑了笑,“OK,我可以不问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不觉得媒体曝光对他而言是种伤害,你没经历过默默无闻,根本就不会懂这些机会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可遇不可求。更何况他以后总是要长大,生活还有很多未可知的东西等着他去经历,你不可能永远替他铺路铲除异己,一辈子让他生活在童话故事里。” “老师没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吧?在做这些事之前,您有问过他的想法吗?把那些耀眼的光环强加到他头上,是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还是想让他真正成长?” 杜诗微笑容淡去,看着手机恼羞成怒道:“你是在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 闻人楚立刻道歉,“对不起。” “你放心,我杜诗微绝不勉强人,等下就去找他了解真实的想法,这下行了么?” 闻人楚似乎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哼。”杜诗微冷笑着挂上手机,“臭小子越来越嚣张了!” 虽然已经拜了师,阿九却对杜诗微始终无法亲近起来。或许是因为性别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泼辣爽直的个性,总令他无法放弃心中的敬畏。 杜诗微敏锐的从小徒弟眼中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将态度放的格外温和,“阿九,你来跟我说实话,昨天的月满楼的事,你喜不喜欢?” 近距离看的话,她这小徒弟还真不能简单用好两字来描述,眼睛水润润的跟黑珍珠一样,睫毛又翘又长,脸颊嫩的好像要出水的豆腐,红唇白齿。难怪昨天那些记者对着他拍不停,事后还缠着自己问有没有让他进娱乐圈的打算。 阿九问:“师父要听实话吗?” “废话!”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后又瞬间放柔,“当然是实话。” 阿九这才道:“不喜欢,我只想出做好吃的菜。” 杜诗微有些泄气,“你不想出名么?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你,还可以做同样的事拿更多的钱……” 阿九摇头,“师傅说四大皆空,一切有为法,功名利禄皆是虚妄。” 果然像是从寺院里出来的,看着他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杜诗微不禁失笑,“那你想要什么呢?” 阿九咬着下唇笑笑,露出很幸福的样子,小声说:“给哥哥做饭吃。” “你……有哥哥?”不是说他没有任何亲人的吗? “嗯,哥哥人很好的。” 杜诗微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表面装作若无其事道:“该不会是因为闻人楚送过手机给你吧?” “当然不是!”阿九立刻否认,看到杜诗微震惊的神情立刻反应过来,“师父……” 杜诗微表情迅速调整过来,把打印好的课程表递过去,“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个你先看着,如果有问题今天下班前提出来。” 待阿九走之后,杜诗微却陷入了沉思中。依她对闻人楚的认知,他绝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阿九又管他叫哥哥……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想来想去都没有答案,索性长舒口气,“算了,年轻人的事随他们自己去吧。” 本来杜诗微还觉得课程太赶,待她亲自在旁边指导阿九作业时,才发现自己担心是多余的,余师傅之前的夸奖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短短半个月,无论是直、推、拉、锯、压、滚刀切、还是平、拉、斜、反刀批,每种刀法阿九都能灵活运用,一模一样的食材切出来大小误差绝不会超过±5um,而且动作干净利落从不返刀。 就连一般厨师不重视的花刀,也被阿九练得炉火纯青。 杜诗微在夸奖赞誉声中长大,要求自然也苛刻于常人,可是放到这个小徒弟身上,却似乎挑不出什么错。 “荔枝花刀只能往前推而不能回抽,刀距为0˙3cm,刀深为食材的五分之四,太浅入水无法倦曲成团,太深则过水后变硬会导致食材破碎难以成型。”看他屡切不成,杜诗微便出声指点。 阿九闻声立刻改刀,在鱿鱼肉片上横竖各切十下,拿筷子夹起后投入沸水中,肉片缓缓缩抱起来,好似一颗雪白荔枝。 杜诗微两手抱在胸前,满意的点头,“接下来是柳叶花刀……” 时间一点点流逝中,阿九的下刀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虽然他现在身份只是余师傅的二厨,可是刀工方面却是博得大家一致赞赏,无论是文思豆腐还是划炒肉丝,阿九都能稳稳当当的切出来。 余师傅得空打趣跟阿九一起入后厨的学徒,“瞧见了没?这就是厨师长的眼光,一般人不说半个月,就是十年、一辈子也很难达到这个高度。” 小学徒一撇嘴,“不就是切个豆腐丝儿么,要是我跟着厨师长,我也可以。” 余师傅嘲笑,“你现在这样子,就算找个好师傅,也绝对不会超过阿九。” “为什么?”小学徒极不服气。 余师傅道:“还不信!阿九现在有空,你去看看他的手就知道了,去啊。” 小学徒憋着气儿走上前,“阿九,让我看看你的手。” “你要看哪一只?”阿九不解的把手擦干净,两只手都摊了过来。 本该白净如玉的掌心此刻布满刀伤,虎口处因常久接触刀柄的原因已经变成了深黄色,小学徒摸了摸他的手,竟没有发现一根完好的手指,每根上面都有茧子。 小学徒错愕:“你……疼么?” “现在已经不疼了,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被切到,晚上睡觉都还会抽筋儿。” “又不给你多加工资,这么拼命做什么啊!” “我喜欢做菜,”阿九抽回手笑笑,“我前一个师傅曾说,要把刀练到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样子才不会切伤自己。他可厉害了,能在手上直接切肉沫儿!” 小学徒抽抽嘴角,“那有什么用?在案板上切跟手上切炒出来味儿还不都一样?” “不一样的,”阿九郑重其事的说:“同样的食材,如果接触过不同的东西,譬如刀、案板、水、甚至是空气,烧出来的菜都会有区别。” “我看自己还是一辈子洗碗算了。”小学徒悻悻的走开。 经过余师傅身边的时候,听到他笑道:“现在知道了吧?光靠运气、聪明都没用,刀工全靠实打实的练出来,没什么捷径。我有次晚上去阿九那里借水喝,半夜十二点了,人还在厨房切萝卜丝儿呢!” 小学徒这次没再吭声。 “哥哥,今天师傅教我火烹,现在我已经开始学着做菜了。” 事无巨细,阿九每天都跟闻人楚发信息。因为专门买了学习拼写的书籍来看,他现在已经很少有错别字了。 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单方面诉说,闻人楚极少有回应。 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譬如有次手指被切到,还有一次刀掉下来差点砸到脚…… 闻人楚得到消息后都会及时打电话过来,虽然只有短短几句问候,可是对阿九却似乎有疗伤止疼的功效。 人生六大事,吃、住、行、娱、游、购,其中食为首。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无一不与口相关。 炸熘炒烹炖焖煮……阿九渐渐沉迷在这个美味世界中难以自拨。 再简单不过的食材,经由不同厨师的手,就好像变魔术一样,呈现出不一样形态和味道,绽放出种让食客为之痴狂的生命之花。 如果说开始只是单纯对厨艺抱着一颗好奇的心,现在的他已经对这个领域起了兴趣,他似乎越来越明白蔡师傅所谓烹饪的意义。 “猪排解冻时间太短,油温过高,调料放的太晚而且份量过了,外焦里生咸味过重而且用这个二道油也有问题……”杜诗微说罢毫不留情的把菜倒进垃圾桶,“重新做。” “可是师父,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重新加工一下应该可以吃掉吧…… 授课时杜诗微通常不笑,或者说是很严肃,“不想浪费就用心做好每一个环节,客人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去宽容厨师的错误。” 阿九握了握拳,“是。” “永远不要心存侥幸,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厨师一辈子只能窝在大排档里做小吃,而一些厨师却开着香车宝马享受生活。如果单纯想做一些填饱肚子的食物,那纯粹是在糟蹋食材,根本没有做厨师的必要。” “是。” 走到门口时,杜诗微被余师傅叫住,“厨师长,您这样对那孩子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当事人浑然不觉,扬起眉毛道:“我对他严厉就是对自己负责,更何况,这种程度叫什么严厉?” 因为这个软糯的小徒弟颇得她心,所以已经尽量采用最温和的教育方式了。 想当年……就连被称为太子的闻人楚也都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所谓的两兄弟,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阿九被骂从来不辩解,都是睁着圆眼睛,耷拉着眉毛,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人不好再说狠话。 而闻人楚那小子,每次都等到她发泄差不多的时候,开始冷静的一条条的据理反驳,不亏是学法律的,逻辑清晰语言井井有条,更可气的是自己已经把该骂的已经骂完了,再说也只是车轱辘话……那些日子里,杜诗微最恨的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句话。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恶作剧,掏出手机清了清嗓子。 “喂,老师好,您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现在心烦,想找我的好学生闲聊几句……” 闻人楚道:“老师不会这么无聊吧。” “好吧,”杜诗微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我刚刚把小徒弟给骂哭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17、学生凶猛,请勿轻易挑逗! 杜诗微二十五岁获得全国厨艺大赛冠军,之后神秘消失两年,没有人相信她会在事业巅峰时期重返校园修炼。 三十岁开始留校任教,结识这个鼎鼎有名却让她又爱又恨的学生闻人楚。 杜诗微虽然为人师表,却也知道以身立教四个字用在自己身上并不合适,骨子弥漫着天生的恶趣味,使她对这个冷静过头的学生始终抱着种难以言说的挑衅,希望能看到他失态跳脚的一面。 持续尝试了三年,最终以失败告终。以至于归国后还让她抱撼良久,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愤怒吧,生气吧,爆发你的小宇宙吧……杜诗微像个恶魔一样心情愉跃的期待着。 然而电话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好像断了线一样,安静的只能感应到吱吱的电波声响。 等了一会儿后,她不得不主动出声询问:“喂,闻人楚,还在听吗?” 那边终于有回应了,语气还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老师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吧?” 任何女人过了三十岁坎都不希望别人轻易提及自己的年纪,更何况还是在这种交锋时刻。 杜诗微极不情愿的嗯哼一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老师还是尽快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不然这样下去心理问题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杜诗微气的直磨牙,“你说什么?” 闻人楚顿了下,“请原谅我的直言相告,不过老师单纯为发泄一己私欲而羞辱学生,好像有违师德。” 杜诗微抓着电话气的浑身发抖,声音也降到最低分贝,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几个字,“闻人楚,道歉。” “对不起。”那边立刻礼貌但是毫无诚意的回应她。 杜诗微怒极反笑,“我要怎么做一个合适的老师不用你来教,不过闻人楚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总会有人替你今天的错误言行买单的。” 说完后她没有急着挂电话,而是安静听着手机里传来微显急促的呼吸声。 到底还是生气了吧?可惜不能直接看到他现在的模样……这么想着,刚才被激出来的愤恨似乎也淡去了些。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似乎在通过电波进行着无声厮杀,最后闻人楚退让道:“老师下午有空么?我想请您出来喝杯茶。” 杜诗微挑起眉毛道:“下午已经有约会了。” “那明天?” “明天要飞去外地采购食材。” 闻人楚深吸一口气,“那我过两天再跟您联系,不打扰您忙了,再见。” 挂掉电话的瞬间,杜诗微几乎开心的笑出声来。 小子,没有人告诉过你姜还是老的辣,惹谁都不要惹女人么?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阿九回到宿舍后,洗过澡后习惯性的拿起手机,开始熟悉的编辑短信,“哥哥,师父今天好奇怪哦。比平时凶很多,厨房谁都不敢惹她。” 片刻后,闻人楚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九小心翼翼按下通话键,趴在沙发上大声叫:“哥哥!” “你……没事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人楚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些。 阿九托着下巴笑道:“没有啊。” “你如果真的喜欢烹饪,我可以帮你换个师父……” “不用,师父她很厉害的!”除了授课时很严肃外好像也没别的缺点,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建议啊? “你喜欢她么?” “嗯,”阿九点点头,“她教我很多东西,还安排了详细的课程表,那么忙还每天都坚持抽空检查我作业。” 闻人楚似乎舒了口气,“那好,你早点休息,我挂了。” “哥哥再见!”阿九挂了电话后,在沙发上滚了两下坐起来,自语道:“奇怪,师父不也是他的老师吗?为什么感觉哥哥不是很喜欢她呢?还是我多想了?” 晚上睡觉时阿九又做起梦,还是在那个山洞中,无数硕大的蝙蝠铺天盖地的袭来,阿九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哆嗦团,而是壮着胆子道:“你们再敢欺负我的话……我哥哥不会饶了你们的!” 然后所有让他惧怕的东西都在瞬间消失了,睡梦中阿九无意识轻抓着脸,小声嘀咕道:“有哥哥真好啊。” 三天后,一品居茶社,师生两人相见。 闻人楚穿的很简单,白T恤浅灰色休闲西装外套,优雅得体的气质却绝不会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平凡都市白领。 杜诗微依旧保留着标识性微卷性感长发,浅蓝色格子衬衫配上飘逸大气的阔脚裤,一米七五的身高再踩双8cm高跟鞋足以让她目空一切,两手插在口袋里旁若无人的朝闻人楚方向走过来。 闻人楚站起来迎接,“半年不见,老师好像越来越美丽了。” 杜诗微笑着把头发撩拨到耳后,自嘲着讽刺他,“美丽有什么用,还不是三十四岁老剩女?” 闻人楚替她拉开藤椅,“老师请坐,那天学生一时失言,没想到您到现在还记挂着。” “不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杜诗微神情半真半假道。 “老师说笑了。”闻人楚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壶花茶和特级龙井、还有几碟茶点。 待服务生离开后,闻人楚道:“知道老师回国后一直没有时间前去拜访,您最近还好吧?” “简直好的不得了。”杜诗微两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道:“就算不好也没关系,我身边有的是出气筒。” 闻人楚脸上表情不变,食指却微微动了下,从心理学角度看,那是下意识想做出要攻击的预兆。 杜诗微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啊,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我今天时间不多,外面有人还在等我。” 闻人楚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在对面公园的椅子上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笑眯眯的抱只猫咪逗着玩。 玻璃是单向可视的,能从里面看得到外面一切,而外面却只能看到玻璃上的花纹图案。 闻人楚手指又动了下,若无其事的问道:“老师您到底想做什么呢?” 虽然没有明显撕破脸,空气中每个分子却都好似蕴藏着怒气,杜诗微保持着笑,心跳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 原来这个学生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要比平常人脾气大得多。 她虽然有心想要看到更明显的效果,理智却提醒自己不要惹怒一只狂兽。 是的,狂兽。 现在的闻人楚就是给她这样的感觉,表面竭力纵持一惯的优雅高贵,那种吞噬万物的惊人气势却不受控制的从身体里散发出来。 这样危险的结果可一点都不好玩。 杜诗微美目流转,抿了口茶轻声道:“我一个女人能做什么?我只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良心发现突然想关心一下自己的学生而已。” 闻人楚眼中的戾气迅速收了起来,语气认真道:“谢谢您,阿九的事……麻烦您日后多照顾。” 杜诗微心中紧张蓦然一松,“好说,他是我的徒弟,我自然会好好照顾。” 闻人楚双手递上名片,“如果老师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找我,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很乐意为您效劳。” 杜诗微对送上门的机会从来不会拒绝,扫了眼名片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你的律师所现在名气很大嘛,好像前一段时间挖了不少人才,莫非你父亲妥协了?” 看杯中已经空,闻人楚便替她斟上,波澜不惊道:“喜欢从政是他自己的事,我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安排。” “看来暂时还没有达成共识,”也是,闻人家的惊人固执全都是代代遗传,出了名的。 杜诗微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三个字,“如果你将来搞不定,不妨去调查一下这个人,或许他能帮得上什么忙。” “蔡进生?”闻人楚微微皱起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听没听过不要紧,千万不要在你父亲跟前提起三个字。还有,如果将来万一出了漏子,一定不要出卖我。” 字迹在流动的微风中慢慢干透,未留下一点痕迹。 杜诗微用纸巾擦擦手起身,“你的歉意我收了,等下还要带小徒弟出去购买食材,拜拜。” 闻人楚也跟着站起来,再次道:“感谢老师今天抽空前来。” “免了,这是一个有师德的师父应该做的。”杜诗微留给她一个潇洒背影,没有人知道她现在什么心情。 挑逗宠物结果反被炸毛的宠物吓到,这算是……自作自受么?以后大概都不能再做这样的蠢事了,人生乐趣又少一桩,无聊啊! 杜诗微酸溜溜的想,或许那臭小子说的对,自己真该找个男人了…… 18、挑战闻人楚的残忍决定! 三月,木棉花犹如赤色云霞布满大街小巷,玉都从此进入最美丽妖娆的季节,远远望去仿佛整座城都矗立在连绵不绝的烈焰之中。 杜诗微按照预期进度传授完二十种热菜、九种冷菜烹制方法,接下来计划去国外进修两个月,厨房工作暂时交由余师傅代替。 阿九依依不舍的送杜诗微到机场,“依师父现在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到国外进修呢?” 杜诗微抬手敲在他光滑的脑门上,“你没有听说过学海无崖么?我这次进修的课题是转基因食品与普通农作物口感差异。要想当个好厨师,就要不断的去琢磨顾客的胃,博采众长持续提升自己的烹饪技艺。现在地球的环境每天都在变,人们对食物需求也越来越多元化,如果固步自封,早晚会被时代抛弃的,懂了么?” 阿九用力点头,“祝师父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看着眼前相处四个多月的小徒弟,杜诗微突然起了玩心,伸手捏住他的脸,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勤学苦练,有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余师傅他们,如果敢偷懒后果你知道的……” 阿九弯着眼睛保证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教导。” 杜诗微倒出一颗薄荷糖放进他嘴巴里,笑道:“回去吧,我走了。” 阿九一向自觉,即便杜诗微不在,留下的功课也依旧每天准时完成才去睡觉。 公寓给每个员工房间都配有电脑,阿九特意去附近书店买了基础书籍来看,慢慢摸索着自己学会了上网。 虽然只会最简单的网页浏览,他却在闲暇之余玩的津津有味儿。 不过电脑这玩意儿毕竟不靠谱,有天突然弹出来无数个让他脸红心跳的黄色图片窗,阿九吓的一头大汗,却是怎么关都关不完。 情急之下只好求救闻人楚,说话都带着颤音,“哥哥……” 闻人楚察觉他的异样,随即又听到话筒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女声呻吟,立刻道:“你在做什么?” 阿九抓着鼠标,万分紧张道:“电脑跳出来好多广告,关不掉……怎么办?” 闻人楚揉揉额角,“你在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站?” 阿九以为闯了祸,弱弱道:“广告网,说点一次给一毛钱。” “你很缺钱吗?” “不,不缺……就是好玩。” 闻人楚把手机按了免提键放到桌子上,快速翻动着手中资料,“把电源关掉。” 阿九小心翼惭把按钮关了,“然后呢?” 闻人楚冷冷道:“去睡觉。” 阿九有些自责,却又感觉说不出的委屈,权衡再三只好躺到床上去。 自此,阿九的电脑彻底被打入冷宫,他再无缘接触这种品性不良的高科技。 依旧是每天两点一线,上班,下班,偶尔休息天会去附近超市公园转转。 阿九买了很多糖果放在抽屉里,每天早上吃两颗晚上吃两颗。 甜食容易让人产生满足幸福感,当他美滋滋含着糖块的时候,心中都有股说不出的快乐。 可是没多久,问题就来了,嘴角右上方的一颗小虎牙,软绵绵的开始使不上一点力。 起先是排骨,接着是玉米,最后竟然连豆腐都咬不动了。 这天清晨阿九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半边脸木木的没有知觉,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肿得跟个馒头一样。 他用手指轻戳了下,疼的整个人差点都要跳起来。 捂着脸出门碰到准备上班的余师傅,被掰着看了老半天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给了两天假让他去看牙医。 虽然在普通人看来只是小毛病,但从小到大阿九身体都健壮的不得了,第一次生病简直是难受得死去活来。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名俗话叫千金难买好身体。 因为听说过现在看病贵,阿九取了钱都怕不够,特意将工资卡揣上,在牙科诊所门口晃悠了半天却始终鼓不起勇气进去。 他眼力极佳,隔着玻璃就远远看到诊所架子上摆着的瓶子,里面展示着各种各样的牙齿。 一个小朋友被妈妈强行拖了进去,没多久就被横抱了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上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就是医生了吧?虽然脸上笑上笑眯眯的可怎么看怎么可怕,尤其是那口白森森的牙齿,简直像是会吃人一样…… 阿九缩了缩脖子,悄悄溜回公寓。 抽屉里糖果还有两大袋,牙却疼的厉害什么都不能吃,喝水都只能用吸管。 阿九抱着杯子窝在沙发里,胡思乱想个不停。 病成这样,是不是该给哥哥打个电话呢?可是……如果他也像那个妈妈一样把自己强行带进去,怎么办? 那些形状奇怪颜色各异的牙齿,还有闪闪发亮的大钳子,伸到嘴里会发出让人心寒的古怪仪器…… 绝不能去,阿九下意识摇了摇头,嗯,还是过两天观察下再说,说不定明天自己就好了呢! 晚上饿的肚子咕咕叫,余师傅特意带了狗肝菜豆腐汤回来给他去火。 阿九拿筷子把豆腐在小勺中压碎,一点点塞到嘴巴里,可是牙齿不能动,怎么也咽不下喉咙去。 硬抗着熬了一个晚上,次日阿九对着镜子几乎不敢跟自己相认。糟糕,好像肿的更加厉害了……这可怎么办? 饿的实在受不了,嘴巴却又不能吃东西,阿九为难的想,身为一个厨师怎么能让自己饿死呢? 他脑筋转的飞快,最后尝试着拿胡萝卜番茄等疏菜榨汁后加入蜂蜜,虽然闻上去有些奇怪不过味还不错。 他一口气喝了三大杯,满足的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就在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下午两点钟,余师傅跟同事们都应该在上班才对,是谁在这个时候找他? 阿九拿起电话口齿不清道:“胡灰?” 对方不太确定道:“阿九?” 阿九心中一惊,唉呀,竟然是哥哥亲自来看他了!飞快按下开锁键请人进来。 门打开后,闻人楚冷冷的注视着他不说话。 阿九心虚,想笑却笑不出,捂着猪头脸不知所措的傻站着。 沉默了很久后,闻人楚道:“把手拿开让我看看。” 阿九慢慢移开,指着嘴角边上那颗罪魁祸首给他看。 闻人楚鼻尖轻耸了下,目光很快追寻到桌子上的蜂蜜瓶子,半开的抽屉还有糖果包装露在外面。 大手一扯,把蠢蠢欲动的阿九提了出来。 看来逃不掉了,阿九又惊又怕,挣扎着叫:“国国……” 本来就不可能是闻人楚的对手,再加上两天没吃东西,阿九像包裹一样被闻人楚提着拎下楼,塞到车里拿安全带绑紧,语带威胁道:“敢动你就试试看。” 阿九果然不敢动了,身为病人感情本来就脆弱,再加上这么不温柔的哥哥,简直是在在经历身心两重煎熬嘛。 到了牙科诊所后,阿九乖乖自己下了车,被压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上刑场。 大夫拿手电筒照了照,又把探侦器伸进去观察,下结论道:“应该只是上火,开点消炎药就没事了。” 闻人楚却道:“把右上边那颗虎牙拔了。” 阿九连忙呜呜摇头。 “拔……拔了?”大夫难以置信的同他重复确认,“牙齿看起来很健康啊,并没有蛀牙现象,依他的年纪如果拔掉日后恐怕只能装假牙了……” “没关系,麻烦把它拔掉。” 大夫自然像识得闻人楚身份,二话不说就拿来托盘混好麻醉药,阿九看到长针尖后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 闻人楚一旁不客气道:“一颗牙齿而已,哭什么哭?是男人就把眼泪擦干。” 阿九也感觉丢脸,胡乱揉了揉眼,女助手跟那牙医两人便按住他肩膀跟手脚,强行给给牙齿消毒后,又把浸了碘伏的药棉在周围给它塞得满满的。 麻醉针推进去后,阿九感到滋滋的牙酸,之后仿佛慢慢丧失了所有痛觉。 牙医请他躺下来,不断的请他放松,说笑话转移注意力的同时还拿着坚硬冰冷的铁器他嘴巴里又敲又翘。 自己好像被拴在木桩上任人屠宰的牲口啊,好可怜……虽然不是很疼,但是被人强迫做这种事,心里总是不舒服的,阿九强忍着没再哭出来。 牙齿成功的被拨出后,牙医又对他伤处进行止血包扎,似乎经过了几百年那么长时间,医生终于如释重负,“二十四小时内不要刷牙漱口,更不要用舌尖舔伤处,尽量减少吞咽吸吮动作。我再帮你开些药,过两天就没事了。” 是错觉吗?牙齿拨掉后,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似乎感觉到嘴巴里轻松多了。 闻人楚对牙医道:“麻烦把那颗牙齿清洗后装起来,我们要带走。” 病人鲜少会提这样的要求,女助手情不自禁红着脸多看了他们两眼。 很快,牙齿被清洗后装到小玻璃瓶中,阿九忙不迭接过来,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那颗小牙像颗雪白的大盐粒一样,轻轻晃动碰在玻璃上还会发出清脆声响,让阿九份外亲切的同时,还有深深的疑惑不解,明明是很完好的牙齿啊,为什么哥哥非要让拔了它呢? 送阿九回到公寓,闻人楚并没有多作逗留就离开了。 忍饥挨饿又度过了一天,待阿九再次醒来后,脸已经恢复正常,拔牙的伤口也完全不疼了,只是嘴角明显缺了颗牙齿,说起话来跑风……有些字眼总是讲不清楚。 阿九沮丧的舔舔豁口处,惊喜的发现舌头竟然抵着个尖尖硬硬的东西。 扒着嘴巴观察了半天,他终于确定那是一颗新长出来的小牙齿! 阿九欣慰的感激道:“看来哥哥特决定是退的!” 为了让重生不易的小牙能够健康成长,阿九决定将抽屉里的糖果全部拿出来丢掉,郑重其事的把牙医给的小玻璃瓶放了进去。 此刻的他绝对无法想象,日后这颗被拔下来的虎牙会带给他多少麻烦…… 19、爱一个人到底有多难? 病好后去上班,阿九被整个后勤部的同事围观,有几个年轻点的还故意学他口齿不清说话。 其中一个打趣道:“真稀罕,人常说八岁拔,掉狗牙,你怎么都成年才开始换牙啊。” 余师傅挽着袖子道:“天下之大本就无奇不有,我弟妹去年怀孕时补钙过量,孩子生下来就长俩大门牙,没办法喂奶,只好忍痛给拔了。” 阿九闭紧嘴巴不敢插话,不过一会儿就觉得牙根处痒痒的,无法控制的想要去舔一舔。 吃工作餐时只能用一边咀嚼,虽然不太习惯不过比起前两天已经好太多,而且将筷子卡在豁口处,还让他有种异样的舒服感。 余师傅让他把筷子抽出来,还提醒说无论如何不能去舔,不然将来会长出歪牙齿来。 所以整个一天阿九都精神恍惚,注意力全集中在小牙的豁口上。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服务台送了个包裹过来,说是帮阿九签收的。 阿九好奇打开,竟是盒包装精致的椭圆铁桶饼干,乳白色的做成小骨头形状,闻上去有股极淡的奶香。 拿起来一个尝尝,硬硬的像木头一样,咬不动也不好吃。 他想了想,拨闻人楚的电话过去确认,响了好久才有人接。 阿九听到闻人楚的声音就很紧张,“哥哥,我刚收到一桶饼干,是你送的么?” “嗯。” “谢谢哥哥。” 闻人楚问:“还有事么?” 阿九忙道:“没,没了,你忙吧。” 既然是哥哥送的,想必应该是好东西吧?虽然不太合自己的胃口,不过阿九还是很高兴。 挂了电话后,阿九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尖锐的喇叭响,转过头看,原来是辆醒目的黄色跑车慢慢跟在他后面。 阿九停下脚步,打量起坐在里面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来,“小满哥?” 吕小满降下挡风玻璃,用命令的语气道:“上车。” 自从春节过后,阿九就再没见到过他。 如今他形象变了很多,人比起先前更瘦了,金色短发成了黑色寸头,嘴巴里叼着支未点燃的香烟,左耳中间还戴着小小的蓝钻装饰,身上穿着很酷的黑白相间机车皮衣。 阿九想起雪姨的提醒,有些犹豫不决的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小满嘴角微微撇向一边,“你上来不就知道了么。” 阿九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想了想就坐了上去。 小满扫了一眼他怀中的铁皮桶,“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吃这东西?” 阿九说:“哥哥送的。” 小满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阿九就把盒子打开递过去,“小满哥要不要吃?” “小孩的磨牙棒,我才不要吃。” 磨牙棒?难怪硬硬的没有什么味道,阿九捏一片放进嘴巴,小骨头刚好硌在缺牙的豁口处,微微用力刚好可以去痒,不软不硬很舒服。 小满问:“你那颗牙怎么了?” “拔了,里面又长了一颗小的。” “太子带你去拔的?” “嗯。”阿九看看窗外,“咱们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小满淡淡道:“去我家。” 小满住在一座偏僻的山脚下,白色别墅依山傍水看起来很悠闲舒适,不过周围没什么邻居,显得有些寂寞。 车子驶到院子里停下,小满下来后倒了杯饮料给他,自己拿着电话出去了。 阿九只顾打量房内摆设布置,并没有留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房内空荡荡的,所有窗户被密封了起来,墙壁被刷成深蓝色,天花板上绘着各式各样的鱼跟珊瑚群,当人抬头凝望上方时,仿佛整个身体都沉浸到了深海中一样,有种美丽而又绝望的震撼感。 在阿九饶有兴趣的观察时,小满回来了,摘了墨镜后的脸色有种不健康的白,眼睛周围泛着淡淡的青色,仿佛很久没有休息过。 “小满哥这里真漂亮。”阿九由衷的说。 小满在他身边坐下来,注视着阿九神情淡淡道:“是么。” 说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把身体倾了过来,两人鼻尖几乎都快要触到一起。 他温热的气息吹拂过来,阿九下意识缩着脖子,浑身不自在道:“小满哥……” “我还挺喜欢你的,”小满指尖在他耳下轮廓上轻划,“可你出现的时间跟地点不对。” 阿九脸上红了一片,喃喃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满冷冷一笑,“雪姨应该提醒过你了吧?” “嗯?” “说我是个疯子,不准你接近我……有没有?” 阿九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一片执着,“小满哥是个好人。” 小满嘲讽的看着他,“好人?你真是天真可爱……知不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见阿九迟疑的摇头,他脸上笑意逐渐加深,用胳膊揽紧固住他的脖子,压着嗓音低沉道:“没关系,你很快会知道的。” 一个小时后,闻人楚来到小满的住处,他正一个人靠坐在沙发上抽烟。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小满脸上浮起难以掩饰的兴奋。 闻人楚径直走到他跟前,站住,“他人呢?” 小满笑容渐渐淡去,“今天如果不是有他,你还不会来见我,对不对?” 闻人楚皱着眉毛看他,“我问你他人在哪里?” 小满勾起嘴唇,“我们有九十八天没有见过面,你怎么不问我过的好不好呢?” 闻人楚对跟在身后的助手道:“许楠,麻烦去找找。” 小满懒洋洋的笑道:“你们找不到的,别白废功夫了。” 面对着他的挑衅,闻人楚面始终面沉如水,始终没有露出预想中的紧张跟愤怒。 没多久,许楠回来摇头道:“每个角落都找过了,没有。” “冰箱呢?”小满状似随意的说:“或许我把人分尸了藏在里面……” 许楠脸色大变,冷汗涔涔的跑去厨房,犹豫着拉开冰箱后,对着空空如也的内部长长舒了口气。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被藏起来完全找不到踪迹?会不会是吕小满在骗人? 闻人楚抬手阻止他的猜测,“不用说了,到外面等我。” 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时,小满站起来,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贪婪的磨蹭着。 “阿楚,我好想你……这么多天,你都不来找我,我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要挟我前来?” “不,不是要挟……我只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办法。” 闻人楚掰开他的手指,“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可以把人还给我了。” 小满震惊道:“还给你?为什么要用还字?不,他不是你的,你们根本就没关系,对不对?只要你点头,我就把阿九放了……” “不,”闻人楚的声音像冰刃一样切入他心脏,“在我心里,他比起你重要的多。” 小满被这残酷事实击得摇摇欲坠,失魂落魄的跌入沙发中,自欺欺人道:“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闻人楚语带不耐道:“再说最后一次,把阿九交出来。” 小满阴恻恻的笑起来,“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他了。现在这世界上……我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 闻人楚扯开领带,开始认真搜索起房间每个角落,桌子、柜子,甚至墙壁、地板全都敲击过一遍,一无所获。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许楠忍不住从外面回来确认,“少爷,会不会是……” 闻人楚坚持道:“不,他一定在这里,我能感觉得到。” 见小满若无其事的玩着抱枕,许楠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建议找警察过来帮忙,却被闻人楚给拒绝了。 时间到了晚上八点钟,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两人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这小小的别墅怎么可能如此完好的隐藏一个人呢?但是闻人楚既然肯定人在,那么他一定在。看到吕小满状似无辜的模样,许楠忍无可忍的冲到他跟前,揪起他的衣领,“说,人到底藏在哪儿了?!” 小满状似无辜的眨眨眼睛,“什么人?我不知道啊。” 许楠一拳打在他五官精致的脸上,“说不说?” 小满擦着嘴角的血强笑,“我真不知道。” 许楠掏出枪抵在他额头上,“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作为闻人楚的心腹,他清楚知道这个疯子有多麻烦和变态。 一旁的闻人楚似乎陷在冥想之中,始终未受到任何干扰,英俊沉稳的侧面让神智恍惚的吕小满痴迷不已,情不自禁念出他的名字,“阿楚……” 在许楠打算要抠动扳机的时候,闻人楚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道:“我已经知道人在哪里了。” 小满大声叫起来,“不,这不可能!” 许楠吃惊的放下手枪,跟着闻人楚快步走到别墅前的游泳池旁。 里面的水很清,打开灯后浅蓝色的池底愈发一览无疑。 闻人楚却已经开始脱外套了,许楠连忙道:“少爷,让我下去吧。” “我自己来,你在这里看好吕小满。”闻人楚把衣服交给他,像条矫健的飞鱼一般跃入水中。 许楠牢牢锁住冲出来的小满,“警告你别动,我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闻人楚潜入池底,两手开始沿着周边鹅卵石壁一点点摸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机关。 五分钟后,他把一块红色鹅卵石压了下去,池底中央两块拼接得天衣无缝的石板慢慢滑开,露出一米宽的凹型方池,阿九手脚被束倦曲着身体躺在里面,脸上戴着面罩,嘴巴里卡着供氧的呼吸器。 闻人楚游过去,三两下把人托着抱了出来。 揭掉阿九的面罩后,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皮肤泡的泛白居然还能笑眯眯的,“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相较于他的乐观,闻人楚则要冷酷的多,许楠一脸钦佩,而小满则面如死灰。 “先带他上车,我还有事要处理。” 许楠小心翼翼从闻人楚手中把阿九接过来,拿毯子将人包好后放上车。 阿九趴在车窗往别墅里眺望,许楠观察了他一会儿,好奇道:“你就不害怕么?” “怕什么?” “你差点……被人杀了啊。”许喃露出被噎到的神情,见阿九还是目光懵懂,情不自禁抚额感慨,“不知道该说你命大还是幸运。还好今天来的是少爷,不然你铁定没救了。把人藏在游泳池里,吕小满可真够变态的。” 在闻人楚的注视下,小满抽出一支烟放到嘴里,颤抖的手点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他有些烦躁的把烟捏下来揉断,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我没有想过杀他……我只是想见见你,就这样。” 闻人楚目光浮上些许嘲讽,黑色瞳孔隐约泛着点清冷孤傲淡蓝,“我知道,不然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够坐在这里么?” “阿楚……” “吕小满,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别把你的妄想带到现实生活中来。我现在不爱你,将来也不可能爱你。原因之前已经回答过,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今天的事我不想再多追究,不过也绝不会这么罢休。明天中午之前请离开这栋房子,我会准时让人来验收。” 小满痴痴看着他冷酷的背影远去,大声追问道:“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当年要救我?还要对我百般容忍?” 闻人楚头也不回道:“我生平不做后悔事,只除了这一件。” 因为不爱,就可以轻易把别人的感情拿来践踏,那些耗尽心血的关怀和纠缠,在当事人看来竟然全都是附赘悬疣。 如果可以选择,八年前的吕小满绝对不会出现在那家夜店,可是……没有如果。 黑暗和绝望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慢慢把房间和里面的人全部吞噬掉。 车上散发着淡淡的薰香,阿九眯着眼睛舒服的快要睡着时,闻人楚带着一股冷风坐了进来。 阿九立刻凑了过去,“哥哥……能不能先送我回宿舍,明天还要上班。” 闻人楚闭着眼睛一语不发,许楠通过后视镜偷瞄两眼,只觉背上一阵冷嗖嗖的寒意。 跟着闻人楚已有五年,对他的情绪波动再是熟悉不过,脸上虽然没有明显愤怒,却能从紧绷的唇线上看出心情想必差到了极点。 可世上偏偏有人不知死活,竟然还用手去拉扯他胳膊,“哥哥……” 20、闻人楚不为人知的秘密 见闻人楚不肯理会自己,阿九便将手指搭在他手臂上,微微用力抓两下又迅速松开。 这动作让许楠想起自己养的那一只苏格兰折耳猫,眼睛大而圆,毛葺葺的一团只有巴掌大小,貌似天真无辜却时常用肉掌去抠坏他的真皮沙发,让人打不得骂不得。 安静了会儿,阿九渐渐感觉嘴巴里似乎有根羽毛贴着牙床轻轻的扫,口水分泌也意外的多起来,痒的只恨不能立刻找个东西来咬上一咬。 他在车内扫了一圈,突然想起闻人楚送的磨牙棒来,慌张道:“唉呀,饼干忘在小满哥客厅里了。哥哥,我……”一大滴口水毫无预兆的滴了下来,刚好落在闻人楚的手背上。 闻人楚察觉异样,睁开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抽出纸巾擦掉。 阿九捂着嘴巴窘迫道:“我不是故意的。” 闻人楚视线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很快再次瞌上了眼睛。 路上有点堵车,到达闻人楚住的地方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 阿九饿的肚子咕咕响也不敢擅自提出来,闻人楚沉默着上了楼,撇下阿九一个人寂寞的坐在楼下。 在客厅坐了快一个小时也不见闻人楚下来,阿九趴在楼梯上张望,上面全然不见灯光透下来,便猜测他大概已经睡下了。 饥饿愈发难忍,阿九忍不住去开冰箱,见里面放的全都是冷冻的生食。 顶部摆着两条真空包装的牛肉,隔着包装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腥气。 大概是饿昏头了,小牙又在嘴里撺掇得口水泛滥,阿九鬼使神差的撕开了真空外包装。 根据他对食材的判断,这大概是块上好牛肩肉,白色脂肪花均匀分布在细嫩的粉红肉质上,在灯光下微微泛着诱惑的水光。 生的呢……如果进厨房弄熟肯定会吵醒哥哥,不好。 今天的事已经让他生气了,再吵醒他睡觉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自己了吧。 牛肉三四成熟都可以吃,即使生的也没什么关系吧?阿九捏着肉把口水吞进去,鼻尖慢慢凑上去轻嗅。 虽然有点反胃,但是又感觉带着股肉食特有的清香……嘴唇几乎快要碰着肉的刹那,听到闻人楚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你在做什么?” 阿九一惊,牛肉啪的掉到了地上,他飞快的将两手背在身后。额头上忍不住冷汗直冒,吱吱唔唔道:“我,我看看。”说完犹豫着把牛肉捡了起来,捧在手里一脸不知所措。 闻人楚走过来,把牛肉从他手中取出,“厨房雪姨留的有晚饭,你放到微波炉里热下就可以吃。” 阿九立刻来了精神,“嗯!哥哥要吃么?” 闻人楚道:“我不饿。” 十分钟后,阿九把饭菜端出来,脸埋在碗里吃的飞快。 闻人楚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本财经杂志慢慢翻看。 阿九填饱肚子后,咬着筷子叫:“哥哥。” 听到闻人楚若有若无的应一声,阿九立刻开展谄媚的笑,“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我今天给哥哥添麻烦了。” 闻人楚手指顿了顿,“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去陌生人家里么?” 阿九先是摇摇头,之后认真辩解道:“小满哥不是陌生人,他是哥哥的朋友。” 在那荒无人烟的青诚山上,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事情么?闻人楚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道:“从今天起就不是了,如果他再纠缠你,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哦。”阿九拿着筷子在小牙上戳个不停,他也知这样不礼貌,但实在是忍不住这么做。 闻人楚微微皱起眉,合上杂志去洗了手,重新坐回来对阿九道:“过来给我看看。” 阿九立刻趴过去,张开大嘴巴给他看,“啊……” “是这里么?”闻人楚把手伸进去,指尖轻轻刮在在他的粉红的牙床上。 阿九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嗯……” 新生出来的小牙只有一丁点儿大小,卡在厚厚的牙床里长不出来,难怪他一直嚷着叫痒。 阿九干张着嘴巴有些别扭,牙龈处却又被他指甲磨的十分舒服。 一下两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闻人楚的手指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化,透明的指甲此时呈现出淡蓝色,指尖锐利得像把开过刃的钢刀,慢慢探入阿九的牙床,压下去。 “疼的话说一声。” “唔。”阿九耳力、眼力还有嗅觉都十分敏锐,唯有痛觉反应略显迟钝。 待他叫出唉呀的时候,闻人楚已将手指抽了出来,淡淡道:“好了,去用温水漱下口。” 好在只出了一点点血,漱完口后也完全不疼不痒了,俨然已经恢复到了几天前正常时。 见阿九美滋滋的对着镜子照不停,闻人楚便道:“好了,去休息吧。” 阿九猛一拍头,“唉呀,我差点要忘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已经让许楠帮你请了两天假,明天晚点起来没关系。” 阿九睁着亮亮的圆眼睛,莫名感动道:“哥哥你真好。” 闻人楚看着他上了楼,才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对着看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两天,阿九本来想试着进厨房做点东西,却被雪姨给再三阻止。 “在厨房上班本来就辛苦,好不容易放两天假怎么能让你再做饭?出去出去,这里有我呢,不用你帮忙。” 她虽然只做家常菜,但手艺却是好到没话说,色、香、味、形、名、器样样不差。据她说并没有拜过师,全都是从老一辈那里学来的,三百六十五天菜式都不会重复,这颇让阿九感到钦佩。 他通常是站在一旁看,偶尔同她说句笑话,闲来就在花园逗逗鸟儿,跑到客厅看看金鱼。 闻人楚性子冷淡,素来不喜欢外人在屋子里走动,不过对于阿九已经足够宽容,除了楼上书房外其它地方都可以令他随意。 比起初见时的冷言冷语,目前这样阿九已经很满足了,哥哥已经很对他很亲昵了。以后自己没事就多跟他联系,早晚有一天他会承认自己吧?一定的!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阿九重新回君子酒店上班,依旧给余师傅打下手。 他刀工底子好,做起冷拼无论是雕刻还是塑型都有模有样,虽然只是拿边料试手,周围人却都认为上桌绝对没什么问题。 余师傅道:“手艺活儿急不得,烧菜容易烧得好可就难了。基本功最重要,必须得循序渐进,每个环节都不能马虎,慢慢来。” 阿九也想掌勺,每次看大家热火朝天忙碌的时候心里就很羡慕,虽然厨房各种练手边料都有齐全,可珍贵食材却不能随便拿来实验,只能找些相似的材料来代替。 杜诗微走之前还特意吩咐过,只能让他做从事基本的备菜工作,不得越界作业。 阿九时常忍不住幻想,不知道那些长满肉刺儿的靴参处理起来什么感觉?被称为白色钻石的松露切起来是不是跟普通香菇一样,从闪光鲟身上提取出来的鱼子酱跟普通鱼卵究竟有何差别?吕小满曾经讲起的那个故事,愚人客栈、能做出满足人类所有愿望的魔幻美食,是否现实中真的存在……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自从在小面馆被蔡师傅说动心意后,厨房的秘密就开始像个无底洞一样吸引着他,越了解愈发觉得深不可测……如今再想放弃,已然不太可能了。 21、任谁都别想抢哥哥的东西 杜诗微进修回来后,整个形象都焕然一新,微翘的贴耳短碎取代长及腰间的长发,身着微透明的白衬衫性感而不失帅气,黑色麻纱七分长裤看上去利落清爽。 真是个美人啊,阿九情不自禁的八卦猜测,但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呢? 开早会的时候他特别注意了下,除了余师傅外几乎所有在场的厨师眼中都在冒星星。 杜诗微似乎已经习惯了众人的仰慕,镇定自若道:“其他人散了,阿九跟我到办公室来。” 到了办公室后,她从包里掏出个盒子递给阿九,是个手工打造的中式金属厨房,虽然只有10cm长宽,里面锅碗盘勺等微型烹饪工具却是一样不少。掀开活动的蓝色屋顶,阿九还发现这些零件都是有磁力吸附的,可以根据自己喜好而随意再作布置,甚至可以取出来观赏把玩。 阿九欣喜道:“这是师父送我的么?” 杜诗微道:“不然呢?这算是给你这三个月勤奋学习的奖励吧。” “我每天都有准时完成师父布置的作业!”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得意炫耀。 “别得意,我马上就来验收成果。去看看小厨房的冰箱里都有什么材料,然后随便给我做道什么菜。”说着杜诗微对阿九眨眨眼,“做得好还另有奖励哟。” 阿九忐忑不安道:“那要是做不好呢?” “男孩子不能没有自信,”杜诗微随即脸色一沉,“更何况,我的徒弟怎么可以做不出让人满意的菜呢?” 被她这么一说,阿九顿时感觉心头压了一大块石头。 虽然这些日子基本功不少练,但是要他做没有任何命题的菜式,实在是感到无从下手。 小厨房是单独隔离出来的,用来让厨师们研制特殊菜品,大多时间是空着没什么人。 阿九打开冰箱看了看,蔬菜和肉都是新鲜的,食材都很齐全。 他在心中掂量了一番,最终选择最简单的小白菜来炒。 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炒青菜所需技艺相对来说简单,只用控制好火侯和时间就没太大问题。第二么……杜诗微只教他基本功,但从来没有要他做过一道完整的菜。 菜式确定后,接下来便是选择食材,虽然只是简单的青菜,却也有好坏之分。 好的青菜梗和叶子要有绝对1:1·5黄金比例,叶面需要青翠碧绿,没有枯烂没有虫洞。菜梗则更为重要,太老口感不佳,太嫩则经不起火烹,出水后形状崩塌全无卖相。 因为只是试吃,所以阿九秉承蔡师傅所授不能浪费的原则只精心挑选了五棵。小心撕开后叶瓣放入清水中冲洗干净,用刀把梗切成两指来宽的小段,叶子则稍长,改切三指宽。 嫩姜跟老蒜切成细葺备在一旁,然后将铁锅洗净预热烘干水平,接着倒入色泽金黄的菜子油。 待油温升至九成熟后,阿九把菜梗倒入迅速翻炒,待青梗微软后加入菜叶继续快速翻动,最后依次加入盐和些许白糖。 炒青菜虽然看起来很简单,火侯要求却十分严格。 必须大火猛炒,才能锁出青菜的香气从而保持色彩翠绿,同时又要小心过头或受热不均导致味道偏失。而中途火侯如果不够猛,食盐会过出太多的水分份而导致青菜淡而无味。 青菜出锅后,阿九飞小心翼翼将它装盘后送到杜诗微的办公室。 杜诗微夹起来尝了一片就放下筷子,“除了油、盐、糖之外没有放任何调料,为什么?” 阿九道:“我觉得青菜味道比较单一,如果不和其它食材混炒的话,放入调料会盖掉它本身的香味。” “做好后自己有尝过么?尝尝看。” 阿九挟来一片梗放入口中,随即皱起了脸。 杜诗微饶有趣味的观察他表情,“怎么样?” 阿九摇头,“不好吃。” 杜诗微笑道:“食材先的不错,火侯掌握也没问题,盐和糖的比例恰到好处,但是为什么它不好吃呢?” 阿九又挟了一根,吃完后眉头依旧不展,闷闷不乐道:“我……不知道。” 有种材料不管怎么烹煮都是很难入口的,或许它就是其中的一类?可是杜诗微曾经说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烹饪者,只能去迁就改变食材的味道,而不是把难吃的错推托至它们本身。一个好的厨师,没有做不好的食材。 可师父又说了每个环节都没有错,但为什么自己还是失败了?阿九默默把菜端回厨房,准备倒掉的时候想起不能浪费,索性咬着牙把它们全吃完了。心中郁闷道:“记住吧阿九,这就是你做出来的味道……” 再次回到杜诗微跟前,阿九眼睛恢复了往日光彩,“师父你告诉我,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杜诗微道:“遇到问题不要指望别人告诉你答案,要学着自己去找。” 在阿九的疑惑中,她递了两页纸过来,“从明天起,你就不要来上班了。” “师父!” “你那是什么表情?”杜诗微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不要你上班,那是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 “啊?”阿九这才认真看起上面的文字:粥情孔思、千家饮食、龙门豆捞、老地方、翠阁渔庄、海上人家、麻辣食府、雨花会所、聚义堂、蔡记面馆……蔡记面馆?这不是蔡师傅的地盘么? 杜诗微又抽出一张红色的卡片给他,“以后你每天的任务就是在这上面的十个地方吃饭,然后把它们所有的菜式给我背下来,并且在九月份之前一道不少的把招牌菜给我做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记住要味道一模一样。” “九月份……一模一样?”阿九承认自己被吓到了,“这个卡是什么?” 上面只画着了个奇特的兽纹图样,额头上印着一个小篆写的‘食’字,而且隐约还散发出股奇特的香气。 杜诗微轻轻一笑,“带着它,你可以免费在这上面的店吃饭留宿,只此一张可千万别丢了。还有,背面有我的邮箱地址,每天都要给我提交不少于三千字的学习报告,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直接写出来,我会尽快回复你。” 多么珍贵的卡啊,居然可以在这么多地方免费吃喝,阿九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师父,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杜诗微转着笔道:“想要做出让人满意的美食,首先要学会品尝鉴赏,君子酒店厨房是个好地方,但你不应该被局限在这里。趁着年轻还未出师是张白纸,你要尽可能的去吸收更多的知识。不然将来某些观念一旦成型,就很难再改变得了。” “我明白了师父,”阿九郑重的点头,“我会努力的!”如果每天提交电子报告的话,自己得买台电脑吧?不知道工资卡里的钱够不够多。 