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戏里戏外
靳洋从后台经过的时候正好和西奥碰了个面。 他把口袋里的一张纸张用两根手指夹着,在和西奥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手指抵在西奥的胸前,“写得不错。” 西奥本来一直伪装得毫不在意的脸在靳洋的这句调笑下彻底瓦解,他的丹凤眼眯起来,转身就抓着靳洋的衣领把他顶在走廊的墙壁上,靳洋只是不痛不痒第耷拉着眼皮。 “靳洋,最大的获利者就是你和公司,其他人都可以骂我没人性,把小落当牺牲品,就是你和叶褚年不行!你有本事在这里膈应我,还不如睁大眼睛看一看和你关系最非同一般的人,论心机,我可比不上他!”西奥已经快被今晚的事情弄疯,他自己挑大梁来做恶人,却没有一个懂他的人。 靳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等到西奥终于松开他的领子他才转了转脖子。西奥面露倦色地揉了揉眉心,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鸦雀无声地看着他们。最后西奥只是有些无力地吩咐凉喜带靳洋去包扎一下,他看着靳洋手背上裂开的伤口和流出来的血水心里有些发毛。 靳洋成功出道的第二天,几乎娱乐版的头条都被他的名字占满,官方论坛甚至一度瘫痪—— Uranus组合还未出道便面临解散,是高手段炒作还是确有隐情? 靳洋带伤完成高难度舞蹈动作,接受采访时已血流不止。 替队友完成明星愿望,靳洋带伤一人撑起整场演出! 在靳洋继续前往纳州拍摄《剑魂》的时候,电影公司也来插一脚—— 人气歌手靳洋接到国际大导演楼连的橄榄枝,早前已经加盟《剑魂》剧组。 史上最美的楼“女郎”,靳洋星途由楼连保驾护航! 负伤仍坚持完成武打戏份,《剑魂》剧组对靳洋给予高评价。 一连串的信息轰炸,不管是电视、网络还是报纸、杂志,“靳洋”这两个原本无比普通的名字突然占据各大媒体,就连从不追星的人都要问一句,“这个靳洋是谁?” 或许知道了整个过程的人都会吐槽一句,“啧,踩着队友的尸体上位啊。”但是一问,靳洋的队友是谁?除了季落声的忠实粉丝,又有几个人能说得出来呢? 季落声和Uranus这个称号,很快就在如今信息爆炸的时代被冲得无影无踪,人们只记住了那两个字——靳、洋。 靳洋抵达剧组的时候,工作人员和演员前辈都向他表示祝贺,靳洋当然保持着媒体为他塑造的正面形象,向每个来祝贺的人道谢。 程枫这次竟然比他早来,脸上连忙堆满了笑容来向靳洋道贺。靳洋都为他的厚脸皮感到吃惊,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凉喜小妮子一拉一扯给拽走了。凉喜在帮靳洋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掐着靳洋的塑料水瓶自言自语地骂,“人渣!贱人!都是因为他小落才没得出道。”说着说着,凉喜居然哽咽地哭了。 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凉喜只是抬头稍稍抬头,就看见了比如今只比自己矮一点的少年——眉间的朱砂痣红得耀眼,脸颊因为化妆的原因显得更加瘦,下巴更加尖,上挑的眼角显得人很凉薄,有着如此精致的脸的靳洋裹在艳红的长袍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虽然妆容已经完全变成了电影中的火邪,靳洋的声线还没有变得那么尖酸刻薄。凉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来没有见过靳洋这么认真和温柔的样子,他用手指划过凉喜的眼角,“姐姐嘞,你多大了,还哭鼻子。别哭了,我帮季落声报仇去。” 凉喜被靳洋的温柔弄得有些愣神,只见少年起身,把火邪惯用的剑一把系在背上,嘴角的笑容变得痞气,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剑客突然附体一般,靳洋的声线都变成了那种有些妖孽的华丽,“好戏……就要开始了呢。” 《剑魂》的故事拍到这里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东厂对剑客们的围剿愈演愈烈,双方已经兵戎相见。 剑客们在人数上吃足了亏,不过却智取了东厂的一个重要军队。打斗的过程中,“驼子李”受伤,小辈的火邪和刘元让皖月带着“驼子李”暗渡离开,他们断后。影片的两大主演——清风和东厂的都督在正在坍塌的地下宫殿里面打得不分上下。 火邪和刘元引着东厂追击他们的军队向树林深处跑,身后不断有箭雨飞过来。刘元一个躲闪不利,差点被箭射中肩膀,只见眼前一只红色的靴子踢过来,将箭一踢,红衣的少年用轻功绕着树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马背上,少年在这种危机的环境下都笑得张扬,“哈哈——要论轻功,我还是胜你一筹的!” 树林深处越来越密,东厂的马好几次都被树干绊倒,人仰马翻,等到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追到火邪那匹有着骚包红色马鞍的骏马时,居然发现那匹马正优哉游哉地在吃草!