杜诗微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电脑的事……你不用操心,下班前我会拿给你。” 果然等到快到下班的时候,杜诗微把一台未拆封的笔记本交给他,还语带羡慕道:“只是给小孩子玩玩,要不要这么奢侈的牌子啊。” 阿九猜测道:“是哥哥送的么?” “除了他还能有谁能这么浪费?有钱人真好,什么都能用最好的。” 阿九接过来,认真道:“等我有钱了,也给师父买个顶好的。” “这么有孝心啊,真不枉我待你这么好,”杜诗微笑眯眯的拍拍他的头。 知道阿九要离开君子酒店,很多同事都舍不得,余师傅还特意请大家下班后在路边大排挡吃饭。 山珍海味做的多也尝得多,再新奇也不稀罕了,要的就是露天那股热闹张扬劲儿。 之前对阿九心怀敌意的小学徒如今对他钦佩的不得了,非要过来敬酒,阿九有些拿不准。 因为杜诗微叮嘱过,一个好厨师必须得保持味蕾清洁和敏锐度,不能轻易沾染烟酒食用辛辣食物。 不过这情形再推辞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余师傅见他犹豫不决,便笑道:“放心吧,十几度而已,就你这舌头,就算泡在酒精里估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阿九勉强喝了后,余师傅又给大家讲了个笑话,“不是我夸张,真没见过味觉这么厉害的人。有天我经过小厨房,看到厨师长端了两块豆腐大小的熟肉让他尝,知道咱们阿九说什么吗?八个月的翠湖野生加吉鱼,腮后肉,母的。然后又尝了另一块,半岁的肉兔,苜蓿吃多了草味重,杀之前宿便没排干净……当时厨师长那个脸色啊,啧啧,反正我是第一次见到。” 大家轰的一声笑起来,阿九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好跟着傻笑。 边吃边说笑,到散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一群人只有阿九跟余师傅住宿舍,两个人慢慢往回走。 余师傅喝的有点多,走路摇摇摆摆的,阿九一手抱着电脑,一手狼狈的扶着他。 待走到公园处准备拐弯,花丛中突然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手里拿了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余师傅身前,低声道:“把身上的钱全都交出来!” 余师傅登时酒醒了大半,准备开口呼救胳膊就被刺了一刀,还被恶狠狠的警告道:“再敢乱叫我就杀了你!” 看他神态沉稳似乎是个惯犯,这种亡命之徒最是可怕。 本着破财消灾的想法,余师傅哆哆嗦嗦把钱包掏出来交给他。 那人打开看了看,不是很满意,把刀子转向阿九,“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你的呢?给我快点儿!” 阿九说:“我没带钱。” 那人看他模样乖巧,不像是在说谎,目光便转向他手里的电脑,道:“把手里东西给我。” 阿九一口拒绝,“不要,这是哥哥给我的。” “给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台破电脑。”余师傅一旁急的想掐他。 阿九却执意抱着电脑转身,“我不要。” 对方被他态度惹毛了,低吼道:“拿出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捅你,啊?”说完挥舞着刀子扑过来,余师傅连忙推开他,胳膊上又挨了一刀,鲜血飞出来溅了阿九一脸。 血……温热的血……一时间体内好像某种东西被唤醒了,究竟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好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 可现实容不得阿九多想,余师傅捂着胳膊倒在地上,拼命叫道:“阿九快跑,救命啊,有人抢劫!” 歹徒愣了下,恼羞成怒的再次对余师傅扬起刀。 “不要!”阿九大喊着扑过去,整个身体罩在余师傅的背上,路灯下刀子闪着冷冽逼人的寒光,凶狠的朝他身体刺了过来。 阿九害怕的闭上眼睛,然而却迟迟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反而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他迟疑的转过头,看到歹徒仿佛被股巨大的气流给冲了出去,伏在不远处的地面痛苦挣扎了几声,不动了。 阿九心跳扑通扑通的无法自控,一直听到余师傅痛苦呻吟声才番然醒悟过来。 “您没事儿吧?”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形,阿九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余师傅爬起来,“没,没事儿,流了点儿血没有伤着骨头,赶快打电话报警!” 没过几分钟,警察赶了过来,凑过去一看,那歹徒已经没了呼吸,死因暂时不明。 做了笔录后,阿九又跟余师傅到附近诊所包扎,待回到宿舍时已经差不多快凌晨两点了。 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刚刚发生的惊悚一幕,阿九意识有些昏昏沉沉的。 真是的,那么危险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在意电脑呢,让余师傅替自己挨一刀不说,居然还死了人! 活生生站在他跟前的人,转眼就没了生命,难道是在闹鬼不成?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进门前放下电脑,摸着腕上师傅送的佛珠乞求道:“哦米拖佛,余师傅是个好人,请佛主一定要保佑他。阿九也从来不做坏事,求佛主也要保佑我……” 说完似乎心里好受了些,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在黑暗里摸索电源开关。佛主显然没有听到他的话,因为他很快摸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 22、被睚眦鲜血封印的记忆! 一只手?阿九愣了愣,随即惊恐万分跳了起来,对方却像只敏捷的猎豹,顺势扯过他身体用手臂压制住。 阿九脸狼狈不堪的紧贴在墙壁上,哆哆嗦嗦道:“你,你是谁?想做什么?”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只用回答我一个问题,叫什么名字?”颇具磁性的男中音,语调平平很少抑扬顿挫。 阿九瑟瑟发抖,“我,我叫阿……九。” “那就对了,”一只冰冷的刀子贴上阿九后颈,人却很温和贴在他耳边问:“有没有什么遗言要说?”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不是号称全国最安全的城市吗?怎么才短短几个小时就出现了两起恐怖事件?前一个还好一点,看起来单纯为求财,可是这个听语气,竟然好像是确定了身份要杀他一样…… 阿九委屈的想哭,“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对方直接拒绝他,“不好。” “那我能知道原因么?” “我是受人所雇,我们这行从来不过问客人隐私。” 死亡有多可怕阿九不知道,不过好像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师傅、师兄,还有才建立起良好关系的哥哥…… 那该怎么办啊,他抠着墙壁,壮着胆子提出请求,“我想给哥哥打个电话。” 对方沉默了会儿,出乎意料的应下,“没问题。” 灯终于亮了,阿九闭起眼有些难以适应光明,脖子后面让人战栗的触感还在,他也不敢回头去看,小心翼翼放下怀中的电脑,拿手机拔了闻人楚的号码。 响了两三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声音还着几分睡意,“嗯?” 阿九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哥哥……”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闻人楚扭亮了台灯坐起来,“怎么了?” 阿九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确定没事么?”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一句话让闻人楚彻底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 阿九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哭腔,“我以后要回兰因寺,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所以想听听你的声音。哥哥……” 电话突然被人抽走了,那人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对阿九道:“到此为止。” 可恶!还没有哥哥说再见呢!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还不准自己多说几句话么? 阿九心中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愤怒,嘟囔道:“你杀了我,我哥哥以后不会放过你的!” 对方似乎心情不错,“你哥哥是谁,他很了不起么?” “当然!”阿九情不自禁提高了嗓门,“他可厉害了,他……一个人能打你几个!而且还很有钱,到时把你的照片贴到电视还有网络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坏蛋。他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说出来会绝对吓你一跳!” “是么,那你说出来试试看。” 阿九假咳两声,“他叫闻人楚!” 对方的手果然抖了下,匕首差点陷入颈部的肉里,差点没把阿九魂给吓飞。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闻人……楚。”第二次说出这个名字,阿九底气有些不足,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低笑声。 那人在他耳后吹气,“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家伙也会撒谎。” “我没撒谎!他,他真的是我哥哥……刚才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给他的。” 房间安静了约五秒钟没有任何声音,那人半信半疑的重新打开手机。 开机后,闻人楚的电话几乎是立刻间打了过来,“阿九?” 听到声音后,阿九感到身后的人动作好像更僵了,又怕又得意道:“看,我没说错吧,他真的是我哥哥……” 闻人楚再次确认,“是阿九么?” 身后的人清了清嗓子,出声道:“是我,欧阳飞。” 闻人楚也愣住了,“你怎么会在他那里?阿九人呢?他有没有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你该庆幸你什么都没有做,”闻人楚低咒着回他,“稍等一会儿,我现在路上,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后,阿九身后压力蓦然一松,那人居然将他放了。 阿九长舒一口气转过脸,看到对方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锋利的折叠刀在他指间迅速变换出各种形状。 是个二十岁左右穿着牛仔夹克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健壮,阿九勉强只到他下巴处。 五官生的十分硬朗,头发理的很短几乎紧贴着头皮,左眉上方有条白色的伤疤一直延伸到鬓角,脸上虽然有瑕疵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整体俊美感,反而带着股邪气的男人魅力。 “你,”在他的注视下,阿九好半天才鼓气勇气,“不会再杀我了吧?” 那人神情淡淡道:“现在还不好说,要等你哥哥来,看谈的结果如何。” 阿九立刻睁圆眼睛,“不准你伤害我哥哥!” “这么护着他,看来他平常待你还不错。” “那当然,”阿九把电脑从地上捡起来,像个小孩一样朝对方炫耀,“这就是哥哥送我的哟。” 那人低垂了眼皮,没有说话,手中的折叠刀却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转动着。 约过了十分钟,门铃声响了起来,阿九欣喜的扑向来人,“哥哥!” 闻人楚上下打量他一遍,冷淡的把人拔到一边,对着靠墙而站的不速之客道:“欧阳飞,你跟我出来。” “哥哥!” “别跟着,去睡觉。” 阿九只好趴在门口眼巴巴目送他们离开。 两人人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交流,直到闻人楚把车子开到一座荒废掉的建筑基地前,欧阳飞出声道:“二哥。” 闻人楚揪着衣领把他拖拽出来按到车窗上,拳头快要碰到他鼻梁处却又生生制止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欧阳飞疑惑道:“你不是一直知道我的事情么,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就是为了那个傻乎乎的小鬼?” “你这次拿了谁的钱?” “你知道我们这行要给客人保密……” 一惯优雅的闻人楚出奇意料的火大,几乎是暴怒道:“没听到我的话吗?问你拿了谁的钱!” 欧阳飞不自在的把视线转到一边,悻悻道:“吕小满。” 闻人楚用力踢了下车胎,“该死的,我就知道是他!” “你没事儿吧?二哥……” “滚开!我没你没这么不分清红皂白的杀人狂弟弟!” 欧阳飞有些烦躁的摸摸头皮,“什么啊,我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究竟跟那小鬼什么关系,为了他居然这么凶的骂我……我不管,反正钱我是收了,也答应了对方,那小鬼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我早晚要把他……” 话还未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闻人楚冷冷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切,”欧阳飞揉着颧骨,愤愤不平道:“你的钱,我才不稀罕,我做这行就是为了享受杀人的乐趣……” “别人我不管,阿九你绝对不能动。” “那得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别说什么情哥哥的那一套,那是他跟你,和我没关系……” 两人僵持着互不相让,欧阳飞又道:“当初就说好了,你不会干涉我的私生活,所以我地决定做这个。到现在反为一个人类和我大动肝火,莫名其妙!吕小满不曾经是你的人么?因爱生恨的破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怎么能把错算到我头上?你今天这么闹,那小鬼我还吃定了!” 闻人楚松开手,“你去,只要你对得起父亲,你就去杀了他!” 一句话让欧阳飞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闻人楚冷笑,“他叫阿九,因为排行老九一直没有人给他取正式的名字,你说什么意思?” “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不是说……小九他不是已经死在琉璃火中了么?”欧阳情绪激动道:“二哥你不该说这样的谎话!” “我没有骗你。” “可他分明就是个普通的人类,我根本感受不到他身的妖气!” 闻人楚逐渐恢复了平静,“你应该看到他眼下的那颗红痣了吧?是我用自己的血把他记忆给封印了。就算这样,他还记得自己没有出世前的零星片段,几个月前在玉龙山,他甚至还差点记起了我们所有人。” 欧阳飞依旧半信半疑,“你当真不是在骗我?” 闻人楚淡淡道:“我就不信你没有一点感觉。” “我没骗你,他真的是我哥哥……”阿九弱弱辩解的样子在脑海中慢慢浮现了出来,欧阳飞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迟疑道:“他现在知道我们多少事?” “不知道多少,只对我一点点印象,至今还不是很肯定。” 两兄弟沉默着靠在车上,良久后欧阳飞才试探问:“二哥不打算认他么?” 闻人楚从欧阳飞口袋里掏出一只烟,点上将火柴晃灭抛出去,缓缓道:“认他做什么?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一个人也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多好。” “如果算上被封印的时间,他现在应该快成年了吧?” “还早,我前几天刚带他去拔过乳牙,疼的一直哭。” 欧阳飞笑起来,“我们这个时候父亲还在,他会替我们打理好一切……用人类的钳子生生拔掉牙齿,是我也受不了。” 提到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两个人似乎总算找到了共同话题,气氛也比往日见面要亲密得多。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闻人楚才道:“不早了,我今天还很多事要做,吕小满的事……” 欧阳飞露出邪气的笑,“放心,我会处理好他的。” “给他个教训也好,但要留着他的命。” “为什么?” “他是吕氏后人,愚人客栈的最后继承者。” 欧阳飞皱起眉头,“愚人客栈?!” 闻人楚坐上车,透过窗子道:“不错,就是那个神秘传说中的愚人客栈,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我还需要时间去查。就此分别,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喂,这荒郊野地的,不要抛下我啊!我知道错了……二哥!二哥……可恶!” ——卷一·能者为师·完—— 卷二:初出茅庐 23、美食第一站——粥情孔思铺! 粥情孔思取自于周情孔思,是位于玉都老街红珠巷的一家百年老粥店,只经营五谷杂粥,别无它物。 古语有云,世间第一补人之物乃粥也,填温饱、利脾胃,易消化老少皆易。 清晨或傍晚来到这处古色古香的粥铺,耳边飘绕着优雅的丝竹之乐,再由穿着淡青扎染改良半臂装的小姑娘端上素粥一碗,让粘稠绵密的食物去安抚你饥肠辘辘的胃,那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 五月正午粥铺是不营业的,门口保安照例在店中巡视了一周,隔着玻璃门看到远远走过来一个推单车的背包少年。 他身上穿着灰白色运动卫衣,网球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白而圆润的下巴。手里拿着张摊开的地图,一边看一边四处张望。 很快,少年发现了最终目标,推着单车跑过来,隔着透明的门冲他招手打招呼。 保安推门出去,“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少年摘了帽子,下面是张神彩奕奕的脸,神情略显羞涩道:“你好……你们这里现在可以吃饭么?” 保安礼貌道:“不好意思,三到九月份,本店只在早晚六点至八点营业。” “这样啊,”少年隐隐有些失望,想了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递过来,“这个,我想凭借这个,在你们这里住几天,可以么?” 保安疑惑的接过卡,仔细端详了会儿对少年道:“请稍等,我去帮你问一下负责人。” 少年立刻道:“谢谢,麻烦您了。” 保安微笑着把卡还给他,重新进到店内前台,拔了一个电话跟主管进行确认。 “林经理,不好意思打扰您休闲,我是值班的小马。店里现在来了一个男孩,手里拿了张奇怪的卡,我从来没见过,他说想凭这个在咱们这里住上几天,想问您了解这个事么?” “什么样的卡?”那边迷迷糊糊道:“我并没听说过啊。” “那我现在就去回绝他。” “等等,那卡什么样子的?” “红色的,看起来很普通,只有一个古体食字。” “红色的……古体食字,那人看上去多大?” 保安看了看外面,道:“看脸好像十六七岁,长的很清秀,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电话那边沉吟了片刻,回复道:“你先请他进会客间,让服务生送些茶跟点心过去招待着,我等就下过去。” “好的,谢谢您,再见。” 保安挂上电话后,对一旁正在打扫的少女道:“小熊,把门口的客人带到会客间,再送壶好茶跟点心。” 少女喜出望外,“哇,是个小帅哥啊,我这就去!” “别花痴,说不定是店里的重要客人。” 小熊快步走出去,冲门口的少年道:“您好,请先跟我来。” 少年有些歉意的搔搔头,“不好意思,请问我的车子……该放在哪里?我不是有意要带上它的,刚刚在附近超市买了瓶饮料,里面的人说这个是奖品,所以只好一并推过来了……。” 小熊围着单车羡慕道:“哇,您运气真好!放在这里没关系,保安哥哥会帮您找地方存起来的。” 阿九跟着小熊走进去,穿过大厅后,走进一个曲折的的中式长廊。 长廊被沏成朱红色,两边植着绿色的垂柳,透过雕花栏杆可以看到下面流动的活水,里面种着可爱的圆形小睡莲,流水清澈见底还不时有游鱼嘻戏。 廊下每隔一个转弯处都置着张石桌圆椅,前后都拿竹子编成的一米多高的围墙隔开,静坐其间仿佛置身竹林,安静隐蔽而不失古典有趣。 长廊尽头,是几间用白茅顶修建成的屋子,小熊带阿九走向其中一间。 屋内引有活泉,可以直接拿来加热泡茶,阿九一边打量房间布置,一边感叹这店铺老板心胸雅致。 “请先用茶,我去准备一些点心。” 阿九有些不安道:“不用这么麻烦……” “要的要的,”小熊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起来,“请不用客气,这些都是经理的吩咐。” 阿九静坐了约十分钟左右,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嘴上留着两撇修剪整齐小胡子,风度翩翩,看起来十分儒雅,说话声音也十分悦耳动听。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鄙人姓林,是此处粥店的经理。” 阿九连忙站起来,“林经理你好,我叫阿九。” “不必多礼,请坐,我听服务人员您方才拿了一张红卡,能否借本人过目?” 阿九忐忑不安的把卡交出去,“这个,是我师傅给的。” 看到阿九如此年轻,林经理并不意外持卡者另有其人,“请恕在下冒昧,敢问令师是?” “杜诗微,君子酒店厨师长,杜师微。” 林经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立刻把卡交还给他,微笑道:“久仰令师大名,请稍作歇息,我这就让人去收拾客房出来。” “麻烦您了,谢谢。”阿九接过卡,自己也颇感难以置信,这张卡究竟是何来历?自己不是来免费吃住的吗?为什么林经理看到它还高兴的样子? 凉风习习的窗前,饮着上好的松州绿茶,白瓷盏中水色浅绿剔透,淡香柔和清雅。再配一碟咸香的白南瓜子、两根酥脆微甜的香芋卷,世间好像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惬意的事情了。 南瓜子是经手选后自制的,粒粒饱满光滑,外壳触到舌尖还有丝蜂蜜气息。 阿九含着南瓜子给闻人楚发了个短信,随手翻开小熊方才拿来的粥单,薏米红豆粥、小米南瓜粥、燕麦蜜豆粥、青麦仁糯米粥…… 虽然好像都是平凡不过的食材,可排列在一起却仿佛有种让纸张都渗透着粥香的魔力,阿九心情愉悦的期待着傍晚到来。 下午六点时,小熊准时过来问他需要吃些什么。 阿九犹豫着问:“我能点几个?” 小熊拿笔戳着下巴笑,“您是客人,吃多少点多少喽,有用碗装和砂锅装的两种,其中又分大中小。” “嗯,”阿九在单子上比,“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要最小碗的,份量不需要多,吃不完会浪费。” 小能立刻用笔下记下,待七份粥端上来时,阿九顿时眼前一亮。 山楂肉桂粥用来开胃最合适不过,红枣莲子小米粥甜糯可口,雪梨百合粥纯白似玉皎洁无暇,桑葚紫米粥盛装在黄色太阳果中充满童趣。 燕麦蜜豆粥荷包蛋煮的恰到好处,拿汤匙轻轻一按蛋黄便流了出来,色泽诱人万分,光滑细腻的口感与燕麦碎粒粗糙形成鲜明对比,却又有种相得益彰的绝妙搭配感。 青豆玉米粥,色如翡翠,金黄的玉米粒均匀分布在已经煮化的大米羹中,咸香扑鼻。 最简单神奇的当属紫薯粥,虽然味道专一却丝毫不显单薄,而且碗底部居然还有保存完好的圆形薯肉! 阿九吃的很慢,每一下都在放在嘴里用舌尖细品后才慢慢咽下去。 他吃的时候,小熊就在门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 虽然有七种粥,厨师份量却掌握的十分恰当,阿九刚好将它们全部吃完,一点都不会浪费。 待小熊将桌子收拾完毕后,阿九不由好奇道:“请问,店里的粥是几个人在做?” “你猜猜。”小熊反将他一局。 阿九想了会儿,道:“你们店里有多少师傅我不知道,但是我吃的七种粥里,应该是由四个师傅做出来的。” 小熊睁圆眼睛,“为什么这样说?” “燕麦蜜豆粥跟青豆玉米粥的咸甜度最为接近,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山楂肉桂粥跟雪梨百合粥里面的食材都是用球形花刀切出来的,入刀角度跟平整度没有任何差别,所以也应该是同一个人。紫薯粥看起来最简单,但实际操作上最难,需要同时在大火中熬出小米的香浓还要保持薯球的完整,这个需要很厉害的刀工和火侯掌控,这个师傅应该是这几个里面经验最丰富的。桑葚紫米粥和红枣莲子粥都很好吃,甜度对粥来说有点过,盖住了米香,不过却我最喜欢吃的两个……” 看到小熊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阿九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粥,一高兴就得意忘形了……” “不不,”小熊摆着手兴奋道:“你全部都说对了诶,做桑葚跟红枣粥的师傅是从白案转过来的,因为他自己喜好甜食所以经常被大师傅教训。大师傅就是做紫薯粥的那个啦,很多人包括我都了解为什么要把最简单的粥式交由他做,原来竟然是难度最高的吗?太了不起了,我要去报告刘师傅!” 阿九还来不及叫他,女孩子已经蹦蹦跳跳出去了。 粥情孔思的服务规矩并不像君子酒店那么模板和规范,也正因如此,会带给顾客带来毫不拘束的随意感。 几分钟后,小熊来到粥铺后厨,大声嚷道:“刘师傅刘师傅,住客房的那个小帅哥,居然一下子就说出七道粥是由四位师傅完成的!而且,他还说刘师傅最有经验,李师傅的糖放太多了!”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对身后的年轻厨师笑道:“怎么样?我就跟你说,杜家那丫头,绝对不会收平庸之辈,咱们四个联手还让人家挑出刺儿来啦。” 年轻人不服气道:“他不在咱们这儿住下了来么,明早我再露两手给他看看,我就不信,自己喂不好一个黄毛小子嘴巴!” 小熊不乐意道:“什么黄毛小子,人家长的可好看了,俩眼水灵灵的,比我个女孩子还好看!” 李师傅嘲笑他,“哟,这才说几句啊,你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小熊吐舌,“经理说接下来这些天我就是他的单人客服,到他离开之前,其它什么事儿都不管!不跟你们说了,我找小帅哥聊天去!” 粥易消化,老少皆易,但是也有缺点……饱得慢,饿的快。 到晚上九点时,阿九打开电脑给杜微发完报告,肚子已经又开始咕咕叫了。 昨天先被抢劫后又遇到杀手,所以阿九睡的很晚,早上收拾东西也没来得吃东西,中午只喝了瓶碳酸饮料,晚上……喝了一人份的七种粥,饿。 桌子上有水果,但是他不却没什么胃口,突然想吃肉。阿九带上钱,决定出去走一走。 经过傍晚的事,店里所有的人都已经认识他了,出去时保安小马还跟阿九打了招呼,要他不要走太远,一个人注意安全。 外面灯火通明,五颜色六色的映在夜空十分漂亮,路上车流井然有序的飞驰而过就像闪着屁股的荧火虫。 红珠巷是玉都的老巷,据说路边某些古代建筑已经有三百多年厉史,所以特意被批准保留了很多当地小吃。 葱郁高大的梧桐树下,像是夜晚才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闹市,有着各种推小车的烧烤与麻辣烫、炸年糕、烤鸭脖……肉香、蛋香、菜香、油香各种混在一起引得路人移不开脚步。 阿九买了两个鸭脖,坐在小板凳上慢慢啃,辣得冒一头热汗。 吃完后肚子稍安,心里却觉得特别空虚。 路上那么多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很热闹的样子,只有自己,孤伶伶的一个。 如果……哥哥也在的话,肯定很有趣。 不过想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闻人楚那么忙,而且身份也不被允许做出吃路边摊的事情。 鸭脖很好吃呢,虽然有点咸有点焦糊……不过哥哥吃不到还是很可惜。 他一边走一边看,最后停在一家馄饨摊前。不仅是被这家热锅里冒出来的香气所吸引,还有十分便宜的价格。 开摊的是夫妻两人,女人擀皮男人包馅,摊开把肉馅一抿一抓,成型后的馄饨就被直接扔到了沸水里。 阿九默默估算了下,从下手包到装好端过来,居然连一分钟半都不需要。 十个薄皮如蝉翼一样的混沌散开飘浮在碗中,汤色清净如水,中间撒了几片葱绿的蒜叶,边上应阿九的要求加了抹鲜红的辣椒油。 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小吃,可是要想做到色香味俱全还真是不简单。如今色香都有了,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阿九拿勺子舀起一个,吹凉后放入口中,却还没来得及咀嚼就已经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他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再次舀起一个,这次慢慢的品尝。 面皮洁白光滑,包裹的肉馅并不像一般人做的那么松软,而是爽口弹牙,筋道十足。 这馅……竟然同时包含三种肉!先是用牛肉混和鱼肉增加韧性,再利用牛肉的粗纤维包裹住油脂肥厚的猪肉,下水后油脂被猛火化开,迅速渗入牛肉的交错纤维空隙间,凝固的蛋清则牢牢封锁住表面不让里面的味道流出来。 所以一口咬下去,混和了各种鲜美的肉汁就会争相在舌尖味蕾上起舞跳跃,最后把碗里的清汤一饮而尽,实在是……美妙之极的美食小吃! 阿九一连吃了三碗,才满足的摸着肚子离开。 回到住处时候,他嘴角还情不自禁挂着笑。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真是幸福的一天啊!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去洗澡,一边洗一边哼从电视上学来的歌,而且他还很得意的会变声,一会儿用男声唱一会儿用女声唱。 洗完澡后推开门,自我感觉窘迫了一下,然后才被客厅坐着喝茶的不速之客吓到。 这人对他来说记忆鲜活的很,因为昨天才刚见过。 欧阳飞看着他说:“看来没落下什么阴影嘛,心情还这么好。” 阿九赤着上身在对方注视下愣了整整半分钟,意识才慢慢苏醒过来,动作僵硬的往浴室里缩,“你,你,你不是跟哥哥走了么,怎么还来杀我呀!” 有种人笑比面无表情时更让人害怕,他懒懒靠在椅子上道:“我今天来,不是要杀你,而是给你送礼物的。” 阿九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气,才慢慢钻出来,“师傅说无功不受禄,咱们又不熟,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欧阳飞故意为难他,“如果我要你一定得收呢?” 阿九艰难的吞下口水,“那你要送我什么?” 24、捅了马蜂窝,迎接首张挑战函! 欧阳飞似乎看不到阿九的紧张,兀自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礼物盒递给他,“打开自己看。” 阿九迟疑着接过来后,还没打开便嗅到丝淡淡的血腥气。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却没有勇气去反抗对方。 里面会是什么?好像是某种肉类,味道却又出人意料的恐怖。 犹豫了很久,阿九才在欧阳飞略带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铂金纸,十分震惊的从中发现了一根断指。 欧阳飞的语气平常的就像在讨论天气,“食指代表妄念,我把那个想杀你的人手指给剁了下来,喜不喜欢?” 阿九拿着盒子一脸无所适从,呼吸不由自主开始变急促,冷汗也控制不住从额头冒了出来。沉默了半天,他紧定回绝道:“不喜欢,我也不要你这个‘礼物’。” 对方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狂怒,而是饶有兴趣的反问他,“为什么?他想要杀你在前,倘若不是有闻人楚,你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了,收他一根赔罪手指不算过份吧?” 阿九咬着唇把纸盒包好,递回他眼前,“佛陀说要宽恕众生,不管他有多坏,甚至曾经伤害过你。师傅也说不要记挂仇恨,因为它们会让人变得不快乐。更何况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现在不是活得好的好的么,为什么还要去迁怒于他并未成功的过错呢?” 欧阳飞盯着他,语带疑惑道:“你连要杀你的人是谁、为什么杀你都不知道,就打算这么轻易算了?” 阿九摇头,“对象和原因都不重要,他被嫉恨囚禁了心灵,看不到生活中的阳光,我不要变得跟他一样。” “我真想把你脑袋敲开看看,那个老和尚究竟给你灌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欧阳飞抽出盒子,一脸严肃的把手握成拳朝他脑袋气势汹汹的挥舞过来。 阿九吓的连忙抱头,“你刚才说今天不是来杀我的!” 几乎在要触到他柔软发丝的一瞬间,欧阳飞的力道猛然收住,而改为两指轻敲了下,“笨蛋。” “笨蛋。”“老九真是颗笨蛋。”…… 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有人用同样的语气这样叫过自己呢? 阿九意识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时房间已然空了,只有窗前珠帘轻轻的晃动着。 他一向心思单纯,大脑也似乎有种天生过滤不开心记忆的功能,所以一觉睡下去后,晚上发生的所有不快都自动给遗忘了,除了那个轻扣他脑门的动作。 次日清晨依旧有美食在等待着阿九。 清香开胃的黄瓜大米粥、油而不腻的香浓鸡丝粥、酸甜可口的菠萝粥、味甜色亮的奶油粥……最妙的当属五彩水果砂冰粥:白米、紫葡萄、黄香蕉、红柠檬,再加两片清凉诱人的绿薄荷,在吃过热粥之后品点冷粥,仿佛令舌尖沐浴了一场夏雨般酣畅淋漓。 小熊对他每隔一分钟就喝两口温开口的行为很不理解,阿九解释道:“舌头在接触过一种食物后,表面会有残留,时间长了会吃不出它们原有的味道。” 小熊懵懂的点点头,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阿九赞不绝口,把每种粥的优点都详细描述一遍,唯独跳过中间那碗蔬菜玉米麦片粥。 “这个呢,这个怎么样?”小熊兴奋的指着漏掉的那碗追问他。 阿九眉头轻不可见的蹙了下,“这个……他搭配的食材好像不对,所以口感也比别的了差了些。” 要知道这道粥可是大厨李师傅的得意之作,每每客人品尝过后都很满意,小熊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说不好吃的,立刻道:“哪个食材不对?” “荷兰豆搭配玉米的比例,在齿间口感很不协调,玉米粒的甜糯配上荷兰豆的野生味,会……,”阿九斟酌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话来形容,“刺激人的喉咙,想要呕吐。” 小熊目瞪口呆,“不是吧?” 阿九忙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老玉米面和胶地马铃薯搭一起也很奇怪……” 他话还没说完,小熊已经像阵风一样的跑出去了。 粥铺厨房,刘师傅正洗净了手准备去休息,看到小熊回来便随口问道:“怎么样,客人还满意么?” 小熊竖了根拇指,“小帅哥说了好大一筐褒扬的话,说食材搭配的天衣无缝,而且成语都用上了,说您厨艺深不可测!” 刘师傅毕竟上了年纪,也被客人夸奖过不计其数,随意笑笑准备离开时,忽听徒弟李师傅欣喜道:“我的呢,我的那道蔬菜玉米麦片粥怎么说?” 见小熊的笑脸僵下来,李师傅愈发焦急,“到底咋说的?磨磨蹭蹭做什么!” 小熊不敢看他的脸,吱唔道:“他说玉米跟荷兰豆比例不对,让人吃了想吐……” 刘师傅闻声立刻顿住脚步,眉毛不可思议的扬了起来。 厨房此时约有七八个人在,此时全都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察觉气氛不对后自觉退了出去。 李师傅脸上像被墨水瓶打翻的宣纸,一阵红一阵绿。 见他气的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小熊便猛打自己的嘴巴两下,委屈道:“我只是传个话而已,而且还没有听完,可能他后面还有说什么只是我不在……” 李师傅砰的把刀拍到案板上,“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太他妈欺负人了!” 刘师傅劝道:“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大人了何必跟个小孩子和般计较?” “师傅,这是我跟他计较吗?说我的粥吃了想吐!这话这不明摆着找碴犯抽吗?不行,我得去问个清楚!” “回来!”刘师傅喝斥住他,“忘了店里的规矩了么?客人有评价食物的权利,而且……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你那粥有问题。小熊,去把小李的那份粥端回来。” 小熊不敢多呆,飞快的跑去客房把那碗粥拿了回来。 刘师傅取来勺子品尝了下,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 李师傅心中忐忑嘴上却装硬道:“我不信这粥有问题,出锅前我明明尝过的!” 刘师傅放下勺子,坦然道:“说实话我也没尝出有什么问题。” 得了师傅的首肯,李师傅立刻气焰暴涨,“看,师傅都说没问题!那小子分明就是故意闹事儿!凭着张卡白吃白喝不说,居然还侮辱人!师傅,虽然说他现在是客人,但您也不能让他这么嚣张吧?不然这话传出去要咱们粥铺怎么在玉都立足?” 虽说刘师傅一向为人公正,但如今确定了粥的口味没问题,再加上李师傅是他的得意弟子,自然不会由着旁人随意欺负。否则传出去给人说闲话不说,徒弟也会被人四处瞧不起。 刘师傅思考了会儿,对徒弟道:“这样吧,小李。他是持卡而来,只能算是半个客人,半个品评人,所以江湖恩怨用江湖方式解决。周六发张贴给他,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我给他发贴子?”李师傅不满的叫起来,“我什么辈份他什么辈份儿,传出去跟我欺负他一样!” 刘师傅笑,“怎么会,你别忘了他是凭五味联盟卡在这里吃的饭。” 众人皆困惑,“什么五味联盟?” 刘师傅负手道:“五味联盟是全球最大的美食品评组织,拥有将二十位专业品评人,成立已有五年之久,全都是烹饪界的大师级人物。品评联盟有发行三种卡,持红卡者三人,可以免费享受三千多家饭店长期吃住权限。持黄卡者七人,可一律享受五折优惠,持蓝卡者十人,可以在所有正规烹饪比赛中加两分。” “两分!”李师傅惊呼,“专业总分才十分而已!” “没错,这就是这个组织的影响力,很多人想加入都不得其门。五味联盟看卡不看人,持卡者享受这些优厚待遇的同时,也要随时迎接任何人的挑战。” 李师傅已经被深深震撼到了,“任何人?” 刘师傅道:“不错,所以为了保持名誉扫地和避免不必要的骚扰,持卡者都不会轻易将它现身于人前。如果我所知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浮出水面的第一张,而且还是最至尊的红色。” 李师傅听到这话李师傅不由打起了退堂鼓,“那是不是说明这小子很厉害?” 刘师傅微笑道:“你怕什么?听小熊说的样子,这小孩应该还不知道这张卡的来历,这是你的机会啊。” “什么……什么机会?” “如果你挑战成功,就可以折下那张卡的一角。无论是谁拥有同一张卡的三个磁片角时,就把它们拼接起来,五味联盟就会主动找上门来奉上一张新卡,从此成为他们其中新的一员。” 李师傅问:“那原持卡者呢?” 刘师傅淡淡道:“国王被摘掉金冠,鸟儿折断了翅膀……你说下场会是怎样?” 很残酷,但同时也很诱人…… 五味联盟,所有厨师的梦想天堂,如果能拿到那张卡,恐怕就再不用呆在这个小小的粥铺里如此辛苦了吧? 李师傅毋庸置疑的动了心。 阿九吃完饭,准备去附近转转的时候。小熊畏畏缩缩的走进房间,背着手道:“那个……对不起。” “怎么了?”阿九对他的歉意很不理解。 小熊拿出藏在身后的一封信,“这是后厨李师傅给你的。” 挑战函?阿九念出封面的三个字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确定是给我的吗?” 小熊飞快点头,“十分确定以及肯定。” 阿九紧张的手指都跟着发抖,这东西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通常倒霉者是被寻仇者找上门才会出现。 而且,收到通知的都会死的很惨。究竟是自己吃太多导致粥铺不满,还是像之前一样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呢? 不过不管是哪种,作为男子汉的自己都不应该退缩才是。 阿九打主主意后,紧张的在胸口擦擦手心汗,用双手郑重的挑战函接了过来。 似乎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可怕,背面印个血手印或画个骷髅头什么的,而是用朱红色的墨勾了对很可爱的碗筷,信中内容更是让他跌破眼镜: 阿九君亲启,久闻阁下厨艺了得,特肯请切磋赐教。周六晚7:00、粥情孔思铺、8号雅座,公正人:胡青山、刘俊文,届时后厨所有人在此恭迎大驾。 李传运敬上。 阿九反复看了好几遍,不得不再次询问小熊,“这当真……是给我的么?” 25、如果你不是我哥哥的话 在小熊的频频点头肯定中,阿九终于半信半疑的开始正视事实。 回想两个师傅曾经教导过的话,好像都没有提起过这样的事,这可怎么办呢?他拿着信颇为苦恼。 杜诗微正在办公室跟一个男人聊天,看到阿九的电话颇感意外。 电话那边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语气很无助的寻求她的看法。 “等下,把那人的名字报给我,”杜诗微叼着笔,手指飞快的敲击着键盘,看着屏幕上搜索结果思索道:“李传运,原来是他……” “师父认识他吗?” 杜诗微勾起嘴角,“不认识,不过跟他师父刘俊文倒是老朋友。” “那我要去比试吗?” “去啊,多好的锻炼机会。” 阿九有些犹豫,“可是……” 杜诗微打断他,“没有可是,不过要提醒你,每输一次,你手里的那张免费卡就被人折去一角。当被折断三个角时,那张卡就会作废,而且你还要轮为烹饪界的笑话。不仅如此,到时就连我都会名誉扫地。” 阿九立刻感到肩膀上如重千斤,嘴上却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这样就对了,你所有的基本功都没有问题,缺乏的只是经验和五味调和感,这次是你第一次被挑战,就算输了也没有关系,所以不用紧张……” 阿九又道:“我不会让师父丢脸的。” 桂诗微愣了会儿,声音柔和道:“师父相信你。” 待她挂了电话后,发现对面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笑,“什么事?” 杜诗微脸上表情很复杂,有些自豪却又有些担忧,“粥情孔思的大厨向我的小徒弟下挑战书。” 男人扬了下眉毛,“怎么会有这种事,难道他老板也置之不理吗?” 杜诗微笑了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本来就是刘俊文的提议。” “你让学龄只有几个月的徒弟去应战经验丰富的大厨,还说相信他会赢?” “小孩子嘛,多多鼓励没有坏处的。” “可是他信以为真的话,将来输了心理落差岂不是更大?” 杜诗微捧起杯子莞尔一笑,“如果不出状况,我可不认为他一定会输。” 起先在杜诗微眼中,阿九也不过是个勤恳上进的大男孩。可几个月接触下来,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对一个好厨师来说,厨艺可以凭借后天努力精益求精,但出奇敏锐的嗅觉和味觉却是可遇不可求,阿九是她见过五感最为丰富离奇的,只用眼睛就能简单判断出食物的味道,这件事在拜师宴上她就见识到了。 当时她亲自做出独创的六十四道菜式,身边的少年有些羞于面对媒体,一直埋头苦吃,筷子最后挑选的全是自己最为满意的,而那些尚未经过改良的,他连尝都不尝。 更为惊人的是后来,他居然能用同样的食材、调料、做出来与旁人有着天壤之别的味道。 开始她以为是在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但是在反复验证后,却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阿九对食物有种强大的改造力,只要被他碰过的东西味道都会或多或少的发生古怪变化,或许甜味转淡、野菜的清苦味莫名消失、柔嫩豆腐变得韧而Q…… 这奇怪的现象对一个中规中矩的厨师来说不算好事,但在杜诗微看来,他或许是一个另类的天才。 认识到这一点后,杜诗微决定不再授其任何传统菜式,因为他做出来的任何东西都不会是自己预想的味道。 而是让阿九尝试着品鉴各家名菜,从而学习他们的烹饪手法调整自己的味觉,利用自己体质把食物综合的美味度发挥到最大化。 这是一场无法预知的冒险赌博,成功的话,一颗烹饪界的明星或许便由此冉冉升起。如果失败,恐怕连累自己都会输的一败涂地。 杜诗微总对未知的事情有着出人意的执着和兴趣。 中午,阿九在外面溜达没有回粥铺,肚子饿了就随便找了家杂粮面馆。 老板娘大概四十多岁,身体却十分健壮,胳膊上的肌肉比阿九大腿还要粗。一边飞快的擀压着面条,一边很随和的跟客人打着招呼。 阿九坐下来要了碗荞麦牛肉面,上来后才发现最小份的碗也比阿九的脸要大上一圈。 洁白筋道的面条浸在撒满白芝麻的红油里,酱牛肉和鹌鹑蛋从中间剖开覆盖在上面,很诱人的卖相,最难能可贵的汤头清香可口一点都不油腻。 好像每个小吃店的老板都不简单,食物成品虽然看起来都不算精致,口感比起那些所谓名贵店铺却一点不差。 趁老板娘闲暇之余,阿九问道:“你们这里的面汤真好喝,是在里面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老板娘笑道:“就是普通牛骨熬制的啊。” “旬阳牛还是高山牛?”据他所知,只有这两种精选牛肉的味道最为接近,不太容易品尝得出。 “小本生意哪用得起那么好的东西,就是最便宜的水牛喽。熬汤嘛,只要结合食物本身的味道用好调料,做出来的味都是一样的。” 阿九道:“您的意思是说材料本身并不重要么?” 这点似乎都有违两个师父所授的观点,因为无论是杜诗微还是蔡进生都再三强调食材本身的重要性。 但是这个面馆老板娘却大大方方的说:“在我看来,加工方法远远超过材料选用。就像蟹黄豆腐不一定非要用蟹黄去做,也可以用咸蛋黄。云腿有时候也可用山药代替,拿面筋做鱼香肉丝味道也不差……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只要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差别的啦。” 阿九默默喝着头,心中角落却被隐隐触动了。 下午回到粥铺,小熊一直愧疚的站在门口看着他发呆。 如果不是自己多嘴的话,也不会给他带来这种困扰吧?都怪自己……想了想,她决定走进去问阿九:“你决定周六应战的话,现在要不要练习一下?我或许可以帮你。” 阿九想了想,道:“你能帮我找一些材料么?不需要多,一点点就好。” 小熊立刻拍胸脯保证,“这点没问题,管仓库的是我好朋友!” “谢谢你,”阿九掏出笔,在本子上列下食单,“每样要十钱。” “十钱?这么点能做什么啊!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每样给你拿一斤吧!”小熊大方的不得了。 “不需要那么多,我的厨具很小,用不完都浪费了。” “这样哦,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拿。” 不一会儿,小熊就拿着纸袋回来,见阿九正在摆弄桌子上的玩具厨——便站一旁观察了会儿,最终忍不住插话道:“等等,你该不会是用这个东西做饭吧?” 阿九认真道:“嗯,我实验过,在炉子里点上固态酒精可以把食物煮熟。”虽然操作起来有些不方便,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何必这么麻烦,你去借厨房……”说到这里小熊自觉闭了嘴,为了食客的安全,厨房一向是外人免进的地方,更何况里面藏着许多粥铺的秘密不说,对象还是作为对手的阿九,李师傅也不会同意吧? 阿九笑了下没说什么,把那些微型厨具全都拿出来摆放到桌面的铁盘中。 “哇,”小熊连声赞叹,“做的好精致啊,跟真的一模一样……” “这是师父送我的礼物。” 小熊道:“你师父?我听说她很厉害啊,那你也一定很厉害吧?” “我?”阿九眼神黯淡了下,“我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不会吧?” “真的。” 小熊对着一脸真诚的阿九愈发不安,“那你为什么还要接挑战函啊!” 阿九说:“我不能让师父丢脸。” 小熊沉默了会儿,看到阿九取出玉米粒,才惊讶道:“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些普通的食材去做李师傅的那道招牌粥吧?他可是做了将近三年呐!大米必须要采用江北产的稻米,苏南的燕麦!马铃薯跟玉米都是特供的!” 阿九埋头组装厨具,“我听说中餐跟西餐最大的不同就是食材选用,中餐只要重视食材搭配和五味调和,取长补短相互利用,就能达到任何想要的效果。” 小熊不忍泼他冷水,却不得不道:“但是我们这里所有的大厨都说,江北稻米的香味和粘糯是一般大米无法媲美的。” “没有关系,我只是试验下。”阿九将大米浸泡在水里,把水烧开后放凉,胡萝卜土豆切碎丁,又用手将西兰花小心撕开。 “为什么不用刀切?” “用刀的话切口会过于平整,味道不易渗入内部。” 煮粥的锅很小,直径只有两厘米不到,所有食材都要按比例缩小切,阿九的刀功让小熊看的目不转睛。 开水放凉后,阿九把浸泡好的米和玉米粒倒入锅内,大火煮滚。 待米粒开花时,阿九却把捞出来,搅动后依次倒入种种蔬菜,拿勺子轻轻搅动防止粘锅。 待蔬菜彻底煮熟后,阿九关掉火,又加入少许盐来提味。 小熊耸起鼻子,“好香啊。” 阿九尝过后却摇了摇头,把粥倒掉洗净重新放入材料熬煮。 他这次把玉米磨研成糊,减少了燕麦的比例,等粥熬好之后却又只是闻了闻,连尝都没有尝直接倒掉。 小熊在旁边看的一头雾水,见他一脸全神贯注也不好出声打断。 等了快一个小时,她终于熬不住了,拦住阿九道:“你为什么不尝尝呢?别倒……让我尝尝,唔……” “是不是很难吃?” “不是,我觉得挺好的啊!”小熊有些心虚的说。 阿九半信半疑问的尝尝了下,眉头依旧不展,“不是我想要的味道。” 小熊问:“你想要做得跟李师傅一样好么?” “不,”阿九轻轻搅动砂锅里的东西,“我要做出比他更好。” 小熊怔了老半天,才小声道:“那你加油,不管怎么说我都一定支持你。” 接下来这几天,阿九把自己每天都关在房间里,小熊除了送饭也不好意思主动进去打扰。 时间转眼来到周五晚上,阿九给杜诗微发完实习报告后,把那张五味联盟卡拿出来看了又看。 如果明天失败的话,就会被折掉一角……不行,阿九,你不能输,一定要加油! 他将卡小心翼翼放到背包里层,躺到床上调整呼吸,放下乱糟糟的心事闭上眼睛。 在他进入梦乡后不久,窗户被悄无声息打开,一条人影敏捷的从外面跃入房间,坦然自若的在床前坐下,从桌子上拿起了挑战函,看完后讽刺的勾起嘴角。 次日傍晚,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阿九在房间里踌蹰不定,小熊突然在外面敲门,大声叫:“阿九,快点,人全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 阿九慌张跟着走出去,到了8号雅座,才发现那里几乎聚齐了店里所有的员工,都用欣喜雀跃的表情看着他。 大家都站着,只有两个人坐着,一个是粥情孔思铺的大厨刘师傅,阿九曾经跟他打过几次招呼,所以认的。 另一个则颇为眼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清瘦男人,身上穿着衫褂倒与粥补的环境相得益彰。 不过两人神情却有天壤之别,刘师傅一惯和善慈祥的样子,而旁边的则一脸清傲,盯着阿九的目光就像粘湿的毒蛇一样,似乎对他很不满。 阿九上前鞠躬,“刘师傅、胡师傅两位好,晚辈阿九请多指教。” 刘俊文笑道:“好说,我跟你师父也有些交情,大家都算是熟人,不必客气。” 胡青山拉着袖口冷淡道:“指教不敢,杜诗微不是很有能耐么,我相信她教出来的徒弟也一定不会让人失望才对。” “我入门时间短,还没领悟到师父传授的精髓……” “也就是说,杜诗微保留着压箱底的功夫不肯传授,误人子弟对么?” 阿九听他说话句句带刺,便不满道:“师父她很好,只是我天资愚钝,不能跟她相提并论。” 胡青山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不必多说,今晚题目你应该知道,就是蔬菜玉米麦片粥。你快点去下手准备吧,别待会儿输了又找什么理由。” 阿九心中郁闷,果然是祸从口出,随意点评那道粥惹来的,早知道就应该少说两句。 走廊角落有闲置的备用厨房,李师傅已经在那里信心十足的准备材料,看到阿九过来,给了他一个示威的笑。 食材被分开摆在厨房外,可以随意挑选,阿九拿着小筐走上一遍,发现全都是一般的材料,而李师傅筐中的马铃薯产地却似乎与众不同。 见阿九盯着自己的食材看,李师傅便嘲笑道:“你该不会连用什么材料都不知道吧?” 阿九说:“你的马铃薯是胶地产的。” 虽然李师傅筐中马铃薯跟外面摆的外观相差无几,阿九却能明显嗅到它们的甜度不同。 茎块植物会根据土质不同而长出迥异的味道,沙地松散产出的根茎体形会偏大,味道偏清淡。而胶地坚硬,产出根茎的肌理会更紧实,口感则更甜。 从产量和外观来说,自然是沙地所产更受欢迎。但如果煮粥的话,还是选用耐熬的胶地薯更胜一筹。 李师傅脸色一变,愤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在食材上动手脚吗?如果你觉得有问题的话,我可以跟你换!” 阿九忙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师傅冷笑着钻进厨房,阿九沉默着挑选一些相对比较好的米和蔬菜出来。 淘米,烧开水,切菜丁……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流程,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阿九的心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心中默数着听开水咕嘟咕嘟的翻滚声,隔着气孔吱吱冒出的吱吱白气,他似乎能透过砂锅看到里面米花在水中迅速绽放,一朵、两朵、三朵…… 八号座,刘师傅跟胡师傅安静的品着茶,旁边虽然围观的人多,却都自觉得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这么久啊,小熊紧张的望着厨房,心中刚抱怨完,就看到阿九跟李师傅几乎同时走出厨房。 两人将粥碗放在桌子上后退到一旁,刘师傅对自己徒弟手艺再清楚不过,所以直接选择了阿九的粥。 揭开盖子后,便看到这粥跟李师傅做出来的明显有所不同。 燕麦和蔬菜香气融合的刚刚好,菜丁切的更细小,却都维持着很好的形状并不显零散。拿勺子搅动两下,煮化的粥汁便紧紧挂着勺壁,粘稠度和卖相完全不像是出自新人之手。 他拿起来尝了一口,眉毛明显一抖,却很快恢复平静,笑着看向胡师傅,“不知胡师傅怎么评价小徒传运的手艺?” 胡师傅赞不绝口,心悦诚服的夸道:“很好很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亏是粥铺的大厨,菜香浓郁入口清爽,实在完美挑不出任何错处。我想不出,整个玉都还能哪家店的粥能比得上粥情孔思。” 刘师傅笑意加深,“说这话之前,还要劳烦您再品尝下阿九的。” 胡师傅喝了些温水后,郑重的舀起阿九碗中粥。 “您觉怎么样?”胡师傅放下勺子后询问刘师傅意见。 刘师傅委婉道:“毕竟是个孩子,经验上好像差了些。” 胡师傅也道:“不错,虽然跟李师傅选用的食材一样,做出的东西就像劣质的仿品……无论是形、色、味都差出许多,两者完全不能够相比较。” 阿九手心渗满了汗,心迅速的随着两人点评沉向深渊。 诡异的沉默后,李师傅兴奋出声道:“这么说就是我赢了?小伙子不要气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酒楼做服务生没有拜师呢。更何况你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师父,不怕将来没前途。不过,按照咱们这行的规矩,我应该留点东西存证。” 阿九环视四周,竟觉得除了小熊之外全都是幸灾乐祸的脸,他握了握拳,颤声道:“我……” 我不服,李师傅的粥明明就有问题,为什么他们都吃不出来?可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两个师傅都已经判定的结局,无论他服与不服都是孤立无援的境地,会有人因为他的不服而重新判断吗? 