领头一声怒吼,一个拳头砸到树上。火邪的马和他主人一样脾气,似乎觉得东厂他们那帮家伙打扰了自己吃草,仰头长啸一声,然后一脚把离它最近的领头踹倒在地,然后呼啸了一声就扬长而去。 东厂的那帮家伙只能愣眼看着那匹马骚包地仰着红色马尾奔驰而走,“呵——这畜生。” 那边火邪坐在刘元的后面,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扬——哈哈,想追小爷我,再修炼个几年吧。 火邪坐在刘元的后面,嘴巴一直没听过,从家乡定了娃娃亲的小媳妇一直说到顺天府最大的花街游灯,从南国黄灿灿的金桔一直说到北方的万里雪峰。 最后刘元实在受不了,“能消停点不?现在在逃亡啊——” 他身后的火邪委屈地“哦”了一句,便没了言语。不知道是不是刘元的错觉,他只觉得火邪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后的人,这么安静的人根本不像火邪。 火邪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后来刘元后背一空,那个红衣的少年就这样虚弱地翻下了马背。 刘元急忙勒住马,回头看的时候发现火邪倒在地上。等到他奔过去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才发现满手都是血,一个断了的箭头已经没入火邪心脏的部位。 刘元第一次看到那个张扬的少年虚弱成这个样子,抱着火邪的双手都开始发抖。 火邪刚想像以往那样微笑,却牵动了伤口,没咳几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刘元急忙想把人抱起来,“挺住,我带你去……” 火邪那玉琢般的手却握住了刘元的胳膊,手骨分明,透着苍白,“刘哥,不用了,我知道的,已经到头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其实不讨厌你的,我很羡慕你,活得那么随性,就像风一样。我火邪和你们在一起,才为我手上的剑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刘哥,别把箭头拔出来,你知道我爱干净的,我爱美的……别让我死的时候那么难……”最后一个字终是没有说出来,少年保持着嘴微张、眼睛半闭的模样,就这样失去了呼吸。 程枫真的全身都在发抖,靳洋的表演一直在干扰着他——骑马的时候亲昵地搂着他的腰;那声“刘哥”叫得是那么顺口,甚至带着撒娇的语气;他说的台词对于自己是多么讽刺——我很羡慕你,活得那么随性,就像风一样…… 楼连突然大喊了一句“咔”,随后有些气冲冲地冲过来,“程枫,你忘台词了吗?” 程枫支支吾吾了很久都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出最后一句台词,那句撕心裂肺的“火邪——”包含了多少对同伴逝去的悲恸,而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时,他要离靳洋远远的,不要看到他那张脸。 楼连最后也懒得理程枫了,只是吩咐两人保持姿势不要动,场记过来采下光,重拍刚才的那一幕。 在工作人员布置布景的时候,靳洋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躺在程枫的怀里,他那双栗色的眼睛微眯着盯着程枫,看着程枫的目光飘忽不定,逼着他无处可藏。 “前辈——我是真的很羡慕你啊,做人做到这种问心无愧的程度——” 楼连导演喊开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过来。 程枫的怀里,那个少年故作柔弱地偎在他的手臂上,栗色的瞳孔无比真诚和诚恳,声音如魔音一般,又开始了他的台词—— 我很羡慕你,活得那么随性,就像风一样。 第三十四章:出院 楼连对于火邪的死,有种作为主创人员的自豪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种人间尤物,死了才好呢!” 试想一下也是,暴戾的火邪如何能在和平年代生存下去,天真的火邪又如何能理解这世间的纷争。就让他永远保持着最好的姿态和年华,把那份美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 靳洋拍完的时候却擦了擦下巴上的人造色素,伸了个懒腰,“啊——终于拍完了呢。” 楼连和靳洋合作得甚是愉快,这孩子机灵,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多费口舌,所以楼连允许他所有的任性,走过去拍了拍靳洋的肩膀,“好好养伤,后期宣传的时候见啊,小洋。” 靳洋咧嘴一笑,应了句“好”。 “待会就飞回闵川了吧,每次都走这么急,是不是有舞台?” 靳洋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瞥着程枫,“去接我队友出院。”看见程枫的身体明显一僵,靳洋笑得更加得意。 靳洋到达闵川的时候刚好是早上的八点。连续几天的高压工作已经让他日均睡眠不足三个小时,的士进入隧道的时候,透过车窗玻璃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黑眼圈。司机已经瞄了靳洋好久了,好不容易终于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某个明星?” 靳洋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闭上眼睛、放松脖子向后倾,嘴角是那抹凉薄的弧度。 等到靳洋到达医院的时候,医院里面还很冷清,靳洋也没费心思去遮掩什么,直接按照早就记在心中的房间号,找到了季落声的病房。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纯白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已经穿戴好布制外套的少年坐在那里,清晨的阳光通过半开的窗帘照了进来,将少年笼罩在光圈之下。 靳洋记得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季落声是在公司还没有翻修的练习室里,那个时候西奥话中有话地让他对季落声好一点,他的好唱功对靳洋有帮助。他也像今天这样,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灰尘,表情宁静地坐在那里。 站在床边的西奥先发现了靳洋,他的表情一如往常——丹凤眼因为微笑而微微眯着,眼角向上挑——他和靳洋打招呼的声音才把季落声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季落声看到靳洋的那一刻起眼神终于有了一点光彩。虽然西奥先生尽量不跟自己提靳洋的事情,但他还是主动要求想看看靳洋的出道表演。他当时被绑在仓库的时候就已经想开了,天命啊,自己是永远也当不了明星了,就算是一起站在舞台上,他也只会拖靳洋的后腿,不管是容貌、还是实力,那个少年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么不可一世。一起出道了,自己也只能做个陪衬吧。这样子更好,容貌已经毁了,就让他永远做那道耀眼光芒背后的影子吧。 季落声叫了一句靳洋的名字,又有点局促地去找帽子——左脑上的伤痕一直延续到额前一点点的位置,缝针的时候把他的头发都剃了——现在说长得难看一点也不为过。 靳洋那种已经和心理学家许奕书同等的洞察力早就读透了季落声心里的那点小心细,开口说道,“别戴了,感染了伤口更不好。” 季落声难堪地笑了笑,最后还是由衷地说,“靳洋,祝贺你出道,我看了视频,真的很精彩。”季落声看靳洋没有说话,又补充道,“我是真心的,你很适合那个舞台……” 靳洋直接拎起季落声地上的包,没有给人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走吧,一起回公寓,我困死了。” 季落声“哦”了一句,从床上站起来,跟在靳洋的后面和他朝外走。 两人搭西奥的车回公寓的时候,靳洋一直闭着眼睛在车上休憩,季落声也很平静地忘着窗外的景色,他曾经看过那么多遍:从公司的录音室来往公寓的道路。 三人仿佛已经达成的某种默契,一路上一直都没有说话。到达公寓的时候,季落声先拎着自己的行李进了房间,他的房间一切如常,桌面还是有些乱,有几首还没完成的曲子正摊在桌面上,他惯用的那种黄色笔身的铅笔随意地放在谱子的上面。 他的心情真的很平静,已经被这个世道磨得不再去争取什么对于自己来说是奢侈的东西。靳洋说得对,梦想能当饭吃吗?他这种个性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当明星,他以后就踏踏实实地当一个幕后,不是也能一样可以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创造的音乐。 季落声的眼睛转到了书架上,看到那个相片镜框的时候,他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那是他和靳洋拍摄完《24/7 fall in love》MV的时候,MV的女主角让他们拍的合照,那个时候靳洋被迫用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很腼腆地给了镜头一个笑容,靳洋也在按下快门的瞬间终于给了镜头一个微笑——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映像就像一颗小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水纹越来越大,不断扩散…… 终于有什么东西在季落声的心里碎了——唱歌的梦想,额头上丑陋的疤痕……想到最后一样,他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呼吸的节奏了——属于靳洋的那个舞台,再也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身影了,他本来以为可以一直……一直都…… “哐——” 