李师傅过来故作亲热的揽他肩膀,“别难过啦,你的那张卡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阿九下意识的捂住口袋,“不要……” 看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如果卡今天真的被折掉一角,将来传出去会给师父带来多大的影响!自己丢脸也就算了,但是要连累师父的话…… 刘师傅依旧保持神秘微笑,而胡师傅则拧起了眉毛,“杜诗微是怎么教徒弟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人群中爆发出的嘻笑声像耳光一样打在阿九脸上,剧烈的羞耻感使他手指微微发抖。 与其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还不如把卡交出去……折掉一角也什么关系吧?只要能光离这里,怎么样都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九咬着下唇把手伸进口袋,就在这时,保安突然快步走进来,“刘师傅,外面来了两位先生,说现在要见您。” 刘师傅颇感意外,“什么人?” 保安道:“说是您的同行,一位姓包,一位姓昌。” 同行?姓包姓昌?刘师傅跟胡师傅脸色都迅速变了,“难道是焦不离孟的昌华和包凡国?可他们两个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刘师傅敲了敲了桌子,问阿九,“难道是你请来的?” 阿九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他们。” 刘师傅本想让保安把人带到会客室招待,刚欲开口,就见两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老大远就抱拳笑道:“我们两个不请自来,还请俊文兄千万别见怪。” 刘师傅连忙起身,“哪里哪里,不知两位此时前来有何见教?” 两人齐声道:“不敢,听说今晚这里有厨艺比试,我们是受人所托来给一位阿九先生做公正仲裁的。” 此话一落,在场人俱是震惊。 根据烹饪界的规矩,仲裁分为民间和官方两种,民间仲裁都是临时性的,譬如刘师傅跟胡师傅,都是依据往日声望和江湖地位应邀前来。而官方仲裁则是烹饪协会十名会员中拥有仲裁资格证的,每场裁决都会记入个人档案,所以被称为公正仲裁,相比民间仲裁较更具权威。 但他们通常只参与大型比赛,像这种无名小辈之争是根本不加理会,可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为了这种小事把两个声名显赫的仲裁都给请了来? 可既然官方仲裁来了,之前的判定结果只能推翻重来。还好砂锅保温性好,不用再劳费两人去煮。 包凡国跟昌华坐下来,为了显示公正并不过问粥都出自何人手,两人品尝后低声交流。说是低声,却并不忌讳被大家听到。 “这份粥的食材搭配不对,吃了后让人很不舒服。” “同感,相比较这份粥就要好很多,因为现在是晚上,人的味蕾会嗜重味,所以尝起来味道会略偏于清淡。但是当作早餐的话,就很适合,而且……” “这个味道很……特别,我从来没有吃到过。为什么荷兰豆、玉米粒、西兰花、燕麦和大米能混和出这种味呢?” “所以……” 两人指向阿九的粥锅,“虽然这道粥口感并不突出,味道却值得人寻味,而且也挑不出任何缺点瑕疵。”接下来转向李师傅的粥锅,“而这道粥有很明显的缺点,调料和马铃薯、玉米份量太多,所以比较能安抚一些体质偏寒的胃,但对大多数比较健康的人而言,这种口感会刺刺激喉头,容易让食者呕吐……一道粥可以没有优点,但是绝对不能有这么大的缺点,所以前一道粥胜出。” 众人哗然,李师傅在听到他们的结论竟然跟阿九所下的一模一样,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刘师傅似乎微笑,“传运,还不向阿九庆祝!” 李传运垂头丧气道:“恭喜你……” 阿九把手心展开,透明的汗顺着纹路不停的滴下来。这算是结束了吧?终于结束了……感谢佛主,师父给的卡终于保住了! 事情结束后,两个官方仲裁也准备告辞,阿九问道:“请问……你们是师父请来的么?” 其中一个男人弯着眼睛道:“不是,不过知道我们出发前你师父曾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把你的那张卡拿出来。” 阿九拿出卡,男人掏出签字笔在背面画了两下,交还给他。 “杜师傅说,从现在起,这张卡就彻底属于你了。” 阿九捏着卡不知道该说什么,机械的把两个人送出门去。 车子很快融入灯流之中,阿九却在路边坐了很久,他迟疑的掏出手机,拔通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喂?” “哥哥……今天的事,谢谢你。” “嗯,”那边对他谢意并不在乎,而是反问道:“还有别的事么?” “如果你不是我哥哥的话,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道:“如果这些事让你有所误会的话,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通话突然被切断,阿九傻傻的沉浸在急促的嘟嘟声响中。 一边不承认不两人的关系,一边却默默做着关心自己的事,哥哥他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吧?还是因为自己不成材,让他太过失望不想认呢? 这样也好,以后只能靠自己了。阿九,你已经十八岁,是个男子汉了,不能再什么事都麻烦哥哥…… 你不能哭,要学着坚强起来,这里不像兰因寺有人宠着你。 要加油,将来做个让人真心钦佩的厉害大厨…… 想到这里,阿九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自语道:“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出发去千家饮食呢。” 铃声再次响起来,闻人楚有些心烦气燥的拿起电话,显示未知来电。 那边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二哥,我是欧阳飞,愚人客栈的事,好像有点眉目了。” 26、运气好到无人能及的少年 作为日常不可缺少的家常菜,在千家饮食这家名店却似乎像是被镀了层金子,全都飞涨百倍。 诸如再普通不过的荠菜虾球、鱼香肉丝、野菜拌香干都可以卖出让人咋舌的价格,这不得不让普通人对这家打着亲切牌子的饭店望而却步。 出发之前,阿九特地在网上查了相关资料,据说这家饭菜质量很高,但是服务态度却不怎么好。 在没有看到真实情况前,阿九决定先把那些片面评价丢到一边。 离开粥情孔思铺时,保安把自行车完好的交还给阿九。虽然只有两个轮子骑起来又很轻松的样子,可阿九在连摔两次后再不敢轻易尝试。带着没办法坐车,扔掉却又舍不得,他只好推着它走了近两个小时的路。 千家饮食虽然只是三层中式建筑,背靠着高楼林立的大厦却丝毫不显寒酸,金色招牌在霓虹灯下散发着耀眼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这使得周围一切似乎都变成了它的背景装饰。 奇怪的是,明明傍晚六点钟该是客流高峰期,可是竟然看不到除了店里服务生外还有其它客人。 阿九推着车子走过去,对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道:“你好,我想找一下你们这里的负责人。” 穿着高衩旗袍的女孩打量了下他,微笑道:“请稍等。” 约过了两分钟,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迎出来,道:“您好,鄙人姓林,是这这店的客服经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 阿九掏出红卡,“您好,我想在您这边住几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男人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请问是从粥情孔思过来的阿九先生吗?” 阿九意外的搔搔头,“是我。” 林经理道:“请跟我来,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因为我们是五味联盟下的资源店之一,再加上前两天听说了一些关于您在粥铺的事情,所以猜测大概会在这两天出现。” 原来这样啊,阿九舒了口气,居然真的在圈子里传开了,还好那天没有给师傅丢脸,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在林经理的带领下走上三楼,阿九路上居然也没有看到一个客人,忍不住好奇道:“恕我冒昧问一句,贵店是在歇业整顿期吗?” 林经理苦笑,“不是,店里的生意让您见笑了。您来的巧,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要关门大吉了。” “怎么会这样呢?”阿九大吃一惊,明明网上都说这里生意很好的啊,难道是在这两天出了什么大事? 林经理道:“一言难尽,简单说来就是本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客人,所以客人都吓的不敢来了。” 阿九看他语气落寞,也不好意思再作多问。 到了房间后,林经理把钥匙交给他,打算离开时却阿九叫住。 “林经理,”阿九欲言又止,“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 林经理客气道:“请讲。” “我……不想在这里白吃白喝,所以这些天我可以在这里跟大家一样做事么?在厨房或者前面传菜都可以。” 因为有了粥情孔思的经验,他实在不想让自己再顶着师父光环的家伙四处招摇惹出麻烦。 林经理笑道:“店里刚有一波人辞职,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我待会儿让人拿工作服过来。” 阿九深深一鞠躬,欣喜道:“非常感谢!” 约过了五分钟,果然有服务生拿了衣服过来,上身是玫瑰红立领唐装短袖,下身则是黑色的长裤。 或许是因为身上温和谦恭的气质,阿九穿上显得特别合适,下楼时几个服务生都不由自主看着他。 带阿九熟悉环境的男领班叫卞三断,名字奇怪为人却十分开朗,自我介绍说母亲一直想要个女儿但始终求而不得,在连续生了三个儿子后终于死了心,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个言简意赅的名字。 阿九心里默默猜测他两个哥哥是不是应该叫大断、二断,卞三段突然笑了起来,自我调侃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大哥叫盼汝,二哥叫断男,说起来难听程度都跟我不相上下。” 因为长期从事服务业,卞三断很容易跟人拉近距离,半个小时相处下来阿九也喜欢上了这个能说会道的领班。 到晚上七点时,店里客人依旧稀稀疏疏,大家全都心不在焉,躲在角落里玩手机或聊天。 “今天那群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女服务生脸上露出害怕又隐隐期待的神情。 卞三断双手背在脑后,靠着墙壁扯起嘴角道:“谁知道呢,全是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再这样玩下去,千家饮食早晚会被整垮掉。” 女服务生偷瞄阿九,“那这个新来的岂不是很倒霉?喂,没听说过店里要招人啊,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阿九说:“我只在这里做一段时间,不会停留太久的。” 女生感慨,“原来只是临时工作啊,难怪。像我们这样签了合同的就不方便走喽,辞职需要提出一个月不说,还有支付那么多违约金……” “真希望那些人赶快找到更有趣的事,别再折腾我们这些打工的了!” 阿九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出来点什么,却又不是很明白。门口此时走进来了几个人,并没有迎宾的带路,阿九见他们聊的起兴,便主动走上前去招呼。 “晚上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几个人齐齐看向他,整个大厢似乎都为止沉默了一下,这群人看上去年纪很轻,大概刚成年的样子,五男二女,穿着都很讲究。其中身材最高的男孩一手插在口袋里的人显得格外出众,眼中闪烁着狂傲不驯的光芒,站在众人的中间,神情像个唯我独尊的帝王一样。 一个笑嘻嘻的声音突然对阿九道:“哟,面生的很,你新来的吧?” 阿九点头,“我第一天上班……” “这小子长的还挺好看,皮肤看上去比你都好……”对方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女伴耳边私语。 很不幸全被耳尖的阿九一字不差的听见了,脸颊登时刷的红了一片,仿佛涂了层胭脂一样, 卞三段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把阿九拉到身后,对那人插口袋的男孩道:“不好意思,他新来的,如果有得罪到陈公子的地方,还请见谅。” 没有人回应他,卞三段便对阿九使了个离开的眼角,阿九还来不及迈脚,却听有人道:“没关系,他不新来的么,我们正好可以教他一些规矩。” 卞三段迟疑了下,小声询问阿九,“你没问题吧?” 虽然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不过阿九自信不会做出什么错事,“没问题。” “二楼六号包间,小心点,如果有事就跟我说。” 已经有人感到不耐烦了,“喂,你们废话完了没,还要我们这些客人在这儿耗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阿九连忙道歉,“请跟我来。” 一群人表情各异的跟着阿九上了楼,进了包间后,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阿九取菜单递给在场的两个女孩,自己掏出袖口的笔准备随时记录菜名。 这群人似乎并不着急吃饭,而是自顾自的说话谈笑,其中两个还饶有兴趣观察着他的表情。 根据服务守则,客人如果不主动点单,服务人员只能在一旁等候,绝不能开口催促。 阿九待人向来耐心十足,也没什么脾气,站在旁边跟透明人一样,老半天都没有露出任何不满。 “喂,想什么呢?”刚才调侃他的男生靠在椅背上拿手在他脸前晃了下。 阿九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这人真好玩儿,都别磨叽了,赶紧点菜,让人站在这儿干等着多辛苦啊!” 有人起哄道:“哟,心疼了啊?没想到我们花少默然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阿九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所以这次脸没红。 几人拿了菜单,乱七八糟的点了十几个,还要了三瓶屠苏白酒。 阿九认真的记着,一个声音冷不丁飘入耳朵,“他睫毛比你的长两倍,而且还要翘得多……” 这是在说自己么?虽然好像是夸奖的话,可是怎么听都感觉怪怪的。阿九决定待会儿闭起耳朵,再也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点完菜后,阿九礼貌道:“请各位稍等,我这就去催促厨房。”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帅哥把单子交给外人的人去催呗,你在这儿陪着我们,万一有需要叫人也方便啊。” 既然客人都这么要求了,阿九自然不能拒绝,把菜单拿给外面的卞三断,又被他郑生提醒道:“这些人都是故意来找找茬儿的,你千万小心别惹到他们。” 阿九多少也看出来点,便心怀感激的道谢,之后拿着白酒进入包间。 在场除了那个看起来很特别的男孩外,其它人都乱糟糟的很吵。 尤其是叫陈默然的,自阿九进门眼睛就没再移开过。拿着酒盒翻了两下对阿九招招手,“弟弟你过来。” 阿九走近,弯腰询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两人贴的很近,陈默然嗅到他身上的淡淡牛奶味儿,心里顿时痒痒的,道:“陪我玩个游戏好不好?” 阿九看着他手里的屠苏有些发愣,“什么游戏?”这酒很有名,虽然才上市不久,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据知道一直在搞有奖促销,据说金额大的惊人。 陈默然道:“你帮我开这盒酒,如果中了奖呢,钱就归你。如果不中呢,这酒就算你请我喝的,怎么样?” 阿九眨了下眼,“我没有很多钱。”他卡里只有在君子酒店赚来的几个月工资,支付了这三瓶酒后,怕以后连坐车的钱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陈默然似乎更高兴了,“没关系,那咱们这样玩:如果中奖,钱就是你的,如果不中,你亲我一下,账我结,怎么样?” 此话一出,饭桌上立刻气氛沸腾。 阿九红着脸小声问:“我能不玩吗?” 对方脸变的跟翻书一样,“不能。” 周围一片吁声口哨声,然后击掌看着阿九出笑话。 阿九看周围一眼,几个人立刻诡异的安静下来。他将笔别在袖子上,看了说明后揭掉标签,把盖子夹层打开。 六个脑袋立刻凑了过来,红色的恭喜两字跃入众人眼帘,防伪码下分明交织了一串数字。 女生尖叫,“哇,还真中了……2000块!默然,你输了哟。” “急什么,不才开始玩么。”陈默然蛮不在乎再推一瓶过来,“开!” 阿九屏住呼吸撕开第二个盒子,然后又是一阵沸腾。 “500!陈默然,最后一瓶了哦……” 陈默然不服气的把手边的酒拿过来,“开,我今天就不信了……” “My god!800!” “这小子会变魔术吗?我不信一个服务生运气能好到这种地步……” “太不公平了,我长这么大连刮刮乐都没有中过!” 敲门声在喧闹中响起来,卞三断亲自送了几碟开胃菜过来,见到这群人围着阿九吓了一跳,后来看到阿九表情正常才慢慢放下心来。 “等等!”陈默然突然叫住卞三断,“把这个酒,再给我拿十瓶!” 相对于众人的兴奋雀跃,阿九心里也都不像表面那么平静,而是默默盘算着,2000+500+800=3300,短短两分钟就赚了过去一个月的薪水。这意味着什么?免费打的去闻人楚那里至少50次!可以把夜市美食街上的小吃从头吃到尾,说不定将来还能剩些钱给师父买个小礼物什么的…… 砰!陈默然把酒重重摆放到他面前,“继续!” 阿九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中奖了还算我的么?” 陈默然哭笑不得,“算,全给你,我一分都不要。” 阿九这才开始撕下一个。 “靠!”陈默然看清盖子后骂了句脏话,自己也尝试着揭了一个:谢谢惠顾,没有其它了。 视线跟阿九对上,陈默然面子有些挂不住,“别看我,你开你的!” “600!默然你死心吧……我觉得这小子应该是从厂商那里混进来的,要不我也来开个。”那人手快的拿了一个,揭开后跟陈默然一样,什么都没有。 “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有中奖的命了!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卞三断上菜后无人理会,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阿九的身上。 就在只剩下两个盒子没打开时,陈默然突然叫停,对开了一半的阿九道:“把你手里的酒给我。” 他信心十足的打开,却很快脸色尴尬的丢到角落,“什么破东西,不玩了!” 阿九把盒子收起来,趁几个人动筷的时候将它们一一拆开叠起来。 陈默然被奚落了半天哪里吃得下,眼睛又管不住飘向阿九,从他两截露出来的白胳膊移到修长的脖子上,又从他乌黑的短发移到清秀的眉眼…… 见他始终全心致志做自己的事,全然不理会这一桌顾客,陈默然愈发心里不痛快,偏头跟身边一直沉默的男孩道:“浩东,有没有感觉这小子很邪乎?” 27、升级第二站--千家饮食! 陈浩东发出一声冷笑,“我只觉得你很无聊,而且运气很衰。” 陈默然嘲讽道:“我是运气是不好,但是……我女朋友绝对不会跟着厨子跑。” “陈默然,你是不是想找死?”陈浩东把拳头握的格崩格崩响。 陈默然丝毫不露惧色,嘻笑道:“堂哥给你开个玩笑嘛,别这么认真,都是一家人,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拉小松来给你助阵啊。” “你想蹭饭就直说,何必扯这种鬼都会不相信的理由?” “好了好了,来喝口苦瓜汤汤消消火……” 陈浩东毫不留情道:“这种垃圾东西我才吃不下去。” 陈默然立刻抗议,“什么啊,大部分人都是正常的好不好?谁像你味觉长的跟个怪物一样……其实我觉得今天的尖椒萝卜菜和肉丁馒头都很好吃,对得起这个价格啊。” “这馒头一看就是放多了增白剂,你只要不怕得癌症就尽管吃好了。蜡肠应该是易丰产的,前两天刚出过使用来源不明猪肉的消息。蒲公英尸体至少在冷库里保存了三个月,想想就知道会有多少寄生虫繁衍。紫云英酱菜明显发酵过头菌超标,普通人的身体根本就无福消受……” 大家都默默放下筷子,很无语的看着若无其事的解说人。 听到食物点评后,阿九耳朵也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目光随之移到相应的菜式上,等他说完后才小声道:“馒头里没有增白剂。” 虽然声音很轻,却意外的把所有人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包括那个脸色不善的陈浩东,“你说什么?” 阿九不得不壮起胆子解释,“里面应该是加了桔皮和猪油,所以看起来要比普通馒头更白。” 陈浩东伸手拿过一个馒头,掰开嗅了下,道:“桔皮和猪油的确有,但是增白剂也有。” 阿九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增白剂的味道。” 饭桌上的人看到他们两个扛上,均露出一幅看好戏的期待表情。 陈浩然托着下巴对阿九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反驳浩东的意见……你知道他是谁么?” 见阿九摇头,几个同行的人便同时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女生道:“浩东是金星烹饪学校出来的,所有专业成绩都是第一哦,就连这里的大厨都要很怕他来哎,你居然敢说他错?!” 阿九道:“那也没有增白剂。” 金星在全球而言都是处于金字塔顶的烹饪名校,阿九虽然见识不多却也曾听杜诗微提起过。 据说在自己之前,她曾把金星学校的应届毕业生资料全都看了一遍,最后只相中了一个,却因为对方的家世放弃了。尽管如此,阿九的印象却始终对其停留在是个很大有很多老师、学生的烹饪学校,不过如此而已。 陈浩东嘎吱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抓着阿九的衣领往外拖。 阿九紧张道:“你……想干什么啊?” 陈浩东冷着脸道:“带你去厨房验证一下。” 阿九立刻闭上嘴巴,去就去。他虽然没什么脾气,但是有些认定的事却很懂得坚持。更何况刚才几个人在包间里说的那些事,摆明是为了寻仇而夸大事实,他可不想在这种卑鄙的事情跟前退让。 自穿上工作服的那刻起,自己就是店里的一员了,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再被人诬蔑呢? 酒楼里的服务人员明显认得陈浩东,看他拖着阿九气势汹汹的架式全都噤若寒蝉,卞三段迎面走过还来不及收步就被陈浩东拔到一边。 阿九看着领班踉跄跟在后面,郁闷的想这个陈浩东大概是自己见过脾气最差的人了…… 到了厨房后,陈浩东直接叫了帽子最高的厨师长出来,“三楼六号房白案谁做的?” 厨师长额头渗出细汗,“今天有人请假,是我暂时代替的,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陈浩东把阿九提到他跟前,“告诉他,肉丁馒头里面有没有加增白剂。” 厨师长擦擦汗,对阿九陪笑道:“您好,先生。我们这个肉丁馒是我亲自监查面粉、打磨、筛选每个流程,最后做出来的,绝对没有添加任何增白剂,请您放心食……” 陈浩东一脚把垃圾桶踢翻,厉声威胁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整个后厨安静到能听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厨师长结结巴巴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绝对没有添加任何增白剂……” “这不可能!我明明闻到有增白剂的味道!你敢说谎?” 阿九捏捏疼痛的脖子看着他大发虎威,厨师长不知所措道:“陈公子,真的没有增白剂,我只在里面放了桔皮、糖和猪油,还有一些牛奶……” 陈浩东立刻道:“那把剩下的牛奶拿给我。” 厨师长连忙让人去拿,陈浩东接过来后嗅下递到阿九脸前,“能闻得出来什么吗?” 阿九耸了耸鼻子,“是包装纸的问题,跟牛奶没有关系。” 陈浩东没好气道:“你现在还敢否认馒头里面没有含增白剂?” 阿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放弃了。 这次的确是自己判断失误,因为当时距离馒头距离太远,再加上增白剂含量的确少到可以忽略,所以才…… 陈浩东把牛奶盒子砰的扔到垃圾桶里,一字一顿道:“工业不可食用型增白剂,你接下来该不会继续辩解称它含量少到可以完全不会影响客人健康吧?”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是有错在前也是事实,阿九自认没有什么好再狡辩的,迟疑了下,真诚道歉道:“刚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陈浩东讽刺的微微扬起嘴角,掏出手机招呼尚在客房的朋友一起离开,挂了电话后对阿九道:“把我刚才在房间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贵店后勤负责人,我明天还会来。还有差点忘了,那个香菇肉燥饭太油腻了,你们这里的厨师基本功都没练过吗?” 送走陈浩东后,整个店都被一种灰暗颓废气息所笼罩,就连卞三断的笑话也拯救不了大家的心情。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沮丧,做起事来慢吞吞的也没什么精神。 阿九悄悄询问卞三断,“刚才那些人为什么不见结账呢?” “还结账?”卞三断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不往我们要赔偿就是好的了,这样已经快一个月了,每天来点一大桌,然后把我们的招牌菜贬到一文不值,还偏偏说的有头头是道,让人有苦说不出。这店里的生意如今萧条成这样,全都拜他们所赐,就因为他之前的女朋友跟着我们这里一个厨师跑来,所以才惹来这样的无妄之灾。难怪人常说不怕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帮斯文败类……尤其是那个陈浩东,仗着自己有专业知识跟他黑社会老爸的背景,狂的天上地下都留不住他似的。” 阿九已经不难想象出事情始末,好奇追问道:“那就由着他们这样报复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卞三断无奈道:“生意差成这样,每天都在赔钱,老板却连门都不敢关,为什么?就是害怕得罪他那个一手遮天的老爸。现在谁都没办法,全都指望着这位陈公子尽快玩爽了报复够了自己罢手。” “那……明天让我来试试吧。” 卞三断有些心不在焉,“你说什么?” 阿九小心翼翼征询道:“明天……他们的菜让我来试试好吗?” 卞三断张大嘴巴,“你?你是不是刚才被吓坏了?” 阿九摇头,认真道:“我之前一直在君子酒楼帮忙,虽然没有做过主菜,但是家常菜所需的基本功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卞三断愣了会儿,怔然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要不我去帮你问问厨师长跟经理?” “谢谢卞哥!” “你小子竟然是个厨师,完全看不出来嘛。”卞三断拍了拍他肩膀,“等着啊。” 约过了十分钟,卞三断就脚步轻快的哼着歌回来了。 阿九连忙问,“怎么样?” “不好说,厨师长说这些人是故意找碴,估计神农、彭祖在世都救不了我们。” 原来被拒绝了啊,也是,自己这样的个无名小辈,怎么能在这种危机关头担此大任呢?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酒楼,万一因自己的失手而令境况变得更糟,后果该由谁来负责呢? 卞三断看他眉毛耷拉下来,便用胳膊揽住他脖子道:“不过呢,经理又说反正已经这幅烂摊子了,再折腾后果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大不了直接让我们关门,这生意从此不做了。还说你师父在这行挺有名气的,所以……这次就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明天我们整个千家饮料的兴衰都要压在你身上了小伙子,成败在此一举,加油!” 阿九眼睛瞬间亮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卞三断把阿九推上楼梯,“比绣花针还要真啊!我怎么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呢?去楼上休息吧,明天早点起床,到时店里全部人员任你差遣,包括我,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阿九激动的手指微微发抖,“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一定会尽力赶走那个坏人的!” 卞三断被他的话弄的哭笑不得,打趣道:“别太兴奋夜里睡不着觉啊,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全力以赴。” 阿九冲他露笑笑,露出尖尖的一个浅豁口虎牙,接下来咚咚的双脚蹦着上楼了。 明明……就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嘛,经理的决定是不是有点热血上头过于草率了? 可这又不是自己权限内的事。算了,好好休息,明天不知道会上演什么热闹的一幕呢。 夜里果然被卞三断说中,阿九越想越睡不着觉,自从粥情孔思被挑战那次后,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再发鸡毛蒜皮的小事给闻人楚了。 明天要做的可是件大事,关系着店里三十多个人的命运呢,他托着下巴想了又想,最终没忍住手指。 阿九:哥哥,你睡了没?我明天要做一件大事,可是没有什么信心,你能给我说一句加油的话吗? 五分钟后,闻人楚的短信发了过来,只有两个字:睡吧。 为什么会这样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洗洗睡吧’的经典敷衍话? 他抱着手机郁闷了很久,才小声嘀咕道:“哥哥不相信我要做大事,那我就等成功了再告诉你好了。” 28、身为兄长所肩负的责任 次日阿九亲自到了厨房,才发现大多材料保存果真有问题。因为打的是家常菜招牌,所以很多时令蔬菜都被保存在冷库里,因无人定期除冰导致食物都冻得硬梆梆的,就算解冻后也失去了原有的新鲜感。 厨师长解释道:“咱们这里本来有六个师傅,可是出了事后刚好合同到期,只剩下我跟两个新来的。大家都没什么热情,再进上流动资金有问题,很多材料都没办法进货。所以明知道食物不新鲜,也只好硬着头皮用掉,白白丢掉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阿九点头表示了解,将菜单上目前无法做出来的菜式全部划掉,请卞三段去打印新的出来。 开始跟两个师傅动手做事:豆腐提前泡在盐水里,皮红肉厚的大辣椒挑选出来,加入生葱、大葱等调味品后剁碎装在玻璃瓶中,新鲜玉米打汁后过滤置于冰箱里备用,黑豆芽全部摘去顶端,根部则继续放入保湿箱里生长…… 大家都知道今晚成败会关系到整个千家饮食的生死存亡,所以谁都不敢闲着。 晚上在陈浩东这帮人到来之前,店里居然一个客人都没有,卞三断气的把聊天的服务生全都恶狠狠骂了一遍。 刚发泄完,就看到一大群人推门而入,数量竟有昨晚的两倍之多。 为首的陈默然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阿九显露出失望,问带路的卞三断,“昨晚那个小孩呢?不会被你们给开除了吧?” 卞三断心里压着火,脸上却只能装的客气,“他今天去厨房帮忙了。” 陈默然诧异道:“厨房?你们居然让他去那种地方?” “回陈少,阿九并不是店里的正式员工,只是临时帮忙而已,本店没有权利限制他的任何选者。” “这样啊,原来他叫阿九,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名字?难怪他昨天敢跟浩东争辩,原来也是懂厨艺的。” 陈浩东突然停住脚步,“阿九……他师父是叫杜诗微吗?” 卞三断犹豫了会儿,道:“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好像很有名气的样子。” “今晚的菜是不是由他主厨?” “是的。” 陈默然用手肘撞击身旁的人,问:“你说的杜诗微是刀门杜家的那个女人?” 陈浩东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哇,阿九居然是她的徒弟,那应该很厉害了吧,那我们今晚岂不是要大饱口福了?我曾吃过他师父烧的菜,就一个普通的叉烧肉,那个味道……真是到现在还忘不了,想起来都要掉口水!” 陈浩东玩味的扬起嘴角,“那并不代表她徒弟就一定会有好厨艺。” 到了包间后,陈默然拿起菜单,“咦,跟昨天的不一样,改菜式了啊。浩东,你要不要看看?” “你们点就好了,反正只要是这家店做出来的东西,对我而言都一样。” “要不要这么偏激啊,这个记下,还有这个,水煎玉米饼来两盘,啤酒蔬菜烧牛肉,绿茶煎饺每人一份……” 点完菜后,陈默然环视了下房间,见大家都在吃零食或唱歌,便偷偷站起身。 陈浩东眼尖叫住他,“干什么?” 陈默然神秘窃笑道:“我去厨房看看那小孩现在做什么……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陈浩东冷嗤,“无聊。” “我就不信你不好奇。”陈默然作贼一样溜出房间。 在服务生的指路下,他很快找到厨房,还没进门就隔着玻璃看到阿九在低头切菜,嘴巴憋着气,眉毛微微皱着,看起来严肃认真的模样却让人不由自主想笑。 他隔着玻璃敲了敲,阿九立刻扬起脸,看到他怔了下,随即露出一个浅笑,之后又低头切菜了。 陈默然就这么脚步生根一样站着,看几个人在厨房里面各种忙碌居然丝毫不觉枯燥。 他第一次发现,做饭原来这么有趣的运动,就连对方耍花刀的姿势也让他深深为之着迷。 还有那张脸……眉毛有着很温和的弧度,颜色浅浅的像还没有长出英挺的雏形,那双乌黑的大睛专注盯着食物的样子,让人不由联想起如果是在看自己的话…… 正当他想得出神时,阿九竟然擦着手走了出来,好奇的打量他,“你不是昨天的那个客人么,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迷路了吗?” “啊。” 阿九在走廊张望了下,没有看到服务生的影子,便道:“还是昨天的包间吧?我带你过去。” 陈默然立刻道:“谢谢你。” “不客气,这里路线很绕,对外人来说很不太好走。” “是啊,我只不过想透透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这里来了。” 陈默然脸也不红的撒着谎,看走在前面的阿九,手指突然蠢蠢欲动想要去扯下他的帽子。 阿九察觉不到他的邪恶心思,绕了个弯后指着前方道:“从那里上去,就可以找到你们的包间了。” 陈默然立刻正色,“哦,谢谢你啊。” 阿九弯起眼睛,脚步轻快的走回厨房,陈默然差点又要跟上去,他不由在心里骂自己,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跟着了魔一样。 六点半……七点钟……大家都开始忍不住叫饿,桌子上的两碟辣白菜和酸海带早被吃的净光。 陈默然玩着手机安抚朋友,“急什么,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烧菜也是要花费时间的啊。你们不是一直在唱歌嘛,继续唱。” 一个人不满道:“烧什么菜要这么久?只有我们两桌人而已,照平时的上菜速度都应该吃完了!有这么待客的吗?我都催三遍了……” “再催也没用,”陈浩东脸色有些发青,“对方就是想要吊我们胃口。” “那我们去换一家吧,隔壁海鲜城,我请客!” 陈浩然道:“不行,万一人家菜端上来不是浪费了么!” “什么浪费,从来就没结过账啊。” “那也不行,反正不能走。” 众人为难的看向陈浩东,“浩东……” 陈浩东面色平静道:“再等等。” 用这种饿顾客的行为来减少客人找茬,千家饮食是不是疯了?自己虽然不是空腹来的,但是要经历这漫长的等待,实在是同样无法忍受。 厨房门口,卞三断心急如焚,隔会儿便问一遍,“阿九,可以上菜了么?我怕他们再等下去要砸东西……” 阿九擦着盘子慢吞吞道:“再等十分钟。” “天啊!” 阿九笑眯眯的安抚他,“卞哥不要急嘛,他们只是专门为挑剔咱们饭菜来的,一个小时都能等,不在乎这几分钟。” 人饿极了会饥不择食,五感也会变的异常迟钝。虽然说这招有些不厚道,不过对于居心叵测的顾客来说,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更何况那个陈浩东也是厨师学校出来,听说专业课还很厉害,基于对厨师职业的尊重,他可以为饭菜不满意拒付账单,但绝不会因为其它原因而做出过份的事,这也是阿九权衡之下才打出的一张牌。 当六号包间敲门声响起来时,大家全都瞬间安静下来。 女服务生带着歉意的微笑把菜端上,后退一步道:“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第一道菜清炒翠衣。” 外观很普通的一道菜,但是清爽脆嫩鲜甜可口,恰到好处的平和滋味总算暂时安抚了大家的饥胃。 陈默然好奇的夹起长条来尝,赞不绝口,“这个很好吃,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家面面相觑,居然一个也说不出。 陈浩东平静道:“西瓜皮而已。” “西瓜皮也能炒菜吗?” “当然。”在众人的注视下,陈浩东拿起筷子朝仅剩的最后一块翠衣伸去。 所谓家常菜,即是用最普及的方法和随手可得的原料做出的菜,人人可做,但要做出好味道却是很难的事。 譬如废物利用的西瓜皮,色泽淡绿味道甘甜,简单加入胡萝卜和木耳清炒就能端出锅,然而要根据食物本身的甜加入盐来调味,就很考虑厨师味觉尺度。 见他没有说话,陈默然便关心道:“以你专业的角度来看,怎么样?” 陈浩东淡淡道:“还不错。” 第二道、第三道菜紧接着端上来。 豆芽绊粉丝,虽然是保温箱里培育出来的,却很神奇的散发着自然的大地气息。 鱼豆腐外脆内嫩,老抽生抽和蛋清把豆腐加工像牛奶一样顺滑香软。 绿茶煎饺外观碧绿,底部被炭火煎得金黄焦酥,猪肉馅料严格遵守肥四瘦六的黄金比例,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汤汁便源源不断的流出来,绵软爽滑的芳香缠在舌尖久久不散。 麻酱花卷被改良成啤酒盖儿大小,咬下去后才发现像是在吃棉花糖一样,松软到不可思议。 陈浩东把每道菜都尝一下,最终却放弃了那道唯一的甜点水煮玉米饼。 陈默然道:“怎么样,被小孩儿的手艺惊到挑不出毛病了吧?古人都说了嘛,强师必出高徒……这个玉米饼你怎么不尝下?” 陈浩东道:“这道菜还没进门时我都闻到甜味了,厨师嗜甜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味觉居然还没有坏掉。” 陈默然立刻夹了个尝尝,喝了口水顺下去,“真的好甜……我这外行人都吃出来了,不过别的菜还真不错。” “怎么个好法?” 陈默然笑着想了下,道:“那我说不出,就是觉得吃了很舒服。” 除了那道玉米饼外,其它菜的调料简直跟用标尺量过了一样,全都掌握在最佳比较。 火侯、刀功、烹饪技法也都挑不出错处,只是……有些味道发生的变化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譬如着色用的老抽本身酱香莫名消失,绿茶煎饺里面的龙井简直像被浓缩过一样,麻酱花卷那种面粉质地的彻底变化……究竟厨师用了什么工艺才能使它们居然产生质的变化呢? 陈浩东快下筷子,对服务生道:“把你们厨师叫过来一下。” 几分钟后,阿九笑着出现在他面前,“您找我有什么事?” “请问你放糖是以斤为单位的吗?” 阿九窘迫的抓抓头,“是太甜了吗?不好意思啊,我……下次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了,”陈浩东站起身,“我们走。” 阿九追问道:“您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吗?” 陈浩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不来你似乎很高兴?” “不是啊,”阿九笑眯眯的一鞠躬,“欢迎随时光临!” 陈浩东看了他一眼,揪着陈默然出了去,临走时居然还破天荒的结了帐。 在大家的一片欢呼声中,阿九却脱了厨师服追出门,气喘吁吁的对陈浩东道:“那个,我现在不是厨师的身份,能跟您几句话么?” “你们要说什么悄悄话啊!” “滚,”陈浩东一脚踢开陈默,“你想要说什么?” “好的,其实我想说……不管您跟千家饮食有什么过节,那个人已经离开本店去别的地方,所以就让它们过去好吗?不要再让无辜的人来承担这些过错。” 陈浩东斜睨着他,“所以为了生存,厨师的厨艺差客人也是可以原谅的么?” 阿九咬下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知道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您一样出身于专业学院。对普通人来说,他们的饭菜已经很好了,不然也不会在玉都立足这么多年,您说是不是?” “放心,千家饮食我不会再来,这件事也就此作罢。”陈浩东看着他露出诡异的笑,“不过……阿九。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以你难以想象的方式和身份。” 阿九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心里道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总算圆满完成了,真好。 他掏出手机,竟然意外的看到有条来自闻人楚的未读短信:加油。 诶,哥哥这是在早上发的呢,看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嘛。 阿九点下屏幕,开始认真的回复:谢谢哥哥,我成功了,以后再见,我就可以给你做饭吃了。 闻人楚从浴室出来刚好听到铃声响,房间里的不速之客却抢先一步拿起手机并将内容读了出来,特意在哥哥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读音。 闻人楚皱眉,“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动我东西。” 不速之客严重抗议,“为什么同样是哥哥,对待弟弟的态度却要差上这么多?” 闻人楚将把手机强抽过来,“因为你看起来就很惹人嫌。” 不速之客照照镜子,对着里面一双大大的黑眼圈郁闷,“天生的有什么办法,我也想长得阿九一样白白净净大家都来喜欢啊!” 闻人楚对他依旧生不出好感,没好气道:“付鑫,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名为付鑫的人脸色一变,改为哀怨的乞求,“二哥……,我求求你,让七哥把人从我那里弄走好不好?” “什么人?” “就是那个吕小满啊!他把人安置在我那儿已经快半个月了,你知道他们两个有多变态的,每天玩的那个叫血腥……我简直都住不下去了!你要是不管的话……” 闻人楚扬眉毛,“我要是不管怎么着,你敢在我这里住下?” 付鑫扁扁嘴,“那我不敢,不过……你要不管,我就继续去跟九弟睡,反正都已经跟着他好几天了。” 29、继承愚人客栈之必要条件 在付鑫说完话后房间安静了约有五秒钟,闻人楚问:“什么叫你继续跟九弟睡?” 付鑫缩了缩脖子,气势立刻弱了下去,“你也知道,我不像你这么有钱,又不能随便去睡路边,所以只好晚上将就着跟九弟挤一挤喽。你干嘛这么凶的看着我,我很小心的,绝对不会被他发现。” “你如果吓到他怎么办?” “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有家归不得?二哥帮帮我啦!你知道的,七哥那家伙除了你的话外谁都不听。” 闻人楚掏出手机,拔出一串陌生的数字,“欧阳飞,我是闻人楚。”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我正忙着呢。” “把手头事情暂时放下,我有事跟你说。” 欧阳飞不情愿的停下动作,瞥一眼地上的人走向阳台,“那好吧,你说。” “带着吕小满离开付鑫家。” “是老七跟你告的状吗?”欧阳飞阴恻恻道。 闻人楚无视面前付鑫的求饶动作,“你不是打算一直呆在那里,让他流浪在外边吧?” 欧阳飞语气不善道:“大家都是兄弟,我借他房子住两天怎么了,有本事让他自己来跟我要!” “他如果敢的话还会到我这儿来吗?最迟明天晚上,你要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离开。” 欧阳飞远远看着躺在客厅地板上的人,“OK,我尽量搞定。” 挂完电话后,他走到沙发前,用拖鞋把对方下巴撩起来,“喂,死了没?” 吕小满意识恍惚的抬起眼睛,“水……水……” 欧阳飞倒了一杯水放到离他半尺开外的地方,蹲下身道:“知不知道刚才是谁打电话过来?” 吕小满茫然的看着水杯,眼神慢慢定格下来。 “没错,就是闻人楚。”欧阳飞把杯子推送到他嘴边,“我现在不想玩了,如果你想见到他,就把愚人客栈交给我。” 吕小满接贪婪的咬着杯子喝了几大口水,哑着声音迷茫道:“愚人客栈?我在小时候听爷爷讲故事里说起过,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莫非那个传说是真的么?” 欧阳飞道:“这些你不用管,只要答应把它交给我,你就可以给你自由,到时人想去见谁都可以。” 吕小满脸把贴在地板上喘息了会儿,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如果它是真的话,那么能满足人类所有愿意的光明美食也一定存在……对不对?” 欧阳飞笑起来,“没错,依你普通人类的体质,就算是死把它带到坟墓里也无缘见到这种东西。但你把它交给我的话,或许还能有机会前来许愿,金钱、地位和你想要的爱情,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种美丽而荒唐的许诺,却让吕小满犹如溺水中抓到一缕浮萍,“好,我答应把愚人客栈给你,只要……” 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突然空空如也,刚才蹲在那里折磨他的欧阳飞居然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吕小满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一脸震惊。 听到预想中的答案后,欧阳飞感觉突然自己掉入一个暗无天日的黑洞之中,周围静的像是真空里,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看不到一点光明。 他边走边试探着伸出手指去摸,很久后才触到一面斑驳破旧的木门,上面镶嵌着巨大的骷髅铜环。 欧阳飞手指抚过上面每一条花纹,奇异的感受在他心头掀起一股惊涛赅浪,这里……莫非就是三界外,存在于幽谧时间裂缝中的愚人客栈?! 他试探着去推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反弹了回来。 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道:“你并非愚人客栈的主人,为避免被裂缝所吞噬,请尽快离开这里。” 欧阳飞不解道:“什么意思?不是说只要前主人同意就可以得到愚人客栈吗?” “愚人客栈的主人除了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还有有天生的烹饪灵力,而你杀戮过重争强好胜又不擅长厨艺,两样都不具备,所以并非继承客栈的人选。” 欧阳飞站定后收回手,“赤子之心?不被尘世所玷污又没有任何欲念的心……百妖之中我只想到一个,金华之猫,但是它终日无所事事,不擅长跟任何人交流,就连人形都很少幻化,别不用提什么厨艺。如果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你不知道还要再等上几千年。难道宁愿呆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也不想让客栈再重见天日恢复往日盛况吗?” 久久的寂静一点点折磨着欧阳飞为数不多的耐心,就在他准备强行破门的时候,客栈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有一个不在百妖榜上的适合人选。” 欧阳飞心头一松,立刻追问道:“是谁?” “七殿下何必多问,只要静心想一想,自然知道它是谁,您离开的时间到了。” “喂,把话说完……”黑暗突然消失,欧阳飞懊恼的眯起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 吕小满此刻已经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他便发了善心将人抱到床上去。 客栈所说的合适人选到底是谁?不在百妖榜上,有又一颗赤子之心,还要有烹饪灵力……欧阳飞的脚步突然僵住,“阿九?!” 付鑫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的正香时,突然被人揪了起来,他吓的差点尖叫出声,却又在对方阴森的脸色下强行压制住这种冲动,“七,七哥……你怎么来了?” “回家去,照顾好吕小满,在没有我的允许下,不准让他病死了。” “啊,为什么要我来照顾?你不是答应二哥说要把人给弄走吗?” 欧阳飞抬起手威胁,“要你去就去,这么多废话是找打吗?” 付鑫立刻抱头窜了出去,“我走我走……整天就只会欺负我!” “你们在做什么?”闻人楚听到动静就下楼看看,不出所料果然见到让人头疼的一幕。 欧阳飞犹豫道:“我……刚才去了时间裂缝,看到了寓人客栈,但是它说我不是继承客栈的合适人选。” 闻人楚皱起眉毛,“继承客栈还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要同时具备赤子之心和烹饪灵力……客栈说现在的合适只有一个,它不在百妖榜上……” 闻人楚打断他,“如果是指阿九的话,我是不会同意的。” 欧阳飞不解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客栈,吕小满也答应让出,为什么还要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呢?” “百妖之中谁去继承都好,除了阿九。” “但是只有阿九合适……” “你想过没有,他还什么都懂,今年才换过乳牙的孩子而已,凭什么要为跟它毫无关系的妖界付出自由?” 欧阳飞低声道:“只有我们才把他当个孩子吧?以人类的年龄计算,他已经成年可以负法律责任了。既然和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不能为妖界做一点贡献呢?我也希望他活的无忧无虑……可是二哥有想过我们没有?错过了这次,说不定还要在黑暗之中被封印上百年甚至上千年更久,别说你不痛恨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阿九得到愚人客栈,那里就会成为妖界永久的避风港,我们兄弟从此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这阳光下……这样不好吗?阿九那么懂事的孩子,如果知道真相也一定会同意吧?” “欧阳飞,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闻人楚抓起他的衣领冷洌道:“他只是普通人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听到,如果有任何只言片语流传出去,我唯你是问。” 两人目光对持了一会儿,欧阳飞抬手表示投降,“不同意就算了,今天就当我没来过,那吕小满怎么办?” “随你便。” “我过两天让老八放了他,天太晚了我没地方去,在你这里住一下。”欧阳飞开启无视大法忽略闻人楚的冷眼,直接在付鑫刚才躺过的地方睡下。 千家饮食经由陈浩东这么一闹,生意从此一崛不振,全体员工开会讨论后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借机停业整顿,重新装修后再开张。 如此一来,阿九不得不把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日期提前。虽然在千家饮食只有短短的四五天,阿九却感到很快乐,最让他开心的是还在卞三断的帮助下学会了骑单车。 离开时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方便日后联络,阿九依依不舍的骑着单车离开,前往聚义堂。 聚义堂主打江东地方菜,器具菜式无一例外的粗旷但又不失雅趣,大碗菜、大锅汤端上来,常常会把吃惯精致饭菜的客人吓到瞠目结舌。 阿九依旧做服务生帮忙,来往于客人和厨房之间倒也学到不少东西。 譬如根据客人长相判断出饮食喜好,运用古老传统的手法做出鲜活朴素的味道,如何用简单的酱汁迅速调配出不同的口感等等…… 为了学习制作各种酱料,阿九在聚义堂整整住了半个月之久。离开时经理居然还送了他一颗优秀员工的笑脸徽章,虽然只是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阿九却很欣喜的把它别到了背包上。 六月份,阿九分别去了主打野味的老地方、海上人家海鲜城、麻辣食府和龙门豆捞四个地方,基础烹饪手法自然都是万变不离其宗,但是味道和特色差异之大实在是令人惊讶赞叹。 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在杜诗微给的那张纸上打一个勾,离开龙门豆捞时,纸上只剩下了三个空白的地点:蔡记面馆、翠湖渔庄、雨花会所。 其实依顺序排下来,蔡记面馆应该是颇为靠前的,只是阿九每每想到会见蔡师傅,心情就会变得很复杂。 他在树荫下坐了会儿,决定把蔡记面馆作为最后一站,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便是有玉都名珠之称的翠湖渔庄。 每次出发前,阿九都会在网上查足资料,唯独这个神秘的翠湖渔庄只有远远一张小照片,精致的屋子坐落于碧蓝的湖中心,四周全是郁郁丛丛的绿色树木,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介绍。 阿九根据地图来到英府路,隔着铁栅栏远远看到一大片干净的湖泊。不过可惜的是,就算拿出了五味联盟的卡,门口守卫依旧不肯放他进去,很客气的拒绝道:“渔庄近日有贵客,您还是过些天再来吧。” “我能知道是什么人吗?” “抱歉,这个是客人隐私,我们无法透露。” 看来不得不改变行程计划了,阿九失望的收起卡准备离开,从栅栏里走出来的黑西装男人突然叫住他,“是阿九么?” 阿九回头打量,意外的认出来人竟是闻人楚的助理许楠,连忙回道:“楠哥好!” 许楠走过来,问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吗?” 阿九不好意思的把事情简单说了下,道:“保安不让进,说是里面有贵客。” 许楠请他稍等一下,走开打了通电话,回来对保安道:“没关系,让他进去。” “谢谢楠哥!”阿九跟在后面感激万分道。 “你不用谢我,这是少爷的意思。” 阿九惊喜道:“原来哥哥也在这里啊!” 许楠点头,“少爷前一段时间太忙,所以这个月抽出几天来休息。我们早上才刚到,中午你就过来了。” 想到未来几天能跟闻人楚在一起,阿九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湖边备有竹筏,年轻的女孩子戴着渔帽,正赤双脚坐在岸边玩水。看到有人过来便站起来,请他们两人上来坐好,飞快解开绳子撑起竹子往湖中心飘去,远处天鹅惊的拍着翅膀乱飞。 阿九看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感叹,“真漂亮啊!这水好清,应该也可以直接喝吧?” 许楠道:“嗯,听说矿物质含量很丰富。” 阿九激动道:“那煮面也一定很好吃!” 许楠跟不上他的思路,疑惑道:“水跟煮面有什么关系?” “天然水煮面会让面身更Q,汤汁更鲜美……” 许楠闻言失笑,“你这还没正式当厨师呢,职业病就出来了。” 阿九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这样的水养出来的鱼也一定很好吃。” 竹筏渐渐靠近湖中心,阿九心情大好,远远看到天空的白云倒映下来,房子像是飘浮在棉花糖上。 屋檐下坐着一个年轻人,穿了休闲白T恤正在垂钓,风景漂亮的像幅画儿一样。 自从春节和那次拔牙过后,阿九已有整整大半年都没怎么见过闻人楚,如今看到怎么能不激动呢?情急之下忘了身边还有人在,站起来用力挥手道:“哥哥!” 远远的,闻人楚摆手做了个要他坐下去的动作。 撑船的女孩似乎猜到他心事,三两下就将竹筏靠了过去,阿九跳上去,奔到闻人楚跟前,大声道:“哥哥!” 闻人楚从湖面上收回视线,瞟他一眼淡淡道:“好像 高了点。” 阿九立刻挺起胸脯,“长高了两根手指,我昨天刚量过,176了!” 30、无法拒绝的邪恶诱惑 翠湖渔庄跟普通水中建筑并不一样,它整个房子都是木头做的,只用封闭油桶打底,所以碰到大风季节,整个渔庄都会随风浪而飘,像有生命一样游走在湖面上。 