还站在客厅的西奥和靳洋突然听到了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等他们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只见一个相框摔在了地上,镜面碎成一块一块的,季落声整个人以一种极为难受的姿势,撑着书桌慢慢地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地喘气,却越喘越急,呻吟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只能嘤嘤呜呜地发出细微的求救的声音。 西奥推了一下靳洋,厉声说道,“快去客厅拿那个麦当劳的纸袋!”西奥火速走过去,扶住季落声,一边让他平躺在地上,一遍说道,“慢点呼吸,小落你慢点呼吸。” 西奥接过靳洋拿过来的纸袋,把他罩在季落声的口鼻处。 由于口腔内气压的原因,泪水不断地从季落声的眼角漫出来,沾满了他的眼睫毛。 罩着季落声口鼻的纸袋的伸缩渐渐变慢,他胸口起伏的节奏也慢了下来,整个人也从刚开始痉挛的状态放松了下来。 季落声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只能看见靳洋模糊的影子,他微微举了举手,靳洋条件反射一般握住了季落声尝试举高的手,只听季落声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了句,“快要死了……” ****** 陆景之在救援的事情上也算给了靳洋一个交代,虽然也不算毫发无损,但那个人额头上的伤痕也并不是他能控制的。 陆家的餐桌上从来都很安静,只能偶尔听见筷子碰到碗壁的声音。 陆景之对小侄子陆羡宠溺一笑,夹了块牛肉给他——这孩子个子蹿得真快,应该多吃点。 陆家的老爷子突然打破了这种说得上是宁静的安静,“听说你最近把钱投到几个演艺经纪公司去了?” 陆景之笑着“嗯”了一声。 陆家老爷子早就习惯了自家孙子总是微笑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手段倒是高明,只是这个名头不怎么好。”陆家二少的小情人居然是将要出道的男性艺人?道上的人被陆二少的这一出弄得有些晕头转向的,谁也不能出来给个确切的说法,最后只能叹一句——世华倒霉了啊,谁让陆家洗白的第一步就涉足娱乐圈呢? 陆家老爷子其实这一句的潜台词是让陆二少解释一下他的所作所为,陆景之却仍旧是一副带着浅笑的样子,不肯定也不否定。 这爷孙两的一问一笑,让这餐家常饭吃得极其诡异,陆羡很自觉地不准备添饭了,只想快点逃离这个餐桌。 最后陆景之起身离开的时候,还是让陆家老爷子将了一军——道上的事情他退休了,管不了了,但他还是这个家德高望重的老人——陆家老爷子用那种陆家天生很沉稳的调子吩咐道,“你也不小了,你哥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阿羡都四岁了。” 这种东西不用点透,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爷子要做的是什么:挑个身世清白的姑娘,今晚就送到陆家二少的床上去! 第三十五章:模特 季落声坐在车上,握着方向盘。他不断地扭头朝电视台的后门看,眼中倒是欣喜的。 上次发病已经是第二次了,在医院的时候就有过一次。医生说是心理原因引发的过度呼吸症——因感觉不到呼吸而加快呼吸,导致二氧化碳排放太多引发呼吸性碱中毒。西奥把纸袋罩在他口鼻的做法可以让呼出的二氧化碳回流,是个应急的好法子。 第二天他出现在B-star的社长室的时候,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吃惊的决定——他说他要做经纪人! 西奥有些犹豫,“我觉得还是音乐制作方面更适合你。”当初制作专辑的时候季落声就展现出了原创音乐才能,再说,经纪人这种要和各种类型的人打交道的职业,西奥觉得不太适合季落声的性格。 季落声却十分诚恳地说,“我在音乐制作方面还是初学者,西奥先生你却坚持让我住在那套公寓里,我不想搞什么特殊霸占公司的资源,至少让我多打一份工吧。”季落声也看出了西奥的犹豫,“我会跟着你学的,先让我当司机也行。” 西奥考虑了一会儿——当经纪人并不一定要自己这种性格才混得开,每个人的风格不同——西奥看着季落声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个孩子确实有种隐藏着的魔力,不好说是不是同情,反正让人很难拒绝。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音乐方面的事情你比较了解,先跟着我和靳洋吧。音乐制作那块也不能丢,那方面的才华你是先天的。” 季落声听到西奥的肯定之后,露出来的欣喜不是一两点,在那温暖笑容的带动下,一连不愉快和神经高度紧张了好几天的西奥都真心的笑了。 季落声今天第一天作为靳洋的助理,在楼下等他参加一个娱乐节目,好接他去下一个时尚派对。 