阿九盘脚在闻人楚旁边坐了很久,透过湖水看到鱼儿在下面游来游去,却怎么也不肯咬钩,便忍不住道:“肯定是哥哥的鱼饵不好吃,看我来钓!” 说罢趴下身去,将手臂浸入湖水中,闻人楚及时从后面扯住他后领,“小心。” 阿九将手在湖水里晃几下,突然得意的将手伸了出来,“有了,你看!” 一只食指长的小鱼紧紧吮吸着他手指不放,粉红大尾巴闪耀着水光在阳光下显得很漂亮。 阿九献宝一样炫耀,“这个叫桃花鱼,烧汤很好喝的!”小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开始拼命的在他手心扑腾。 闻人楚把鱼拿出来抛入湖中,拨着阿九的头让他去看渔庄内的大鱼缸,“如果想吃的话,那里什么鱼都有,全是新鲜的。我在这里是为了修养身心,不是为了吃。” 阿九道:“修养身心?我可以念佛经给你听。” 闻人楚却一口拒绝,“你老实坐着就好。” 片刻后,许楠端了冷饮过来,还特意给阿九带了份香草冰淇淋。 阿九靠着闻人楚的背坐在木质地板上,吹着微风吃着冰淇淋,感觉惬意极了。 这些天,他不停的辗转于各个名店,白天做服务生忙碌,晚上还不忘给杜诗微提交报告,着实有些累坏了。 闻人楚察觉身面逐渐没了动静,转脸一看,阿九竟然歪着头睡着了。 夕阳把天际染成一片绚丽的红色,闻人楚安静的任由他靠着,俊脸在黄昏出映出抹别样的温柔。 许楠悄悄走过来,轻声询问道:“少爷,现在风大了些,要不要我把阿九送进房间?” 闻人楚摆手示意他离开,推开阿九把人抱了起来。 他脚步放的很轻,踩在地板上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阿九脸上覆着一层淡红色的光,安静香甜的睡颜使他像个天真无邪的婴儿一样。 虽然已经长这么大了,怀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始终不曾改变。 阿九身体很轻,可是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却压的闻人楚有些喘不过气。 四千年,斗转星移,苍海桑田,三界早已物是人非,再回不到互相制衡的平静过去。 一场错误战争使所有事情都形成一个没有头绪无限循环的死结,命运始终以至高无上的姿态冷眼俯视众生,看人间聚了散,散了聚。 从前都是不屑人类生命短暂光阴易逝,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安稳生活在阳光下几十年竟也成为艰难的奢念。 “哥哥!抱抱。” “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出壳啊。” “哥哥!我是阿九,你不记得了么?”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往事像潮水一样齐齐涌上脑海,闻人楚把阿九放到床上后闭起眼睛,半晌后犹豫着用手抚摸起他的鬓角,“好好活着,只要有我在,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你。” 阿九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透,翠湖岸边的灯光映到湖水中就像七彩明珠一样美丽。 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守在门口的许楠立刻站起身,“少爷让我带你去用晚饭。” 晚饭?阿九立刻清醒了过来。 渔庄其实是个回字型建筑,中间留有一片空地,四个角落都挂着灯笼,将院子照的跟白天一样亮,房前种着些竹子跟牵牛花。中间空地置着张方桌,闻人楚拿了本杂志坐在那里翻看。许楠带阿九过来后,便去厨房吩咐准备上菜。 翠湖渔庄一向只做鱼,据说能够根据翠湖鱼种做出两百多种不同的菜。 因为只有两个人吃,厨房只准备了四菜一汤外加份点心,倒也没有铺张浪费。 虽然没有见识到传说中的全鱼宴,不过四道菜也让阿九大为倾倒满足。 湖水煮芙蓉鱼,取翠湖特产的芙蓉鲤鱼、最靠近蹄部的六年烟薰火腿、二周春笋和漠北沙葱,加翠湖水清炖。 鱼质肥美细嫩,汤色奶白滑爽,余香粘唇绕齿。 凉绊鱼皮口感清淡,透明纹理如镶嵌在内的天然水晶。拿筷子提起来,红油酱汁随着鱼皮微微颤动,好似富有鲜活的生命一般诱人之极,让食客观后则食指大动。 黄花酥鱼真得一酥字,采用先榨后炖方法烹制而成,油而肉不腻,酥而形不散,无论皮、肉、骨皆入口化,最后只留鱼香在喉。 火焰鱼则是取乌鳢和西红柿烹制,外焦里嫩,乍看如烈火燃烧赤红透亮,肉质则因蛋清浆制而酸甜嫩滑,与浓烈色彩大不相同。 鱼头豆腐汤呈奶白色,豆腐香滑细腻,汤甜而鲜,余味悠长浓厚。 看似简单的几道普通菜,却集清鲜、酸甜、咸香、脆滑于一体,吃到胃里令人非常舒服,回味无穷。 闻人楚只简单夹了几筷,便停下来看阿九吃。 只见他时而点头微笑,时而凝神苦思,全然不理会周围动静,竟是比起厨师烹饪还要吃得用心。 将每道菜都细品琢磨后,阿九终于发觉肚子有些发胀不适。 闻人楚道:“吃饭本来是种享受,你怎么吃得跟修炼一样辛苦?” 阿九道:“师父说九月份要我把十家名店的菜式全部做出来,不认真吃的话就没办法分辨材料和烹饪手法。” “把店名给我,我让人去收集所有食谱给你。” “不好,”阿九连忙摇头,“很多菜式都是大师傅们自创,花了很多心血,白白给了别人心里会很难过的。” “就算当事人想要保密,但是被你这么吃出来,结果还不是一样?” 阿九认真道:“不一样。怎么能一样呢?大师傅自创菜式很辛苦,所以应该得到客人满意和夸奖。而我吃的很辛苦,而且还要给他们做事,所以这是我应得的。” 闻人楚靠坐在椅子上斜睨他,“你道理还不少,你想给他们做什么事?” 阿九挽起袖子,“洗碗打扫都可以!” 闻人楚道:“这些不用你做,许楠。” 许楠立刻过来,动作飞快利索的把桌子收拾了个干净,阿九竟连盘子都没摸到。 “哥哥……” “坐过来。” 阿九立刻搬着椅子坐了过去,“什么事啊?” 闻人楚问:“你很喜欢厨师这个职业么?” 做君子酒店的那种专业大厨吗?这个问题阿九还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他只是享受食物味道变化的瞬间,喜欢品尝美食而已。他趴在闻人楚的椅子扶手上,思索道:“我只想做饭给喜欢的人吃。” “喜欢的人?” “像师父,师兄,雪姨,还有余师傅……,其实我最想做给哥哥吃,明天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闻人楚转脸看着他,淡淡道:“不用了。” 阿九郁闷了一会儿,观察闻人楚的神情,猜测道:“哥哥你不开心啊?” 闻人楚道:“看得出来么?” 阿九手指挑了下眉梢,“哥哥从来都不笑,眼睛总是这样……好像藏着很多心事,说给我听听吧!空相师傅教给我很多佛理小故事,我可以试着帮你解开心结。” “我不想听故事,”闻人楚说:“我来问你个假设性的问题,如果你现在有很多亲人活着,你会怎么样?” “是说我有很哥哥吗?” 他的直觉总是敏锐到让闻人楚害怕,“不,我是说假设,如果。” 阿九眉毛皱起来,“亲人不都是应该生活在一起的吗?如果我有很多哥哥的话,我就去找他们,一个一个的找,全部找到他们为止。” 闻人楚垂下眼皮,“如果前提是让你付出自由为代价呢?” “自由?”阿九有些不理解。 “就是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一点光都没有,没有希望没有目的。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事也做不了……” 阿九沉默了会儿,道:“我想不出你说的是什么样子,不过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闻人楚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站起身,道:“你真可爱,如果真的是我弟弟就好了。” 阿九茫然的看着他,“哥哥……你要去哪儿?” “我该回去上班了,还有事情要处理。” “不是说要这里呆好几天吗?” “那是计划,现实总是和计划有出入的,希望你在这里吃的愉快,再见。” “哥哥……” 闻人楚不再看他,“许楠,东西收拾好了吗?” 许楠拎着箱子走出来,“可以出发。” 待他们坐上竹筏时,阿九追了上来,站在岸上喊道:“哥哥,以后……我能去找你玩吗?” 闻人楚背对着他,声音一如初见时的冰冷,“最好不要,我应该没有太多时间跟小孩子玩耍。” 阿九站在地板上看着他们渐渐远去,慢慢的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 许楠看着像是被抛弃在孤岛上一样的阿九,轻声道:“少爷,阿九哭了,他现在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闻人楚闭着眼睛,“你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么。” 或许欧阳飞说的对,阿九已经长大,承受得起疼痛,这一点失落,或许会成为他生命长河中最不经意的一朵。 好好做人享受现在的生活吧……阿九。 七月中旬,玉都开始一天天的热起来,太阳毒辣的几乎要把路上柏油给烤化。 阿九骑着单车停靠在树荫下看地图,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转过脸,看到一个戴着大墨镜的奇怪男人,大热天居然包裹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给人种说不出的怪异。 对方很客气道:“请问……您是叫阿九吗?” “啊,是,你是?”阿九迟疑的看着他,确实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对方露出很高兴的样子,摘掉墨镜后是张平凡的脸,“您好,能打扰您一个小时么,我有位客人想见您。” 阿九感到更奇怪,“客人?叫什么名字?” “客人姓吕,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您,关于愚人客栈的。” 吕?是小满哥?愚人客栈?因为上过他一次当,所以这次阿九显得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 那人见他迟疑,又道:“吕先生还让我转告您一句话,说光明美食是存在的。” 愚人客栈,能做出满足人类一切愿望的光明美食,这个由小满当初讲给他的童话故事,在如今的阿九看来是如此荒诞离奇,可是他却无法去拒绝…… 31、阿九,身为妖怪的巨婴宝宝 半个小时后,在路边咖啡店,阿九见到了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吕小满。 他脸色苍白憔悴,眼睛空洞洞溢满悲伤仿佛随时都要流出来一样。倘若不是那依旧耀眼的蓝钻耳钉,阿九简直不敢相信是他。 记忆中的吕小满,漂亮、张扬,而现在的他抑郁、阴沉、身上散发的绝望似乎能穿透空气感染到每个人。 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使一个人的相貌甚至精神改变如此之大? 沉默了很久后,阿九犹豫着率先开口,“小满哥好。” 小满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变得俞加灰暗,好像除了自己外每个人都能活得光鲜亮眼得偿所愿。 譬如眼前这个少年,他从与世隔绝的高山上下来,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什么靠山亲人,可是他现在活得面色红润一脸阳光,甚至看似普通的衬衫都是常人梦想的奢侈品牌SELF。 小满自信长相不差,交际手段也强他数倍有余,可为什么命运总是对如此不公? 幼时他想要玩具永远在别的小朋友手中,上学后拼了命努力也得不到父亲的肯定,考到人人羡慕的学校后却因交不起费用而与其失之交臂,爱上的人永远冷酷无情的说自己不会有人类感情…… 在一次失败一次次绝望后他终于领悟到,得不到命运眷顾的人,不管怎么用心经营,生活都是一堆狗屎。 如今的他已经提不起任何精力去追求所谓的幸福,只想压上自己所有去赌最后一次,看所谓的传说是否能真的扭转人类命运。 阿九看到他眼神迅速变幻着,便担忧道:“小满哥,你没事吧?” 小满摇摇头,“之前的事,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啊,是说游泳池那次吗?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我是说这个。”小满将手摊在桌子,四指张开却赫然缺了食指。 阿九伸出手摸着已经愈合的伤口,小心翼翼道:“你一定很疼吧?” 小满冷冷的注视着他,希望能从他表情中找到一丝正常的憎恨和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关心一个曾经两度想要杀你的凶手。” 阿九无所谓道:“可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呀。”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么?” 阿九想了下,道:“你羡慕哥哥对我好。” 小满冷声道:“是嫉妒,恨。我那么爱他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能得到他的关心?” “雪姨说哥哥对你也很好……” “那不一样!”小满打断他,提高嗓门疯狂道:“钱是没有温度的,它暖不了人心!我想要的是爱,一点……哦不,很多,全部!我想要的得到他全部的爱!你一直这么善良,连我之前做下的错事都何以原谅,这回也一能帮助我,对不对?” 阿九迷惑道:“小满哥,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跟欧阳飞一样见到了愚人客栈!那人说需要找一个有烹饪灵力和赤子之心的人来继承,出来后欧阳飞的脸色就变了……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很在乎你!从这根手指上就可以看得出,不是吗?我答应把客栈给你,但是你要帮我做一道光明美食……” 阿九错愕道:“把愚人客栈……给我?” “对!你不是一直梦想找到哥哥吗?不拥有了愚人客栈,你就可以美梦成真,做什么都可以!” 阿九半信半疑道:“可是它当真存在吗?” 吕小满抓住他的手,“不相信?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 小满话音刚落,阿九眼前立刻闪过一道白光,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座巨大的古式建筑耸立在茫茫白雾中,背后靠着一棵参天大树。两串骷髅串制成的灯笼分别挂在门前,随风舞动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朱红色的木门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金字牌匾:愚人客栈! 竟然真的是愚人客栈?这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梦里吗?阿九难以置信的掐了下脸。 与此同时,一个沙哑的激动声音道:“我的主人,欢迎您来接任愚人客栈!” 可是阿九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便指着鼻尖问:“你是谁?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的主人,我的名字叫做门野。”红色木门中突然走出一个与声音完全不符的年轻男人,冲阿九躬敬行礼。 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五官清秀俊雅,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唯一致命的缺点是身高仅到常人膝盖部位。 为了跟对方保持平视,阿九不得不蹲下身,“请问这家客栈是您的吗?” 门野道:“非也,我只是负责暂时看管,一直守在这里等待真正主人的到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这里不属于任何地方,而是处在时间裂缝中的独立空间,在您正式接收客栈后,会以掌柜身份重回人间。” 阿九抓头,“我听不太明白,您能不能说得详细些?” 门野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请您跟我到客栈内稍作歇息便会明白一切。”说罢一挥手,两扇大门自行开启,黑暗的大厅瞬间亮了起来,包括悬在门口的骷髅灯笼都发出桔色光芒。 阿九跟在门野身后,好奇的打量着客栈内的布局。 大厅收拾的很干净,但是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当中一共摆了六张方桌,其中一张上已经布置好了茶跟点心,还冒热腾腾的白气。 门野请阿九坐下,指着柜台后面一幅龙飞凤舞的对联道:“主人请看,这是愚人客栈第一个掌柜留下来的。” 阿九看过去,只见上联写着:开坛千君散清愁,上桌万客去烦忧,下联承接:楼小内部乾坤大,笑迎远来三界客,横批:愚人愚已。从笔法和胸襟上可以看得出,这掌柜是个潇洒狂妄的性情中人,并非池中物。 门野道:“从我看守愚人客栈至今,已经有整整六百年了,您将成为客栈的第九位主人,希望能在您的带领下,愚人客栈可以发扬光大,帮助更多需要的人。” 现在发生的事,还有对方所讲的话,就像空相师傅跟他说的奇谭故事一样。 阿九神情恍惚的收回视线,好奇看着门野道:“怎么才能帮助更多人?” “最初的主人选择建立在这时间裂缝中,便是希望愚人客栈可以万古长青。这个空间不受人类、妖界、冥界的约束,时间是静止的,所有人都可以不老不死。在这里,客栈掌柜就是绝对的王者,所有人都不可以忤逆,您有权带领任何人进来,也有权利驱赶所有人离开。在我们客栈的厨房中,有一本隐藏的《光明食谱》,得到它,您就可以做出满足所有愿望的美食。在梦想得到的同时,他们也必须也失去一些东西留做记账,您可以随意索取,小到他们的一根头发,大到他们的财富、运气、罪恶、甚至是记忆。” 阿九感慨,“好神奇的地方!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做给自己吃呢?” 门野收起笑容,一脸郑重道:“愚人客栈第一条规则,身为掌柜永远不可以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啊?那别人做给我吃的呢?” “只有身为掌柜的才能看得到那本食谱,除此之外也没有人能做得出光明美食。” 阿九露出无法掩饰的失落,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就算我做出光明美食,也不可以让哥哥跟我相认。” 门野继续道:“第二条规则,每个客人只能用光明美食招待一次,但是客栈有很多房间,他们如果想的话,可以一直无条件的住下去。第三条……” “请等一下,”阿九出声打断他,“我……不想要这家客栈,您能不能找别的人来继承呢?” 门野复露出神秘的微笑,“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愚人客栈第三条规则:掌柜一旦接受客栈必须继承,直到他找到下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为止,否则将会被永远困在时间裂缝里。” “也就是说我永远也出不去了?”阿九无比紧张道:“那前一个客栈主人去哪儿了呢?” “他吃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后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门野用很遗憾的语气道:“太不负责了。” 听完他这番话,阿九顿感如坐针毡,他还想跟闻人楚在一起呢,还想吃遍天下的美食然后把它们做出来呢,怎么能被稀里糊涂的被困在这里? 阿九坚定道:“我不要做掌柜的,我也从来没有答应过。” 门野目光怜悯的看着他,“可是我的主人,您现在别无选择。不要担心会影响您的私人生活,您可以先办理接收客栈的手续,完了后依旧像平时一样去做自己的事。但是请不要忘了,身为掌柜每天至少要来客栈一次。” 听他这么说倒还不错,即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而且还可以帮助很多人……阿九想了会儿,问:“那我在外面能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吗?” “当然,光明美食所需要的食材只有在客栈厨房里才能找得到。” “我要怎么才能到这里,又怎么能出去呢?” 门野在他手心划上一个圈,然后张开五指覆盖在圈上,“我暂时将客栈封印在您的左手中,有需要您可以随时看得到客栈情形。如果您想进入客栈就闭上眼睛,在想象中推开脑海中的那扇门。离开时的方法也一样,您只需要把客栈的门关上,就可以回到现实。” 好像得到一个奇特玩具一样,阿九将手握了握又松开,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当然……不可以,我们还要签立正式的合同。” “合同?” 门野从怀中抽出早已备好的纸笔,上面写着方才讲过的几条守则,指着空白处对阿九道:“请在这里签上您的名字。” 阿九扫了眼内容,不经意瞥到右下角的合同时限:600年!不禁错愕道:“这个时间是不是有问题?” 门野笑道:“怎么会呢?以您目前的年纪,六百年只是一眨眼而已。” 阿九觉得难以置信,“你是在玩笑吧?我现在虽然还不到十八岁,但也活不了这么久的。” “十八岁?”门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角的小豁牙,“我看您才换过第一颗乳牙,妖龄应该还不到4500岁,如果换算成人类年纪的话,大概相当于九岁左右……六百年对您只不过是弹指一挥,实在算不了什么。” 阿九疑惑道:“我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妖龄……” 门野见他一脸懵懂,便道:“妖怪自然要以妖怪的年龄计算,虽然您现在还未成年,但是以您的身份对应普通三界生物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不必存有任何顾忌。” 阿九蓦然站起身,“妖怪?你是说……我是妖怪?” 这次换作门野惊讶,“啊?您原来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么?” 盯着阿九的脸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道:“请把脸送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在手指触到阿九的眼下的红痣时,立刻像被火烧一样弹开,低声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啊。” 被他触到皮肤的瞬间,阿九头疼的像要爆炸一样,无数支离破碎的影像争相涌出脑海。 熟悉的、陌生的、还有那场长期存在梦中的浴血战争……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遗忘了。 …… “小家伙,过来让哥哥抱抱……嗯,好像又重了,再胖下次出去玩不带你!” “九殿下,九殿下……奇怪了,往日这个时候都好好躺着睡觉的,今天这是去哪儿了?” “报!景炎让人用火烧了伏波宫!现大批武将朝这个方向杀过来!” ……疼,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了,阿九抱着头蹲下身。 那么真实琐碎的记忆,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怎么会……一直没有印象呢? 看到他倒在地上,门野慌张的叫起来,“主人,主人……您没事吧?主人!快来人啊!” 闻人楚正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许楠察觉他脸色不对,便关心道:“少爷,您没事儿吧?” 闻人楚摇摇头,过了会儿依旧感到不安的厉害,便道:“现在去查查阿九的位置,要快。” 许楠立刻去办,在闻人楚送给阿九的手机和电脑中,都有定位追踪器,所以查起来应该不难。 十分钟后,许楠满头大汗的走进办公室,“少爷,好像出事了……” 闻人楚立刻站起身,“什么情况?快说!” “定位器显示阿九应该在文艺路七宝咖啡店,但是我打电话过去询问,负责人说有看到阿九进去,但是……是和吕小满一起!我已经让人看住他了……。” “该死的,”闻人楚重重用拳击了下桌子,“我要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闻人楚出现在七宝咖啡店,客人早被请了出去,只有吕小满独自脸色惨淡的捧着杯子。 闻人楚进门便看到他对面放着的背包,径直走过去揪起吕小满的胳膊,“阿九呢?你把他骗到哪儿去了?” 吕小满又喜又惊的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把愚人客栈给了他,然后他就不见了。” 闻人楚一拳击在他腹部,“什么愚人人客栈?谁要你做这些事的?天底下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要缠着他不放?!” 小满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勉强辩解道:“阿楚你听我说,我只是……” 闻人楚抬起手,准备再次打下去的时候,阿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哥哥。” 他心头一颤,转过身看到一脸怯怯的阿九,便甩开吕小满让许楠把他强行拖走。 “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什么吗?”闻人楚竭力保持着声音冷静,脸色却阴霾的像暴风雨来临前夕,可是在看到阿九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后,心又不自觉的软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九扁扁嘴,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门野说我不是人……” 32、哥哥是个好牙医 闻人楚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道:“跟我回桃源再说。” 阿九顺从的跟着他走出咖啡店,准备上车的时候却停住脚步,“背包还在里面,还有我的车子……” “先放在这里没关系,许楠会处理的。”闻人楚把纸巾递给他,“脸擦一擦。” 一路上阿九都没有再说话,睁着大眼直直看着闻人楚不动。 刚开始闻人楚还能坦然自然,后来见阿九红着眼睛、绷着嘴唇屡次欲言又止,索性便闭起了眼睛。 到了桃源后,闻人楚递了杯牛奶给阿九,在沙发上坐下来,“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阿九握着杯子,忐忑不安道:“我今天本来要去雨花会所,后来在路上碰到了小满哥……” 事情说完后,阿九已经不敢去看闻人楚的脸。。 沉默了一会儿,闻人楚道:“带我去愚人客栈。” 阿九惊讶的看着他,“哥哥?” “当我是哥哥就带我过去。” 阿九立刻道:“好好,我试试。”说罢拉起闻人楚的手闭上眼睛,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愚人客栈的大门。 就在他打算伸手去推时,闻人楚却道:“我来,你站在这里等我,不准进来。” 阿九只得应下,乖乖站在门口看闻人楚走进去。 门野正在柜台飞快打着算盘,头顶突然被一片肃杀之气所笼罩,抬头看到闻人楚的脸后身体立刻缩成一团,“二,二殿下好……好久不见。” 闻人楚冷冷道:“你要敢跑,我就毁了愚人客栈。” “我是打算去给您沏杯茶……,”门野嘴上辩解着,却把迈了一半的脚步及时收回来,“您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做客?” “把阿九的契约拿出来。” “喏……” 闻人楚扫一眼他手中的白纸,“你敢耍我?” “不敢,”门野哆嗦着解释,“契约一旦签字就默认成立,没有任何方法更改或是收回……” 闻人楚尖锐的手指瞬间刺入他的胸膛,“真的没有方法更改?” 在时间裂缝中可以不老不死,但是却能感受到痛感,而且一旦受伤,会比在其它地方更难以愈合。 门野痛苦叫道:“有,有……中元节在城外放荷花灯,插上普渡旗,灵魂就可以随着跟去幽冥界,在那里找到愚人客栈最初的主人七夜,他一定有方法解除契约。” 中元节刚好过去两日,也就是说想找七夜必须要等到明年,而其中的这段时间,阿九必须以掌柜身份管理客栈。闻人楚冷漠的收起手指,“有时候人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门野捂着胸口保证道:“我知道错了,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百妖榜是白泽所设,其中包括了天地万物所有的妖类生灵,如果有人不在上面……” 他没有再说下去,门野立刻识趣接话,“那他一定不是妖怪!” “算你识相,”白泽冷哼一声走出去。 待客栈大门关上后,门野伏在算盘上拭着额头冷汗叫苦,“怎么还没开业就把麻烦给招了来?还偏是最好不惹的那个……” 回到现实中后,阿九立刻挪过去跟闻人楚挤坐一起,“哥哥刚才去客栈做了什么?” 闻人楚道:“跟老朋友叙旧。” “哥哥跟门野认识吗?” “几万年前就认识了。” “几万年……你是在讲笑话吗?” “你说呢?”闻人楚靠在沙发上冷漠的反问他。 想也知道他不会讲什么笑话……阿九思索道:“原来哥哥也不是人……难怪门野会那么说我。哥哥是不是会变身,书上说妖怪都会变化的。” 闻人楚道:“那你变一个给我看看。” 阿九沮丧,“我不会,哥哥会吗?” “我会。”闻人楚伸出手指展示给他看,“就像这样。” 阿九对着他突然变长的尖锐兽甲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天发不出任何声音。 “吓到了么?”闻人楚将手指恢复正常后问他。 阿九咽下口水,伸出肉肉的手指头,疑惑道:“那为什么我不会变?” 闻人楚淡淡道:“因为人类本身就不具备变化能力,你当然变不了。” “可是门野说我不是人,”阿九困惑的眨眨眼睛,“为什么我跟哥哥不一样?” 闻人楚伸手摸着他的头,“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你哥哥。我是妖怪,从遥远的地方来,每隔几百年就会以人类身份重生,然后在未有任何预知的情况下从这个世界消失。在成为人类之前,我原本有六个弟弟,但里面并不包含你。至于你之前所说的幼时记忆,我们称之为残相,或许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也或许是前世和久远的记忆碎片,但都不是真的,所以我不是你哥哥。” 阿九摇头,道:“不,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真相都是如此,你是人类,我是妖怪,两者没有、也不会有任何血缘关系。” 直觉告诉他闻人楚一定是在说谎,可是他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阿九不安的握起手,“我要去问门野。” 闻人楚按住他胳膊,“听我把话说完,愚人客栈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正大光明。事实上它有很长一段时间,至少是几千年都是三界邪恶势力的庇护所。以你普通人类的能力,根本无法去正常操纵它。如果有人逼迫你带他去愚人客栈,你会怎么办?” “我只带有需要的好人进去。” “他要是拿别人性命胁迫你呢?”不出所料看到他一脸为难,闻人楚继续道:“世界不是只有黑与白,人性复杂根本无法用好坏两字作出判断。如果是普通的人类还好说,万一碰到了邪恶妖怪或是肉眼看不到的怨灵,你又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妖怪?怨灵?在今天之前于他似乎都是遥远的传说,可是在接收了愚人客栈、亲眼见到闻人楚变化的手指后,阿九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 闻人楚道:“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桃源,我会让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你以防止意外发生。” 虽然一直梦想着能跟闻人楚住在一起,可是事实发生后阿九却有点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呢?” 不是说两个人没有关系吗?那为什么还要保护自己呢? 闻人楚指了指他手心,“因为我要保护愚人客栈,说不定它将来有一天用得上。” 阿九道:“我可以把它给你。” “不用了,我已经跟门野确认过,你只能拥有一年愚人客栈。在这一年中,你要保守好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闻人楚突然抬起右手,阳台上的玻璃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阿九目瞪口呆道:“发生了什么事?” “麻烦已经来了,”闻人楚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欧阳飞,叫上付鑫,你们两个从今天起跟我一起住桃源。” 欧阳飞咬掉手套,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 闻人楚瞟一眼阿九,面色凝重道:“阿九接收了愚人客栈,目前消息走漏,刚才已经有小妖怪前来探路了。” “那我的生意……” “全部推掉。” 欧阳飞转着匕首道:“要我通知其它人吗?” 闻人楚不客气道:“如果你是指老四、老五那两个饭桶就免了,来了也是添麻烦。” 毕竟都是自己的兄长,欧阳飞也不好评价什么,只得矢口否认,“不,我是指大哥跟三哥。” “暂时没必要惊动他们,有你跟付鑫两个我就放心了。” “OK,我这去叫那家伙。” 闻人楚挂上电话,见阿九偏着头不说话,便道:“发什么呆?你现在住在这里很安全。脸脏的跟花猫一样,去楼上洗个澡。” “哦,”阿九走了两步转回来,“哥哥,我明天还要去雨花会所,师傅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 闻人楚拿着摇控器道:“欧阳飞会陪着你一起去。” 阿九小声说:“我不喜欢他,他会切人手指。” “那对方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他平时都是切人器官,”说完他下意识瞥了阿九一眼,果然是一幅被吓到的神情,“不用怕,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阿九一脸恍惚的上楼洗澡,闻人楚有些心烦意乱的飞快切着频道。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闻人楚看了下手表,这么久怎么还不见人下来? 坐了会儿终归放心不下,起身去楼上浴室一看,阿九竟然趴在浴室边上睡着了。下半身浸在水里,脊背在水晶灯下泛着象牙白的细腻光泽,眉毛放松的低垂着,清秀漂亮的五官使他看上去像个圣洁的天使一样。 闻人楚将他捞出来拿浴巾裹住,阿九迷糊的揉着眼睛,“哥哥。” “困的话去床上睡。”闻人楚动手把水放掉,意外发现光滑的浴池边缘竟然多了个豁口,用手摸了摸后立刻对阿九喝斥道:“站住!” 阿九掀开眼皮看着闻人楚大步疾走过来,“嘴巴张开给我看看。” “啊……” 闻人楚将手指伸到那颗新长出来的虎牙边,果然看到有血丝渗出来,“你不疼吗?” 阿九摇头,自从这颗牙齿顺利长出来后,他就不再感到疼了。不过隔三差五总是痒,有时醒来后还发现身边的东西被咬坏,棉被、枕头……一天两天下来竟也渐渐习以为常。 闻人楚道:“新牙长歪了,需要把它矫正过来,明天跟我去看牙医。” 一听牙医两个字,阿九脑海就浮现出一把大钳子,立刻彻底清醒了,“不,不去看牙医,我一点都不疼。” 闻人楚道:“如果不去矫正任由那颗牙齿长下去,说不定会在脸上戳个洞出来。” 真的假的啊?阿九哭丧着脸看他,“那……我不想去看牙医。” 闻人楚将他拎到镜子跟前,“乱咬东西,看看牙齿长成什么样子了?” 阿九五官皱在一起,“哥哥……” 闻人楚最受不了他这么惨兮兮的表情,“漱口。” 其实当初刚长小牙的时候,余师傅就曾提醒过阿九,不能咬硬物,更不能筷子戳,可是他只顾着去痒没放在心上。待小牙越长越大,歪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可每每想到那一次惨痛的拔牙经历,他讳疾忌医的心理就更加严重,所以才被拖到现在。 阿九漱完口,对闻人楚道:“哥哥这么忙,将来疼的话我自己去。” “你确定自己会去?” 佛家不打妄语,阿九本来就是抱了侥幸推脱的心理,被他这么一问愈加心虚不敢抬眼。 闻人楚声音意外的缓和下来,“真的不想去看牙医?” 阿九小声道:“我怕……” 闻人走过来,用手臂将他圈禁在卧室门上,“闭上眼睛。” “做什么?” 闻人楚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自己的唇贴了过去。 这是一个干净没有任何欲念的亲情之吻,闭着眼睛的阿九甚至不知道闻人楚对他做了什么。 不过他感受到闻人楚的气息就在鼻端缠绕,那种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触使他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犹豫再三,他还是迟疑着把眼睁开了一条缝,然后看到闻人楚及时撤开的俊脸。 阿九视线从他眼睛滑到鼻梁,最后停在他性感的薄唇上,“哥哥……” 闻人楚托着他下巴看了看,平静道:“还差一点点……” 说罢竟然再次吻了过来,阿九眼睛越睁越大,身体仿佛软化成了一团棉花糖,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33、雨花会所血案,杀手欧阳飞! 因为生存环境的缘故,妖怪的利齿重要性远大于人类手脚,甚至更为重要。 在妖界,每当发现小兽牙齿异样,父母就会用自己利齿去帮其矫正咬合,加以同时分泌出麻醉作用的唾液,所以小兽并不会感受到疼痛。 在闻人楚看来,没有父母的情况下,身为兄长自然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帮助弟弟矫正牙齿。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他们现在都是人类身体,而且表面年龄差不超过五岁。虽然阿九在他心中只是个乳牙未脱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已经有人类十八岁的外表和简单感情认知。 完毕后,闻人楚检查了下他的牙齿,总算是达到了理想中的样子。 阿九忽闪忽闪的眨着眼,脸上慢慢浮起两片红晕,“哥哥为什么要亲我?” 亲?闻人楚也愣了下,随即否认道:“那不是亲吻。” “我看电视都是这么亲,还有之前你亲小满哥也是这样。” 闻人楚微垂着眼皮,浓密的长睫毛遮住一半黑瞳,嘴角起极淡的弧度,“你小孩子知道什么?” 虽然嘲讽不明显,阿九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我不是小孩,我已经长大了。” 闻人楚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解释转身就走,留阿九一个人呆在卧室。 阿九伸出手指试探着摸摸嘴唇,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意外发现牙齿变的很整齐。 诶,原来是帮自己矫正牙齿吗?不过……阿九偷偷对着镜子亲了下,自语道:“没有跟哥哥亲好玩。” 大概睡了两个小时,黄昏时阿九下楼在客厅发现了两个客人。 一个是穿着T恤迷彩裤的欧阳飞,正拿着刀子飞快的练习削苹果,动作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另一个阿九没有见过,看起来也是个年轻人,五官长的倒是很漂亮,只是头发乱糟的像稻草般,眼下一片青黑色,好像很多天没有睡好过,身体窝在沙发里四肢缩成一团,给人很颓废疲惫的感觉。 “睡醒了?”欧阳飞很自然的跟阿九打招呼,手起刀落,苹果被切成了两半,“吃苹果吗?” 阿九摇头,环视四周后问:“哥哥呢?” “外面打电话。” 沙发上的黑眼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眯着眼看阿九,“我叫付鑫,比你大一点,你应该叫我八……不对,你叫我鑫哥就好了。” “鑫哥好,”阿九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心翼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欧阳飞的那把刀好像很特别,接着条链子跟手表扣在一起,自阿九看到他人,就从来没见那把军刀闲下来过。 坐了会儿,阿九看到闻人楚进来,便问:“为什么没有看到雪姨呢?” 闻人楚道:“在这里不方便,我让她回市中心住了。” 付鑫有气无力道:“那谁做饭?我已经快要饿死了……” 不待阿九毛遂自荐,欧阳飞便道:“这还用问吗,不是有个现成的厨师么?” 表现的时候终于到了!阿九立刻来了精神,“大家都想吃什么?” “随便。”欧阳飞跟付鑫异口同声道,两人口欲都不高,一向只要温饱不求小康。 闻人楚道:“不用太麻烦,简单点就好。” 阿九兴致冲冲进厨房,大半个小时后,六个菜出炉。 梅菜蒸苦瓜清凉去火,培根芦笋卷配上黑胡椒脆爽咸香,玉子豆腐酸甜可口,南瓜肉脯蛋营养齐全,清蒸鲈鱼、蚝油香酥虾和冬瓜鲜贝汤则是从雪姨那里偷学过来的,据说是闻人楚的最爱。 欧阳飞和付鑫都吃的十分满意,闻人楚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保持了往日一样的饭量,晚饭后阿九还准备了一些芒果慕斯和杏仁薄荷冻放在冰箱里做宵夜。 太阳一落山,付鑫就像变了个人,眼睛睁大了,人也舒展开来,就连说话思维似乎都加快了。 他好像很怕欧阳飞,一直被骂‘死宅男’、‘夜猫子’也不敢还嘴。 晚上临睡前,闻人楚对付鑫道:“你跟阿九睡一个房间,夜里如果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付鑫怯笑,“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事的。” 阿九白天休息了会儿,晚上有点失眠,就趴在一边看付鑫玩电脑。 付鑫跟欧阳飞、闻人楚不同,没什么架子而且说话很随和,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两人玩了会游戏后阿九终于问道:“鑫哥为什么跟白天完全不一样?” “我天生就这样,不喜欢阳光。”付鑫一脸无所谓的说:“就是因为作息时间跟别人不一样,所以白天没什么精神跟人说话聊天,哥哥也全都不喜欢我。” 阿九道:“我喜欢你,你电脑很厉害,我只会玩扫雷……” “真的吗?” “真的。” 付鑫抱住他,“小九你真好,放心,我一定会尽心保护好你的……是谁?” “没有人啊。”阿九忽然察觉到脸前刮过一股疾风。 付鑫敏捷的从床上跳起来,离弦的箭一般冲出窗外,阿九连忙跟过去,只见付鑫落地后几个纵身跳跃,跟随前面的一团火光消失在紫色夜暮之中。 阿九连鞋也来不及穿,急匆匆下楼,却碰到已经笑眯眯转回来的付鑫。 付鑫拉住他的手道:“走,回房间,看我给你捉了个什么小玩意儿。” 到卧室后,付鑫把灯打开,摊开手给阿九看,竟然是只红色小牛,肥滚滚的像玩具一样,跪着两膝作求饶状。 阿九用手指戳了戳,感到指尖软软热热的,惊讶道:“活的!” “当然是活的,它的名字叫髡顿,百妖之中排行最末的。别看长的不起眼,手段却狠的不得了,一旦被它盯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什么?它还会杀人?” 付鑫笑道:“岂止是会杀人,它最擅长的就是半夜割人头,然后把脑袋安在自己身上,这样下来不但拥有人类的思维记忆,还可以模仿人的声音去诱骗更多的人。” “那它现在没头,是不是说明从来没有杀过人?” “髡顿在确定杀人目标之前,会把原来的头先行卸掉,这样直接把猎物戴在头上,以方便逃走。” 阿九反复看这只小肥牛,怎么也没办法想象它会这么凶残恶毒。 付鑫道:“小九,去找根绳子来,要红色的。” 待阿九拿来红线,付鑫便将髡顿四蹄绑在一起递给阿九,“这样它就跑不掉了,给你。” 阿九捏了捏,道:“这个留着它有什么用?” 付鑫道:“没什么用,不过可以吃,听说髡顿的肉很鲜美,应该要比人类养的牛肉好吃很多。” 阿九靠近嗅了嗅,果然泛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奇香,不过这么稀奇的妖怪,吃了倒让人有些舍不得。 “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这种妖怪在大荒之隅的不周山,满山遍野都是。而且你可以放心吃,它肉割掉两天后会自己长回来。” 阿九第一次收到这么有趣的玩具,晃了几下后惊道:“哎呀……它变小了!” “割肉前可以把它泡在水里,泡的越久,它就会变得越大。” “那它会不会逃走啊?”阿九有些担心的问。 付鑫道:“我已经拆了他的脊骨,跑不了。” 阿九玩了会儿,道:“它也想要愚人客栈么?” 付鑫郑重道:“它应该是受人驱使,不过就算最低等的妖怪,对人类也有无法想象的破坏力。这一切只是开始而已,以后肯定会有更厉害的妖怪前来,它们会变化成人类的模样,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来。所以白天你跟七哥在一起时,一定要小心,不能离开他太远,知道么?” “嗯,”阿九点头,转念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唉呀,我怎么忘了小满哥的事!” 次日清晨用早餐时,付鑫果然神情又是困焉焉的。 阿九对闻人楚道:“哥哥,你知道小满哥现在什么地方么?” “找他做什么?” “我之前答应过他一件事……说接收客栈后要给他做一道光明美食。” 欧阳飞插话道:“说起这事儿我就来火,还没找他算账呢!那天他居然到了愚人客栈,偷听到我们的对话不说,出来后还装死……” 闻人楚放下筷子,“现在还不是时候,客栈的事记得保密,在外人面前谁都不准提一个字。” 吃完饭后,闻人楚递给欧阳飞一张VIP卡,“雨花会所是会员制,一般人法办法进去。你老实看着阿九,把往日惹事的性子收收。” 欧阳飞悻悻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闻人楚看他一眼,冷淡道:“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雨花会所是玉都最大的奢侈休闲中心,大楼共有二十六层,有酒吧、人造沙滩、咖啡厅、图书阅览室和高尔夫练习场等设施,餐厅只是它其中的一部分,却也是最出色的地方。 鱼翅、松露、松露、鱼子酱在这里都算普通,单单一个佛条墙需要花费四个厨师,十九道复杂工序,这样的烹饪流程却是让阿九眼界大开。 中午托欧阳飞的福,阿九没有吃员工餐,而是在贵宾餐厅享受了顿前所未有的奢侈盛宴。 将每道菜都尝上一遍,无论是五蛇龙凤会还是佛跳墙都让他有种淡淡的失望,不由小声询问欧阳飞,“七哥,你觉得这里的菜怎么样?”因为知道欧阳飞跟闻人楚的关系,阿九也只好依辈份叫他七哥,刚开始还不习惯,后来觉得他这个人其实还挺直爽。 欧阳飞不在意道:“还行,我对吃没什么研究,怎么了?” 阿九道:“用料太讲究了,工序也很机械,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是所有的材料都失去了原有的味道,算不上好吃……”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吃呢,分为三种,一为填饱肚子而吃,二为好吃而吃,三为面子而吃。对于有些人来说吃的是格调和所谓健康,跟食物本身的味道没有直接关系。路边烧烤小摊、鲜榨果汁再好吃,在他们看来也比不过苦咖啡和红酒。当然,咖啡和红酒并非不好,只是恰好不合你的胃而已,这纯粹是个人好喜好问题。你的舌头可能就像你人一样,只喜欢简单的东西。” 阿九颇为认同他的这番话,“七哥说的有道理,身为一个厨师对待食物的态度要认真,但是这种复杂又耗费时间的烹饪我还是不喜欢,毕竟我还要做很多其它重要的事情。” 欧阳飞好奇道:“什么重要的事?” 阿九才要开口,忽听一旁有人惊喜道:“阿九,你怎么在这里?” 阿九转过脸,才发现原来是在千家饮食见到过的陈默然,虽然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阿九还是礼貌的朝他笑了下,“你好。” 陈默然上下打量他,“你居然穿员工制服,难道是在这里上班?” 阿九道:“是,你也在这里玩吗?” “这会所是我叔叔开的啊。”陈默然热情的看着他,“你在几楼上班?什么部门?” 阿九比了个六字,“在咖啡吧台帮忙洗杯子。” “那多无聊啊,我调你去顶楼……” “不用了,”阿九连忙拒绝,“我在这边做的很开心。” 陈默然上来揽住他,“唉呀,听我的没错,顶楼工作清闲薪水又高,保证不会亏待你……” 那语气和架式竟然由不得他做主,阿九一时无法招架,无助的看向欧阳飞,“七哥!” 欧阳飞站起身,手中军刀嚣张的飞转着,“放手。” 陈默然眼睛一挑,“你是谁?居然敢带着家伙进来?” 欧阳飞逼近他,语气阴森道:“我要你放手,聋了听不到么?” 虽然不想退让,陈默然却被他的气势吓到,冷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如果不放呢……啊!” 旁边的保安觉得不对劲儿,还没来得及上前,欧阳飞已经拧着陈默然的胳膊将人按倒在桌子上。 骨头发出的清脆咔嚓声响让阿九吓的心惊肉跳,胳膊……大概断了,陈默然心中震惊,脸上却不想输了气势,口中硬撑道:“警告你别乱来,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地方!” 雨花会所有黑势力背景,这在玉都几乎无人不晓,陈文峰作为已经洗白的绿竹帮老大,如今又跟政界有了牵扯,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欧阳飞邪气的笑道:“管你这是什么地方,刚才是这只手贱吗?我现在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七哥,不要!” 欧阳飞的军刀却比阿九的声音更快,直直插在了陈默然的手背上,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哗哗的流了出来。 阿九捂着眼睛不敢看,乞求道:“七哥,我……我们走吧。” 这时的欧阳飞,仿佛嗜血修罗一样周身泛着杀气,几个保安冲过来,全被欧阳飞踢倒,趴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阿九从后面抱住他腰,哭道:“七哥……别,别打了……” 欧阳飞身体僵了下,转过来抹着阿九的泪道:“别哭,不打了,我们走。” 看着他们的背景远去,保安挣扎着拿出对讲机,却被陈默然制止,虚弱道:“让他们走……去,去查下这人什么来历。” 顺利出了会所后,欧阳飞跟在阿九身后,略带烦躁道:“你是个男孩子,好好的哭什么?我又没有死!” 阿九哽咽道:“你跟他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动刀子呢。” “那种人会好好说话吗?” “那你也不该动刀……流了好多血。” “小伤,我根本没扎进去,最多半个月不能拿东西,很快就好。”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欧阳飞目光闪烁道,身为杀手怎么可能会下手留情……骗小孩子的话罢了。 阿九抽了抽鼻子,“那,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没办法上班了……咱们回家吗?” “别哭了……上班的事,我明天想办法帮你搞定。不能这么早回去,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散散心。”走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儿,欧阳飞停住威胁他,“记住,刚才发生的事,回到家一个字儿都不准讲。你要是敢说……我就……揍你。” 阿九缩缩脖子,“那哥哥要是问呢?” 欧阳飞道:“问也不准讲,就说不知道。” 接下来,欧阳飞阿九去了……游乐园。 过山车、林中飞鼠、摩天轮、垂直极限……阿九玩的很开心,大脑一如既往将不好的记忆自动清除,离开时还兴致不减道:“七哥,我们明天还来吧。” 欧阳飞道:“这要看你今晚的表现。” 阿九问:“什么表现?” 于是,欧阳飞知道自己这招转移注意力成功了。 傍晚回到家,阿九准备好晚饭,四兄弟坐到桌前。 闻人楚看着笑眯眯的阿九,问:“今天上班怎么样?” 呃……阿九大脑空白了一刹那,欧阳飞若无其事的补上,“挺好的。” 闻人楚淡淡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欧阳飞从善如流道:“没有。” 闻人楚又问:“都没有受什么伤吧?” 这下欧阳飞沉默了一小会儿,“没有。” 闻人楚转向已经呆掉的阿九,“你呢?” 阿九张了张嘴巴,又在欧阳飞的目光中闭起来,忍了好一会儿,带着哭腔道:“七哥说要揍我……。” 接下来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中,欧阳飞咳嗽了两下道:“开玩笑而已,不要当真……” 34、时间裂缝危机,被遗忘的龙蛋 没有人知道当晚楼下发生了什么事,隔天阿九做好早饭时却看到欧阳飞眼下一片青紫。 “七哥……” “别叫我,”欧阳飞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冷斥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无耻叛徒!” 阿九才要解释,却听闻人楚道:“吃完饭后,许楠会送你们去陈家。” 欧阳飞露出不乐意的表情,却没有直接用言语表达出来。 饭桌上气氛有些压抑,阿九询问道:“哪个陈家?” 付鑫眯着眼睛懒懒道:“还有哪个陈家,当然是昨天被你们收拾的那个陈默然家。他从小父母双亡,被叔叔陈文峰带在身边。陈文峰跟二哥老爸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所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谁跟他一家人?”欧阳飞狠狠踹他一脚,“你个死宅男,白天还这么多废话。” 付鑫从地上趴起来,郁闷道:“没胃口不吃了,我去睡觉。” 等阿九跟欧阳飞出了门,才敢小声问:“咱们去他家做什么?” 欧阳飞冷笑着用两手做了个揉捏的动作,“我真想把你……” 阿九看的莫名其妙,一脸无辜道:“七哥想做什么?” “你这个笨蛋,算了。”欧阳飞的火立刻泄了大半,“等下你自己提着东西进去,我在外面等着,如果姓陈的那小子为难你,就大声叫,我会及时冲进去救你。” “是要我去道歉吗?” “……” 许楠开着车到了陈家,见欧阳飞一直闭着眼睛假寐,也不敢去叫他。 阿九道:“让七哥睡觉吧,我们两个进去就好了。” 许楠应下,门口保安识得他,二话没说就直接放行。 欧阳飞坐在车里等着,耳朵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一个小时后,就在他快要等不下去的时候,两人终于回来了。 阿九怀里抱着盒子,笑眯眯道:“这是默然送的糖果,七哥你吃不吃?” “真没出息,一点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欧阳飞摆手,“事情完了么?” 许楠道:“陈文峰不在国内,陈默然说此事可以不予追究,但是要阿九在伤好之前每天都来看他。” 欧阳飞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阿九却一旁欢天喜地道:“好啊好啊,默然房间有很多变形金刚……”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你整天除了吃就知道玩,早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阿九感到很委屈。 事情就此暂告一段落,阿九并没有忘记身为掌柜的职责,每天都会抽空去愚人客栈转一转,但是门野却不复初见时的热情自信,反而有些畏首畏脚,言语搪塞,也再没提起过要他带客人回来招待的事。 生活好像跟往日没什么不同,每天早晨起来准备好早餐,几个人吃完后阿九就去陈默然那里探望下,然后在欧阳飞的陪伴下去雨花会所上班。 半个月过去后,在陈默然伤好的差不多时,阿九离开了雨花会所,前往最后一站,蔡记面馆。 欧阳飞感觉无聊,便去对面茶社坐着休息。 阿九站在门口感慨万千,依旧是熟悉的小面馆,中午时铁门拉了一半,高汤锅里冒着袅袅热气,这样的场景让阿九觉得亲切而又感动。 他鼓起勇气敲了两下铁门,走出来的却不是蔡师傅,而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人,陈默然的堂弟——陈浩东。 陈浩东走出来,挑着眉毛看着他笑,“嗨,又见面了。” 阿九惊的说不出话,“怎么是你在这里?” “因为这家面馆的老板是我师父。” “师父……你是指蔡老板吗?” 一个矮矮的小胖墩冲过来回答了他,“阿九哥哥!” 是小蔡,原来这里的老板没有换,可是蔡老板为什么会变成了陈浩东的师父? 陈浩东道:“不巧的很,我师父昨天出国去交流烹饪经验,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就由我来招待你。” 阿九在这里呆过几个月,面馆内的一切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做起事来也很顺手方便。 两人一前一后倒也配合默契,到傍晚准备离开时,陈浩东突然道:“明天店里不开业,我要带小蔡出去玩,你不用来了。” 阿九应一声,陈浩东又道:“听说你手里有张五味联盟的卡,过两天我们比试下做面吧,记得把它带来。我入师时间短,也不算占你便宜。” 阿九立刻紧张,“我们两个比试?谁做仲裁?” 陈浩东指指小胖子,道:“他,应该算公平吧。” 阿九去茶社叫欧阳飞回家,欧阳飞百无聊赖的抱怨,“每天都跟变态狂一样跟着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现在生活都闲出鸟来了。” “那你……明天不用过来了,我对这里很熟的,一个人没问题。” 欧阳飞愣了下,突然道:“我差点忘了,今天周五二哥出差,咱们可以不用那么准时回家。走,老九,我带你去酒吧坐会儿。” 阿九只从酒吧门前走过,从来没有想过进去,此时也好奇的不得了,兴冲冲的跟着去了。 到了酒吧后,欧阳飞让人拿了杯橙汁给他,自己则要了几杯鸡尾酒,一字排开慢慢喝。 两人是完全迥异的类型,一个是未长开的稚嫩少年,一个是邪气的成熟男人,片刻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过五分钟,已经有四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过来跟欧阳飞打招呼,却都被他冷冷晒在一边。 阿九悄悄问道:“七哥,那些姐姐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会?” 欧阳飞扯起嘴角,“我对女人没兴趣。” 阿九吃惊道:“你也跟二哥一样喜欢男人吗?” “我也不喜欢男人,”欧阳飞鄙视的扫过人群,眼中迸发出让人恐惧的狂热和邪气,“我只喜欢杀人。” 音乐太吵,阿九没听到他说什么,却被欧阳飞的表情吓到,才要再开口却发现胳膊上搭了一只手。 一个喝的醉薰薰的男人端着酒杯对他道:“在酒吧喝果汁多没意思,小弟弟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阿九摇头,“我不喜欢喝酒。” 男人笑起来,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入阿九的橙汁中,“没关系,少喝一点,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阿九站起身,隔着男人对欧阳飞道:“我真的不喝,七哥,咱们回家吧。” 男人怔了下,转脸对上一双冰冷阴狠的眼睛,吓的身体一颤,胳膊却被人抓住动弹不得。 周围人察觉气氛不对渐渐安静下来,欧阳飞让酒保把一排杯子满上,然后把一个空杯敲碎,将碎玻璃渣撒到酒中,最后推到男人跟前,邪气道:“我请你喝酒。” 阿九才要开口,却听欧阳飞道:“你闭嘴少说话,一边呆着去。” 男人吓的酒醒大半,“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是一起的……” 欧阳飞的军刀在手中刷刷飞转几下,眨眼送到男人的咽喉部位,“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原本还有人想上来劝架,可是看到他亮军刀的架式后都远远退开,男人无奈端起杯子,皱着眉毛喝了下去。 欧阳飞推出第二杯,对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喝。 到第三杯时,男人咳在吧台的玻璃渣已经带出了血丝。 酒吧经理怕闹出人命,又是赔礼道歉又是附送酒,阿九连拖带求的把欧阳飞扯出了酒吧。 这一次,阿九对欧阳飞的残忍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再也不想去什么酒吧了。 事情依旧没有能瞒得过闻人楚,周六晚上欧阳飞脸上又多了一块颜色。 阿九摆着手解释,“不,不是我跟哥哥说的!” 欧阳飞冷笑,“我知道是谁说的,那个死宅呢?” 每次他受了气,都会拿付鑫来出气,一次两次,最后几乎成了定律。 阿九怯怯道:“鑫哥在楼上打游戏……” 果然不多时,楼上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晚上阿九给付鑫上药,抱怨道:“七哥每次都不讲道理,哥哥为什么不管他呢?” 付鑫疑惑道:“管什么?就是我告的状!凭什么让他老打我?这下也要让他尝尝被收拾的滋味,活该!” “可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我要什么好处?就是心里爽!唉哟,疼死我了……轻点。” 有些人的相处模式阿九永远都想不通。 周一去蔡记面馆,阿九做了简单的西红柿炒面,煮手工面在硬水中过后捞出,火腿和西红柿、青椒大火翻炒熬出酱汁,加入调味料和面条一起翻炒上色,最后盛出装盘。 陈浩东则做了酸辣凉面,什么都菜都不放,只用简单调制的酱汁浇到凉面上。 小蔡不明所以,见两个哥哥都为他做面吃高兴的不得了,当两盘面端上来时,他却先选择了陈浩东的凉面。 阿九有些失望,他还特意考虑到小孩子的喜好把火腿和面摆成太阳花的形状呢。 “浩东哥哥的凉面真好吃,跟爸爸做的一样!”小胖子边吃边喝开水,吃完后看着炒面对着阿九道:“阿九哥哥对不起,我现在撑到什么都吃不下。” 阿九郁闷的不得了,“小蔡……” 小胖捂着肚子逃走,“我真的吃不下了……唉哟。” 陈浩东两手抱在胸前,“认输了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结果,一个厨师不能在视觉上取得顾客就等于失败。 陈浩东道:“五味联盟卡拿出来,我就告诉你原因。” 真正的男人要勇于认错坦诚面对失败,阿九心情复杂的递出卡,随着清脆的咔嚓声自己心口也跟着疼了下。 陈浩东把缺了一角的卡递给他,“第一现在是八月,所以热乎乎的炒面不会是顾客的首选。第二呢,我们的仲裁正处于早恋期,他喜欢的小女孩说不喜欢胖子……所以最近都吃的很清淡。” 阿九欲哭无泪,“明天我们还比,如果我赢的话你就把把那一角还给我,好不好?” 陈浩东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好啊,明天咱们还比做面。” 回到家后,阿九情绪低落,付鑫搂着他道:“怎么了这是?” 阿九便把白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一遍,付鑫道:“找个小孩子做裁判,你们还真够无聊的。” “唉,”阿九难得叹气,“如果明天那一角要不回来的话,我以后就没办法跟师父交待。” 付鑫道:“前些天我不是送给一只髡顿么,把它带上,明天可以给那小孩做牛肉面。” 阿九眼前顿时一亮,“鑫哥,这算不算作弊?” 付鑫道:“这算什么作弊,你们又没有规定不能用的食材。” 阿九把那只无头的髡顿放在床边,跟付鑫击掌道:“加油,争取夺回联盟卡的一角!” 次日阿九用泡发的髡顿做了牛肉凉面,顺利打败陈浩东的麻酱凉面。 小蔡吃的非常满意,末了还嚷着要吃牛肉。 陈浩东将案上剩下来的髡顿尝了一片,皱眉,“虽然味道很像,但是这不是牛肉。” 阿九这次也学会了吊他胃口,“你把卡还给我,我就告诉你是什么肉。” “切,”陈浩东冷嗤着把卡一角还给他,“什么肉?” 阿九拿透明胶把卡粘成原状,“是髡顿肉,传说大荒中的妖怪。” 陈浩东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明天继续,我要看看你牛肉凉面的魅力能不能持续到明天。” 第三天,阿九用火龙果、梨、苹果和鸡蛋做出了水果凉面,这是他在整夜苦思冥想后才尝试着做出来的,色艳鲜艳,味道清甜,最适合胖肥人群在夏天吃。 然而他又输了,陈浩东这次做了四指宽的凉面,还教小蔡绕在筷子上吃。 味道怎么样倒是其次了,小孩子就喜欢吃好玩的,边玩边吃就饱了,还对着阿九的水果凉面道:“我不喜欢吃火龙果。” 陈浩东走到阿九跟前,勾勾手指。 阿九哭丧着脸把粘上去的一角拆下来,陈浩东却不接受,而是折了另外一角完好的下来。 “光有创意是不够的,你还得学着去揣摩食客的心理、喜好和年龄段。” 陈浩东又给他上了一课,代价是五味联盟卡原来的一角还没粘上,又失去了一角。 一夜煎熬后,阿九在第四天做出了紫色手擀面,取紫甘蓝榨汁和面,然后用菜渣和糖蒜绊面,味道清爽而且面色好看。陈浩东的黑米凉面败下阵来,阿九顺利讨回第二角。 目前局势两比二平,两人约定日后再战。 阿九深知陈浩东的恶劣,如果再让他赢一次,恐怕自己的卡会再被折去一角,到时候这张卡只剩一个角完好,还怎么能拿得出去给人看呢? 又一个彻底不眠后,阿九做出了七彩丁丁凉面,成功压倒陈浩东的荞麦凉面。 然后……仲裁不干了,在连续一周的面食吃下来后,小蔡发现自己又胖了三斤,他开始拒绝面食,改食西米。 阿九也终于顺利完成杜诗微布置的作业,交完最后一份报告后返回君子酒店。 杜诗微送了一个遥控飞行玩具给他,还放十天假给他休息。 在连续将近三个月的奔波后,阿九的确感到累坏了。 放松下来在家里烧烧菜,跟欧阳飞和付鑫聊聊天,感觉竟然是像生活在天堂一样。 这天睡前他习惯性的来到愚人客栈转一转,却发现门野脸色似乎憔悴很多。 “发生了什么事?”阿九看着客栈内一片零乱,“有人闯进来了吗?” 门野摇头,“是时间裂缝出了问题,七夜当初在创立愚人客栈的时候,特意到龙之谷求来赤石打造结界,所以不管三界如何动乱,都不会影响到这里,但是它撑的太久,恐怕不久后就会碎裂……到时客栈就会消失在时间裂缝中,我们末日到了。” 阿九讶然,“那龙之谷在什么地方?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赤石回来重新打造结界?” 门野苦笑,“龙之谷早已经不存在了,赤石也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龙子诞生后的天然保护壳……几万年也出不了一个,哪里去找?主人您还是趁早离开,以免出了什么意外再也无法出去。” 阿九道:“那你呢?我带你一起离开!” 门野笑,指着两扇大门道:“它们是我的真身,我是伴着愚人客栈而生,也应该伴着客栈而死,终生都不能离开时间裂缝半步。” 阿九很难过,“你别担心,我去问问哥哥,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出了客栈后,阿九立刻去找闻人楚跟欧阳飞、付鑫。 四兄弟坐在一起后,阿九道:“门野说只要能找到赤石,结界就能重新打造,哥哥有没有什么办法?” 欧阳飞皱眉,“赤石?那不就是指我们出生时的胎壳么,大哥和我的那块已经在琉璃火中打造成兵器,早不知道散落在哪了,二哥的呢?” 闻人楚道:“跟你们的一样,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几个的都应该打造成兵器了。付鑫那时年纪小,是不是现在应该还能找得到?” “诶,你们难道忘了,我的那块在玉龙山,强行被三哥刻成父亲的墓碑了……” 欧阳飞急道:“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辛苦找到的客栈消失么?真是倒霉,几万年都没什么事,却偏偏不能撑过这几百年……” 大家都沉默下来,阿九突然叫道:“哥哥。” 闻人楚不解的看着他,“嗯?” 阿九小声试探道:“我也是从蛋里出生的,那个石头现在还在青诚山上,能不能拿来用呢?” 35、师兄圣华,兰因寺破灭之梦 在阿九话音落后,欧阳飞脸上隐约泛出几分动容,不过待他看向闻人楚后,眼中激动便慢慢平静了下来。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闻人楚对阿九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去睡觉吧。” 赶走阿九后,欧阳飞长嘘一口气道:“二哥,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眼下能保客栈的明明只有阿九,但你却偏偏什么事都要瞒着他。” 闻人楚道:“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卷进来,就算是毁了愚人客栈也再所不惜。” 付鑫一旁托腮道:“小九那么好骗,随便编个理由哄他回青诚山,我们只要派个人跟他一起,悄悄取回赤石,然后放个假的回去,这样不就行了么?” 欧阳飞道:“青诚山是灵山,我煞气重,上去会很不舒服。” 付鑫道:“我体质你们是知道的,一到白天什么事都做不了。” 两人看向闻人楚,“二哥,要不你亲自上山一趟?” 见闻人楚蹙着眉头不说话,付鑫便道:“放心,让阿九回青诚山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付鑫回到房间,见阿九还睁着眼睛对天花板发呆。 “怎么还不睡?在想愚人客栈的事?” “嗯,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总不肯相信我说的话。” 付鑫道:“你要想让他相信还不容易,带他回青诚山看看不就行了么?到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阿九郁闷,“哥哥不会同意跟我回青诚山的,他那么忙。” “谁说的?青诚山地方特殊,我跟七哥都没办法陪你去,如果你执意要回去看看,二哥就算为了愚人客栈也会陪你一起的。” “真的吗?” “不信的话你明天试试看。” 说起回青诚山,阿九还真十分相信圣华跟空相师傅,如果闻人楚能跟着他一起回去,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依旧觉得不安的很,他爬到付鑫跟前道:“鑫哥,你再帮我想想,如果哥哥不同意怎么办?” 付鑫盯着他瞧了会儿,伸手捏捏他的下巴,“二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尤其是在你跟前,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如果他到时不同意,你就跟他撒娇对磕。实在不行的话,只能使用三段杀手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样能行吗?”阿九半信半疑道。 付鑫摸着下巴给他吃定心丸,“肯定行,反正我是挺受不了这些的。再加上小九你这张男女老少通吃的脸,肯定能事半功倍。” 阿九保证道:“如果哥哥真的跟我回兰因寺,回来的时候我就给你带山上的果子还有野茶!” 清晨阿九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坐在闻人楚旁边目不转的盯着他。 闻人楚问:“你想说什么?” 阿九道:“我想回兰因寺看师傅,哥哥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见闻人楚的目光横扫过来,付鑫立刻捂起半边脸,“这跟我没关系。” 阿九拉住他的胳膊,泪眼朦胧的恳求道:“好哥哥,我求求你……我都下山一年多了,特别想他们。我下山的时候答应过师傅,要带你回去见他们,咱们就回去看看,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他本来是打算按付鑫交待的说,可一紧张把词儿全都忘了个干净,想起往日跟空相、圣华相处的点滴,不禁悲上心来,哽咽着连话也说不全了。 即使心硬如石的欧阳飞如今也生出几分不忍,劝道:“二哥就跟他去两天吧。” 付鑫也小声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让我去也行。” 继续沉默了片刻后,闻人楚终于道:“什么时候动身?” 阿九马上开心的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待他脚步声远去后,闻人楚看向付鑫,“你昨天还教了他什么东西?” “没有,绝对没有!”付鑫连忙抬起双手否认。 欧阳飞冷笑,“难道‘好哥哥’‘求求你’之类的话也是老九自己想出来的?” “我只教了他这么一句,保证只有这么一句!”其实还有更肉麻的,幸好阿九全都忘记了。 闻人楚懒得理会这两个人,“我离开的这几天,你们两个最好不要惹出什么祸,否则……” “我们保证会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两人难得异口同声回答他。 青诚山是以路险海拔高而出名,再加上山腰常年七彩云雾缭绕,满目奇峰怪松很是壮观美丽。 它离玉都大概两百多公里,原本是很热门的旅游境点,但是自二十年前大批游客在山腰神秘失踪后,便再不曾对外开放过。 即便如此,还是吸引了不少年轻游客上山探险,如今已是八月下旬,所以并没有看到太多游人。 阿九一路上情绪高涨,不时跟闻人楚讲自己在山上长大的趣事。 闻人楚虽然从不插话,却能看得出听得十分认真。 “有一个姓陈的施主得了绝症,冬天的时候被儿子背着上山拜佛,后来听师傅说她活了八十岁呢。” “冬天的时候师兄给我抓过几只麻雀,说养肥后烧了吃,后来全都被空相师傅给放生啦。” “有次师兄被师傅罚跪三天,说是犯了七戒,包括色戒……” “师兄力气可大了,我有次砍柴伤了脚,半夜的时候是他找来把我背回去的。” …… 闻人楚静静的听完,道:“说了这么多关于你师兄的话题,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阿九点头,“嗯,小时候我怕打雷,夜里都是师兄抱着我一起睡。” 闻人楚又问:“他也你师傅捡来的孩子么?” 阿九道:“是啊,师傅在捡到我的第二天,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小孩坐在门口,问他话也不回答,更记不清楚自己父母是什么人,所以师傅便把他留下来取名圣华,也就是后来的师兄啦。” 闻人楚皱眉,眺望着矗立在云雾中的兰因寺道:“这么高的山,一个孩子是怎么上去的?” “我也不知道,就连师父也不知道。有次我问师兄,他骗我说是我把他带上山的。” 越听下去,闻人楚就对阿九这个未曾蒙面的师兄感到疑惑。 这个在阿九口中几乎无所不能又极其呵护他的圣华,究竟会是什么来历? 两人来到兰因寺,已经是两天后。 阿九推开寺门,看到院中打坐的空相,哇哇叫着扑了过去。 空相看到小徒弟回来也是又惊又喜,素来不善言辞的他只得拍着阿九的后背以示安慰。 两师徒重聚甚是欢喜,相拥半天才看到门口的闻人楚。 空相看到他怔了下,“请问这位施主是……” 阿九拉着闻人楚走过来,“师傅,这就是我哥哥!” 闻人楚微微点头,“大师好,我叫闻人楚。” 空相面容复杂的注视着他,阿九打量一圈,急道:“师傅,师兄呢?” 空相叹气,“恐怕又去后山了,自从你走后,他整个人性情大变,连我的话也不听,整天在外混不见人影。” “师傅,你帮哥哥找点吃的,我要去找师兄!” 空相看他脚步匆忙便道:“小心些,怎么还是慌慌张张的性子!” 言罢转身对闻人楚道:“施主请随我来。” 这山顶的兰因寺也不知是何人所建,看似饱经风霜,却依旧保持着辉煌的大寺院境象。 闻人楚跟着他走几步,忽听空相发出一声长叹,便问:“大师因何事感慨?” 空相负手道:“实不相瞒,昨日闲来我卜上一卦,竟然是大凶之兆……今日阿九就回来了,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的很。” 闻人楚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大师乃是方外之人,应当比常人更明白此理才是。” 空相脚步顿了顿,沉声道:“我的这两个徒弟有同胞之缘,却无手足之福。一个天真无暇,一个执着痴傻,如果将来让他们分开,我实在是余心不忍哪。” 闻人楚听他话中有话,才要开口询问却见空相摆手,“施主不必多问,稍后自会明了。” 这青诚山倒是如传说中一样灵气四溢的仙山,这隐居的老和尚却句句玄机惹人生疑,再联想起阿九说起过的圣华,闻人楚不禁微微皱眉。 阿九穿过后院,来到记忆中熟悉的后山,只见一个身着蓝色僧袍的人正背对着他孤独的坐在悬崖边。 或许是因为太久未见,阿九竟然觉得这样的师兄既可怜又陌生,完全不似曾经嘻笑宴宴的样子。 “师兄!”阿九压着声音叫,悬崖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不敢高声喊怕到他。 圣华转过脸,狭长的狐狸眼睛冲他微微弯起,“阿九,你回来啦!” 阿九鼻子酸酸的,伸出手去拉他,“师兄,你别坐在那里,危险。” 圣华神情自若的站起身,走过来紧紧抱住他,“阿九,我好想你。” 阿九回抱他,鼻尖贴在他的胸口贪婪的嗅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我也好想你。” “阿九长高了呢,”圣华用手比在他头顶,“快要跟我一样高了。” 阿九腼腆的笑笑,还是跟之前一样容易害羞,他眼睛闪了闪,突然亮了起来,“师兄,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圣华道:“你找到你哥哥啦?” “呀,师兄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真厉害!” “阿九,”圣华搂住他,“我不想见你哥哥,我只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阿九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开心起来,“好啊,师兄我好多事要告诉你。山下跟你说的一样漂亮呢,我去学烧菜,还专门拜了师父呢。她长的很漂亮,菜又烧的好吃,而且对我特别好……” 两人一起在石头上坐下来,圣华微笑着听阿九兴致勃勃的说着下山的经历。 末了阿九将枕着他的腿道:“山下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师傅跟师兄,有好几次,我都想你们到快哭啦。师兄,你怎么不说话呢?” 记得以前圣华是很能说的,经常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什么事都能形容得绘声绘色。 圣华捏着他的耳垂道:“我现在只想听你说话,你说想我想的快要哭了,是真的么?” 阿九脸颊微微泛红,“真的,我刚下山那会儿,真的哭了。晚上埋在被窝里,除了我自己谁都不知道。” 圣华扬起嘴角,总算露出些往昔的痞气,“来,这么久没见,让师兄亲亲。” 阿九这次没有躲,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把嘴唇凑过来。 圣华在他软软的嘴唇上贴了会儿,好奇的问:“这次为什么这么乖?” 阿九玩着他的手指,道:“我跟哥哥也亲过,很好玩。” “阿九,”圣华眼神一黯,想说什么又给强行咽了回去。 两人在石头上坐了很久,直到山风大起,才依依不舍的拉着手离开。 到了客房不见人,原来闻人楚正在跟空相两个人在前厅探讨茶道,阿九拉着圣华大声道:“哥哥,我带师兄回来啦!” 看到圣华的瞬间,闻人楚执杯的食指下意识动了下,圣华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意,对空相道:“师傅。” 空相吩咐道:“天色不早了,快去准备斋饭吧。”自从阿九下山,这做饭的活儿就落到了圣华身上。 阿九立刻自告奋勇,“我去我去!师兄你坐,我去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素菜鱼香肉丝!” 说罢兴匆匆朝厨房跑去,空相又是摇头,准备倒茶时忽然道:“唉呀,厨房有些东西是香客们寄放的,不能动,我得去提醒他一下……” 圣华对着空相的背影笑笑,随意在椅子上坐下。 见闻人楚一直盯着自己,便道:“殿下何必紧张,是你要来伤害我,怎么感觉像是我会伤害你一样?” 闻人楚拧眉,“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圣华懒懒道:“我不但知道你的身份,而且还同你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我们当年曾有过一次肌肤之亲,殿下难道忘记了不成?” 接合起他方才说的话,闻人楚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似冷箭般不带一点笑意,“你是说最后一次妖战时?” 圣华道:“殿下记忆看来还不错。” 到此时,闻人楚终于明白这个圣华是什么来历了。这个所谓的师兄,竟然是阿九的胎壳赤石化身,难怪他同阿九亲密异常不同旁人…… 但凡沾染妖气之物皆能幻化成人形,这在妖界并不是稀奇之事。 既已知道对方身份,闻人楚也不想绕弯子,直接道:“我此行正是为赤石而来,时间裂缝出现问题,需要新的赤石打造愚人客栈结界。龙八子的赤石都已作它用,如今只剩下阿九这最后一块。” 圣华垂眸而笑,“如果我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阿九,你说他还会不会去修补结界?殿下不必担心……只是一个假设而已,我不会告诉他我真实身份的。” 闻人楚对他的敌意随之淡了些,却也想知道原因。 “为什么?” 圣华捏着杯子,声音低低的犹在自语,“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自己喜欢的人说:我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附属品……” 闻人楚不悦道:“他还是个孩子。” 圣华道:“那是在殿下眼中,我跟他一同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看着它孕育成形,慢慢长大,然后活生生跟我分离,那种痛……您永远都不会知道。”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选择跟他一起下山?” “殿下以为我不想?我的本体在兰因寺,这也就注定了我一生都离不开青诚山。” 闻人楚疑惑,“阿九跟我说你经常下山……”莫非是? 圣华痞笑道:“没错,我骗他的。对山下的世界,我其实比他更无知,只是听一些香客的形容转述给他听而已。那个傻瓜,我说什么他都相信。” 闻人楚看着他,“我不会这个原因就放弃赤石的,在经历过最后一次妖战后,你应该知道愚人客栈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我没期待你会放过我,我只是想要……” “我以阿九兄长的身份警告你,不要对他心存妄想,你要不起。”闻人楚一句话断送了圣华所有的希望。 晚饭时,阿九对饭桌上沉闷气氛很不理解,“师兄,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胃口?” “不是,很好吃,师兄喜欢。” “师傅……”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斋菜。” “哥哥……” “两个人夸你还不够吗?” 阿九不好意思的傻笑,“厨房还有菜哦,大家要多吃一点!” 晚上阿九本来想去跟圣华睡在一起,顺便同他讲些悄悄话,奈何闻人楚不肯,一句冷冰冰的不准去就把他挡了回来。 次日清晨,阿九拉着闻人楚道:“哥哥,我带你去看……” “看什么?” “我的那个蛋壳啊,它就在佛堂里……咦?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圣华伸着懒腰道:“我随便转转,刚好转到这里而已。” 阿九道:“刚好,我也给师兄看……”他绕到佛像后面把石头搬出来,“看,上面还写的有字呢,师傅就是用它给我起的名字!哥哥,这下你信了吧?” 闻人楚瞥一眼圣华,道:“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说多少次,你是人,不可能从蛋里出生。” 阿九很郁闷,“这个真的只是普通石头吗?” 圣华笑道:“漫山遍野都是,师父是怕你在山上呆傻了,编个故事哄你下山玩呢,还真信了,傻瓜。” “啊?我要去问问师傅!”阿九把石头放在桌子上登登跑了出去。 闻人楚拿起石头,“跟我走吧,带你下山去看看。” 圣华原地转了个圈,化成一团白光融入石头中,赤石登时变的透明似玉。 闻人楚将其托在左掌中,右手轻抚而过,石头就此消失无踪。 阿九苦缠空相半天也问不出个说以然来,转回来时只见石头还放在桌上,郁闷了会儿只得把它搬回原处去了。 在寺院转了半天,四处寻不着圣华,便找了闻人楚来问。 闻人楚道:“许是下山了吧,你师傅不是说他最近都经常找不着人么。” 阿九闷闷道:“我现在都回来了,师兄怎么还能出去呢?” 在兰因寺呆了一天,依旧等不到圣华,闻人楚已经开始有意无意提起工作的事情。 阿九自然不想耽误他,但找不到圣华又舍不得离开,哀求着闻人楚又等了两天,依旧没有见到人影。 空相劝道:“不要等他了,听广播台说过几天会有暴雨,你们还是趁早下山吧,以免将来危险。” 阿九无奈,只好含泪告别师傅,跟着闻人楚重回玉都。 此行没能证明阿九的身份,也没能跟圣华做太多接触,阿九感到很失落,心里空荡荡的。 闻人楚得了赤石,并未急着去修补结界,而是在身边带了半个月,多少算是补偿了它这些年对弟弟的照顾。 这日阿九从愚人客栈回来,急道:“那里晃的越来越厉害,门野说以后不准我再去了。” 闻人楚道:“带我去客栈。” “可是那里很危险!”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如何修复结界了。” 阿九奇道:“赤石找到了吗?哥哥,你让我看看好吧?” 闻人楚拒绝他,“小孩子不要什么事都好奇,去愚人客栈。” 阿九只得闭眼带着闻人楚来到客栈,闻人楚依旧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找门野。 门野正在柜台抱头呻吟,见闻人楚来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来了?” 闻人楚把赤石递给他,门野立刻惊喜大笑,“真是天不绝我!客栈终于有救了!” 当下取来幽冥鼎,将赤石放入其中,以琉璃火焚之。 琉璃火是地狱业火,能焚世间万物,赤石虽然坚硬却也抵挡不过,片刻后便有融化迹象。 一直旁边观看的闻人楚隐约听到叫声,突然起身走出去,客栈门口阿九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痛呼连连,“哥哥,我身体好疼……好像被火烧一样难受,你救救我……” 闻人楚这才明白过来,阿九虽然跟圣华分开,魂魄却是纠缠互通的。这便不难理解,为什么远在青诚山的圣华会对他们的行踪目的了如之掌。 虽然阿九现在形容凄惨,却并不是真的疼痛,只是圣华给他带来的幻觉。如果强忍一忍,待圣华原魂消失,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闻人楚将他抱起来,见他额头都是汗,表情痛苦难忍,便让门野带他去房间休息,自己守在幽冥鼎旁。 凝思片刻后,他伸手把变软的赤石从鼎中取了出来,道:“你不是一直想下山陪着阿九么?抛弃你的本体,到我身体里来。” 圣华身体倦曲成团,态度却十分固执,“我如果成为你的一部分,那我便不是我了。” 闻人楚冷笑,“如果不是看阿九太难受,你以为我会要你?我数三声,机会一次,你自己看着办。” 白光立刻飞跃而起,落于闻人楚手腕上,像扩散的光一样慢慢融入肌肤。 闻人楚将赤石丢入幽冥鼎,“门野,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阿九转醒后看到闻人楚,“哥哥,我刚才好像看到师兄了。” 闻人楚淡淡道:“是么。” “他好像跟我告别……还说了什么,但是我听不清楚。” 闻人楚用手在他耳边贴了贴,提醒道:“该回去了。” 回到现实中后,阿九隐约察觉闻人楚似乎跟过去有点不一样,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欧阳飞拿军刀在他脸前晃了下,吓的阿九立刻清醒过来,“七,七哥。” “这两天为什么总对着二哥发呆?” 阿九做了个嘘声动作,趴在他耳边道:“七哥有没有发现哥哥有什么变化?” 欧阳飞远远瞟一眼闻人楚,“没什么不一样,他几万年前就长这样子了。” “不是,哥哥这几天都不肯跟我玩儿,而且脸色也很凶。” 欧阳飞奇道:“难道他不是一直这样吗?” 阿九有些闷闷不乐,两人咬耳朵还没结束,闻人楚已经看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欧阳飞立刻出卖阿九,“他说你最近不对劲儿,没事儿吧?” 闻人楚扫一眼阿九,“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阿九突然感到脊背上升起一层毛毛的寒意。 36、合体带来的后果—江城之旅 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将屋子里照的一片雪亮。 阿九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身体倦曲在沙发里像个可爱的小虾米。 付鑫眯缝着眼去冰箱里取了杯果汁,经过时看到熟睡的阿九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下。 欧阳飞靠在墙壁上练习射飞镖,看到这情形顺手把尖锐的小飞镖掷了过来,“死宅男真变态,连弟弟的便宜你都占。” “心中龌龊看谁都龌龊。”付鑫依旧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直到飞镖快要触到鼻尖时才轻轻一挥手,飞镖直接转了方向转而投向垃圾桶。 作为一名外貌协会的标准宅男,他一直沉迷于二次元女性,无论是成熟饱满的人妻、御姐还是贫乳小萝莉都来者不拒,所以对现实中的人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只有阿九不同,眼睛大大发丝柔软还有淡粉色的唇瓣,无论是软糯个性还是天真的脸庞,无一不符合他的虚拟世界审美观,所以这个弟弟在付鑫心中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虽然平常捏捏抱抱之类足以让他偷偷开怀,不过今天欧阳飞倒是提醒了他可以更近一点。 快要上楼梯时,付鑫又琢磨着转了回来,幽灵一样悄无声息走到沙发前蹲下。 少年皮肤像牛奶一样光滑细腻,身上还泛着淡淡的甜味儿,嘴唇无意识的微嘟着,好香…… 就在他伏身准备去亲的时候,欧阳飞从后面将他人揪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付鑫闷闷不乐道,“我想做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 欧阳飞看着他,一幅无法忍受的表情,“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今天我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喂,不要总是欺负我……有本事你晚上跟我打!” “哟,长胆子了,居然敢跟我宣战,”欧阳飞将手指握的辟啪作响,狞笑,“晚上?我让你活不到晚上!” 付鑫大惊,“救命啊!” 欧阳飞恶劣道:“喊吧,喊吧,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两人正闹的不可开交时,闻人楚从外面下班回来,看到付鑫被闻人楚按在地上蹂躏,皱着眉毛冷声道:“你们又不是小孩子,整天打闹什么。” 付鑫艰难的伸出手,“二哥救我!” “老八趁九弟睡着的时候猥亵他!”欧阳飞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付鑫从地上爬起来,顶着巨大压力弱弱辩解,“我……我只是想……” 他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看漫画也都是选择最纯情的类型,到结局也最多只是牵个小手亲个小嘴,所以不确定拥有这些想法在现实中是不是罪大恶极。 不过看闻人楚阴冷的脸色,似乎是了。 欧阳飞用‘你死定了’的目光看着他,笑的阴险又邪气。 还好不是每个哥哥都像他一样讨厌,闻人楚虽然恼火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从今天起,阿九晚上跟我睡。” 于是上天给他仅有的福利也失去了,付鑫没有胆子敢再去争取。 分开睡就分开睡,好歹他没有赶自己出去,这也就是说他以后还能每天看到阿九,这应该算是件好事。 想通后,付鑫脸上又开始情不自禁透出喜色。 欧阳飞越看他越不爽,手痒难耐,“你这家伙又在想什么不干不净的猥琐东西?” “哪里有!”付鑫冤枉的不得了。 “还敢狡辩?找打……” “二哥救命!” 闻人楚懒得理会他们,抱起睡死的阿九上楼。 晚上,阿九一脸雀跃的把东西提到闻人楚房间,喜道:“我要去跟哥哥睡了哦!” 付鑫用电脑屏幕遮住脸,“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难道我对你不好么?” “好啊。” 付鑫表现的像个嫉妇,“那为什么离开我还能这么高兴?” 阿九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对不起啊,鑫哥。” 看到他脸红,付鑫邪念又起,手指飞动调出一个卡通页面,“阿九,给你看看这个。” 阿九立刻凑过来,“什么……唉呀,这小狗真可爱,我也想要一条……” 付鑫坐着不动,香香软软的脸颊就主动贴了过来,嗯,这种感觉……真舒服,他惬意的闭上眼一脸享受。 半掩的门突然被蛮力推开,外面两个人已不知站了多久。 欧阳飞幸灾乐祸的对着闻人楚道:“看,二柯,我没说错吧,这死宅男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你看他那表情……太恶心了。” 阿九立刻跳起来,开心道:“哥哥,东西我都拿过去啦。” “嗯。”冷瞥一眼付鑫后,闻人楚带阿九离开。 付鑫扑通扑通直跳的心终于渐渐平缓下来,连道:“好险好险……” 欧阳飞走过来,把电脑抢过去,在资料夹中翻了几下,一脸鄙视道:“你这辈子都只能靠这些东西意淫了。” 付鑫结巴,“你,你管我。” “不识好歹的死宅男……这次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就算了。整天看这些东西有什么出息?活在虚幻的世界的可怜虫,啧啧。”欧阳飞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我今天突然想到你也不小了,所以打算给你送份成人礼。” 他会这么好心?付鑫可不信,狐疑着拿起鼠标,问:“里面是什么东西?” 欧阳飞故弄悬虚,“你打开看看。” 点开资料夹后,付鑫发现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视频,名字全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类型,声音颤抖道:“这些……”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从初级教程逐步到一夜御百女,怎么样?够用心了吧。” 付鑫头皮发麻去拔U盘,“我不看这种东西!” 欧阳飞邪笑,“由不得你……” “啊……不要!” “死宅男,给我睁开眼……” 砰!辟啪!砰! 另一个房间很和谐,阿九拿起床头杂志学闻人楚来看,翻了几页后打着哈欠合上,“看不懂。” 闻人楚淡淡道:“那就早点睡。” “我要等哥哥一起睡。” “为什么?” “哥哥抱着我很舒服,就像那次出去野营一样。” “付鑫之前也抱着你睡么?” 阿九摇头,“他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彻夜打游戏。” 闻人楚合上杂志,用左手摸了摸他的脸,转而又换右手试了下,脸上表情很复杂。 阿九揉着眼睛看他,“哥哥。” “躺里面去,”闻人楚关了台灯,用右手臂轻轻揽住他,“睡吧。” 次日清晨,阿九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早餐,开饭时看到付鑫双眼通红,哈欠连连。 “鑫哥你怎么啦?”白天他的精神一向不好,但是像今天这么糟糕还是第一次看到。 “没什么……”付鑫看到桌子上的白粥,脸色突变,捂着嘴巴冲洗手间跑去。 欧阳飞心情格外好,拿着苹果笑眯眯道:“你鑫哥他有喜了。” “啊?!”阿九错愕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不过听到隐隐传来的呕吐声还是感到很担心,“看起来好严重啊,要不要陪他去看医生?” 欧阳飞道:“看什么医生,他这是心理问题,今天我再让他看一晚大概就不会排斥了。” 远远传来付鑫的哀号声,“你放了我行不行?打死我也不要再看那种东西了!” “由不得你,”欧阳飞抬眼看到阿九在不停的扭动身体,好奇道:“你干什么呢?” 阿九又扭了两下,吱唔道:“没,没事。” 这样平静过了两日,就在阿九假期结束的前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哥哥……”阿九欲言又止。 “什么事?” 阿九忍不住扭两下屁股,“我好像生病了。” 闻人楚这才抬起眼睛,“哪里不舒服?” “痒,”阿九小声道:“屁股上面一点点总是痒。” 闻人楚放下手里的书,隔着短裤摸到他的尾椎骨处,“是这里么?” 阿九飞快点头,“嗯嗯。” 闻人楚将他短裤往下拉些,露出一点挺翘的圆臀,浅浅的沟豁上面,肌肤透明的像是水晶一样,隐约能看到下面透着抹艳丽的红。 阿九忍不住伸手去抓,“痒。” “趴下。” 阿九强忍不适抱着枕头趴下来。 闻人楚用尖锐的指尖划过他尾椎骨,透明的皮肤立刻裂开,一条毛葺葺的红色大尾巴悄悄从里面探出头来。 阿九眉毛抖了抖,开心道:“咦,不痒了……”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尾巴也像火焰一样随着他的情绪无意识轻轻甩动。 新长出来的尾巴似乎带给他一种无以言说的快乐,阿九接连晃了好几下后转脸,“哥哥。” 闻人楚及时按住他的头,“别动,闭上眼睛,我没叫你不准睁开。” 阿九乖乖照做,闭起眼睛。 闻人楚面色复杂看了会儿那条尾巴,走到门口拨了个电话,欧阳飞立刻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 闻人楚指着阿九的大尾巴给他看,欧阳飞无比震惊,“他……” “去把它暂时封印起来。”闻人楚压低声音道。他之前已经在阿九身上加过一道封印,希望就此禁锢住他的妖气,没想到还是无法阻止他一点点长出本来该有的特征。 等了一会儿,阿九有些着急,“哥哥好了没?” “再等一下。”闻人楚示意欧阳飞走进去。 走到床前后,欧阳飞用军刀削破手指,将血滴在他的尾椎处,随着血液渗入肌肤,大尾巴也逐渐渐缩了回去。 “好了,你现在睡了。” 阿九睁眼开眼睛,房间里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客厅中,欧阳飞依旧沉浸在方才看到景象中,意犹未尽道:“那条尾巴居然是赤红色的……我真想看看那家伙的本体长成什么样子。” 闻人楚道:“我不会让它再继续生长的。” “可是我们也无法阻止不是吗?那家伙体内隐藏的力量真让人吃惊,说不定会是兄弟几个中妖力最强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欧阳飞摸摸鼻子,“他兽齿长出来,你就带他去拔牙。尾巴让出来,就给加封印。这一切还只是开始而已……待它的尖耳、利爪、还有犄角长出来的时候怎么办?还要再给他加封印吗?这种事情纸里包不住火,我觉得还是早点告诉他实话比较好,那笨蛋应该会开心接受现实的。他一直想成为你的亲弟弟不是吗?” 两人沉默了会儿,闻人楚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我要带他去江城,谛听一定有办法。” 欧阳飞道:“你的身份特殊,还是我带他去好了。” “不,我要亲自去。” 欧阳飞不解,“为什么?” 闻人楚伸出手,“自从吸收了阿九的那个胎魂之后,我就发现自己两只手的感觉不一样。” 欧阳飞奇道:“哪里不一样?” “左手没什么变化,右手有些不听使唤。”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是吧?”欧阳飞凑过来看了看,“只是个小妖怪而已,应该不会影响到你才是。” 闻人楚道:“所以我才要去见谛听问问原因。” “可是,”欧阳飞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江城有白泽在,你不是一直想对他隐瞒阿九的身份吗?如果被他发现阿九被百妖榜遗漏……真相就再也无法掩饰了。” “目前除了谛听我们别无选择,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这种能力,所以此行是必须的。” 欧阳飞沉吟片刻,“我去设局把白泽暂时引到玉都来。” “不用,老三在白泽的身边,可以随时掌握他的动向,我会尽量让阿九避开。” “我跟付鑫要一起跟去吗?” “你老实呆在这里不要做乱七八糟的事就好。” 欧阳飞邪笑,“二哥放心,我最近发现在家里比在外面杀人还有趣……” “你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对付鑫太过份。” “我还以为二哥只会关心阿九呢。” 闻人楚冷冷扫他一眼,“随你便。” 去江城?阿九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迷糊,“为什么?” 欧阳飞道:“二哥最近身体出了点状况,要去那里找个老中医调养一下。” 阿九立刻紧张,“哥哥哪里不舒服?” “肾虚,”欧阳飞终于想到一个好玩的理由,“不过不影响日常生活。” 阿九这才放下心,认真思索了会儿,道:“这个好像可食补……肾虚不虚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肾可是男人身上第二重要的器官。” 阿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那第一重要的器官是什么?” 欧阳飞玩着军刀笑,“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二哥。” 于是在闻人楚跟阿九离开江城之前,欧阳飞脸上又多了一块淤青。 机场中,阿九小跑追上闻人楚,气喘吁吁道:“哥哥,还是让我来拿行李吧,你不要累到了。” 闻人楚戴着墨镜,脸上表情看不分明,声音却能明显听得出不悦,“说几次了,不要听欧阳飞胡说八道。” 37、4300年的起始因果 在闻人楚的带领下,阿九终于见到了被欧阳飞奉为神医的谛听——现在被人称为金先生。 他住的楼房很破旧,矗立在阳光下散发出陈旧的味道,墙壁上长满绿油油的爬山虎,有风吹过便像掀起一层层的清凉波浪,隐隐露出被掩盖的玻璃窗户。 其实金先生是个相貌慈祥的老人,七十多岁年纪,白胡子约有半尺来长,身上穿着黑色绸褂,手里还挽着一串佛珠,颇透着几分仙风道骨。 阿九悄悄对闻人楚道:“我很喜欢这个爷爷,他也是信佛的呢。”他声音压的极低,没想到还是被对面的金先生听了去。 在金先生发出一阵爽朗笑声后,他拿出来一个纸盒子给阿九,里面装的是白色指甲盖大小的药丸。 阿九捏一个放进嘴里,眼睛迅速弯起来,“这个糖甜的好纯,一点杂质味道都没有!” 金先生开心道:“这是我亲自从雪梨中提炼出来的,专门拿来哄治病的小朋友,在外面可是买不到的哦。你喜欢的话,走的时候我再送给你一大包。” 阿九喜道:“谢谢爷爷!” 喝了杯茶后,闻人楚道:“阿九,你先去外面玩,我跟金先生有事要谈。” 待阿九走出去后,金先生赞叹道:“这孩子长的额圆明净,耳阔唇红,面容若皎皎明月,可真是一世净尘慧心的佛相。” 闻人楚眼睛一亮,“那他以后会不会……” 金先生立刻道:“不可说。” 闻人楚眉头微皱,却不便再追问,只道:“阿九自幼跟着高僧长大,从不曾有害人之心,虽然身为妖怪却是善良单纯,跟我们不一样,您想必应该能看得出来。” 金先生捋须,“的确是个好孩子,只可惜……” 听他话语似有转折,闻人楚立刻道:“可惜怎样?” “他现在确是温顺无害,只是身体里毕竟流的是龙子血液,它日一旦强行冲破殿下的封印束缚,我怕后果会难以预料。而且殿下强行将他原形封在体内,也会给他身体带来很大的负面伤害。” 闻人楚愣住,“会有伤害么?” 金先生道:“自然,这好比是一只小鸡本该在20天破壳而出,而殿下却要强行在其禁锢在壳内不让其成长,您说会不会给它带来伤害?” “会……很严重吗?” “轻者畸形,重则暴毙。” 闻人楚手指微微颤抖,“那我之前加的封印……” 金先生安慰他,“殿下不必过于担心,他现在年纪尚幼,身体亦处于发育雏形,很容易矫正过来,但是万万不可再阻碍其生长了。眼下只有直言相告,让他尽快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份才是。”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沉默了很久,闻人楚才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金先生摇头,“天性如此,殿下还是顺应自然的好。” 原来他苦心隐藏,冷言欺骗,依旧无法让这个弟弟逃脱原本的命运。闻人楚将手握成拳,攥紧后再慢慢松开,“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另外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殿下请讲。” “几天前,自从我用右手吸收了一只小妖后,它就经常带给我一些莫名的情绪触动。” 金先生将手指搭在他腕上,片刻后了然一笑,“是不是所有的情绪都跟阿九有关?” 闻人楚眸光变暗,“是。” 金先生思虑片刻道:“殿下若要其怪状消失,倒也不难,只需我用针灸术将隐藏的原魂彻底杀死即可。” 原来果真是圣华那个家伙在作怪,明明已成为自己的身体一部了,竟然还贼心不死…… 金先生欲取针包,闻人楚却冷静阻止道:“不必了,我暂时还不想杀死它。” 如果让阿九知道,陪他长大的师兄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他怕会难过的哭吧? “如此也好,”金先生欣慰道:“其实以殿下的能力,它对您构不成任何伤害。而且有了它,您还可以随时感应阿九的处境、心情,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在这里借住两日,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这是在下的荣幸,我这里平时都太过清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何况我还对九殿下可是喜欢的很呢。” 旁晚时,阿九才知道,原来金先生不仅医术好,而且还烧得一手好菜。 因为医生的身份,所以十分讲究饮食搭配,菜都是水煮、白灼、清蒸,既保留了本身的原汁原味儿,又不会让营养流失。 白斩鸭肉质松嫩脱骨,色泽清淡咸香宜人,虽然以黄豆辅助,却丝毫不影响其纯净口感。 龙井虾仁白嫩似玉,点缀以三两片嫩茶作装饰,白的似玉,绿的清丽,挟起来放入口中那滋味鲜的仿佛郁时要跃出口来。 南瓜花酿取新鲜的南瓜花,在中间均匀填充好肉馅,先上笼蒸而后取其汁水勾芡,盛盆后淋以麻油,让人嗅之便食指大动。 还有两道香菇青菜和素炒碗豆苗,色泽鲜艳开胃,刚好用来解去猪肉馅的油腻。 阿九吃的眼睛眯成月牙,“爷爷不当医生的话,也一定是个好厨师!” “老啰!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就想办法摆弄些吃的,我年轻时可是从来不进厨房的哦。” “嗯,吃饭很重要,爷爷如果每天吃得好,肯定能越活越年轻。” 阿九边说边收拾碗筷,却被金先生阻止,“坐着坐着,我自己来。” 饭桌上一直沉默的闻人楚出声道:“阿九,我们出去坐会儿。” 他表情很严肃,让阿九看过后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来到楼前葡萄藤下,在木椅上坐下来,闻人楚张了张口,却在阿九的疑惑目光中闭上。 “哥哥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闻人楚否认,“没有,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阿九露出浅浅的笑,“好啊,我最喜欢跟哥哥聊天了。” “你觉得做人跟做妖怪,哪个更好?” 阿九抓抓头发,“有什么差别吗?” 闻人楚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仰望夏日满天繁星的夜空,“当然有差别,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但是却可以活的逍遥自在。妖怪可以活几千年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很多时候却只能过着身不由已的生活。”他声音和脸庞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阿九却从他话语中感受到压抑的寂寞悲伤。 阿九含着糖丸认真道:“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做人还是妖怪都没有关系。” “做妖怪的话,你可能再也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也吃不到喜欢吃的东西。没有阳光,没有自由,等着你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绝望。” 阿九微怔,“哥哥……以前就是过这样的生活么?” 闻人楚没有回他,只有虫子在墙角不住的低声吟唱。 阿九犹豫着将头轻轻靠到他肩膀上,“就算这样也没关系,我当初去学烧菜也是希望能给哥哥做饭吃,在青诚山上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我想跟你在一起,去哪儿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愿意。” 恍惚中,闻人楚抬手抚摸上他的脸,拇指摩挲着他眼下的红痣,道:“身为妖怪曾经是很风光的事,但是在经历过一场大战后,一切都变了。当时我有七个弟弟,最小的那个还没来得及出世,为人呆呆傻傻的,经常被其它弟弟调侃取笑。战争爆发时,我带着最小的那个弟弟逃到五珠洞,那里有虽然妖魔集聚,但在当时三界动乱的情况下,却是最安全的场所。把它放到五珠洞后,我用自己的血将它记忆和妖形都封印起来,并在蛋壳上留下他的排行标记。” 对此结果,阿九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一直坚信闻人楚是自己的哥哥,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样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讲出来,不由嗫嚅道:“哥哥……” 闻人楚置若未闻,继续道:“我当时打定了主意要返回去跟妖界共存亡,心想如果我死了,就让它永远沉睡下去,如果我侥幸活着,就一定要去五珠洞把它找回来。后来我没死,却去了一个比死了更糟糕的地方,每天不问世事度日如年。那次战争伤亡惨烈,天河水整整流了五十年红血。作为战争胜利的征罚,三界所有的妖怪都无法逃避,还特别划分了百妖榜。凡妖界生灵皆在此榜,无论是否涉战,一律受到牵连,只有五珠洞那个未出世的小妖逃过了此劫。” “哥哥……” “每次当别人问起那个最小的弟弟,我就说它丧生在那场战争的琉璃火中,包括我的亲兄弟都不知道他活在世上。作为哥哥,我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忍心让他来承担我们犯下的过错呢?我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不敢让人任何人发现。有时也会情不自禁的想,他现在会是哪里,活的怎么样,可是一直不敢去找……就这样过了4300年,有一天他居然奇迹般的出现在我跟前,管我叫哥哥……” “哥哥,”阿九抱着他的胳膊,悲喜交加的流着眼泪,“你那时说要回来找我。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骗我的……” 闻人楚目光复杂的用指腹在他眼下划过,红痣随即扩散开渐渐淡去。 阿九怔了下,“我,我现在好像记了很多事……” “九九,过来哦,哥哥给你买糖吃。” “哪个浑蛋又在老九身上胡写乱画?” “大哥消消气……八弟只是无聊嘛,看在我面子上算了。” “不是我做的,是七,七,七……” “走,不跟这些没意思的人玩,哥哥带你去放花灯。” “二哥,你个大男人抱着颗蛋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 阿九揉着眼睛,开心道:“我全都想起来了!原来鑫哥跟欧阳哥哥也是我的亲哥哥!” “那我呢?”一个突兀的男声突然问道。 阿九惊讶的看着来人,是个成熟优雅的男子,年纪在二十四五左右,五官温和,笑容中流露着懒洋洋的气息。下巴上留着浅浅的青色胡渣,却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邋遢,反而给人一种很文雅的痞气。 笑走到阿九跟前,他继续问道:“记不记得我是谁?” 阿九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闻人楚,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来人见他沉默,有些失望的叹气,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毛葺葺的小狗来,“亏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好可爱的小狗,刚满月的样子,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阿九偏头看着那人,“你是……三哥么?”记忆中好像只有二哥跟三哥比较温和些。 来人笑着抱了抱他,“没错,我就是你的三哥,现在的名字叫做习凤。”说罢将手里的小狗递给他,“记你喜欢跟这种小兽玩,所以特意抓了一只过来。” “谢谢三哥!”阿九见闻人楚跟习凤都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三哥你跟哥哥聊天,我带小狗出去散步。” 闻人楚道:“注意安全,别走太远。” 习凤看着他慌慌张张跑出去,微笑道:“有血缘终归到底是不一样,外人叫我一声哥哥听听也就算了,只有他叫的人心里最舒服。” 晚上的江城跟玉都差不多热闹,阿九走出金先生的小巷就是一条夜市,路边小吃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阿九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空着肚子,拉闻人楚,再加上习凤,三个人要将它们吃个遍! 约过了半个小时,阿九抱着小狗转了回来,见闻人楚跟习凤也不敢抬头,沿着墙边准备悄悄溜回房间。 见他遮遮掩掩的,闻人楚便叫住他,“站住。” 阿九身体立刻像木偶人一样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转过来。” 阿九自知无法隐瞒,傻笑着转过身,竟然是脸上肿了一片,还挂着几个红色指印。 习凤将他拉过来,关心道:“才出去一小会儿,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 阿九捂着脸,顶着两人询问的目光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在他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位女士也牵着条小狗散步,习凤送的这只虽然外表温顺实则无比凶悍,竟然想对另只小狗霸王硬上弓,阿九拉都拉不住。 女主人恼羞成怒踢了它一脚,小这狗彻底发疯,嗷嗷上去一阵乱咬,阿九跟上去拉劝,结果被人误甩了一巴掌。 现在小狗好像自知犯下大错,趴在习凤脚下老实的连哼都不敢哼。 见闻人楚脸色阴沉,习凤忙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前几天刚抓的,也没调教好就送了过来。” 阿九郁闷道:“三哥在哪里抓的?它咬人的样子比山狼还要凶!” 习凤道:“它其实不是狗,而是下等妖怪的一种,名为祸斗,认主后通常会很衷心。我本来想让它以后保护你……如今看来是不能留了。” 小狗立刻爬到阿九跟前,呜呜叫着嚷求,两只蓝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阿九以为是要赶它走,禁不住心软道:“留着吧,我以后看好它。” 闻人楚冷声道:“习凤,你先带它去找金先生做个阉割手术。” 小狗随即嗷一声垂下头,惨兮兮的被习凤提进房去。 阿走本想跟进去,却被习凤推了出来,便问闻人楚:“哥哥,为什么阉割它?刚才这只祸斗非要骑别人的小狗,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种问题……正当闻人楚斟酌用词时,房间突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阿九明显打了个哆嗦,还没回过神来,习凤已经笑眯眯的走出来,“好了。” “祸,祸斗呢?”阿九结结巴巴问道。 习凤道:“正在休息,明天早上就能恢复活蹦乱跳。” 闻人楚立刻同阿九道:“我有些困了,你刚才的问题可以去询问金先生,他是专业人士。” 谛听作为长辈,对他讲授这些常识实在最合适不过了。 习凤紧跟着告辞,见阿九依依不舍,便道:“放心,我明天还过来陪你们玩。” 送走习凤后,阿九一个人跑去探望祸斗,只见它倦屈在小篮子里淹淹一息,惨相十分让人心疼。 金先生洗完手出来,见阿九盯着自己,便问:“有事吗?” 阿九道:“我有疑惑,哥哥让来请教您。” 金先生微笑着听完他的问题,便从柜台里抽出一本书道:“这本是教生理常识的,你有看不懂的地方直接问我。” 书很薄,大概只有一百多页,配着Q版彩图和简单备注十分通俗易懂。 阿九看了几页后恍然,自语道:“原来祸斗是想跟那条小狗生宝宝。” 虽然理解略有偏差,不过意思终归差不多,金先生也不出言纠正。 又翻了几页,阿九奇道:“我总算是知道,人是怎么来到世上的了。” 金先生笑道:“天色不早,去上楼休息吧,这本书送你,可以日后慢慢看。” 阿九到房间后,见闻人楚已经沐浴完毕,得意道:“哥哥,我已经明白了。我还知道,男人跟女人怎么样才能生小孩!我现在的年龄也可以生小孩了。” 闻人楚皱眉把书抽出来,翻了两下后道:“这是写给人类看的,对你来说年龄方面并不适用。” 阿九有些失望,“我现在还不可以生小孩吗?” “当然不可以!”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后,闻人楚态度放温和了些,“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要想这种事。” 阿九点头,小心翼翼道:“哥哥的年纪……现在应该可以生小孩了吧?” 38、火神流星后代之祸斗 作为人类年纪26岁、妖龄52070岁的大妖怪,睚眦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询问这种隐私问题。 阿九将手放到他腿上,圆眼睛闪烁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期待,目光却纯净的不染半点杂质。 闻人楚迟疑了下,镇定道:“可以,但是我不喜欢小孩。” “是吗?”阿九失落之情溢于言情,“小孩子很可爱啊,比玩具还要可爱。” 闻人楚假装没看到他的脸色,“养小孩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这种事,还要先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这个书上没有写,”阿九将书拿过来,兴趣缺缺的看了两页后放下来,“如果不能生小孩,做这种事还有什么意思呢?” 闻人楚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纠结于生小孩这个问题,一般青少年看到这种书难道不是对照关注自己的生理特征吗?譬如肌肉、体毛之类的……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靠近了观察阿九的脸,下巴跟唇上皮肤都白净细腻,连毛孔都细不可见,就连露出来的手臂也仿佛蛋壳,更别提什么胡须、体毛了。 按道理说,十八岁的男孩已经具备齐所有男性的特征,可为什么他好像还没发育一样?难道是因为自己强加那道封印的关系? 阿九注视着他的表情急剧变化,疑惑道:“哥哥……” 闻人楚说:“把裤子脱下来。” “啊?全部脱下来吗?” “全部脱下来。” 阿九还以为是那天夜晚尾椎处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羞涩的把裤子脱了下来。 闻人楚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虽然没什么体毛,可是器官发育的还算正常。 本来想就此替他解除封印,却又担心会带来负面伤害,于是打算问过谛听后再作决定。 “没事了,穿上吧。” “哦,”阿九不解的提上裤子。 阿九洗过澡后,打着哈欠爬到床上对闻人楚道:“哥哥。” 闻人楚知道他意思,便拿着手机腾出一只手臂揽住他。阿九将头贴在他胸前,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阿九早早起床去楼下看祸斗,见它正追着自己尾巴绕圈玩,伤想必已经完全好了。 阿九同它玩了会儿,祸斗突然朝葡萄藤下跑去,用两个前爪在泥土里飞快的刨了个小坑。 “它在干什么呢?”阿九不解的问正在打太极拳的金先生。 金先生悠然道:“人有三急,妖怪也是需要排泄的嘛。” 两人闲聊间,祸斗已经蹲下身去,将屁股对着小坑,扑扑的拉出几团红色火球。 阿九惊奇道:“那又是什么?” “祸斗是火神侍从的后代,平素以食火为生,所以也只能排泄烈火。这火可跟普通火可不同,它能让金、木、水、火四行物质燃烧,而且凡人很难扑救,所以你带它回去后,要在家里特别准备好一个盆,里面装上细沙黄土,这样就可以让它排便后及时将火掩盖熄灭,才不会引起火灾。” 祸斗排完便,果然立刻把刨出来的土扒回去掩埋,之后跑到阿九脚边蹲下,露出期待的讨好表情。 应该是饿了吧,阿九摸着它柔顺的黑毛问金先生,“它只吃火的话,我该拿什么喂它呢?” 金先生停下动作,去房间取了只蜡烛,粘在木板上点燃。 祸斗兴奋的扑过去,伸出粉红色舌头不断舔食红色火苗,喉中还发出满足的呜呜声响,仿佛在吃世间顶级美味一般。 阿九一旁道:“真有趣,看它吃的香,我都想去舔一舔了。” 早饭用完清粥小菜,习凤便来带邀请他们去玩。 闻人楚身份特殊,再加上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只有阿九跟他前去。 两人坐上车后,习凤道:“听说你在玉都学习烹饪,还小有名气,今天我就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跟吃有关的么?阿九顿时眼睛一亮,“什么地方?” 习凤也不卖关子,含笑道:“江城的美食广场,说到饮食文化,这里可是一点都不比玉都差。每年都举办大型的美食节,这次你来的巧,刚好赶上了热闹。” 阿九好奇道;“什么样的美食节?是不是有很多吃的?” “往年不过是请一些有名的厨师来烧菜,一部分供人免费品尝,另一部分则以拍卖的形式出售,价高者得,所得到的钱就当作慈善基金。今年好像有些不同,据说引进了电玩游戏,可以让普通食客参与互动,而且还有很高的现金奖励。”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现代美食广场,果然是一片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习凤停好车,便带阿九走过去,只见巨大的广场被分割成不同的区域:特色小吃展、厨艺展、美食展、创意展……看的人眼花缭乱不说,还要被四面散发出来的香气勾引的直流口水。 眼睛瞟过那些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小吃后,阿九脚步都移不动了,抓着习凤的手道:“三哥,咱们也尝尝吧。” 习凤性情随和,并不像闻人楚时时注重身份,见他一脸肯求便道:“好吧,我今天就陪你疯一回。” “谢谢三哥!我们去吃那个……炒田螺!”阿九耸着鼻子,一路沿着香味儿追过去。 两人挤到摊前后,拿一次杯子装了两份,插上牙签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田螺尾部都被手工敲碎清洗的很干净,里面填充的填是腌制好的上好里脊肉和田螺肉,紫苏叶混炒使其土腥味去的一干二净,而且肉质还变得的俞发鲜美细嫩,里面还掺杂着鲜红的辣椒丝,吃的人满头大汗又欲罢不能。 阿九嘴唇被辣的通红,却连手指上流出来的汤汁都不想放过。 对于一个正在发育的少年来说,小杯子的份量实在是少得可怜,可是他却不好意思再去试吃。 紧接着又去吃了豆腐脑,两人依口味不同分别选了咸甜两种。 豆腐块雪白细腻犹如凝脂,上面只简单置着几片香菜和榨菜、最后淋上少许调配好的酱汁、红油,拿勺子挖起来入唇即化,豆香可口,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习凤赞道:“没想到简单的东西也能做这么好吃。” 阿九点头,“虽然看起来简单,其实工序也很复杂。卤水和火侯掌控的不好的话,根本做不出这么嫩滑的豆腐脑,而且这个卤料也很特别,我居然吃不出来里面都加了什么东西……” 习凤笑着看他,“什么秘方都让你吃出来,别人还要靠什么生计?走,再去尝尝别的……” 两人转了会儿,又接着尝了葱油饼、灌汤包和鱼肉蒸饺,或许是被周围气氛所感染,竟然全都觉得比往日所吃要美味许多。不过吃的分量是越来越少,因为他们不确定接下来还会碰到什么动心的美食。 阿九眼尖,瞥到远处有卖现炸的大麻花,每一根都足足有手臂粗,虽然被它香甜金黄的外表吸引到跃跃欲试,不过终归被习凤理智的拉开,那份量对他们现在的胃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最后两人又禁不住诱惑去试吃了双皮奶、炒凉粉和鸭血粉丝汤,直到实在吃不下东西的时候,习凤才道:“我一辈子都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走,去运动一下。” 阿九紧跟上去,到了广场中央的高台前,才明白过来他指的运动是打游戏。 此刻台上摆了一台柜式游戏机,下面红线拉开的地方则置着许多空桌椅,中央摆着很大的计时器。 阿九对着红纸上的游戏规则看了会儿,依旧困惑,问习凤道:“这个是说要人上去打游戏,如果羸的话,就可以免费请食客吃东西。如果输了,就要替他们买单,是吗?” 习凤道:“没错,好像是最新推出来的烹饪游戏,软件里面设置参数是跟现实一一对照的,包括烹饪程序、食客人数和座位,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如你也去试试?” 阿九听觉得很有趣,却摇头,“我很少玩游戏,肯定会输,到时……”他偷偷指了指一旁等着免费用餐的人群,“这么多,我的钱都不够买单。” 习凤扬眉笑道:“有我在,怕什么。” 阿九还是不肯,“咱们先看一会儿吧,看看别人怎么做。” 两分钟后,现场响起了音乐声,一个系着围裙的漂亮女孩带着麦克风上台致词,公布过奖励规则后宣布开始。 约等了五分钟,才有个中年人上台,带上耳朵后坐到游戏机前。 保安拉开红线,宣布客人进入就餐区。 舞台后面的大屏幕上同步呈现出游戏画面,竟然是个设备齐全的厨房,点击左下按钮可以任意挑选食材。 随着中年人挑选材料、洗菜、切菜、开火、烹饪一一开始,阿九也兴奋的睁大眼睛。 这个游戏所有流程都遵照现实进行不说,而且还可以同时控制无数个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操作人动作够快的话,他可以同时烹饪无数道菜。这对厨师来说,实在是个有趣的尝试。 菜式是客人从桌子上的电子菜单选的,第一道菜是水晶咕咾肉,随着操作完毕点击OK,会场立刻会有服务生把烧好的菜端给客人。 不知道现实中的菜味道怎么样,根本屏幕上显示的流程来看,阿九觉得他盐放的似乎有点多,而且火侯过猛,肉质颜色看起来偏深。 游戏规则是同时招待十个人,根本客人提交的成绩确定参赛者奖励金额。 第二道、第三道……随着客人要求的增加,年轻人变得越来越慌张,不是调味少放,就是烹饪顺序出错。 阿九看得五官都皱在一起,深深为他感到担心。 结果一出,十个客人中,二个9分,一个8分,四个5分,两个3分、一个等不及直接走人,合计52分。 每一分换算成钱是10元,再乘以参赛者炒菜的总数量,所以一共拿到了5200元。 除去给客人买单的钱,还应该有几千元多出来的奖励。 人群中传来一片骚动,有人低声道:“这不是青海阁的首席大厨么?要是我们上去玩的话,肯定得自己掏钱帮那些人买单吧?” “原来是这样,”习凤摸着下巴估摸道,转过脸问阿九,“你觉得自己上去能拿几分?” 阿九掰着手算了两遍,“我也不知道,这跟实际做菜还是有区别的,而且结果完全取决于客人的满意度。” 习凤从后面推阿九一把,道:“还真想看看你厨艺什么样,我出钱,你上去玩玩,别当真,就算全额买单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阿九本来就跃跃欲试,被他这么一推,才终于鼓起勇气上台。 众人没想到会上来这么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纷纷交头议论,司仪也破天荒拉着阿九闲聊几句。 什么多大了,是不是还在上学,平时玩不玩游戏什么的。 阿九虽然有些胆怯,却都腼腆礼貌的一一作答。 戴上耳机后,他情不自禁往下面扫了一眼,看到习凤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后,屏幕闪烁提示:有两位客人进入六号座,点干锅土豆虾、梅菜酿苦瓜各一份。 阿九用鼠标操作进入食材库,顺利挑选好材料,先将苦瓜两端切去,拿筷子取出中间的瓤和籽,将梅菜洗干净切碎放入调料,之后拿勺子将其填入苦瓜中,切段、摆盘上锅蒸。 在空余的时间,将虾和土豆处理好,正要下手去炒,信息闪烁提示:有三位客人进入八号座,点酸菜水煮鱼、香芒牛肉卷、牛肉粉丝各一份。 阿九连忙将苦瓜酿梅菜出锅上桌,把土豆和虾加工好后放入铁锅加热,进入食材库开始着挑选鱼和牛肉。 信息提示:八号桌抗议,催菜一次。 阿九做的急,客人也进来的急,到后来居然完全记不得这是在游戏中,竟然急的满头大汗,恨不得长出八只手出来。 最终一人难抵众食客,单子堆积了十条之多,阿九用尽了身体最后一点力气,点击提交退出。 站起身时,他只觉得食指微抖,膝盖发软。 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原来只是个游戏,可为什么比现实中做菜还要累呢? 准备下台时,司仪却要他等待结果,此时阿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待结果出来后,整个广场中心一片沸腾,合计96分,累计做出32道菜,所以奖励为30720元! 除去给顾客买单的三千元,阿九还是赢取了两万多。 直到领了钱下台,阿九还是觉得恍惚不真实。一旁守侯的记者立刻闻风而来,说要对他进行现场采访。 阿九求救的看向习凤,“三哥,咱们回家吧!”他现在累的很,连话都不想说了。 习凤拉着他,两人像阵风一样逃离现场。出了广场坐上车,习凤才笑道:“真没想到,我们阿九居然这么厉害。” 阿九看着手里的纸袋一脸茫然,“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拿这么多钱。” “你玩游戏很投入啊。” “我一坐上去,就忘了是在游戏……一想到有那么多客人在等着,我就急,一急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习凤看他双手发抖,便在他额头吻了下,“放松……游戏已经结束了。” 阿九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不好意思的摸摸额头,“三哥……” 习凤似看透他心思,微笑着解释道:“阿九今天表现这么棒,这算是哥哥给你爱的鼓励。看台下面观众都看呆了呢,真了不起。” “真的吗?”阿九还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很糟糕。 “当然是真的。”习凤摸了摸他的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习凤表情微变,“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自己处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没办法走开。” 阿九听到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声音,似乎都快要哭了,连忙用口型叫他。 习凤挂掉电话,温和道:“想说什么?” 阿九道:“三哥有要紧的事就赶快回去吧,我在这里下车,走回去就好。” 习凤道:“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阿九保证,“没关系的,我昨天溜狗就走到这里,认得这里的路,我不是小孩子了。” 大概事情真的紧急,习凤便将车停下来,“到家后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二哥有我手机号码。” 阿九冲他摆手,“三哥再见!” 习凤皱起眉毛,车子像箭一样飞驰而去。 阿九提着纸袋慢慢走,不时打开袋子看两眼,神智依旧恍惚的跟做梦一样。 “唉呀!对不起……” 居然不小心跟人相撞了,阿九抬起眼睛,看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对方眼睛跟头发都是漂亮的银白色,五官精致的跟人偶一样完美,只是脸上表情有些呆,反应也比常人慢很多。 两人对视了十秒,少年慢吞吞道:“你印堂发暗,等下会有血光之灾。” “啊?”阿九抓抓头,“谢谢你的提醒。” 彼此沉默了会儿,阿九便打算就此离开,少年又慢吞吞道:“美食广场怎么走?” 阿九指着前面的路,“往前走,到第二个路口右拐,然后一直走可以看到了……那里有很多人的。” 少年眨了眨眼睛,迈着慢悠悠的步子离开了。 照他这样的速度,徒步走到那里恐怕天都要黑了吧? 阿九走了两步,决定提醒他一声,可是回过头后却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明明走的那么慢,居然这么快就消失了?太不可思议了! 走到了金先生的巷口时,阿九看到里面有个男人正用手臂勒着一个女孩,似乎逼迫她交出什么东西。 女孩额头上渗着血,地上还落着几摞头发,形容很是凄惨。 嗅到危险气息后,阿九立刻上去制止暴行发生,“放手,你想做什么?” 男人吼道:“滚!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这个外人不相干!” 阿九道:“有话好好说,你打女人算什么?” 男人恼羞成怒,推开女孩朝阿九走过来,三两下将他按在墙壁上,“小白脸就是贱,靠着张脸就能把女人勾得要死要活的。不过就你这幅弱样居然还要出来装英雄,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阿九挣扎了两下,胳膊被水泥蹭出血来,手中纸袋也随即掉到地上。 钞票跌出来立刻让男人看呆了下,随即眼睛中迸射出贪婪的光芒。 阿九忙道:“你想要钱,这些都给你,别再打她了。” 男人抱起钱对女孩笑嘻嘻道:“老子这次就饶你一回,看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阿九心有余悸的扶起女孩安慰,“别哭,没事了。” “喵……”巷子里突兀的响起猫叫,一只粟色花纹猫懒洋洋的蹲在路中间挡住男人去路。 男人愣了下,随即狠狠踢它一脚,“什么东西,滚开!” 肥猫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弹了起来,动作矫健的跃上男人肩膀。 “该死的猫!”男人挥舞着手,嫌恶的想把它从身上赶走,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慢慢弯下去,仿佛肩膀上承受了千斤重的压力。 为什么……会这样?倒地的瞬间,他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疑惑,可是没有人告诉他。 在阿九的注视下,那只猫叼着纸袋朝他走来,将纸袋放到他脚边后,懒懒的叫了一声,“喵。” 这是只漂亮的肥猫,身体滚圆毛色鲜亮,眼睛在夕阳下就像两块绿色翡翠一样。 阿九惊讶道:“谢谢你啊。” 对方在他裤脚边嗅了几下,便打算挪动着身体离开。 “汪汪!”想必是已经嗅到阿九的气息,祸斗像黑色闪电一样从巷子里飞出来。然而到了阿九跟前后,它却露出惊恐的表情,将两只前腿屈下去,看起来竟然像是跪拜的模样。 然而,面前的胖猫似乎完全看不到这一幕似的,慵懒的挪动着屁股着走远。 回到金先生住处后,阿九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先是美食广场玩游戏,后是遇到奇怪的白发少年,再接着是遭遇抢劫中出现的一只怪猫…… 金先生听完后捋须道:“还好没出大事,我帮你擦点药,明天伤口就好了。那只猫……想必应该是金华大人。” 金华大人?能让祸斗这个小魔王都下跪膜拜,想必很了不起人物吧? 见阿九一脸疑惑,金先生便解释道:“金华大人乃是吸收月亮光华而成的猫神,所以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受任何人约束管教。它一向只凭喜好做事,虽然在百妖榜上排行第三,可是在众妖心中却并不次于第一的白泽。” 阿九感慨,“原来那只猫这么厉害啊!” 金先生点头,“不仅如此,在整个三界都没有谁敢招惹它。只是它平日不通人情事故,也从不与人结交往来,没想到居然会对你施以援手……阿九真是好运气。” 好运气吗?阿九看着纸袋里的钱露出傻笑,或许吧。 他抓抓头,看到一旁的闻人楚始终保持沉默,便问:“哥哥你怎么了?” 闻人楚道:“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以为封印住妖形就可以让你平安的活下去,没想到却屡次将你置在危险中。金先生说的对,我的确不该禁锢住你的天性……”说罢咬破手指将血按在阿九眼下的那颗红痣上,口中默念闻两句咒语。 随着一股暖意从那里流向四肢百骸,阿九感到一种很奇妙的气息慢慢笼罩住自己身体…… 39、饕餮的真身—幼狮兽形 砰!一股白烟突然在阿九的四周爆烈开来。 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皮肤中慢慢探出头来,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反而有种骨骼得以舒展开来的畅快,好像连视野都豁然开朗。 但是与此同时发生改变的,好像整个世界都突然大了数倍?阿九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的身高似乎连闻人楚的膝盖都不到……他惊讶的抬起手,却发现它竟然变成了跟猫一样毛葺葺的肉掌,而且仅有三根手指! “哥哥!”阿九惊恐的大叫起来,谁知出口后却变成了动物的呜呜怪叫。 闻人楚似乎能听懂,用两手将他提起来,道:“不用害怕,这才是你真正的原形。” 听到他的安慰,阿九才渐渐镇定下来,抬起左掌看看,再抬起右掌看看,似乎也没什么好恐怖的,末了还试探着用爪子去挠闻人楚的手指。 金先生取了镜子来,竖到它跟前道:“看看自己的样子吧,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此时的阿九,长的跟幼狮有七分相似,体圆腿短憨态可掬,除了尾巴和四个白色脚掌外,全身都以乳白色为主。不同于一般动物的是,它额头多了一只弯曲的犄角,尖耳朵也要突出很多,脖子里还长着一圈显眼的红色卷毛。 它卷了卷尾巴,对着镜子张开嘴巴,然后看到两边一长一短的尖牙才真正确定了身份。 真的是自己啊,怎么感觉是在梦中呢?阿九迷迷糊糊的自语道:“难道以后都没办法再变人了吗?” “可以,”金先生亲切的微笑道:“我已经在院子里准备好了木桶,殿下可以带阿九过去泡上两个小时,这样对它以后的骨骼成长也有好处。” 木桶放在葡萄藤下,里面泡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 闻人楚将阿九放进去,见它拿爪子扒着桶沿不敢松,便道:“把手也放进去。” 阿九小心翼翼放开,后来见身体没有沉下去才欣喜的游上几圈,开始在水中学祸斗追起自己的尾巴玩。 “哥哥,我觉得现在很舒服!” 果然是天性难改,闻人楚在旁边坐下来,“舒服就多泡一会儿。” 祸斗远远躲在墙角,虽然眼中充满好奇却始终不敢靠近。 泡完药浴出来后,天色已经黑透。 阿九照闻人楚的说法尝试了几次,始终变不回人形,有些泄气道:“哥哥,我好饿。” 碰巧金先生走出来,解释道:“还是先用饭吧,药里我加了两味灵旬子,暂会让它妖力尽失,睡一觉起来就好。” 到了饭桌前,阿九跳上椅子,两只爪子刚好按放在桌边,眼巴巴看着满桌饭菜无法下口,实在是难受。 金先生特意替它准备了一个空盘子,闻人楚便将它平常喜欢吃的菜挟过去。 阿九吃完饭,还情不自禁舔了几下盘子,待对上闻人楚错愕的目光后,才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好在闻人楚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拿了纸巾递到它跟前,阿九自觉的在上面蹭了两下嘴巴。 晚上睡觉时,他跟往日一样被闻人楚揽着入眠,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与此同时,闻人楚却彻底未眠。 他在想很多年前的妖界、最后一次三界大战、还有已经循环很多年的宿命……如果说之前都是疲于奔波而服从天意的话,现在怀里的阿九,则给了他一个逆反的理由。那种久违的宠溺和温情,像阳光和水一样迅速滋养这颗种子发芽、成长……为了不让他也陷入跟自己一样的绝望当中,是时候反抗这该死命运了吧! 离开江城时,习凤并未抽空前来送行,电话中对阿九受伤的事感到很愧疚。 阿九却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现在已经全好啦!三哥要注意休息,别让自己太累了。” 上飞机前,阿九用自己比赛赢来的钱买了些江城特产,准备带回去给欧阳飞和付鑫作此行礼物。 回到玉都桃源后,里里外外找遍却寻不着付鑫身影。 欧阳飞吃着零食慢悠悠道:“别找了,死宅男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阿九愣住,“七哥,你又欺负他啦?” “什么叫欺负他?我是在保护他!”欧阳飞不满的抗议,说着还从沙发缝隙里抽出一份报纸给他看,“说老实话,这女人长的怎么样?” 角落小图上印着一个抱玩偶的女人,脸上五冠都集中在一起,旁边大字介绍说是某动画著名声优。 阿九如实摇头,“不好看。” “岂止是不好看,简直丑到惨绝人寰!”欧阳飞冷笑道:“死宅男居然是这女人的骨肉皮成员!” 见阿九跟闻人楚一脸疑惑便道:“不知道骨肉皮是什么?就是专门陪睡的粉丝!要不是我拦着,死宅男早被这女人糟蹋了。居然还反过来怪我坏他好事……这不,生气离家出走了。” 阿九又对着报纸看了会儿,才隐约明白过来,“鑫哥为什么想要跟她生小孩?” “生什么小孩?”欧阳飞懒懒扫他一眼,“这女人有老公,而且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过是想拿死宅男当个免费按摩棒使。一个成年人整天沉迷动画片不说,还因为喜欢的角色跟现实中的有夫之妇乱搞,你们还怪我揍他吗?” 这话说出来后,就连闻人楚也皱起了眉毛。 阿九问:“那他会去哪儿啊?” 欧阳飞玩着飞镖无所谓道:“反正死不了,玩模跟漫画都在这里,我就不信他能在外面呆得了几天。” 闻人楚脱了外套,“今天是付鑫失踪的第几天?” “第三天吧。” 闻人楚面色微愠,“那你还不去找?” “才三天而已,急什么?他那么大的人,我就不信在外面还会被饿死,之前他不都是一个人过么。” “之前我有按时给他生活费,外面的世界他什么都不懂,连公交跟地铁都不会坐,跟别提什么人际交往。晚上还好说,如果白天出了什么事,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死宅男不会这么弱吧?” “比你想象的更弱。” 欧阳飞沉默了会儿,把飞飘稳稳投掷在圆盘上,像阵风一样从房间消失了。 阿九忧心道:“哥哥,鑫哥不会出事吧?” 闻人楚道:“应该不会。” “啊,那刚才你为什么那么说……” “你不是觉得他一直欺负付鑫很过份么?” 阿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赞道:“哥哥你真聪明。” 然而到了次日清晨,欧阳飞依旧没有回来。 吃早餐时,阿九问道:“今天七哥不在,我能不能去师父那里?” 闻人楚思考片刻,道:“带上祸斗,它的逃跑速度快过流星,如果有事就让它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祸斗正在撅着屁股在桌下跟火腿奋斗,闻人后立刻亢奋的响叫几声。 于是阿九带着祸斗来到君子酒楼,途中碰到几位熟悉的师傅,彼此间还亲切的打了招呼。 却不知道为什么,阿九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还带了丝怪异的同情? 此时杜诗微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对在对着小本子正看得出神,见阿九进来便飞快的把东西塞进中间抽屉中。尽管如此,阿九还是眼尖的瞥到医院、报告之类的字眼。 “师父早……” “这么早就过来了,坐。” “嗯,”阿九坐下来,打量办公室后,发现比往常空旷出许多,“师父你的花儿去哪儿了?” “昨天送人了,”杜诗微随手冲一杯咖啡给他,“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阿九捧着杯子笑,“已经好了,谢谢师父。” 杜诗微打开电脑,把阿九之前提交的报告批注后一一将要点、错误讲给他听。 待全部讲解完毕后,杜诗微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给阿九,“这里面有我记录的一些烹饪心得和见解,给你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里面密密麻麻记着一些奇特古怪的美食,还有一些目前不被烹饪界主流所承认的理论,一些国外资料彩图剪贴,甚至都用红笔翻译好记在一旁,阿九打开翻了几页,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了进去。 杜诗微也不打扰他,坐在一旁继续若有所思。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杜诗微出声叫他,“阿九,还记得几个月前你的那盘炒青菜么?” 当然记得,那盘难吃的青菜自己当时可是吃完了呢。 见阿九点头,杜诗微便笑道:“考核来了,我现在还要一盘炒青菜。” “好的!” 阿九放下笔记本,走到隔壁小厨房,动作利索的炒了盘青菜端出来。 杜诗微掐着表,道:“嗯,还是有进步的,比上次快了将近一分半。” 拿筷子尝了尝,满意的点头,“口感不错,软硬度和脆度都基本过关了,看来这几月的免费饭菜没有白吃。” 要想得到杜诗微的夸奖可不容易,阿九庆幸的翘起嘴角,杜诗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立刻垮了下去。 “我也没有什么好再教你的,以后都要靠你自己了……” “师父!” 杜诗微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他,“下午不用过来了,这几天在家里好好准备下,周五月满楼出师宴,你要孝敬我做二十四道菜,希望到时别让大家失望。” 出师?阿九无措的抓着笔记本,“师父,我还有很多东西没跟您学呢……” 杜诗微摸摸他的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我已经把所知道的东西都传授给你,以后怎么发展就要靠你自己了。” “可是师父……” “别用这种被抛弃的目光看着我,小鬼,你这样子容易让人产生愧疚感的。” 阿九咬咬下唇,“一定要出师吗?” 杜诗微点点下巴,拉起面孔对待可怜巴巴的小徒弟,“必须出师。” “不可以晚几年吗?粥情孔思铺的李师傅跟着刘师傅十二年还没出师呢!” “不要总是盯着那些没出息的家伙看!”杜诗微抚摸他头顶的动作改为敲击,“三十多岁的人还吸着奶嘴走出去好看吗?再说,出师只是形式上的出师,证明你自己可以独立烹饪了。学海无涯,就算出了师还是要谦虚谨慎点,要多吸收他人的知识,明白吗?” 阿九忍痛点头,“明白了,那……二十四道菜式是指定的还是自定的?” 杜诗微这才满意道:“菜式自定,但是要让人吃的舒服,不然的话……到时不但是你,就连我都会沦为大家的笑柄。” 一旦涉及到师父的颜面,阿九立刻认真对待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每次看他天真严肃的神情,杜诗微都忍不住想笑,可是这次她却只是很温柔的抱以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因为出师的事,阿九也没什么食欲,晕车的毛病一点改善都没有,索性带着祸斗慢慢走着回桃源住处。 经过十字路口转弯时,天边突然刮过来一阵大风,凌厉的劲风像刀子一样,吹的天昏地暗令行人睁不开眼睛。 朦胧的视线中,似乎有片黑影从头顶袭来,对方好像是个小孩的样子,阿九头皮一紧,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竟然被强行扯走了两三根头发。 祸斗及时狂叫着跳起来,黑影很快飞走,大风也渐渐平息下来。 回到住处后,阿九仍对此事心有余悸,那种恐怖诡异的情形,该不会是当时碰到什么妖怪了吧? 晚上等闻人楚回来,阿九把这件事告诉他,还用笔描绘出那片黑影的大致形状。 闻人楚把祸斗叫进来,从它口中检查到一截黑色细尾巴尖。 他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果然是妖怪,幻兽的一种,名为梦猿,先是窃取人类头发,然后通过发丝造梦,晚上进入目标者的梦境中开始为所欲为。” “梦中?会影响到现实生活吗?” “会,它会通过梦境操纵人类,要人生则生,要人死者死,被害者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余地。” 阿九愣住,“它是要杀我吗?” 闻人楚道:“应该是冲愚人客栈来的,到时说不定会逼迫你交出客栈或者让你带他进入时间裂缝。” “如果是害人的妖怪,我是不会带它进去的。”阿九笃定道,“今晚不睡觉了,看它还怎么操纵我。” “梦猿可怕的一点就在于,天黑下来,它就可以控制你的睡眠时间。” “啊?”这九这下也发起愁,“那该怎么办?” 闻人楚道:“得尽快找付鑫回来,梦猿一般在夜里出现,付鑫是他的死敌。” 说完话后他便将两手四指相扣,拇指相抵结印,口中默念咒语。 门外几乎是立刻间便响起马蹄声,敲门得到应允后才哒哒进入。 来者竟然是辆纯金打造的马车,周身长宽不过一米,前面并列着八匹白马,头上有独角,腹背上都长着巨大双翼。 马车在闻人楚面前停下,一个头戴黄帽的小人掀开锦帘,冲两人恭敬行礼道:“小妖庆忌见过二殿下,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闻人楚道:“帮我带个口信给负屃,要他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我这就去办。”庆忌一跃飞上马车,迅速调转马头后长鞭一挥,黄金马车便腾空疾驰而去。 阿九看得有趣,追问道:“哥哥,这是什么妖怪?车子跑的好快!” “他叫庆忌,是天生的飞毛腿,别看身体小,徒步都可以日行万里。后来得到白泽赏赐的八匹天马,就被当成妖界的信差,供所有人驱使。他的那辆马车里,装的便是来往用的书信。他怀揣辟邪珠,可以直穿火山沙漠、汪洋大海,三界之内没有它去不了的地方。” 闻人楚刚解释完毕,哒哒马蹄声便再次响了起来。 金马车驶进来后,庆忌立在天马背上行礼,禀道:“小的已经在三界巡视了两圈,并未发现八殿下踪迹,想必被人故意隐藏了行踪。” 闻人楚微皱眉头,“有劳了,你去忙吧。” 火忌火速离去后,阿九忍不住道:“就连庆忌都找不到他人,八哥不会出事吧?” 闻人楚道:“不会,付鑫白天虽然弱了些,却也不是任谁都能欺凌的,想必是故意躲了起来。” 天色渐渐黑下来,阿九抵挡不住困意开始频频揉眼,“哥哥,我好困。” 闻人楚拿来毛巾包了冰块覆在他脸上,“别睡,我再想想办法。” “好……”阿九嘴上应着,头却禁不住低垂下去,身体软软的靠倒在沙发上。 闻人楚捏着他手腕,“千万别被那只猴子骗了去!如果感到害怕,就变成兽身,然后……” 阿九飘飘然进入梦香,接下来话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放眼四周都是白雾,阿九走出几步后,掐了掐自己的脸,果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脚底下却突然传出怪叫声响。 阿九拨开白雾仔细看,原来是只小黑侯子,想必是被阿九踩到了伤处,抱着断掉的尾巴吱吱叫唤。 猴子?梦猿?难道是它?阿九蹲下来,问:“你就是梦猿?” 小猴子点点头,改吐恶狠狠的人语,“把愚人客栈交出来!否则你就只能一辈子呆在梦里!” 阿九问:“你会做饭吗?” 小猴眼神懵懂,“不会。” 阿九道:“你不会做饭要客栈做什么呢?” 小猴子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不由发起愣来,“要客栈必须会做饭吗?那你会吗?”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之前被闻人楚说的很厉害的样子,可现在怎么看都只是乖巧可爱的小猴子啊。 “香蕉树!我要一棵永远也吃不完的香蕉树!” 挟持自己进入梦境居然是为这么个理由?阿九不解道:“为什么?外面水果超市不是有很多香蕉么?” “不,”小猴子表情痛苦道:“我没有钱,出去后只能被人类送到动物园去,你知道……那种入不敷出的地方,每天只能跟着管理员吃剩米饭,我已经有整整半年没有吃过香蕉了!上次吃还是抢一个小朋友的!我需要一棵香蕉树……快点带我去愚人客栈,不然我就杀了你!” 虽然对方手段不怎么光明磊落,可也是被现实逼迫的走投无路吧? 阿九考虑了会儿,应道:“没问题,不过我只是新任掌柜,还没有做过光明美食,不一定能保证成功哦。” 小猴子只听进去了前一句,欢天喜地爬上他的肩膀,“带我去,快点带我去!” 阿九握住他的爪子,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愚人客栈的大门,然后大力推开…… 门野立刻迎出来,“主人,您来啦。” 阿九介绍肩膀的小猴子给他认识,“它叫梦猿,是我带来的客人。” 或许是太久没有招待过客人,门野待客热情的有点过份,把小猴子抱下来放到椅子上,恭敬道:“请问要喝茶吗?龙井还是碧螺春?花生米、坚果小菜怎么样?” 小猴子虽然面露胆怯,态度却依旧坚持,“我只要香蕉树。” 门野立刻道:“请稍等!” 带着阿九去厨房的路上,门野对阿九道:“主人,客人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您只要按照着食谱的方法去做,一定可以满足它的要求。” 走到厨房前,门野停住脚步,推开门后对阿九做了个请的动作。 阿九走进去,发现厨房每个角落都镶嵌着夜明珠,厨具餐具一应俱全,全都是干净的一尘不杂。 他没忘记要先找那份神秘食谱,转了一圈后终于在案板下面发现了本泛黄的古卷,封面书着四个苍劲有力的草书:光明食谱,里面内容却是一片空白。 阿九又在案下找了半天,终于发现悬着一枝毛笔,虽然没有砚台,墨水却饱满的几乎随时都要滴下来。 他握着毛笔,犹豫良久才试探着在食谱第一页写下小猴子的愿望:永远吃不完的香蕉树。 写完后,墨水迅速渗透进去,之后消失不见。 待他翻开第二页时,果然已有俊秀的字迹出现。 主料:香蕉、菩提树 辅料:巧克力饼干 调料:无 做法:巧克力饼干适量捣碎置于碗中,取菩提树洗净后植于饼干中,香蕉切片以竹签固定于菩提树上。上笼蒸十五分钟,取出以清水淋于其上,即成。 这个食谱……怎么感觉各种不靠谱啊!不过现在好像除了照做也没有别的选择,阿九有些头疼的去开标有食材的柜子。里面密密麻麻的一堆暗格,阿九在里面找了半天,竟然当真找到标有菩提树的盒子! 打开盒子后,见里面长着许多葱绿的小树苗,阿九拔了一棵出来,又将盒子装盖好放回原处。 紧接着取来巧克力饼干,放在海碗中压碎,之后将小树苗种进去。切了一片带皮的香蕉用牙签固定在树苗上,半信半疑的将碗放到笼屉里去蒸。 十五分钟后,阿九将笼打开。 里面的菩提树似乎还维持着原有的形状,外表竟未受到蒸气的丝毫伤害。 他现在开始有点相信那本古怪食谱了,取来冷水用手指沾着撒上去,菩提刷的长到一根筷子那么长,顶部果然悬着许多密密麻麻的金色小香蕉。 阿九又撒了些水,菩提树越长越大,最后长到大概两尺来长时他才住手。 作为厨师,为了保证客人的满意所以必须要先试吃,阿九扯了一个下来尝尝,味道竟然出乎意味的不错,还带着股巧克力的香味儿。 阿九捧着菩提树走出去,将它摆放到小猴子面前,“喏,你要的香蕉树。” 小猴子叼着香蕉心满意足道:“我决定不回去了,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门野立刻道:“欢迎,欢迎……这是本店的荣幸!”说着用眼神示意阿九索取回赠。 阿九道:“那我现在离开客栈,会不会还是在梦里?” 小猴子在颈后抓了抓,递出两根头发对阿九说:“你捏着它走出去,就可以回去啦!” 这也算是讨回礼了,阿九兴高采烈的告别门野,带着自己的头发回到现实中。 睁开眼后,阿九看到一双微红的眼睛,闻人楚怔了下,随即将他抱进怀里。 待他把事情起末说一遍,闻人楚却冷静道:“这次只是碰到一个小猴子,如果是大妖怪,就不会这么容易走掉。” 自这天起,闻人楚不再去律师所上班,而是由许楠将资料送到桃源,坐在家里办公。 能跟哥哥整天呆在一起,阿九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想到几天后的出师宴,他就立刻焉了下来。 首先,要拟菜定菜单,这不仅是个脑力活,而是直接关系到宴度成功与否的关键。 除开胃菜和小点心,其余计划为十道热菜、十道冷菜、四道汤。其中热、冷菜又分为五荤五素,汤则分为甜、咸、酸、辣四种。就连名字都得一一细心思量,譬如你可以要金声玉振、丹凤朝阳,但绝对不能订苦凤怜鸾、欢喜丸子,前者太过凄惨,后者则谐音为‘欢喜完之’,不吉利。 阿九一边翻过去的报告,一边看杜诗微的笔记,删删减减后初步拟出了一个菜单,想了又想,把自己不擅长的菜式划掉几个。 闻人楚见他咬着笔,脸色时而欢喜时而沮丧,不禁问道:“你在愁什么?” 阿九举着菜单给他看,“师父要我做的出师宴,周五要用。” 闻人楚扫了一眼,“烹饪我不懂,不过热菜里两个鱼、冷拼里面两个牛肉,好像有些不对。” 阿九立刻将菜单翻过来,皱着脸再次划掉两个,“我连菜单都拟不好,真担心到时会给师父丢脸。” 闻人楚道:“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职业不选,却偏偏入这烟薰火燎的一行。” 40、少年成长之必经烦恼! 阿九咬着菜单一角,眼巴巴的看着他,“哥哥是觉得我做饭不好吃么?” “我没这么说,”闻人楚将纸扯出来,“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太不卫生。” “哦,”阿九趴下来拿起笔写下几行字,终于如释重负道:“就先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试着做一下,哥哥你待会儿帮我品评下,好不好?” “有报酬吗?”闲下来的闻人楚心情似乎很好。 “报酬啊,哥哥现在很需要钱吗?” “不需要。” 阿九为难的用笔戳着下巴,“那我就没有什么能够给你了呀。” 闻人楚扬眉,“听语气你好像有很多钱?” 阿九立刻兴奋的竖起五根手指,“这么多哦,之前存的工资再加上抽奖,还有比赛的奖金……” “唔,还真是存了不少。” “哥哥帮我品评的话,一道菜十块,怎么样?” “一百块,不讲价。” 阿九吃惊的看着闻人楚狮子大开口,犹豫了下退让道:“那好吧,反正也不是给了外人。”随即笑眯眯的系上围裙冲进厨房。 闻人楚微微摇头,嘴角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检查了冰箱里的现有材料后,阿九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做起。 第一道名为金钱满地,其实便是以香菇覆盖在炒好的整棵大头荠菜上,因其外形酷似铜钱而得名。 首先要挑选肥嫩完好的香菇在顶部切十字刀方便入味,青菜滚水中微焯然后迅速放入冷水中,植物油热至七成熟放入香菇、青菜及调料,翻炒使调料入味,排盘后以淀粉勾芡浇于香菇上。 烹饪方法是很简单的,每个流程尺度掌握都很重要,不过这些对现在的阿九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五分钟后金钱满地成功上桌,阿九毕恭毕敬的递上筷子,十分期待闻人楚的点评。 闻人楚分别尝了青菜和香菇,良久后才道:“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比很好差一点,比很差又强那么一丢丢。 见阿九倍受打击,闻人楚便改了个字,“挺好。” “真的吗?”阿九半信半疑的拿起筷子,将青菜放入口中后却露出震惊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闻人楚不解道:“怎么了?” 阿九慌张道:“我明明有放调料的啊,为什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闻人楚微微皱眉,“整体口感咸淡适合,香菇跟青菜的香气也很浓郁,怎么会没有味道?” “是吗?”阿九跑进厨房,用手指沾了些盐放到口中,接着又把每种调料都尝试一便,好半天才面色灰暗的走出来,颓废的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 闻人楚不解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九惊恐的看着他,“哥哥……我突然辨不出任何味道了。” 闻人楚检查了下他的舌头,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东西?” 阿九茫然道:“没有啊……我这几天都跟你吃一样的饭菜。” “我去联系医生。” 阿九怔怔的看着闻人楚的背影,直到他拿起电话才出声道:“哥哥……我好像想来了。” “什么?” “我昨晚在愚人客栈好奇尝了根香蕉……还以为是在梦里发生的,根现实没有什么关系……门野说过,身为掌柜永远不能吃自己做出来的光明美食,前一个掌柜就是因为犯了这条规定所以消失了……哥哥,我现在失去了味觉,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也会消失?” 闻人楚扔下电话,三两步走到他跟前,“去愚人客栈。” 进入客栈后,见门野正在跟吃香蕉的小猴子聊天,看到闻人楚来脸色大变,无比恭敬道:“二殿下,您怎么有空来了?” 小猴子立刻抱着香蕉树远远跳开,闻人楚指着它道:“阿九昨天吃了那个香蕉,现在没了味觉。” 门野一脸错愕,“天啊!” “那个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会消失之类的话,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 闻人楚眼神陡然转暗,“有什么补救方法?” 门野不敢跟他对视,咽着口水询问阿九,“主人,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体异常的?” 阿九咽咽道:“刚才,早上还好好的。” 门野立刻为之庆幸,“那应该还不算太晚,光明美食以妖怪的体质是很难快速消化的,我再想想办法。”说罢伸手将宽袖举起来,露出细小的手臂,上面竟然纹着只蓝色猛禽。 门野将两根手指并起,慢慢从纹身上抚过,一只蚕豆大小的双头秃鹫便从皮肤里面钻了出来。 闻人楚警惕道:“你居然养有尸鹫?接下来想用它做什么?” 门野连忙解释,“殿下不必担心,这只尸鹫自出生便是小人亲自伺养。它平常乖巧听话,并不会轻易伤人,只要让它进入九殿下腹内,然后将食物取出,再将肠胃清理干净,想必应该没有大碍。” 尸鹫是妖界常见的一种怪鸟,喜食腐肉烂骨,嘴巴下面倒钩可以直接穿透尸身吸取其中骨髓,对活着的生命倒是兴趣不大。 阿九虽然惧怕,却也知没有别的办法,张开嘴巴那那只尸鹫飞了进去。 没过几分钟,他便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啄食肠胃。 半个小时后,喉咙突然奇痒难耐,他连连伏身咳嗽了数声,秃鹫才从中飞了出来,绕到门野耳边怪叫几声,之后重新化为纹身。 门野如释重负道:“已经清理完毕,不会再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只是已经失去的味觉……小人实在不清楚具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那便好,此次有劳了,阿九我们走。” 阿九心中依旧忐忑不安,“哥哥,我的味觉会不会……回不来了?” 闻人楚道:“依他的话解释,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那周五的出师宴怎么办呢?” “只要身体没事,其它的都不重要。” 回到桃源后,阿九再也没有心情去准备食物,吃什么都如同嚼蜡,连基本的五味都分辨不出,还做什么厨师呢?傍晚时他只喝了些牛奶,早早睡下,希望次日可以恢复过来。 谁知到了第二天,味觉依旧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杜诗微打电话过来询问菜单定下了没有,阿九便将菜名报一遍,她在提出了一些修改建议后,道:“这些菜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展示的也都是基本功。请贴我已经发去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阿九有苦说不出,硬着头皮道:“没有。” 嘴上这么说,挂上电话后他却对着菜单犯起了难,“我对师父撒了谎,接下来又不知道该怎办。万一出师宴那天搞砸了,肯定会被大家笑话很久,哥哥……” 闻人楚道:“目前你只有两条路,一是跟杜诗微坦白,出师宴改期到你恢复味觉之后。二是你对自己有信心,保证好烹饪的每个环节不出错,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差太多。” “请贴发出去就没办法改期,看来我只能相信自己了。” 阿九坐着郁闷了会儿,很快打起精神,“我要在今天把所有的菜式都预先做一遍!如果有问题的话,哥哥一定要帮我提出来啊。” 虽然闻人楚不是职业美食家,品味却也不差,再加上身为妖怪,本身味觉就比人类敏锐得多,提出来的建议也十分实用。 也是在经历过这件事,他才发现阿九在烹饪方面的天赋。不管自己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他都能迅速改善,做出来的食物也逐渐趋于完美。 听从了闻人楚的建议后,阿九将冷菜的侧重点由味觉改为视觉,尤其是冷拼方面。 刀工一向是他的专长,而且也不会因为丢失味觉而受到任何影响,所以在色彩、层次及雕工上,阿九力争精益求益,希望能在这方面多博取些满意度。 周五很快到来,阿九在前一晚将食材清单列给月满楼去准备。 出发之前,他对闻人楚道:“哥哥,我应该会成功的,对吧?” 闻人楚道:“尽人事,听天命。成功后回来别忘了支付报酬。” “哥哥真小气。” “小气?”闻人楚微微扬眉,“我这几天整整帮你试吃了两百多道菜,现在看什么都没食欲。” 阿九将红绳拴着的髡顿塞入背包,牵着祸斗道:“我这次要是成功了,就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你也愿意……我要走啦,哥哥再见。” 闻人楚让许楠送他过去,路上许楠好奇问了很多,末了感慨道:“没想到当厨师比我做助理的规矩还要多!” 月满楼其实不大,饭菜也算不上好,只是环境清雅而出名,而且营业方式也与别处不同。 在风满楼吃饭,更多的人是自带食材,厨师只负责帮其烹饪。也有时会被全部包场,一切都凭客人的意思。 这次杜诗微依旧出手阔绰,包下了整个月满楼。 阿九到时,店里只有几个服务生,大厨都被放了假休息,大厨房里除了食材外显得空荡荡的。 他洗净了手,换上厨师服后开始备料。 中午时,他只艰难的啃了个干面包,反正失去了味觉,吃什么都一样。 差不多到傍晚六点钟时,客人陆续到齐,阿九偷偷去前厅扫了两眼,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譬如粥情孔思铺带着徒弟的刘俊文师傅,号称焦不离孟的官方仲裁包凡国、昌华两人,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连蔡师傅都来了!陈浩东站在他身边,低眉睡眼完全没有往日的嚣张。 已经有整整大半年都没有见到过蔡师傅了呢,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瘦而且严肃,就连跟人寒喧都不带什么笑容。 正当阿九发呆时,杜诗微走过来揽住他肩膀,捏着他紧绷的肌肉道:“放松放松,别紧张。” 阿九深呼吸,“师父,可以开始了么?” 杜诗微看着表道:“去厨房准备吧,五分钟后开始上菜。” 因为出师宴跟寻常宴会不同,主要为考量烹饪技工,而应邀而来的前辈们,也只是浅尝则止,所以无须尊守一般的上菜顺序。 冷拼是白天准备好的,所以率先上桌,分别为:兰花飞龙、荷塘小境、蝶恋花、凤戏牡丹、马到成功、孔雀开屏、七色彩虹、珊瑚牛肉、桃红柳绿、前程似锦。里面有两道菜名是杜诗微取的,其余全部出自闻人楚之手,因为名字十分好听,阿九自己也很喜欢。 四道汤分别为珍珠玛瑙翡翠汤,主料是排骨、豆腐、青菜和蕃茄,汤色玉白,味道清淡。 海鲜酸汤则是取鸡上汤、鲜虾仁、鱿鱼、蚬肉、鹅掌清炖而成,汤红肉艳,甜中带酸,汤味鲜而浓,极易博得食客好感。 罗汉果莲藕甜汤则是夏季消脂圣品,甘甜可口不说,且清热利嗓,用来配合最后一道胡辣冬笋汤则是再合适不过。 五道素热菜分别是:香菇青菜做的金钱满地,疏菜豆腐清蒸而成的玉兰珍珠,韭菜鹌鹑蛋摆成的百鸟回巢、金色太阳果盛装的秋色满园,凉粉和彩椒烹制的踏雪寻梅。 五道荤菜则以步步高升开始,接下来是碧海黄沙、翡翠虾仁、珍珠鳜鱼、贵妃鸡翅,最后附赠一道香橙西瓜水果拼盘。 阿九忙碌的满头大汗,已经没有闲心去揣测前厅那些前辈会如何评价,满脑浮现都是闻人楚的那句‘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自己去尽心尽力做好每个环节,就算不成功……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将所有菜都送出去后,阿九靠在厨房的门上,大脑一片空白。 “先生,”一个好听的女声叫醒他,“杜小姐请你换过衣服后到前面去。” 阿九换了自己的衣服,走出大厅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在场五十多个人都把目光聚了过来,刺眼的闪光灯在他头顶响个不同。 杜诗微笑道:“感谢诸位能在今天抽空前来参加小徒的出师宴,阿九资历浅薄,以后还望各位多指点提携。”阿九跟着深深鞠躬道:“谢谢各位前辈今天肯来,我以后一定努力做个好厨师。” 一抬头,竟然看到了熟悉的蔡师傅,阿九不知所措,熟悉的称谓便脱口而出,“师父……” 蔡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天表现的比我预想的更出色,杜诗微是个好师父。” 听到他的赞扬后,阿九心才落了地,眼框禁不住红起来,“谢谢师父。” 身后杜诗微突然提高声音道:“抱歉各位,今天本人借小徒出师宴,还有一件事情顺便宣布。” 阿九困惑的转过身,杜诗微却不再看他,眼神平静道:“自今日起,本人洗手退出烹饪界,以后凡有相关事宜,请无需再支会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阿九连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幕。 杜诗微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今日在场的都算是我的师父、老朋友,多年来承蒙诸位抬爱鼓励,没有你们,便没有今天的杜诗微。至于为什么退出,大家也无需做过多猜测,只是因为本人太累了,所以想去国外休息旅行而已。” 听她这么说,大家也不好再劝留,纷纷表示可惜,烹饪界损失一位大师云云。 自从她说要退出,阿九便咬着唇一语不发,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不能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自己丢脸,还会给师父丢脸。 可是说什么太累了之类的理由……她才三十多岁不是吗?而且从给自己的资料中,分明可以看出对烹饪的热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自己出师这天退出呢?还是说因为要提前退出才强迫自己出师? 有记者走上前,客气道:“杜小姐,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杜诗微婉言拒绝,“抱歉,我今天有点累,而且也不希望各位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蔡师傅沉默着拍了拍阿九的肩膀,带着陈浩东就此离开。 包凡国、昌华还有几个长辈也都过来跟杜诗微一一拥抱,准备起身告辞时,粥情孔思铺的刘师傅突然出声道:“不好意思,杜师傅,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杜诗微眼中带着阿九从未见到过的疲惫,“请问什么事?” “不知道杜师傅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的全国烹饪大赛,您现在还欠我一次比试。” 全国烹饪大赛?杜诗微怔了下,很快回想起来。 的确如此,三年前,她曾经在全国烹饪大赛中担任评委。 刘俊文的一个徒弟当时也有参加,后来却因为食材作弊被取消了比赛资格。但是由于当时赛制规定存在漏洞,并没有明确说明此行为属于违规,但是杜诗微却认为其有违专业厨师之道,所以强行其将勒令退出。 事发后,刘俊文便替徒弟来讨公道,杜诗微当时忙碌比赛,便许诺他日后比试。 没想到,事隔三年的后的今天,居然才被他提出来。 刘俊文笑着说:“今天的确太晚了,如果杜师傅日后方便,请告知在下一声。” “等等!”杜诗微叫住他,低头揉着手腕道:“现在吧,过了今天,我就再没有厨师的身份了。” 看热闹心理人人有之,本来已经走出去的现在全都都转了回来,记者也是一脸兴奋,“玉都粥王刘俊文对阵美女厨师杜诗微,实在真是不枉此行啊!” 有包凡国、昌华两个官方仲裁在,自然不用担心会出现不公平的结果。阿九虽然对杜诗微信心十足,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详。 抽签菜式为火爆腰花,比试时间为十分钟。这道菜其实很简单,是厨师的基本菜之一。主要动作靠掂勺,以大火热油爆炒,对腕力的要求非常高。 身为女人本身就在这方面吃了亏,不过杜诗微有这么多年掌厨经验,想必不会输给常人。 两人动作基本保持一致,取腰花洗净,剞荔枝花刀。 油温热至七成熟,放入腰花火速爆好。随即放入葱、姜、蒜及切好的泡椒,炒出香味后加入调好的芡汁,大红收至粘稠红亮。 杜诗微额头渗出细汗,绷着脸没有丝毫笑意,阿九站在厨房门口,几次都为她掂勺的动作捏了把冷汗。 眼看着就要收尾装盘,阿九才禁不住轻轻舒了口气,谁不想在竟然在此时听到哐啷一声巨响,杜诗微手中的炒锅竟然跟盘子一起掉了下来。 “师父小心!”阿九连忙上前将杜诗微拉开,帮她检查手脚,“有没有烫到哪里?” 见杜诗微一脸铁青色,嚅嗫道:“师父……” 时间已过去了八分钟,就算现在重做已经然来不及了。 沉默了会儿,杜诗微却突然莞尔一笑,“算了,输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阿九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笨嘴笨舌,想不出安慰她的话来,“我,我也输过,把五味联盟卡都输了两个角。” 对厨师来说,输和赢本来就是平常之事,试问又有谁能保持长胜不衰呢?就算是出道将近二十年的杜诗微,被称为烹饪界神话的美女厨师,也终于在成功退隐前输了一次。 杜诗微笑道:“不怕,你还年轻,慢慢来。” 而自己呢?已经不年轻了,以厨师身份做菜也是最后一次…… 没有能在今天画上一个完美句号,或许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吧?真是可惜。 不过输便是输了,无论是输给别人还是自己,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阿九走出厨房后,听到外面有人压着声音笑道:“女人就是女人,在家洗锅做个家常菜也就算了,却偏偏硬撑着做厨师,还拿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奖项。依我说,不光娱乐圈,咱们烹饪界潜规则也肯定不少……” 他错愕的抬起头,看清那张当着众人面喋喋不休的脸。 这张脸,这个人,他认得。 正是曾经跟自己比试煮粥输了的李传运,刘俊文的徒弟。 而杜诗微,此刻就安静的站在阿九的身后,还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刘俊文从后面走过来,同阿九擦肩而过,带着胜利、宠溺的微笑道:“传运,不要在公共场合胡说八道。” 长这么大,阿九第一次发现原来笑脸也是可以让人如此讨厌!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种被称为愤怒的情绪竟然几乎可以使人身体都要燃烧起来! 杜诗微察觉到他的肩膀剧烈起伏,反过来轻声安慰他道:“没关系,由他们说去好了。” 她竭力装的坦率镇定,声音中却透着再明显不过的颤音。 此时的她,褪去了美女厨师的光环后,只是一个被流言诋毁却无力反抗的女人,一个需要被人保护安慰的女人……可是自己,什么都不做不了。 不知不觉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不小心渗到嘴里,苦而咸涩,原来味觉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恢复了。 可这又有什么用?他连师父都保护不了! 三年的愤恨,似乎都在今天讨回了公道,刘俊文觉得十分满足,开心。 走到杜诗微跟前时,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而且带着一惯的笑容,因为他知道此刻的表情会让对方更痛苦。 这就是报复,不动声色的厨师战争。 什么意外,什么作弊,只有胜利的光环,才能博取人们的赞叹目光。 而那些顽固守着所谓厨师之道的家伙,就像旁边的这个女人,二十年声望和胜利通通犹如浮光掠影,一次失败后就除了嘲讽之外什么都不会剩。 微笑。 就在他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一个清亮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请稍等!”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转过脸去看那个站在杜诗微前身的清秀少年。 “杜氏刀门第十六代传人,杜诗微徒弟阿九,向粥情孔思铺刘俊文师傅发出挑战!” 刘俊文的笑容僵在脸上,“孩子,你这是……” “杜氏刀门第十六代传人,杜诗微徒弟阿九,向粥情孔思铺刘师傅发出第二次挑战!” 刘俊文微微皱眉,“你对我而言只是个晚辈……” 阿九扬起嘴角,“已经不是了,您忘了刚才已经吃过我的出师宴。” 出了师,便可自立门派,也就是说两人现在江湖辈份是平等的。 杜诗微也一脸动容,“阿九,你……” “就算出了师,你也永远都是我师父。”阿九握住她颤抖的手指,希望能借此传递给她一些力量,“杜氏刀门第十六代传人,杜诗微徒弟阿九,向粥情孔思铺刘师傅发出第三次挑战!” 所有人都怔住,兴致高昂的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 已经第三次宣战了!刘俊文,你今天究竟接不接战?敢不敢接战?! 41、亲兄弟明算账,意外绑架! 顶着众人雀跃期待的目光,刘俊文鬓角竟然不知不觉惨出汗珠来。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会被曾在自己店里暂住的傻小子逼到这种地步。 依他的名声和资历,如果赢了自然算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如果当着众人面输给一个刚出师的小鬼……传出去怕会要成为行内笑柄了吧?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会输,却也承受不起超出预期结果的万分之一。 方才的出师宴上,几乎所有的前辈全都被阿九刀工所折服,刘俊文也亲自品尝了珍珠鳜鱼和秋色满园……的确是近乎完美的烹饪作品,当时他就有种自己果真已经老了的感慨。 现在……到底该不该接战?如果拒绝的话,应该用什么妥善的理由才好? 李传运看出师父的为难,小声提议道:“师父,要不要我来应战?”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对话却未能逃过阿九敏锐的耳朵,他眼睛微微睁大,固执的刚才话语再重复一遍,刻意把对方的名字给点了出来,“杜氏刀门第十六代传人,杜诗微徒弟阿九,向粥情孔思铺刘俊文师傅发出第四次……” “没问题,”刘俊文显露出前辈的从容大度,“少年人就是要多从比试中吸取经验,才能够更上一层楼。” 阿九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包凡国跟昌华跟前,语气真诚的邀请道:“不知道能否再麻烦两位师傅帮我做一次仲裁?” 包凡国、昌华两人对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荣幸之至。” 除去已经离开的蔡师傅,在场宾客一个不少的全都折了回来。 刘俊文虽然有‘粥王’美称,早年却是以精通十二大菜系而闻名玉都,所以在烹饪方面并不会存在有偏颇一方之说。 包凡国、昌华两人感情似乎非常要好,低头议论片刻后道:“我们已经商议完毕,最终命题确认为豆腐,不限食材与加工方法,时间为30分钟,不知道两位有无异议?” 豆腐又被称为植物肉,本身恬淡无味,但是不管以什么菜辅佐之都能做出奇妙的味道,是极受厨师跟食客欢迎的食物。 见两人都表示赞同,包凡国便带着刘师傅走向东厨房,而昌华则领着阿九去西厨房,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窃对方创意。两个厨房由走廊相连接,食材仓库是通用的。 阿九本来想做一体的肉酱豆腐,可是在选完猪肉后却发现仓库只剩下一种豆腐,而且中间嫩处都被刨取走,仅剩下偏硬的边角部分。好的厨师便是要懂得因地制宜,合理利用手头食材,所以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要做一道豆腐金箱。 所谓豆腐金箱还有一道名字,叫开箱取宝,是取老豆腐油炸至四面金黄,在切口处掏出内里,塞入调制好的肉馅,最后将盖子合好上笼蒸熟,最后将汤汁浇在箱子顶部。吃的时候打开盖子即可食用里面的肉馅,精巧别致,颇有趣味。 美味虽然可口,对烹饪者的要求却十分严苛。先说炸豆腐,油温至八成熟后下豆腐,炸太轻色彩浅淡且易破碎,太老则后期严重影响口感。开箱工序至关重要,尺度掌握不好宝箱容易破碎,功力不够则无法将馅料填充完满,上笼蒸后宝箱则会塌掉。 阿九只犹豫了几十秒,便已经决定调整菜式,把剩下来的豆腐全都放入盘中,之后又去挑了虾仁、海米、木耳等食材。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方才微起波澜的心绪逐渐神奇的平稳了下来。 杜诗微说过的话,他一直清楚记得。 “一个好厨师,不应该把自己的情绪强加给食物。烹饪意义就在于令轻松享受美食,而不是以此去揣测厨师的愤怒、高兴、心情好坏与否。” “在厨房里,厨师就是最伟大的魔法师,让所有的食物都呈现出本身的极致,然后将它们完美协调的综合到一起创造出最佳的味道!” “在这个世界上,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厨师。菜刀用的好,不但可以切菜,还可以杀人……饭菜烧的好,可以让人心甘情愿死在美食中,让他肥死!” “我的徒弟,怎么可以随便说做不到呢?” …… “相信自己,我一定可以做得到。”阿九深郑重的提起刀向豆腐切去,天真无邪的脸上此时洋溢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半个小时后,阿九端着盘子走出厨师,刘俊文已经携带作品等候多时了。 阿九打量了四周,却并没有找到杜诗微的身影,她人呢?已经……走了吗?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赢? 刘俊文做的是蟹黄豆腐,白豆腐黄蟹肉,配上绿油油的葱花,光用看就能让人食欲大开。 十拿九稳重的菜式,就连初学者都能做出不错的味道,更何况是成名多年的烹饪大师呢? 包凡国在品尝了蟹黄豆腐后,对其赞不绝口,“果然是刘师傅,完全吃不出来分毫豆腥气,蛋黄完全可以跟蟹黄的鲜香媲美,足以以假乱真,佩服。” 昌华不置可否,表情平淡的拿起勺子,吃过后微微点头,“很不错。” 见阿九心不在焉的样子,包凡国便主动揭了阿九菜上的盖子,讶然道:“这是什么?” 只见盘子里摆着十六颗形状饱满的圆丸子,金色迷人,香气扑鼻。 不待阿九回应,他便拿起筷子碰了碰,奇道:“居然真是豆腐做出来的,我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有道菜叫二十四桥明月夜,是用豆腐球镶嵌在火腿里蒸出来的,这个莫非就是?” 阿九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这个菜……是我从开箱取宝中想出来的,名字叫做藏宝。” 这下不止包凡国,连一旁的人都好奇的围了过来,“藏的什么宝?莫非里面还有乾坤?” 包凡国挟起一个来看,在表面并没有找到一丝裂缝,放入口中后,却被充满韧性的豆腐球惊道:“好Q……里面果然有东西……最后这个是……蛋黄?不对……还是豆腐!昌华,你快点尝一尝,这个菜太有趣了!” 昌华含着豆腐球不说话,咀嚼了几下后眼中透出一丝惊讶,“你用豆腐削成球,中间掏空后塞入肉馅,然后用蛋清将切口封住入油去炸……可是,肉馅中的豆腐球是怎么放进去的?” 这竟然是一道豆腐球裹豆腐球的烹饪!外层豆腐被油炸过,所以十分筋道,肉馅被蒸熟后,香气又渗入最里面的嫩豆腐之中,所以吃起来口感十分丰富。 再加上人类味蕾的独特分布方式,舌尖首先触到香甜的汤汁,而两侧则品味着馅料的咸鲜,再加上两种豆腐带来的不种口感,似乎整个口腔都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味觉盛宴洗礼! 阿九道:“最里面的,不是纯粹的豆腐,而是豆腐打碎了之后和蛋黄搅拦,然后灌入填充好肉馅的豆腐球中。” 昌华问:“你中途失手了几次?” 阿九想了想,道:“大概五六次。” 只有不到40%的失误率么?如果是自己来做的话……至少会在50%甚至更高吧?包凡国点了点头,偷偷在桌子下冲阿九竖了个拇指。 有几个性子急的忍耐不住,已经抢先把剩下的藏宝分食完毕,而刘俊文的蟹黄豆腐,依旧完整的摆放在一旁。 昌华起身道:“刘师傅,您的每个环节都很完美,包括豆腐异味的处理,但是……您不该选择这道菜。” 这就好比体操比赛,一个人选择A组的最低难度,全部圆满完成得到10分也比不过选择G组的最高难度平均9分。 这并不是普通的食客在试吃,而是两个拥有厨师身份的烹饪比试,所以创意、外观、味道及难度都在考量范围内,菜式越简单,发挥便越稳定,将出错率降到了最低的同时,也局限了自己发挥的可能性。 胜利从来不应该指望对手出错失误,而是靠自己去努力争取做到更好。所以从比赛一开始决定菜式起,刘俊文就输了。 认识刘俊文都知道,从容淡定的微笑一直是他的招牌,可如今在他脸上却已经看不到了。 明明赢得了比赛,阿九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最想表演给的那个人不在场。 师父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回家了吗?还是心灰意冷…… 一只纤长的手搭上他肩膀,熟悉的声音调侃道:“怎么?赢了比试都不能让你开心起来么?” 阿九猛然抬起头,“师父!” 杜诗微提着手中购物袋在他脸前晃了下,道:“我去买庆祝胜利要用的东西。” 阿九眼中情不自禁溢出泪花,“原来师父没有走啊,真好。” 杜诗微不解道:“为什么要走?”待看到小徒弟眼中泪花后微微一怔,随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恭喜你,阿九。” 这一刻,整个月满楼似乎只剩下他们师傅两个,旁人再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刘俊文面色灰暗暗的看着那盘蟹黄豆腐,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果真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再也没有了年轻时那种敢拼敢闯的勇气去冒险,所以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输给了自己,一败涂地。 什么粥王,什么烹饪大师……从此谁还会再记得?以后再提起刘俊文三个字,听者大概都会露出古怪笑意吧? “师父……,您没事儿吧?”李传运在一旁青着脸,试图上前扶他,却被刘俊文重重推开。 明明已经到了落幕时候,为什么周围还有这么多观众?他们还嫌自己不够狼狈吗? 最后的自尊使刘俊文努力把背挺直,准备抬起脚步时,那个清脆响亮的少年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请留步!” 刘俊文转过身,才发现这话不是对自己说,而是李传运,跟在自己身边十二年尚未出师独立的徒弟。 少年眼睛明亮且富有朝气,清秀长相是很容易讨好所有男女老少的类型,他走到李传运跟前,站定,一脸平静道:“你还没有跟我师父道歉。” 包凡国跟昌华立刻咬耳朵,“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吧。”“应该是。” 众人前像是被强行剥光了衣服似的难堪,李传运微微握起拳,窘迫的看向刘俊文求助。 然而刘俊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半点建议,而是垂着眉眼若有所思。 李传运横下心,抵死否认,“道什么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少年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神情认真道:“我可以容忍你在比试时作弊,但是……绝不能你侮辱我师傅!作为一个厨师,不能在烹饪上进行客观的评价,而是散布一些毫无根据的流言,对人进行恶语中伤,之后还要矢口否认……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从事这行,会玷污了这身洁白衣裳!” 人群哗然,李传运被他的看慷慨陈词震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更不敢对视他理直气壮的双眼。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似乎不适合再围观下去了……做人要厚道。 于是昌华拎起包凡国,“天太晚,该回家了。” “等等……我还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改日再说。” “……好吧。” 两人脚步声逐渐远去,其他人也自觉散去。 杜诗微揽住阿九肩膀,“走,师父请你去喝酒。” “啊,我不会喝……” “男人怎么能不会会喝酒?哈,放心好了,只是低度的罐装啤酒而已。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边喝酒边看星星。” “真的吗?我最喜欢看星星了!” “小鬼不要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真想把你装口袋里打包带走……” 待所有人都走了后,李传运走到刘俊文身边,“师父,咱们也走吧,这里要关店了。” 刘俊文点点头,缓缓走出几步后道:“传运,你也出师吧。” 李传运大惊失色,“师父!” “我一直觉得你悟性差,脑子虽然聪明但是从来不用在正经事上,所以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成了习惯,便不想再你离开。可出了今天的事,你再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出息了,早早出师,另觅前途吧!” “师父,我……” 刘俊文抬手制止他,语气淡然道:“不用管我,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传运沉默了会儿,犹豫道:“那,师父,我先走了啊,您有事跟我打电话。”他脚步很乱,似乎带着些迫不及待的匆忙。 虽然是自己让他走的,可终归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失望。果然是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吗?可为什么杜诗微在跌倒后,会有人将他扶起来而自己则轮落的孤独一个人呢? “先生请留步!”一个嗓音甜美的女声叫住他。 刘俊文以为对方认错了人,怔会儿才发现对方居然当真是在跟自己说话。 年轻的女孩走过来,很妩媚的对着他娇笑,“是刘俊文师傅吧?您好,虽然时间有点晚,可是……能不能麻烦跟我走一趟?” 如果是在十年前,他会高兴自己有场艳遇,可是现在的年纪……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刘俊文狐疑的看着他,“抱歉,我想咱们并不认识。” 女孩从胸前抽出一张卡片,晃了晃道:“这个,您想必应该认识吧?” 刘俊文惊讶,“你是……” “没错,”女孩子亲昵的上前揽住他,就像是娴熟的情侣一样自然,将柔软诱人的半边胸脯贴在他身上,“我们走吧。” 空旷的广场上,杜诗微脱了高跟鞋,率性的像个孩子一样,“喂,小鬼,你今天……还真把我吓了一大跳啊。还以为你是不会有脾气的呢,原来板起脸来,还挺会教训人的。” 阿九头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只懂得傻呵呵笑。 杜诗微坐下来,道:“有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的?” 阿九盘脚抱着啤酒罐,笑容渐渐淡了去,轻声道:“师父为什么要退出烹饪界呢?” “因为我厌恶了整天活在油烟里,女人嘛,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我还没有嫁人呢,到时候被熏成了黄脸婆可怎么办?” “师父骗人。”阿九试探着握住她的右手,“师父的手……是受伤了吗?” “哈,居然没有瞒过你。”杜诗微一脸无所谓的抽回手,喝着啤酒道:“以后这只手用来吃饭做事都没问题,但是不能再拿厨具了。” 果然是跟自己想的一样么?阿九心一惊,“是怎么造成的?” 杜诗微却没有回答,而是微偏着头问:“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对厨师来说,做人跟做菜哪个更重要?” 阿九毫不犹豫道:“当然做人。” 看着满天星斗,杜诗微露出美丽的笑容,“这就是我的答案,自懂事起,进入一流的烹饪界就是我的梦想,为此我放弃了很多东西,友情、爱情甚至是亲情,从来没有犹豫过,也没有后悔过。但是现在,我不想再继续放弃了。我现在已经三十五岁,生活里除了烹饪什么都不剩,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我现在很空虚你懂么?需要去用别的东西去充实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洗手退出的原因。” 这些话阿九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他沉默了很久,才道:“那师父以后做什么呢?会继续留在玉都么?” 杜诗微把罐子准确无比的掷到垃圾桶里,“接下来准备去环游世界!这是我接下来几年的目标,也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嗯,”阿九翘起嘴角,脸颊梨涡若隐若现,“不管做什么,只要师父快乐就好。” 杜诗微眯了眯眼,看到广场角落停着辆车,有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一旁安静的抽着烟。 身影好像很熟悉啊!杜诗微热情的朝对方挥了挥手,大声道:“喂,那边的小子给我过来!” 阿九被她的声音吓到,顺着视线看过去,立刻兴奋起来,“唉呀,是哥哥!” 闻人楚掐了烟走过来,杜诗微皱眉道:“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从你们出月满楼的时候。”闻人楚回答完,把阿九手里的啤酒罐拿过来,教训道:“小孩子不要喝酒。” 阿九扁嘴,脸颊红红道:“师父说我今天可以喝酒的。” 在杜诗微的注视下,闻人楚只好把啤酒送还给他。 一大一小像打了胜仗一样,很开心很嚣张的碰了碰,“Cheers!” 闻人楚有些无语,“现在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你们准备喝到什么时候?” 杜诗微笑眯眯道:“唉呀,你这小子不是一直冷的像冰块一样吗?现在怎么变成管家婆了啊。” 阿九懵懂看着师父,不知死活的学话道:“管家婆。” 真是够了,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要呆在这种地方受人奚落?就在闻人楚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女人又很邪恶道:“等下我们还要去牛郎店哦。” 闻人楚败下阵来,带着讽刺转身唤她,“杜老师。” “好有罪恶感的称呼……,”女人抱着头,半真半假的自语道。 阿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哥哥,我头,头晕,天上的星星在转,在球也在转,唉呀……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它甩下去了,你要拉紧我……” 杜诗微颤微微的站起身,道:“我也晕。” 闻人楚一边拎一个,咬牙切齿道:“喝啤酒都会醉……” 上车后,先是送杜诗微回家,之后带着阿九回桃源。 路上阿九趴在他怀里,像只猫一样不停的哼哼两声。 “哥哥。” “嗯?” “管家婆。” “……”闻人楚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这小子是仗着自己不敢教训他么? 阿九在脸上抓了两下,又无意识的叫,“哥哥。” 这下闻人楚懒得理会他了,将醉猫放在沙发上准备自己进房间睡觉,却听阿九咋巴了两下嘴,“亲亲。” 这小孩做的什么怪梦啊?闻人楚本来要离开的脚步却又停了下来,坐下来将他头放到自己腿上,替他揉了揉潮湿的额头。 阿九鼓起脸,“亲亲。” “给你亲亲。”闻人楚敷衍的在他唇上碰了下,阿九这下立刻老实了,安安稳稳到天亮。 这夜过后,阿九把后面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全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错事。 不过他认为自己一定做错了,因为闻人楚现在的脸色很不好,而且拿着计算器要跟他结账,“25300块,亲情价25000,不再打折。” 阿九很郁闷,“咱们俩的关系只值三百块吗?” 闻人楚瞥他,“那你说值多少?” 阿九鼓起勇气,“反正要比这个多,我还给你每天做饭呢。” 果然是近墨者黑,这才一晚上就学会顶嘴了,闻人楚才要开口,从门外扑愣愣闯进来一只七彩凤凰鸟,丢下一个信封后立刻又展翅飞走。 阿九捡起来一看,立刻被上面的字震到不能言语,“勒……索……信!” 闻人楚接过信拆开,阿九连忙挤过去偷瞟几眼,只见上面写着准备几千万送到某某处,否则就撕票的字眼,下面居然还附了一张付鑫跟欧阳飞的合照! 太可怕了这世界,居然连妖怪都会被绑架! 闻人楚脸色很不好看,手指一松,勒索信立刻化为粉尘。 阿九紧张道:“哥哥,鑫哥跟七哥有危险了!我们要怎么办才能救他们?” “没关系,”闻人楚冷冷道:“让他们去死好了。” 42、神秘绑匪现身-瑞兽貔貅! 毕竟大家是亲兄弟,阿九不相信闻人楚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可在他如坐针毡的熬煎了两个小时后,闻人楚依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慵懒的泡了壶功夫茶。 阿九终于忍耐不住,“哥哥,咱们难道真不管七哥跟鑫哥了吗?” 闻人楚道:“小孩子不要管太多,做午饭去。” “可是……” “没有可是。” 阿九扁扁嘴,去厨房转了下,出来牵着祸斗道:“哥哥,材料不够了,我去买些虾回来。” 桃源附近有家超市,只用走十分钟左右的路就可以到达。 闻人楚沉浸在工作中,头也未抬道:“路上小心。” “哦。”阿九出了门,却还惦记着付鑫跟欧阳飞,心道等下回来一定要再劝闻人楚,直到他同意救人为止。 与此同时,一家光线黑暗的车库里,欧阳飞正郁闷的叼着烟坐在地上,而在他不远处的角落里,则缩坐着失踪几日的付鑫。 “七哥,”付鑫壮着胆子叫他,“你说二哥会来救咱们吗?” 欧阳飞冷笑道:“少做白日梦了。” 显然是意料中的答案,付鑫倒也没有太多失望,沉默了会儿小声道:“我真倒霉,明明都不关我的事。” 欧阳飞立刻抬起手威胁他,“是不是皮又痒了?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会被他抓住吗?” 然而付鑫却并不愿意领他的情,嘀咕着抱怨了几句。这下彻底把欧阳飞给惹火了,掐了烟朝他扑过去。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时,铁门却被哗的一声拉开,光线立刻照了进来。 来人两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木然的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付鑫借机逃开,急切的向来人询问道:“怎么样?二哥他同意拿钱救我们了吗?” “他要你们去死。”来人哼了一声,将地上的欧阳飞给揪了起来,威胁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请稍等!”欧阳飞抢先制止他的下一步行动,搔了搔短发道:“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拿出钱来。” “说。” 欧阳飞将方法告诉他之后,来人狐疑道:“你确定不是骗我?” “我哪敢啊。”欧阳飞带着一惯的痞笑。 来人松了手,道:“你们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如果谁敢走出去,我就打断他的腿。” 付鑫缩在角落里打了个冷战,待确定他人离开后,才对欧阳飞道:“你刚才对他说那些话,是不是真的疯了?二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欧阳飞用脚踹他了两下,满意的看到他缩着身体不敢乱动,才悠然道:“那也比落在这家伙手里强吧?” 阿九付完钱走出超市,看到两个小孩正在拿手里的热狗引诱祸斗。 祸斗拴在铁栏杆上,蹲坐着动也不动像座雕像一样,丝毫不受眼前的美食诱惑。 看到阿九后,它尾巴才欢快的摆动起来,小孩兴奋的争相伸手去摸,“好可爱的狗狗!” 身为妖怪,本身就不愿意跟人类做太近接触,更何况尾巴还是身体的敏感地带,祸斗立刻现出攻击的姿态,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蹲下,不要动!”阿九见状连忙喝斥住他,将小孩子哄开后才把绳子解开。 祸斗无故被训感到十分委屈,蹲在原地任凭他怎么拉扯都不愿意走。 迫不得已阿九便同它赔罪,“小朋友是不会伤害你的,摸摸也没什么关系啦。改天我给你做草莓味和香橙味儿的蜡烛,好不好?” 祸斗这才起身慢吞吞的走两步。 阿九提着袋子对它道:“祸斗,咱们来赛跑,看谁先到家。” “哇呜!”祸斗立刻精神抖擞,跑到阿九的脚边。 “预备,出发!”阿九自认速度不差,没想到比起祸斗还是输了一大截,因为他刚一叫完出发,祸斗就已经窜出去不见影子了。 “哇,好快!”阿九一边赞叹,一边加快脚步。 过了天桥转弯时,阿九不慎撞到一个人的肩膀,立刻停下来道歉。 对方是个圆脸圆眼的少年,嘴巴小小红红的像颗饱满的樱桃,上身穿着印有卡通青蛙的大T恤,下面是条五分长的短裤,脚上穿着双白色跑鞋,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一样。 阿九反复道歉始终不见他有一点回应,便关心道:“你没事吧?” 对方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是不是叫阿九?” 阿九深感意外,“咦,你认识我啊!请问你是……”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阿九立刻便失去了意识。 阿九是伴随着争吵声醒来的,他捂着头坐起来后,错愕的看着眼前两人,“七哥、鑫哥?” 车库里顿时安静下来,付鑫凑过来坐在他身边,“是我们。” “呀,”阿九醒悟过来,“原来我也被绑架了么?”他打量起四周,问:“这是什么地方啊?那人为什么要绑我们啊?” 见欧阳飞不说话,付鑫便道:“这是一个废弃的车库,绑我们当然是为了钱呗。” 即使到了现在,阿九依旧无法想象方才的少年是个凶残的绑匪,可现实摆在眼前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鑫哥,你说哥哥会来救我们吗?”阿九想起闻人楚的冷淡态度,不禁有些担心,“他要是不来,那人会不会杀了我们啊?” 欧阳飞咳嗽了声,安慰他,“放心吧,他不会杀我们的。” “可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付鑫也揽着他肩膀笃定道:“没事儿,二哥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阿九依旧感到不安,不过连欧阳飞这么厉害的杀手都没办法逃走的话,他也大概想不出法子了。 约过了几分钟后,欧阳飞突然站了起来,付鑫凝神屏息,两人似乎都发现到了什么东西。 “是二哥的天罗地网,他肯定感应到我们的位置了。”欧阳飞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高兴,还隐隐叹了口气。 阿九立刻兴奋,“哥哥是不是一会儿就来救我们了?” 付鑫点头,“很快……” 轰!外面什么东西突然间爆炸了一样,整个大地都为之震动,片刻后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哥哥!”阿九叫完便怔住,来人背着光,身形却能看出并非闻人楚,而是方才在路上撞到的少年。 少年走进来,很勉强的用一只手将欧阳飞按在墙壁上,指着阿九问道:“他是谁?” 欧阳飞自知隐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我们的九弟。” 少年怔了下,“你居然耍我?” “绝对没有,”欧阳飞似乎很惧怕他,举起手道:“他不一来,二哥就着急了么。” 少年道:“我只想要钱,并不想见睚眦……” 欧阳飞看着他身后,想笑却笑不出,“他已经来了。” 明明是在秋老虎的九月阳光下,气温却冷的像是凝固的冰一样。 除却阿九外,车库里的每个人都觉得动作比平时僵硬了几分。 闻人楚目光冷冷的扫过他们,“今天的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现在全部给我回桃源。” 客厅的沙发上,分别坐了三拨人。 闻人楚单独坐,左手边分别是阿九、欧阳飞、付鑫,右手边则是被孤立的绑匪嫌疑人。 此时的架式,俨然是神圣肃穆的法庭,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一样,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闻人楚接过阿九泡好的茶,语气平静道:“你们谁先说?” 八目相望,付鑫弱弱的举手,“从头到尾都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过!” 欧阳飞压着他的脚重重踩了几下,硬着头皮道:“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没错,但是,我在做这件事时是毫不知情的!后来发生的事也都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虽然听不太明白,不过见他们都争相表了态,阿九也只好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看向了绑匪,少年摸着胳膊道:“两个月前,欧阳飞杀害了我一个重要客人,害我白白损失了七千万。之后他一直躲着我,直到上周碰到付鑫,我才想出用这个方法逼他现身。” 闻人楚道:“然后呢?” 少年目光闪烁道:“然后他说你有钱……所以……” 闻人楚手中的杯子咔嚓一声裂成碎片,“所以你们就合伙来勒索我?” 没有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阿九从未见过的地步。 “勒索不成后,又想办法绑了阿九,你们真是有本事!”闻人楚手指划过三人,最后停在少年身上,“如果我还不出现呢?展小钱,你是不是会直接杀了他们?” 少年沉默良久,才道:“老七说你很在乎他,一定会出现的。” 欧阳飞辩解道:“是他先威胁说筹不到钱就杀了我们的!” 闻人楚怒极反笑,对阿九道:“没你的事,去做饭。” 阿九如释重负,飞快起身冲进厨房。虽然他对这件事也十分好奇,但此时客厅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再坐下去他怕自己会窒息掉。 半个小时后,阿九将饭菜端上桌,瞟到沙发上的几个人全都鼻青脸肿的,包括那个为名为展小钱的绑匪,闻人楚却不见了踪影。 阿九好奇道:“鑫哥,哥哥去哪儿了?” “说是有要紧的案子,被人叫走了。”付鑫郁闷的起身上楼,“我不吃了,要去补觉。” 叼着吸管的欧阳飞也站了起来,“我也不吃了。”说罢握着格崩格崩的手指跟了过去。 于是客厅只剩下阿九跟那个绑匪,好像是跟哥哥认识的人呢,又被留在这里,出于礼貌还是要招待一下的吧? 阿九犹豫片刻问他,“请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少年瞟了一眼饭菜,兴趣缺缺道:“我跟你们吃的不一样。” “诶?”阿九深感意外,辣炒海参、酿丝瓜、芙蓉蟹斗……都是很不错的菜式呢,难道他还不满意?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哗啦啦装入杯子中,很不客气支使阿九道:“去帮我洗干净。” 阿九接过来,仔细打量了里面的东西,居然是颜色各类的翡翠和绿松石珠子,里面还混有很大颗的耀眼钻石。 他虽然不懂宝石行情,却也看得出这些都是很名贵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颗都可以养活普通人半生了吧?这么有钱还去当绑匪,真是想不通啊。 待他清洗完毕,便把杯子放到少年面前的桌子上。准备拿起筷子准备起饭时,却见对方从杯子里捡了一颗钻石,像吃花生米一样直接丢进了嘴巴里。 阿九惊的碗都差点要掉下来,难道他刚才说跟别人吃的不一样,原来是吃珠宝为生么? 少年晃了晃杯子,又在里面挑选了一颗蓝色水晶,放到嘴巴里含着,见阿九一直盯着自己,便问道:“你也想要吃吗?” 阿九连忙摇头,“不,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米饭。” “哦,”少年津津有味儿的吮着水晶,“还没有告诉你,我叫展小钱,是你五哥。” 展小钱?攒小钱?这么奇怪的名字……五……哥?这次阿九手里的碗终于掉了下来。 幼时的记忆中,好像是有个老是拿元宝之类哄他玩的哥哥……之前还被闻人楚形容成废物一样。 可是既然他排行第五,不是应该比欧阳飞跟付鑫都大吗?为什么看样子比自己还要小呢? 在阿九打扫的时候,展小钱惬意的享受着美食,晃着两截白嫩的小腿问他,“为什么二哥对你这么好呢?让老七老八去死,一听到你被抓就立刻着急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 阿九擦着地板道:“可能是因为他跟我太久没见面的原因吧。” 展小钱似懂非懂的应一声,道:“我跟他很久也没见过,但是一见面就被他狠狠的打了。” 说着伸开布满淤青的手臂给阿九看,“喏,你看,好疼的。” “这么严重,你等着。”阿九飞快去找了药箱出来,替他用棉棒涂了些活血的药。 完了后展小钱双眼闪闪发亮,摸着他的头发道:“弟弟你真好。” 阿九情不自禁红了脸,“这没什么的。” 因为闻人楚的归来,兄友弟恭的气氛很快被打破。 阿九连忙唤他,“哥哥,吃饭了!” 闻人楚洗了手出来,看到埋头在杯子中挑玉石的展小钱,不冷不热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展小钱抬起头,有些茫然道:“你们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是说,你可以走了。”闻人楚耐着性子解释。 挑来挑去也没有自己喜欢的,展小钱便把它们倒出来装到另外一个口袋里去,接了一杯水后打量客厅道:“我觉得你这里挺好,而且还能跟弟弟在一起。” 闻人楚皱眉,“你什么意思?” 展小钱道:“我决定以后要住在这里。” “谁同意你的决定的?” “诶?”展小钱奇怪道:“老七、老八还你、阿九都能住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这个弟弟脑袋构造跟常人差异很大,所以沟通交流起来比较困难,闻人楚一向不喜欢跟他说话。 对待这种人,只能干脆直接,多绕哪怕一个小弯对方都听不懂,“因为这是我的地盘,我不准你住在这里。” 展小钱眨了眨圆眼睛,对他的话恍然未闻,“我要跟弟弟住一起。”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不准你在呆在这里,赶快走人!” 复读机道:“我要跟弟弟住一起。”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倘若是旁人,或许还会白废工夫想想别的办法,可是闻人楚深知展小钱的固执禀性,只能直接采用冷处理方式,无视之。 当天傍晚,饭桌上的人数达到前所未有之多。 依照往日的顺序,阿九一边是闻人楚,另一边则是付鑫,可是今天付鑫这边换成了展小钱。 虽然他不吃饭,却也为享受家庭的温暖,象征性的摆了副碗筷。 阿九见他不断从口袋里掏东西,便道:“五哥,你口袋里为什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展小钱道:“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乾坤袋,什么都能装得下。” “人也能装进去吗?” “可以。” “那可真了不起……” “当然。” 付鑫在一旁看两人聊得兴致勃勃,便插话道:“五哥,你……今晚不走啦?” 展小钱点头,“嗯。” “那你晚上睡哪儿呢?” “弟弟睡哪儿?” 阿九开心道:“我跟哥哥睡一起。” 顶着闻人楚杀人的目光,展小钱淡定道:“我也要跟你们睡一起。” “啊?”除了阿九外,其他人似乎都很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闻人楚放下筷子,“床太小,你去睡客房。” 展小钱思索道:“为什么不是你去客房?” “因为我是主人。” “哦。” 这边刚安定完,那边欧阳飞跟付鑫又因为一块排骨打了起来,这几个所谓的弟弟……都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都不能像阿九一样听话又懂事呢?闻人楚隐约感到胃疼。 吃完饭后,阿九去付鑫房间打游戏,闻人楚对欧阳飞道:“明天你去订个蛋糕,要大一点的。” 欧阳飞困惑道:“订那种东西做什么?” 闻人楚道:“阿九的生日,习凤也应该会来玉都。” “原来是这样,要不要我通知大哥、四哥还有六哥?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有聚过了。” 闻人楚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不用,闲人已经够多了。” 欧阳飞识趣的闭上嘴,“好的。” 待闻人楚离开后,欧阳飞才意识到自己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讶然道:“五哥……你在干什么?” 展小钱埋头发信息,“弟弟生日,四哥也要过来。” “不要啊,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信息已经发了。” 欧阳飞用头去撞墙壁,“老爹啊,当年你为什么要把我生到这些人后面呢?!” 因为家中闲人已经足够多,闻人楚立刻把工作地点移到了律师所。 阿九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第二天依旧打算跟平常一样度过。 早上带祸斗去散步,准备在附近超市买一些做蜡烛用的食用香料。 在经过天桥时,他看到了一个银发银眼的少年,正茫然的眺望四周。 阿九微微惊讶,这个人在江城见过一面呢,当时他还说自己会有血光之灾的,果然回去路上就被人给弄伤了。 少年看到他,也露出意外的表情,顿住脚步看了他一会儿,才出声问道:“桃源怎么走?” 这人大概方感不好,两次见面他都是在问路。阿九连忙指给他,“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第一个叉路口左拐,然后在第二个叉路口右拐就到啦。” “先左拐,后右拐……”少年默念着离开。 这个人好有趣啊,阿九看着他的背影笑笑,“祸斗,咱们去买东西喽。” 43 阿九在超市挑了几种水果香料后,出来时把零钱全都给了路边行乞的老人。 祸斗不知道察觉了什么,一路上都很警惕,不停的东张西望。阿九一直在低头分辨香料的成份,全然未留心周围有什么不同。 在他前面两三米处,空气中泛出一圈水波般的透明纹路,祸斗突然大叫了起来,叼住他的裤角开始迅速后扯。 阿九抬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便停下来问祸斗道:“你怎么了?” 祸斗摇摇头,阻止他继续前行。 阿九犹豫道:“你是说咱们不能往前走了吗?” 祸斗紧张的嗷叫两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似乎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在朝他们飞快逼近,阿九嗅到危险气息,立刻跟着祸斗掉头跑开。 对方跟的实在太紧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把尖锐匕首抵在他后背上一样。 阿九额头渗出冷汗,脚步却一点都不敢停下,更没有时间回头去看。祸斗在前面带路,把绳子扯的紧紧的,希望可以借此带给阿九一点力气。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它故意选择有阻拦的地方,跃花坛、跳栏杆、不停的横穿马路……阿九已经紧张的无法呼吸了,“祸斗……你不要管我,快点回去找哥哥来!” 祸斗回头看他,急的嗷嗷直叫 阿九丢开绳子,自己翻过栏杆,“我一个人知道怎么拖延时间,你快点逃!” 祸斗停下脚步,身体绷成一张利弓射了出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离开祸斗的帮忙,阿九便开始不辨方向的乱闯,偏偏那种威胁感又如影随行,逼迫他不得不拼命加快脚步。 准备横穿马路的时候,脚下突然踩空,阿九扑通一声跌了出去。 他心中连声叫道糟糕糟糕,这下要完了…… 然而,就在快要接触到地面时,突然有人扯着他的肩膀将其拉了回来,身后厉风带来的压迫感随即嘎然而止。 阿九气喘吁吁站正身体,准备道谢时嘴巴却越张越大,“三哥?” 来人正是习凤,专门从江城赶过来替阿九庆祝生日,却没想到路上就碰到了。 习凤问:“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他人,还是因为身后危险气息已经退去,阿九整个身体都松懈了下来,拍着胸口道:“刚才有什么东西在追我!” 习凤朝他身后瞥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不是消失,而是隐藏起来了,阿九你有没有完过敲地鼠的游戏?” 阿九不明所以,“我跟鑫哥经常玩,一次能过十二关。” “好,咱们就玩这个回去。注意,游戏要开始了。”习凤伸开双手,阳光在地上投出一个桃形阴影,阴影越来越大,最后在两三米定住。像是禁锢住了什么东西,桃形开始扭曲变形,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从地底下钻出来。 阿九吃惊道:“那是什么?” 习凤示意他用脚去踩,阿九跳上去,阴影迅速钻进地下,片刻后又在一米外出现。 “三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踩中十次我就告诉你。” 虽然有些古怪,不过看起来挺有趣的样子,阿九为了好奇心得到满足不得已追上去踩。 阴影似乎不得不露出地面喘息,却又惧怕被阿九踩到,忽左忽右的加快了速度,几次后再想踩到已经很困难了。习凤不急不徐的走在后面,似乎在通过手指控制着阴影的方向。 快到桃源时碰到折回来的祸斗,身后跟着火急火燎的欧阳飞,见到蹦蹦跳跳的阿九后松口气,不解的问习凤:“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习凤道:“玩游戏。” 阿九感到很累,擦着汗道:“我踩不到他,三哥你就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吧!” 习凤微笑着勾起手指,隐藏在地下的阴影就像拔萝卜一样飞了出来。 竟然是个深褐色的人状泥偶,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卑躬的伏跪在地上拼命求饶。 欧阳飞走过去,用脚挑起它的下巴看了看,道:“原来是个土藏。” 阿九问:“什么叫土藏?” “五行妖怪中的一种,擅长土遁,会把挑中的猎物拉到地下吞噬掉,在外面看起来虽然不起眼,但是地下几乎没有人是它的对手。”欧阳飞解释完毕,转问土藏,“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土藏颤声道:“小妖只是为愚人客栈而来,并不知道他是两位殿下的弟弟……” 欧阳飞抽出军刀,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说该怎么补偿?” 阿九看他形状可怜,再加自己已经踩过他几次也算是出过了气,便拉住欧阳飞道:“哥哥,放了他吧。” 欧阳飞本不愿就此作罢,却念起今天是阿九的生日,“算你命大,如果敢有下次,我就把你从头削到尾。” 阿九怕他再起杀意,扯起他的胳膊便走。 土藏依旧伏跪在地上,转向一脸温和的习凤,迟疑道:“麻烦三殿下帮小妖解释咒语束缚。” 习凤淡淡瞥他一眼,“我可从未说过要放你。” “三殿下……”话未说完,束在他肩膀上的阴影蓦然收紧,令它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片刻后,土藏身体就像散沙一般瘫软下去,很快被吹散在风里。 阿九走几步察觉不对,转过脸叫习凤,“三哥,你也快点!” 习凤徽笑跟着上去,“好。” 闻人楚、习凤、展小钱、欧阳飞、付鑫……阿九将沙发上的人打量一圈,惊喜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五个哥哥都在这里?” 欧阳飞道:“你生日啊,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阿九睁大眼睛,老半天才道:“我不知道啊。” “早知道就该把惊喜留到晚上。”付鑫捧着爆米花盘脚坐在电视机前,脸几乎快要凑过去贴上屏幕。 “滚!”欧阳飞走过去将他踹倒,一把抢过摇控器关掉,“大白天你不睡觉,却要这么多人陪着看动画片?” 付鑫壮着胆子重新打开,“我两天没睡觉,就是为了等着看电视首播……” “你敢造反?” “我只看最后五分钟。” “关掉!” “不要……” 贴在阿九背上的展小钱看着他们打成一团,冷嗤,“幼稚。” 阿九跟习凤正在兴致勃勃的聊着江城生活,对话却被付鑫的惨叫给压了下去。 “稍等下,”习凤走到欧阳飞跟付鑫两人跟前砰砰两拳,客厅顿时安静下来,之后笑眯眯的回来问阿九,“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本来以为三哥脾气好,现在看起来反而比一直冷着脸的哥哥更可怕啊! 阿九禁不住打个冷战,“江城的传统饮食起源……” 下午闻人楚提前结束工作回桃源,看到这么一幅景象: 付鑫跪在地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擦地板,欧阳飞拿着军刀趴在桌子边上削土豆皮,展小钱正在认真的往蛋糕盒子上镶嵌钻石,习凤在厨房帮忙洗菜,阿九系着围裙紧盯着铁锅…… 大家都在分工有序的工作着,厨房传来滋啦滋啦煎牛肉的声响,空气里飘浮着牛奶的甜香味道,这令整个桃源都洋溢着普通人类家庭的幸福气息……他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想享受一下这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光。 欧阳飞并未看到闻人楚回来,拿着土豆冲付鑫咆哮,“死宅男你不知道换个地方擦吗?那块木地板都要他妈被你擦的掉色了!” 展小钱拿着钻石瞥一眼欧阳飞,友情提醒道:“七弟,你的血都快把这个土豆染红了。” 阿九把习凤从厨房推出来,“三哥,你坐着就好,不用来帮忙……我一个人能搞定。” 习凤将蛋糕从展小钱手里拽过来放到冰箱上,“镶两个意思下就好了,这么多很容易让人起密集型恐怖症。” 砰!啪! 欧阳飞扔下土豆冲了过去,“你个怂货,居然敢拿抹布丢我?找死!” 付鑫惨叫:“三哥……五哥……二哥,快点来救救我!” 展小钱咬着手指道:“你们打架,管我什么事?” 习凤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不到两分钟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他早该知道,什么幸福什么温馨全是自己的错觉!闻人楚沉着脸把欧阳飞提开,阴森森道:“你们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吗?” 张牙舞爪的杀手立刻焉了下来,被虐者也吞了下口水不敢乱动。 就在以为末日降临的时候,厨房中响起救世主的声音,“七哥,土豆削好可以拿过来了!” 闻人楚握紧了手指,又慢慢松开,“明天再跟你算。” 不管怎么说,这一劫总算是逃过去了,欧阳飞端着土豆冲进厨房,“九弟,你真是我的福星。” “诶?”阿九困惑,“哥哥回来了么?” “嗯哼。” 阿九弯起眼睛,“再等十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晚上菜式十分丰盛,荤菜有茉莉鱿鱼卷、荔枝凤尾虾、螃蟹冬粉煲、茭白烧里脊……,素菜有炒菠菜和碗豆苗,还配有鲫鱼红豆、西红柿牛肉两种汤。 展小钱见每个人都吃的很满足,便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询问阿九,“弟弟,这些东西,你也能做成跟菜一样么?” 阿九微窘,“不能。” 见展小钱露出很失望的表情,阿九便挟起一个虾球提议道:“你要不要尝尝看,我觉得这个烧的还不错哦。” 展小钱立刻摇头,“不要。” 黄昏时付鑫精神渐好,压低声音对阿九道:“别管他,五哥生下来就是个怪胎,宁愿饿死也不会吃金玉以外的东西。” 展小钱听到后,只是眼皮动了下并没有说什么,圆脸白净看起来就像个安静乖巧的小孩一样。 阿九点头不再劝,对习凤道:“三哥喜欢吃什么,明天我做给你吃。” 习凤微笑着扫眼在坐的人,“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如果其他人一样也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伴随着闻人楚一声冷哼,饭桌上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 吃过饭后在欧阳飞的提醒下开始分蛋糕,什么唱生日快乐歌、许愿之类的……在这几个人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付鑫也只敢默默幻想下把蛋糕抹到阿九的脸上,不敢付出实际行动。 阿九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快要吃完蛋糕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早上去超市的时候,碰到一个男孩子问我桃源怎么走,七哥有没有看到他来过?” 欧阳飞懒懒道:“什么人?” 阿九想了想,形容道:“长的很好看,头发跟眼睛都是银色的,说话语速很慢。” 习凤笑道:“不用想了,肯定是那路痴的四哥。” “是……四哥吗?”阿九感到不可思议,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小呢。 展小钱默默掏出手机,“四哥,你在哪儿呢?不知道?看看周围的建筑……什么?没有建筑……” 片刻后挂掉电话,“他又迷路了。” 阿九迟疑道:“为什么非要用走的,不可以打车吗?” 付鑫小声说:“这就是怪癖,就跟五哥为什么不吃饭一样,四哥也从来不坐车。” 路痴再加上从来不坐车,想要去目的地应该很难吧?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 睡前阿九对闻人楚道:“哥哥,这是我有始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开心吗?闻人楚想起客厅那块褪色的地板,被欧阳飞扯烂的沙发垫,还有被展小钱用钻石划破的金鱼缸…… 算了,小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他摸摸阿九的头,“高兴就好。” 阿九带着笑容入眠,本想做个香甜的美梦,却不想竟然做了个让人战栗的噩梦。 梦里水龙头在滴答滴答的流水,一个瘦弱的男人躺在浴缸里,被割破的手腕像嘴巴一样看得人触目惊心。 待阿九把视线移到他脸上时,却惊的大叫一声,是吕小满! 小满眼睛怔怔的望着他,木然道:“阿九你不守信用,不是说得到愚人客栈后就满足我一个愿望么?为什么转眼就把我给忘了呢?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连唯一活下去的念头都被你给断送了……” 阿九打了个激灵,醒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几乎是同时间,闻人楚也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惊恐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阿九拉住他胳膊,“我梦见小满哥自杀了……好可怕!哥哥,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我答应过要给他做一道光明美食的。” 闻人楚微微皱眉,“你想太多了。” “不,不是,”阿九坐起来,“哥哥,你现在给小满哥打电话,让人找找他,我感觉得到他现在很危险!” 闻人楚拉开抬灯,在他恳求的目光中拿起手机,拨出一串数字。 等待音是首很个很恐怖的女声吟唱,低沉而压抑,带着种说不出的绝望。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就在闻人楚准备挂机的时候,那端响起一个虚弱而激动的声音,“阿楚……是你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可是闻人楚却从电话中听到了滴答的流水声,微微皱起眉毛,“是我,你现在做什么?” 小满慌张道:“没,没什么,我很好……。” 阿九从闻人楚手中抢过手机,“小满哥,我是阿九。” 听到他的声音,半天后小满才怅然道:“原来是你要找我。” 阿九急道:“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 小满看着自己伤口泛白的手腕,还有满地的鲜血,露出一丝苦笑,“好像……太迟了。” “告诉我在哪里?我跟哥哥现在去找你!” “阿楚也会来?” “他会一起去!” 小满灰暗的眼睛顿时透露出求生渴望,吃力的报出一个地址。 阿九挂完电话后,手指颤抖的报警求助。 “哥哥,你跟我一起去看小满哥,好不好?” 闻人楚平静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他会提什么要求?” 阿九手脚无措的摇头,他现在心慌的厉害,什么要求都无所谓,只要小满安稳活着就好。 沉默了会儿,闻人楚微微叹息,“说了你也不会懂,走吧。” 待他们赶到医院时,小满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眼神痴痴的看着闻人楚,却半天也讲不出一个字。 闻人楚对阿九道:“你去外面等着,我跟他单独说会儿话。” 阿九担心他会刺激到小满,“哥哥……” 闻人楚温和道:“没事,我会注意的。” 待他离开后,闻人楚的脸色逐渐变冷,“你是真的想死吗?” 说什么没有感情之类的话都是在骗傻瓜,他方才的表情是什么?小满抓着床单微怔,失落道:“你不肯见我,不接我电话……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是在为我而活吗?” “……是的。” “可是我不需要。” 小满眼泪不由自主滑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闻人楚道:“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就算你去了愚人客栈,得到光明美食,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这话就像把匕首一样,血淋淋的将小满心肺剖解开来,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残忍冷酷的简直不像是人类。虽然明知道是意想中的答案,小满还是觉得无法面对这种惨痛。 沉默了很久后,小满声音沙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多余的?活着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闻人楚注视着他,语调平静,“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多余的。” “今如果如果不是阿九,你会不会来找我?” “不会。” 小满咬咬嘴唇,“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八年前你会不会救我?” 闻人楚没有再留任何希望给他,决绝道:“不会。” 小满闭上眼睛,“我知道了……谢谢你,能不能帮我叫阿九进来?” 闻人楚悄悄走出去,不一会儿阿九便走进来,看到他眼角的泪光,紧张道:“小满哥。” 小满吃力的握住他的手,“带我去愚人客栈。” 愚人客栈门前,阿九犹豫的问小满,“你真的想好了么?” 小满惨淡笑道:“他说我的存在是唯一的错误……那我就帮他抹掉好了。” “小满哥……” “我真的很嫉妒你,恨不能……杀了你取而代之。” 虽然他说的恶毒,阿九却并不感到害怕,“那样你就不是小满哥了。” 小满道:“你说的对,我也可以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但是那样闻人楚也就不是闻人楚了……既然我不是我,他也不是他,那强迫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 到现在,后悔的不光是他,还有自己。如果八年前他没有救下自己,吕小满还是那个魅力四射的吕小满,虽然生活糜烂却也活得真实潇洒。 那时的自己,不会夜夜失眠,不会有抑郁症,不会有流不完的眼泪跟变态的性格,不会有一次次的自残…… 阿九心情复杂的推开客栈大门,门野仿佛早有预知的候在柜台,微笑着看着两人,“欢迎来到愚人客栈。” 三钱时光碎片配上两克当归粉,外加一颗悔恨眼泪,苦涩苦甜一起交织在舌尖,如此简单的食谱却让人有了一次修正过去的机会。吃完最后一勺光明美食后,小满感觉自己身体跟意识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待他清醒过后,发现自己被人按倒在地上,鼻尖抵着一只破碎的玻璃杯,耳边充斥着吵杂的音乐声。 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请让开,你们挡住路了。” 玻璃杯擦着鼻梁尖划了出去,男人连忙提着吕小满站起来让路。 少年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跟小满碰到一起,微怔。 这一次,吕小满没有再说救救我三个字,而是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你救。” 对方微微蹙眉,随即恢复平静,一脸漠然的同他擦肩而过。 之后小满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几秒钟后才侧脸去看那少年。那个男孩,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虽然长的很帅,可是脾气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提着玻璃杯的男人嘲讽他,“不要犯花痴了,太子不是你这种人能够高攀的。” 小满打开他的手,顺手摸到一个托盘后用力朝对方脸上砸过去,“谁花痴了?妈的去死吧!” 闻人楚透过玻璃窗,看到阿九正对着病床上熟睡的小满发呆,推门走进去提醒道:“该回家了。” 阿九将头贴在他胸口,“小满哥好可怜。” “爱情不能勉强,更不能靠施舍。” “那小满哥修正了自己的记忆后,会不会过的好一点呢?” “不知道。”闻人楚拉起他的手,“走了。” 阿九默默回头,“希望小满哥以后能幸福。” 回到桃源已经是早晨八点钟,客厅有位客人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阿九看到杜诗微有些难以置信,“师父?你怎么来了?” 杜诗微指着角落的几个大箱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整理了一些烹饪书籍,你说不定日后能用得着。我下午的飞机,如果不送过来怕以后没机会了。” 阿九差点被书的数量吓到,“师父下午就要走吗?” “嗯,你们一大早去哪里了?” 阿九不知该怎么解释,吱唔了半天也说不明白,杜诗微没有耐心的摆手,“算了,看你困焉焉的应该是没睡好,还是去休息吧。” 阿九打着哈欠道:“那师父呢?” 杜诗微道:“我跟你哥哥聊会天。” “哦。”阿九有些不情愿的上楼,明明下午就要走了,可为什么师父不选择跟自己多呆一会儿呢? 闻人楚精神很好,完全看不出熬认的痕迹,泡了杯茶给杜诗微后坐下来。 杜诗微开门见山道:“我这次过来不只为送书,还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闻人楚难得见她严肃,便郑重道:“老师请说。” 杜诗微展开一张报纸给他看,“玉都‘粥王’刘俊文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有,”杜诗微皱着秀眉道:“这已经是今年烹饪界失踪的第四个人了,在经历过出师宴之后,阿九的名气在行内并不小,我担心接下来会轮到他。” 闻人楚这才拿起报纸,看完简略的新闻后,总结道:“原来失踪的全是有名的厨师。” 杜诗微神情复杂,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半天后才道:“我知道是谁做的。” 闻人楚意外的看着她,“您知道?” 杜诗微低头捧起杯子,“十五年前,我们和海外一些有名的烹饪大师集合了一个组织,取名为五味联盟。后来联盟在行内名气越来越大,也开始逐渐脱离我们这些人的控制,而是开始向很可怕的方面发展。” “譬如?” “由插手餐饮业慢慢扩大到整个服务行业,甚至干涉食材的来源,经济甚至是……政治。” “政治?” “是的,美食政治,把厨师当成礼物一样送给政客,甚至还诞生出一种专门收集厨师为爱好的畸形人群,我们称之为黑厨。”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闻人楚将报纸放到桌子上,“您的意思是,失踪的那些厨师,都被称为五味联盟的组织所绑架?” “不一定是绑架,”杜诗微喝口茶来平复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利用美色和金钱去诱惑厨师,在达到不目的的时候才会采用强制手段。” 闻人楚问:“依老师的身份,也没办法干涉如今的五味联盟么?” 杜诗微摇头,伸出右手道:“如果我能干涉得了,便不会宣布退出了。这只手……是我自己弄骨折的,目的就是为彻底退出联盟,跟他们彻底划出界限。” 杜诗微出身并不是普通家庭,而是玉都三大家族之一。刀门杜家、政客闻人家、还有黑道陈家,父辈们都有结拜的情谊,平日往日来往也甚为亲密。 闻人楚并未有太多的表情,“老师从去年察觉五味联盟不对,却还依旧收阿九做徒弟,还用压缩的课程逼迫他尽快出师,能不能告诉我您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没想到他竟然能从这点上质问自己,杜诗微苦笑道:“因为想退出联盟的方法就是尽快传授一个徒弟出来,阿九表现天质过人,所以我才……” 闻人楚垂下睫毛,“让他做您的替死鬼?” “不,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杜诗微有些失态的辩解道:“我当时已经决定了要退出,只想给自己找个最合适的传人。刚开始的两个月,我也曾犹豫过,可是……” 闻人楚淡淡的接下去,“在知道他跟我的关系后,您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的,”杜诗微把头低了下去,“我觉得你可以保护阿九,甚至有能力摧毁五味联盟。” 闻人楚道:“虽然喜欢着烹饪,却是个只会逃跑的胆小鬼。为作师父,却算计着让徒弟去改变艰难的现状。量父,您觉得自己当真配得起这个称呼么?” 想到那个傻乎乎为了师父一句话就开心失落的弟弟,他就觉得不值。 如果知道被这样的师父算计后,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难过还是……说不定依旧笨笨的说要接下不可能完成的重任,并且为之努力吧?傻小孩。 沉默了很久后,杜诗微的眼泪滑到了杯子中,一圈圈荡漾开来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对不起。”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闻人楚把纸巾推过去,“老师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对付五味联盟,而不是别人?要知道,除掉父亲的身份外,我只是普通的律师而已。” 杜诗微轻声道:“直觉吧,记得以前在国外时,我曾无意中看到过你徒手情书点燃,这种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闻人楚将报纸拿起来轻晃,使它化为灰烬落到烟灰缸里,淡淡道:“是这样子么?难怪从那时起,老师就特别针对我。” 杜诗微一脸震惊,良久后才道:“是的……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身实身份,再加上阿九信誓旦旦的说你是他哥哥,所以就更加肯定了你不是普通人。” “我的确不是普通人类,”闻人楚并不忌讳说出真相,“如果您不感到害怕的话,就相信我是拥有人类皮相的妖怪好了。” “妖怪……阿九也是吗?” “老师不是已经肯定他是我弟弟了么?” “难怪他的味觉异于常人的敏锐,”杜诗微有些吃力的消化着接收到讯息,“这样我也能多少安心些。” 闻人楚接下来的话却给了她迎头一棒,“就算是身为妖怪,我们也不希望跟人类有太多过节。至于厨师失踪的事,只要不关系到阿九,我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不,你一定会管的。” “为什么?” 杜诗微顶着闻人楚冷洌的目光硬起头皮道:“因为阿九是个天才厨师,再加上他的长相,五味联盟是不会放过他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对方跟你一样,并不是普通的人类。” 闻人楚略感诧异,“什么?” 杜诗微抚着双臂道:“之前他们派人来跟我传信的是只名为石像鬼的妖怪,皮肤像石头一样坚硬,长相丑陋而且有着蝙蝠一样的翅膀……” “石像鬼?”闻人楚的关注点依旧诡异,“你们当时联络地点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就在玉都……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设法把你卷进来了吧?它动动翅膀就能杀人……在那种情况下,普通人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只有石像鬼吗?还是有别的妖怪?” “我只见过这一种,不过五味联盟沦陷的太过离奇古怪,所以我猜测应该还有别的妖怪作祟。” 前有愚人客栈后有五味联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一来,以后安适的生活恐怕也走到了尽头。闻人楚微微皱起眉,“老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杜诗微见他似乎默认了自己的作法,微微放松道:“我打算去钻石之都维斯暂住。” “安全吗?” “或许吧。”已经不能再碰厨具的人,对五味联盟应该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不过她也无法肯定那些非人类生物会做出什么事情。 闻人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吊坠给她,“这是父亲留下来的鳞片,有辟邪作用,带着它一般小妖就无法近身,算是我送给老师的饯行礼物吧。” 杜诗微轻轻抚摸过吊坠,哽咽道:“你……不怪我么?” 闻人楚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责怪谁都无济于事。” “闻人楚,谢谢你,请一定要保护好阿九,拜托了!”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会保护他。” 石像鬼是么,传说西世界中才存在的妖怪,没想到居然敢飘洋过海来到这里兴风作浪……它最好该向上帝祈祷下没有在打阿九的主意,否则就让它 44 饿,好饿,最近阿九睡梦中总是被饿醒。 不仅如此,在中午的饭桌上,他竟然一连吃了七碗饭还感觉不到饱。 待他再次准备去装饭时,发现电饭锅已经空了,沮丧的转回来后几个哥哥都惊奇的看着他。 “阿九胃口真好。”习凤笑眯眯的把自己的饭碗推过来,“我还没动,给你吃。” 阿九不好意思的扭动身体,“不要啦,三哥你吃吧,我已经饱……” “咕咕,”肚子发出的尴尬声音打断了他的推辞。 阿九红着脸站起来,“我还是再去煮点饭好了。” 走到米袋前他有些犹豫,平常四个人是吃五杯米的,现在要煮几杯呢? 六杯……好像不够,那就七,哦不,八杯好了。 装米时阿九尽量把杯子都装的满满的,每一下堆出尖尖来,最后依旧情不自禁多加了两杯。 煮饭的时候他就守在一旁看着,嗅着米香思考要不要换个大点的电饭锅。 客厅中几个人面面相觑,展小钱舔着玉佛道:“弟弟吃的可真多。” 习凤看向欧阳飞,“他平常也吃这么多吗?” “没注意……” 闻人楚犹豫道:“好像是最近几天才开始增加食欲的。” 付鑫小声提议,“要不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下身体?” 欧阳飞冷嗤一声,“去什么医院?就算吃的比平常多一点又算什么病?阿九正在发育呢。” “嘿嘿,”阿九端着饭锅跑出来,双眼亮晶晶道:“好了,你们还要不要吃?” 那神情分明透露着‘如果不吃都是我的啦’的信息,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异口同声道:“不要。” 阿九将碗装满,兴高采烈的埋头开吃。 一碗、两碗、三碗……锅内的米饭迅速塌了下去,快要见底的时候阿九还一脸意犹未尽。 付鑫对欧阳飞小声道:“你现在觉得有没有必要带他去医院检查?” 不仅是欧阳飞,连习凤和展小钱都跟着默默点头。 为了不伤及正在发育的大儿童的脆弱自尊,闻人楚选择了隐瞒原因,只说是例行身体检查,阿九欣然同意。 欧阳飞兴致勃勃道:“身体检查?我还没有做过呢,一起去看看。” 展小钱摸着小腹道:“我最近也觉得消化不好。” 习凤将他手提到胃上,“人类的消化器官在这里,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也去跟着去检查下,付鑫看家。” 付鑫郁闷道:“我想去……” 闻人楚看着一排跃跃欲试的脸,冷声道:“你们当是去逛超市吗?” 不过最后在阿九的恳求下,一群人还是带着猎奇心理兴高采烈的同行了。 这是家私人诊所,医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名字叫余杰,笑容文雅语气温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儿,跟阿九见过的牙医有天壤之别。 他讲话也很风趣,又好像会变魔术似的不时从身上掏出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借以消除阿九对那些冰冷仪器的抵触。 检查完身体后,余杰又谨慎绕着饭量询问了很多问题。 阿九捏着软软的海绵娃娃,虽然感到奇怪却也只好老老实实作答。 于杰坐下来,倒了几杯茶给好奇的诸位家属,“他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他一顿能吃两锅饭,这么大的锅。”说这话的是展小钱,而且混然不觉当着阿九面说有什么错。 欧阳飞跟付鑫对视无语,都不看阿九震惊的双眼。 怔了好一会儿,阿九才逐渐明白过来为什么要做身体检查,原来是哥哥们嫌自己吃饭太多了,好难过…… 回桃源后阿九情绪一直很失落,任凭被几个人怎么劝都笑不起来,最可怕的是……肚子居然又开始咕咕叫饿了。 这时才下午三点,离饭点还差三个钟,阿九忍了又忍,努力不让自己透露出异常,可是真的好饿……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感觉快要饿死了。 习凤见他垂着眉毛甚是可怜,便掏出一大袋面包递过去,“路上买的,先垫垫肚子吧。” 几个哥哥的目光就像在看动物园猴子一样,阿九往嘴巴里送着送着就哭了。 欧阳飞有些慌,“还没吃饱么?我去叫外买……” 阿九扁嘴,目光慢慢停到闻人楚身上,“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不呆在家里白吃白喝了。” 闻人楚看着他不说话,待他将面包吃完后,才道:“变回兽身给我看看。” 阿九屏息凝视,握起来的手慢慢变成毛葺葺的圆爪子。 十秒钟后,沙发上的少年完全蜕变成一只滚圆的幼兽。 安静了片刻后,付鑫忍不住大叫起来,“我早就说嘛,阿九这么可爱,真身也一定很漂亮!” 欧阳飞嘲讽道:“当然,我们几个兄弟除了某人外都长的不差吧?” “让我摸摸。”展小钱努力伸着手挤进来。 闻人楚卡着阿九的肋下抱起来,“好像的确重了点。” 习凤研究了会儿,道:“体形也大了一些,看来是因为封印解除的关系,之前身体一直被压抑着无法成长,现在多吃一点补充体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样被人看着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真不好意思,阿九将身体缩成团往闻人楚怀里钻。 展小钱终于成功突破重围,对闻人楚道:“我也要抱抱。” 闻人楚着桌子下的小黑犬,“祸斗在那里。” “我要抱弟弟。” “不行。” “我要抱弟弟。”复读机眼也不眨的固执着。 …… “砰!”阿九顺利恢复成人形,捂着心口朝楼上跑去,结结巴巴道:“我,我要去睡觉。” 晚上做饭时,阿九错愕的发现电饭锅被换成了大号的,厨房角落还放着两大袋没有拆封的新米。 欣慰的同时他还隐约感到一丝丝惆怅,自己饭量这么大又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以后把哥哥吃穷了怎么办呢?看来找份工作是势在必行了。 吃完饭后,阿九不忘给自己再煮一锅晚上备用。 看着满满一大锅米饭,他又开始变得无比忧伤,唉呀,真的快要成饭桶了呢…… 床上阿九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把找工作的事拿出来跟闻人楚商议。 闻人楚枕着手臂问他,“你想找什么工作?” 阿九想了半天,吱唔道:“反正不能找厨师的工作。” 闻人楚好奇道:“为什么?” 阿九郁闷道:“哥哥你想啊,我本来就容易饿,再加上在厨房工作,万一忍不住把客人的菜给偷吃完了怎么办呢?” 这个……要想让一只饕餮对着美食而坐怀不乱,的确是种极大的考验。 阿九叹息道:“可是,不当厨师的话,我又什么事都不会做。” 闻人楚将他揽到胸口道:“不用担心,你这点饭量我还养得起。” 阿九半信半疑,“真的吗?那万一我将来吃的更多了怎么办?” 不是万一,是肯定……解除了封印后,阿九一定会随着日渐增长的体形而越吃越多。 闻人楚却一点也不担心,“到时我就带你去打猎。” “打猎?” “猎补妖怪,相对人类的食物来说,它们更适合我们的胃口,也更能填饱肚子。” 阿九迟疑道:“是说要吃咱们的同类吗?” 闻人楚点头,“嗯,我们妖怪分为三个等级,处于最低层的没有思维能力只会受人驱使,所以被称作为食物,譬如駮和你见过的髡顿。它们对我们而言就像伺养的家畜一样,繁殖和生存能力都很强大,遍布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不用担心会被灭绝。” 阿九又问:“生吃吗?还是煮熟了吃?” “……。” “要加佐料吗?” 考虑到阿九的承受能力,闻人楚明智的选择了回避,“到时候就知道了,你现在还不到去打猎的年纪。” 接下来几天,阿九都在翻阅报纸浏览网页,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三哥,你看这个怎么样?”某大型休闲会所招聘服务生,不限学历,不限专业,身高要求也刚好合适,最主要的是薪资够高,是自己在君子酒店上班时的好几倍呢。 习凤用手慵懒的支着下巴,微微摇头,“这个职业不适合你。” 阿九道:“为什么?上面说只要五官端正,服务意识好就可以了。” 习凤用斟酌的语气道:“很多事情呢,其实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就像这则广告,以这个薪资来看,它其实也并不在招聘单纯的服务生。” “那它想要招什么呢?”阿九不解的问。 虽然妖龄还小,可是作为人类年龄来说已经是成年了,习凤不确定他这样天真究竟是好还是坏。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旁欧阳飞提醒道:“三哥你最好不要跟他说这些事。” 习凤反问:“你也认为他不该知道这些事么?” 欧阳飞比着军刀道:“不是我这样认为,而是二哥这样认为。” 关于阿九日后如何成长的问题,习凤觉得很必要号召大家聚一起认真检讨下。 晚上,在阿九睡了以后,几兄弟在楼下客厅召开家庭会议。 作为会议倡导者,习凤率先发表自己了的观点,“阿九现在已经十八岁,我认为有必要对他进行一些特殊的教育。” 闻人楚冷冷道:“你指的特殊教育是什么?” “譬如让他单独出去闯一闯,交个女朋友什么的,多些感情阅历和社会认知总不是坏事。” “不行。” “二哥,他现在身份可是人类,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对社会险恶和情爱知识一无所知,这好像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闻人楚指着旁边的付鑫还有展小钱,“他跟他,不都平安长这么大了么?” 欧阳飞忍不住插话,“一个六亲不认的财迷,一个五谷不分的死宅,我可不希望九弟变成他们这样。” 见闻人楚微微皱眉,习凤便继续道:“我知道二哥是关心阿九,可是现在无论是身为人还是妖怪,生存环境都变得越来越复杂艰难,他不能这样一直单纯下去。如果二哥不放心,可以把阿九交给我带回江城。我会好好锻炼他的。” 闻人楚不悦道:“恐怕最后一句才是你今晚的目的吧?” 习凤笑笑,也不辩解什么,“阿九跟着我不好么?你律师所那么忙,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他……” 话说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闻人楚跟欧阳飞也察觉不对,互相对视后箭一般的冲上楼梯。 欧阳飞一脚将阿九房门踹开,腐烂陌生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阿九!” 按下灯后,看到床上空着,变成原形的小兽倦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几人同时间松了口气,闻人楚将他抱起来安抚,“没事吧?” 阿九摇摇头,小声道:“刚才有只好大的蝙蝠贴在天花板上……” 他惧怕蝙蝠是有原因的,当年还在五珠洞时,他就时常被那些恶心又恐怖的食肉蝙蝠欺负。本来以为阴影已经消除,可如今看到它们才知道恐惧依旧隐藏在心里。 “它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它就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吓的自己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叫人过来。 欧阳飞推开窗子,见天空划出一道闪电似的白色亮线,“这妖怪味道好陌生,不知道什么来历什么目的。” 闻人楚沉声道:“不是我们本土妖怪,而是从大洋彼岸来的石像鬼。付鑫,你先留在这里陪阿九。” 几人出房间后,习凤才忍不住问道:“石像鬼怎么会找上阿九?” 闻人楚便将杜诗微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习凤沉思道:“一个小妖怪不足为惧,怕的就是它背后所谓的五味联盟,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来历。今晚石像鬼应该只是来探路,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欧阳飞转着军刀冷笑,“如果对方还敢来的话,我就揭了它的蝙蝠皮!” ——卷二·初出茅庐·完—— 卷三:青山征途 45 或许是因为石像鬼的缘故,接下来两天桃源的气氛都很不对劲。比往常沉静很多不说,似乎就连欧阳飞跟付鑫相处都变得融洽了…… 阿九刚这么想,就见欧阳飞拿起沙发靠垫朝付鑫砸去。 付鑫委屈不已道:“又干嘛啊?” 欧阳飞沉着脸道:“看你不顺眼。” 付鑫被欺负惯了,此时也懒得辩解,缩着身体将头埋在臂弯里打哈欠。 见欧阳飞接下来还有要动作,阿九便拉住他的手,劝道:“七哥,别。” “嗯?”欧阳飞懒洋洋的看着他。其实接触一段时间下来,阿九觉得他脾气并不坏,偶尔还会说点冷笑话,很少露出初见时的凶险戾气。 也正因如此,阿九不是很害怕他,小声问道:“七哥,你为什么总是欺负鑫哥呢?” 欧阳飞用手指刮了下鼻尖,浑然不觉道:“有么?” 阿九点头,“有。” 欧阳飞想了会儿,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就很欠揍吗?” 阿九偏头打量了会儿付鑫,摇头,“鑫哥人很好呢,而且电脑也很厉害。” 据付鑫自述说,几个兄弟不喜欢他是因为长相太差。可是阿九却觉得他两个大黑眼圈很有特色,虽然在白天里总死气沉沉的,可到到晚上,双眼就亮的像星星一样,嗓音温和而迷人。以至于阿九每次跟他面对面说话的时候,都感觉像是被阳光普照着,还有种想要去摸摸他长睫毛的冲动。另外他还有一些常人望尘莫及的技能,譬如用一根手指头飞快的打字,十分钟看完一本很厚的漫画,用彩色铅笔描绘一些漂亮的卡片……可是大家似乎都不太能欣赏这些优点。 安静了片刻后,付鑫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阿九悄悄起身去拿毯子,准备替他盖上时付鑫突然笑了起来,嘀咕道:“老七这下死定了!” 欧阳飞欲站起来却又勉强忍住,“你还说他不欠揍?!” 或许是平日活得太压抑了吧,所以才需要在梦里发泄……阿九越来越同情他了。 他们三个平日整天呆在家里没事做,展小钱要显得忙碌许多,通常一本正经的抱着电脑盯着满屏的红蓝线看,手里电话响个不停,每次阿九看到他顶着幼儿园大班的脸却做着忧心忡忡的表情就无比纠结。 坐着观察了半天,阿九终于出声问旁边的人,“七哥,你说五哥整天在忙什么呢?” 欧阳飞看也不看道:“他还能忙什么,赚钱呗。” “五哥很缺钱吗?” “他吃一顿饭就能让个小公司破产,你说呢?又是钻石又是珠宝的,过去妖界在还能供着他吃饭,现在不自食其力就得饿着。不过别担心,他的钱,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十辈子都花不完。” 阿九张开手指算了一遍,似乎看到了围绕在展小钱身边的金色光芒,“原来五哥居然是大富翁啊!” 欧阳飞补充道:“而且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富翁。” 这下阿九连话都说不出了…… 高远律师所中,习凤已经跟闻人楚为阿九的问题对持了近两个小时。 “二哥,你就让阿九跟我回江城吧。” “不行。” 习凤摊手,无奈道:“那你得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闻人楚瞟他一眼,“白泽在江城。” 习凤道:“那又怎样?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更何况阿九已经解除了封印?江城妖怪多,白泽、景炎、金华之猫,百妖之首的前三个都在那里,完全不用担心西世界外敌入侵……” 闻人楚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我保护不了阿九么?” 气氛顿时冷下来,习凤抬手作投降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人楚把桌面上散落的文件收拾起来,“你不用再白费时间了,我绝不会同意阿九离开玉都。” 习凤是知道他脾气的,也不好再争辩什么,“那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把九弟看得太紧了。” “说完了么?你可以走了。” “好吧,我就直接回江城了,晚上跟我向阿九说声再见。” 在习凤走之后,闻人楚才推开窗户让秋风吹进来,略显烦躁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 其实习凤说的对,相较于其它兄弟来说,他的确对阿九看得太紧了,以至于每天晚上都要搂着他才能安心入睡,不然就感觉少了点什么。尤其是听到习凤说要带他离开自己的时候,脑海竟然无法控制的溢出一丝……杀念…… 闻人楚回到桃源,阿九正靠在欧阳飞的肩膀上,两人不知道在做什么,脑袋贴的很近,这种亲昵愈发刺激了他的糟糕情绪。 “哥哥!”阿九看到他,立刻跳了起来,探着头在他身后搜索,“三哥呢?” “回江城了。” “啊?怎么没有跟我们打招呼呢。”阿九难掩一脸失望。 闻人楚用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语气放缓道:“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跟七哥学刻橡皮章!”阿九把小圆章拿起来,印在自己胳膊上给他看,是个红色卡通小狗的图案,略显期待的看着他,“我刻的祸斗,像不像?” 闻人楚点头,“还不错。” 阿九把章小心翼翼收起来,“晚饭做玉米排骨和香辣蟹怎么样?”秋季是吃蟹的好季节,肉肥味美,想起来都让人流口水。 “好。” “那我去买蟹了!” “等等,”闻人楚叫住他,“老七,你去。” 欧阳飞懒懒站起来,“好吧,不过我可不会挑选食材。” 闻人楚很直接道:“买最贵的就好。” 待他走之后,阿九才小声道:“最贵的不一定最好呢,我也想一起去。”对厨师来说,在超市疏果和水产区闲逛也是一种快乐啊。 闻人楚道;“外面现在很危险,最近几天你最好不要出门。” 阿九想到昨晚那只大蝙蝠,心有余悸的点头,“它们都是为了愚人客栈来的么?”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杜诗微的事,闻人楚暂时也不打算告诉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或许吧。” 阿九倒了杯水过去,“哥哥,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啊?” 接收到闻人楚困惑的目光后,阿九捏着手指道:“不然我回青诚山吧,人都说那里是灵山,一般妖怪不敢上去。” “我能保护你。” “哥哥……” 闻人楚垂着睫毛掩盖住眼眸,“几个小妖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色渐晚,待欧阳飞从超市回来时,已经晚上七点了,不过阿九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七哥,东西都买齐了么?” “不要过来,”欧阳飞喝止住他,用命令的语气道:“付鑫,带九弟上楼去。” “七哥……” 付鑫揽起阿九便走,若无其事道:“没事儿,咱们去玩会儿游戏。” 见一旁闻人楚也用目光示意他上楼,阿九才同意跟着付鑫离开。 欧阳飞将东西放到桌子上,伸手探到肩膀后,用力一扯,一只巨大的蝙蝠便被强行剥离了出来,重重的甩到了闻人楚脚边。 闻人楚表情平静道:“这就是昨天晚上那只吧?” 欧阳飞点头,“幸好昨晚就在桃源设了结界,它没办法进来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石像鬼伏趴在地上抬起头,脸上就像扣了一个雪白的石头面具,血红色的唇角一直开到耳根处,绿眼睛紧盯着他们道:“你们是什么人?” 欧阳飞一脚踩在他的软翅上,“这话应该是我们来问你这个入侵者吧?说,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石像鬼发力竟来不及避开,吃痛道:“我的目的,你们不是很清楚么?不然也不会让刚才的那个男孩离开。” “果然是为了阿九,”欧阳飞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逼问:“你们是受谁指使,想做什么?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然的话……” 石像鬼桀桀冷笑,身体瞬间变小,成功摆脱束缚后扇翅而飞,绕在头顶天花板上盘旋不去,“不然怎样?” 欧阳飞冷嗤,语气不屑道:“原来就这点本事,不过小爷今天心情好,就陪你玩玩。” 石像鬼观他神情便知不妙,翅膀大张开来遮住灯光,客厅立刻陷入昏暗之中。 欧阳飞勾起嘴角,抬手轻轻一挥,仿佛有同时五道闪电击在对方身上,黑色影子悄无声息的破碎开来一片片落了下来。 闻人楚道:“只是个障眼法,真身刚才已经逃掉了。” “放心,它逃不掉。”欧阳飞舔着嘴角抽出时常把玩的军刀,灯光下刺眼的白色光芒晃了两下,一条蓝色的光影便呈波状朝外面天空追击而去。 紧接伴随着一声惨叫,蓝光夹带着股强大厉风直冲九霄,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似乎要把整个天空狠狠劈成两半! 失去了双翅的石像鬼像木桩似的从天空扑通一声坠落,黑色血液像墨迹一样在桃源飞溅开来。 而从欧阳飞军刀中发出的蓝光,却在夜色中碎裂成点点星光慢慢消散。 两人走出去后,闻人楚微微皱眉,“你太张扬了。” 欧阳飞毫无诚意的笑道:“不好意思,最近太过压抑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石像鬼一动也不敢动的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恐慌道:“你们……不是人类!” “蠢货,现在才看出来么?”欧阳飞心情很好的解释道:“没错,我们也是妖怪,不过却不是你这种低等妖怪能比的。” 石像鬼躺在地上,哆嗦道:“求求你们别杀我,我只是受……唔……”突然间,他好像被人扼制住了喉咙一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绿色眼球逐渐外凸最后竟然滚出了眼框,身体像烂泥一样开始迅速腐烂,最后只剩下滩腥臭的粘液。 欧阳飞对闻人楚耸肩,“你看到了,不是我杀的!” 闻人楚手指触碰了下粘液,观察片刻道:“我曾听说过西世界有种魔鬼契约,一旦签立就不能再违背,否则就会尸骨无存。” “二哥是说石像鬼跟五味联盟签立了保密的魔鬼契约?” “或许,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可恶,也就是说以后就算我们再抓一些妖怪,无也法探知事情的幕后指使人?” “很有可能。” 欧阳飞懊恼的踢下草坪,“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只能被动的等待这些杂碎来挑衅吗?” 闻人楚沉默不语,倘若全都是石像鬼这样的对手,那倒也不足为惧,只是不清楚这个联盟究竟有多大的势力…… 晚上饭桌上一片寂然,大家都各怀心事,就连阿九也没有话说,与往日争吵闹的情形大不相同。 到睡前,阿九才忍不住道:“哥哥,傍晚的事……我在楼上都看到了。” “嗯。”欧阳飞折腾出那么大动静,想不让阿九知道也难。 “它是来找我的,对吧?” “是。” 阿九犹豫道:“如果他们的要求不过份的话,我可以带它们去愚人客栈。” 闻人楚平静道:“他们不是为愚人客栈来的。” “啊?那为什么来?” 事到如今,闻人楚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把杜诗微的事一五一实全都告诉他。 阿九听完后皱着脸沉默了很久,“也就是说,师父之所以收我为徒,是不想让你置身事外,希望可以借助哥哥的能力对抗五味联盟,对不对?” 闻人楚点头,问他,“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阿九困惑的坐了起来,看着自己手指道:“哥哥,我也是妖怪呢,你说我能不能变得跟七哥一样厉害?” 闻人楚扫了他两眼,淡淡道:“基本上很难。” “为什么啊?”阿九不解的在床上打个滚儿,变身为小兽原形,张大嘴巴吼一声,“这样呢?会不会很凶?跟妖怪打架能不能占一点便宜?呢” 占便宜么?闻人楚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光滑的葺毛,嗯……企图激起对方的怜悯之情或许倒有可能。 阿九读懂他的眼神,泄气的摊开四条腿趴下来,“为什么哥哥们都很厉害,只有我什么都不会……还要吃那么多。” 龙九子中,习凤有笑里藏刀的美名,闻人楚跟欧阳飞杀气最重,其余几人虽然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一旦动武却绝会不手软。唯独阿九,目前还没有发现除了吃饭比较多之外的天赋。 阿九继续自语道:“什么事都不会做,还惹这么多麻烦,我还是回青诚山好了,有师兄陪着,日子也不会很无聊。” 听他提及圣华,闻人楚便垂下了眼帘,“如果你真的想回,那就回去吧。” 阿九隐约嗅到了他身上的寒意,“哥哥……” “你回到青诚山,就不要再下来了。” “哥哥!”阿九吃惊的看着他,不懂他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变冷。 闻人楚淡淡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阿九咬咬下唇,艰难道:“我想和哥哥在一起,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想什么就是什么。” “哥哥不觉得我是累赘么?” “不觉得。” 阿九目光闪动,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 闻人楚睁开眼睛,声音总算柔和下来,“习凤说的对,我的确太过于保护你了。” 阿九不解的望着他,“我听不懂。” 闻人楚他额头吻了下,“从明天起,带你去外出打猎,这样才能使你尽快成长起来。” “什么,带阿九去打猎?!” 次日饭桌上,所有人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欧阳飞最先反应过来,自告奋勇道:“二哥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付鑫弱弱道:“我也好想去啊。” “我也想去,但是太忙了,”一直埋头挑选钻石的展小钱犹豫道。 闻人楚放下手中电话,“你们都不要操心了,我这次会亲自带阿九。” 又是一片死寂,好半天欧阳飞才道:“二哥你是在开玩笑么?你这张脸……每天都能在媒体上看到,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啊!” 闻人楚从口袋里掏出枚白色药丸,“我上次去谛听那里特意要来了易容丹,保持期可长达一年。” 付鑫小声道:“二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那时父亲教我打猎只教了一半,就去参加妖界之战了。” “这样啊,”闻人楚将易容丹放进口中,“老七,你带老八去找猎,往西走别跟我们在一起抢猎物。” 欧阳飞先是怔了下,随即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好啊。” “不要啊!我不去了……” “由不得你,收拾东西去!” 打猎……听起来就很有趣啊!待他们两个离开后,阿九才满足的从锅里抬起头来,“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闻人楚挑眉看着他,“怎么了?” 阿九慌张道:“啊啊啊,哥哥的样子怎么变了啊!”虽然说不出改变了哪里,可是总感觉跟过去长的不一样了,五官更立体,眼睛也更明亮,整张脸好像有魔力的一样,看的人转不开视线。 闻人楚道:“妖怪重生为人多少都会修饰一下容貌不能太张扬,所以现在应该是我本来的脸才对。” 阿九试探着碰了碰他的皮肤,感慨道:“居然是真的,好神奇啊。” 对于他的大惊小怪,闻人楚只是微微摇头,“等下去收拾行李,你多带些零食,我们可能要出去很久。” “多久?三天?一周?一个月?” 闻人楚斜睨着他伸出的手指头,“我们龙族打猎,要把所有的动物和妖怪猎个遍,所以你就先按一年时间准备吧。” 一……年?阿九手里的锅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46 离开桃源时,展小钱把自己的乾坤袋送给阿九一个。 开始阿九不好意思收,欧阳飞却劝道:“他给你你便收着吧,五哥应该自己还留有一个。记得当年父亲给了他两个,一个用来装钱,一个用来装石头,当时白虎跟他讨了很久都不肯给呢。” 阿九这才接了,后来才知道这袋子有多奇妙。不管放多少多大的东西进去,袋子从外表看起来都是空荡荡的,但是把手伸进去,就能直接把想要的东西掏出来。 既然是长期旅行,阿九自然要作好准备,面包、肉干之类的干粮是必不可缺的,泡面、火腿肠虽然倍受厨师鄙视可在野外却能发挥大作用。 正收拾的不可开交时,付鑫跟欧阳飞两人却已经准备出发了。 见阿九还要把锅铲往乾坤袋里塞,欧阳飞哭笑不得,“还带厨具,他当是外出郊游呢……二哥,你难道没告诉他什么是打猎吗?” 闻人楚扫阿九一眼,淡淡道:“随他去吧。” 阿九虽然在忙碌,这番话却没能逃过他耳朵,思考后又把锅铲掏了出来,自己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鑫哥,让我看看你们都带了什么,好不好?”阿九扒着他的包瞟了几眼,发现除了几件衣服外竟然别无它物,便关心道:“没有带任何吃的吗?” 欧阳飞强拽着付鑫道:“打猎打猎,猎的就是食物,满山遍野的新鲜食材,还需要带什么吃的?我们要先走一步了,拜拜。” 阿九依依不舍的送出门去,“拜拜,你们要注意安全。” 闻人楚问他,“你还要收拾多久?” 阿九抓头道:“该带的都带了,应该没有什么漏掉的……不过还要等一下,我想先吃点饭。” 阿九乘坐闻人楚的越野车离开玉都,一路上车窗半开着,再加上嘴里含着桔子糖,倒也没有太多晕车症状。 “哥哥,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无极山。” 无极山又名屋脊山,比青诚山更高大地势也更险俊,阿九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关于它的记录片。画面上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苍翠,常年漂浮在山间的云彩将其遮掩的格外神秘。 “哥哥。”阿九突然将糖果塞到闻人楚的口中,手指碰着他唇时迟疑了下,不过很快收了回去。 闻人楚微皱下眉尖,这种酸酸甜甜哄小孩子的味道实在让成年男人无法喜欢。 阿九却得意的弯起眼睛,道:“咱们为什么要去无极山而不是别的地方呢?” 闻人楚道:“因为无极山地势险要,再加上物产丰饶人迹罕见,所以目前是最适合动物跟小妖怪生存的地方。” “那咱们打算在山林里呆多久?” “这要看你表现。” 阿九幻想了跟妖怪PK的景象,顿时一个头涨成两个大。 入无极山前,闻人楚把车子存放在山脚下的旅馆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了地气的原因,阿九精神变得格外好,带着祸斗走了两个小时都没有叫过累。^//^ 此时已接近黄昏,半边天空燃起赤红色的云霞,映照着连绵不绝的百里绿林,将本就坎坷的山路显得愈发绵延曲折。 一路走来,果真没有碰到什么人影,阿九倒是采摘了不少野果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需由闻人楚尝过后才能吃。 阿九吃完后还不觉得饱,便道:“哥哥,天已经黑了,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休息?” 闻人楚停下来,两人在一块光洁的石板上坐下来,一边欣赏夕阳山色一边进食。 阿九把路上采到的红色酱果挤破涂在面包上,虽然颜色诡异味道却颇为奇特。 “哥哥,给你吃。” “我不饿。” “那我吃了,”阿九大口咬着面包道:“不是说这里应该有很多小动物跟妖怪么?怎么我一个也没看到?” 别说妖怪了,就连只老鼠野兔都没看到,对这么大的山林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 闻人楚不动声色收了妖气,片刻便有只野兔悄悄从草丛中探出头来。 阿九撕一块面包丢过去,“给你吃。” 野兔警惕的盯着两人,迅速钻入石头缝隙中不见了。 阿九对此感到很困惑,闻人楚心里却是清楚的。之前阿九一直被封印着,气质平和再加上寺庙长大,所以对动物而言极具亲和力,可如今封印被打开,妖气虽弱却足以让小动物感到恐惧,自然不会再有谁愿意跟他亲近。 “好像不吃饭的话吃不饱……”阿九一边嘀咕,一边飞快掏出大块五香牛肉,“哥哥你吃不吃?” “不吃。” 阿九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咱们要这个地方过夜吗?”他还记得在玉龙山的那夜,帐篷里看星星的感觉很奇妙。 闻人楚点头,对他道:“变回兽身。” “是现在吗?”阿九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 “现在。” “那你先帮我拿着,”阿九把牛肉递给闻人楚,化为兽身后甩了甩尾巴,“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闻人楚把牛肉撕开送到他嘴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维持现在的形状直到离开无极山。” 阿九蹲在石头上,不解的抬起爪子,“为什么?”变身后他的嗓音比往日还要亮,而且还带着些雌雄莫辨的稚气。 闻人楚懒懒道:“因为我是带你出来打猎不是游玩的。”教小兽打猎本来该是父辈们的职责,但是现在能训练它的也只有自己了。 “哦……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不过身体还是蛮舒服的。”阿九每次吃完肉难以自控顺便去舔他的手。 闻人楚也不伸回来,任由他用牙齿轻轻磨蹭指尖。 吃饱后,阿九趴在闻人楚的膝盖上,道:“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变身呢。” 闻人楚微微挑起眉毛逗他,“想看么?” 阿九立刻用力点头,“想。” “不变。”闻人楚恶劣道,脸庞在月光映照下显得俊美如玉,眉目间还带着股邪气的蛊惑。 阿九却好奇的不得了,踮起脚去舔他下巴,肯求道:“哥哥就变给我看看吧,一下下就好。” 闻人楚似乎很享受他的讨好举动,将两只手撑在身后身后微微倾下去,“不要。” 他越这样,阿九便越发心痒难耐,整个身体都趴在他胸口上,“哥哥……变给我看看……哥哥……” 闻人楚星眸流转,“真想看?” 阿九胃口被他完全吊了起来,诚恳道:“想看。” “今天心情好,就变给你看看,”闻人楚将它提起来放到一边,周身散发出雪亮的光,巨大的兽形慢慢幻化了出来,却是龙头兽身,肋下生有白色双翅,通体鳞片都泛着绚丽的光芒。 睚眦张开翅膀,身体像闪电一样窜向半空,龙头微摆张开嘴巴对着山谷一声长啸,大地跟着满天星斗一起跟着战栗! 夜莺、虫鸣、兽叫全都在刹那间停止,整个无极山都陷入一片死寂中,很久后才传来风吹树林的沙沙声响。 阿九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他本来以为应该跟闻人楚兽形相近,没想到单是外表差异就有如此之大。还有那股威震四方的肃杀气势,完全是自己这辈子望尘莫及的啊。 在他发怔的功夫,闻人楚已经回到地上,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阿九番然醒悟,“哥哥好威风啊,还会飞!可为什么我没有翅膀呢?” 闻人楚在石头上躺下来,“这话你应该去问那个风流的父亲。” “你是……爸爸?” “嗯,就是你说的那种东西。” 阿九连忙凑过去,“原来我们也有爸爸啊,那是不是也有妈妈呢?” 闻人楚静默了会儿,才道:“有的,不过都已经死很多年了。” 听到这话阿九有些失落,却并不觉得悲伤,因为它从未接触过父母爱,再加上佛门不讲尘缘出身,所以只压抑了片刻便活跃了起来。 见闻人楚闭着眼睛,他便试探道:“哥哥,你是困了想要睡觉么?” 闻人楚道:“嗯。” “我们来搭帐篷吧!” “不用。” 阿九担心道:“石头这么凉,还有风,哥哥会不会生病啊。”他并不担心自己,厚实的皮毛就算卧在雪地里也不会感觉到寒冷,可闻人楚现在是人类身体呢。 闻人楚伸手将他按倒,“别担心些没用的,好好休息,明早你还有任务要完成。” 阿九钻到闻人楚怀里趴下,下巴枕着两条前腿,“那我就真的睡了哦。”虽然之前担心山里会有奇怪的动物跑出来,可是挨着闻人楚的身体,就像有座坚实的堡垒一样保护着自己,疑虑也就渐渐消散了。 夜风微凉,阿九却趴在闻人楚身上呼呼睡得极香。 第二天,打猎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闻人楚给阿九定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抓蚱蜢,这种在它看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却辛苦了大半天都没能完成。 山里蚱蜢又大又肥,还生着两双大翅膀,长腿轻快一跃就能飞出去几丈。 在他蹦跳着扑蚱蜢时,闻人楚就坐在草地上欣赏山林景色,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来懒懒翻看。 草丛里藏着很多石头,阿九不小心就会撞到头,中午吃饭时委屈的不得了,“哥哥,它们都飞好快啊。” 闻人楚道:“是你太慢了。” “肚子饿,就没力气跑了。” 闻人楚从乾坤袋里摸出两大盒肉罐头打开,“这个给你加餐,下午继续努力。” 罐头面包虽然不错,但是总感觉吃不饱啊,阿九忧虑道:“照现在这个进度,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山呢?” 闻人楚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剧烈的运动使体力迅速消耗,吃的食物也是原来的两倍,这样下去……好像撑不到月底呢。 闻人楚无语的看着他,摇了摇手指头。 阿九大惊失色,“不会是一年吧?”那样怕是要饿死在无极山了! 闻人楚继续打击他,“是一百年也不见得能出去。” 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阿九似乎看到了眼前飘浮旋转的小星星,一百年……永别了,香喷喷的大米饭和猪肉卷…… 填饱肚子后,阿九迅速振作起精神来,自己得努力再行,不然看闻人楚的表情,大概让他呆在这里一辈子也有可能。 搜索目标后锁定,蓄力腾空,挥爪、按!一捕不成,再接再厉!目标锁定…… 闻人楚远远看着它,心中暗暗叹息,感觉像是带了个智商不高却又极为努力上进的学生一样。别人天赋怎么样他不清楚,记得当年自己捕到第一个猎物就是嘻狼,百妖榜排行第26的妖怪……可是如今天轮到阿九,抓只蚱蜢都像是天方夜谭。 刚感慨完毕,阿九就兴奋的衔着只蚱蜢奔了过来,“抓到了!抓到了!” 跑到闻人楚跟前后,它小心翼翼把猎物从嘴里吐了出来,拿爪子拨了几下,蚱蜢却始终垂着头一动不动。 阿九急道:“我一点都没有用力……它怎么就死了?” 闻人楚看着那只枯黄的蚱蜢道:“不关你的事,蚱蜢本来就活不过秋季。”只是垂死的老蚱蜢蹦不动刚好被它捡到而已。 “那我算不算完成任务呢?”阿九眼巴巴的看着他追问。 再这么纵容它下去,别说是一百年,怕是一千年都达不到自己预想的成果吧? 最终却不忍他失望,闻人楚有些泄气的摆手,“勉强算你过关吧,今天到此为止。” 阿九兴高采烈的欢呼,“哦哦,终于可以吃东西了!” 山上有流动的溪水,水质清澈甘洌,被阳光照射的暖暖的,阿九喝完后禁不住把爪子泡在里面踩几下。 “哥哥,明天的任务是什么?” “明天抓兔子。” “我感觉自己跑不过它。”阿九有些沮丧的看着自己倒影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倒影剧烈的晃动了下。 闻人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眺望着远方,并没有理会他。 很快阿九就给自己打气,“不过我会努力,一定不能成为哥哥的包袱!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闻人楚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