靳洋从后门出来的时候跟着西奥,两人都迈着长腿走得飞快,一旁的保安也连忙出动,拦住有些疯狂的粉丝。 靳洋拉开车门进来的时候卷起了一阵风,带着些早春的萧瑟,季落声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等到他平稳地把车开出去的时候,仍有人不断地拍着车窗玻璃。靳洋皱了皱眉头,抬起眼皮看了眼有些担忧地看着两边拍车门的、小心翼翼开车的季落声,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路走了大半西奥说道,“小落,你先把车开到医院吧,你不是要今天拆线吗?接下来的路我来开就好了。” “哦,好的。”季落声今天去医院拆线,刚好今天靳洋要参加一个时尚派对,他这个样子也实在没办法跟着靳洋去那样的场合。 靳洋在时尚界有了一定的名气,并不是因为偶像歌手的名衔,而是因为楼连的电影在宣传中。 《剑魂》的预告片分成了五名剑客的独立预告片。首先放出的预告片就是属于火邪的单人预告片—— 伴随着两边大鼓雄浑壮阔的敲击声,那名戴面具的少年只是在腰间裹着血红的绸缎,上半身好像用工笔画描绘出来的好身材随着鼓的声音摆动着他灵巧的四肢,一条巨蟒在他身边滑过。摄像机给了蛇的鳞片一个特写,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蛇滑行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鼓点急促起来,旋转中的少年把面具一摘——丑陋的面具和少年仿佛天神一般的面孔形成鲜明的对比——朱砂痣红得耀眼,衬着少年的皮肤更加白皙。眉目中虽然有着天真和诱惑,但却在下一秒鼓声停止的时候歪嘴一笑,眼中流光婉转,嘴角轻轻撅起,吐气见之间银针飞出。 等到对面宦官的尸体已经倒下,舞台下方乱成一团的时候,少年仍然保持着天真的微笑,无畏地伫立在舞台上,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 大家都知道靳洋是美的,只是从来没想到他可以美得如此不同。 《你说你不在了》的MV中是那种内敛秀气的美,作为新人hip-hop歌手出道的时候是那种张扬时尚又带些痞气的美,而如今电影的预告片一出来,人们大概已经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语言。 那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不仅是最直接的挑逗着的性暗示,更有一种带灵气的活从他的一挑眉、一个微笑里流露出来。这种美让人真正去欣赏造物主的精工,让人根本无暇顾及那危险的爬行动物。 靳洋到达聚会的别墅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造型室为他准备好的男士休闲西装,发型也用发胶固定住,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他和西奥一进场的时候就被无数的年轻男女包围住了,有最近刚刚上位的嫩模,也有和靳洋一样的新人。大家都知道靳洋现在是楼连面前的红人,恭维的话不少。 靳洋只好脾气地听了几句,就笑着把西奥往他们那群年轻漂亮的男女们一推,抽身去寻东西吃了。 靳洋拿着一杯可乐,靠在柱子上,漂亮的眼睛半闭着,有兴趣时才会挑眉打量别人一翻。他用一种气质将自己和别人隔离开来,慢慢到了最后,大家也都识相了,没人再去打扰他。 就这样站到时尚派对快结束的时候,一把戏谑的声音突然在靳洋的耳边响起,“可乐可是会杀精的。” 靳洋斜眼看了来人一眼——极具欧洲人特点的宝蓝色眼睛显示了该人是混血的特质。来人毫不在意靳洋审视的眼神,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上的玻璃杯,把一杯香槟递到他眼前,“不觉得这种饮料才更适合你的瞳孔颜色么?” 有着宝蓝色眼睛的混血男人大喇喇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Lorraine,职业的话现阶段是服装设计师。你是靳洋吧……”然后他靠得更近,“说实话我现在更想看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Lorraine看着靳洋毫无反应,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本来还想用这一招来吓吓你呢,你听不懂中文吗?” 靳洋不在看着他,把视线转向别处,“不是,只是很多人的眼神都传递给我这样的讯息,有点……见怪不怪了。”说实在话,楼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一副想把他的衣服扒掉的神情。 Lorraine很自然地和靳洋一起靠在石柱上,“我是认真的,没有完美的肌肉线条是无法驾驭我设计的衣服,多一丝赘肉都没办法做到哦。我相中你了,与其上那些无聊的综艺节目和唱那些描述梦幻无知爱情的偶像歌曲,还不如来当个有个性的模特呢。要不要试一试,我可是L’Amour今年的御用服装设计师哦。” 靳洋愣了愣,眨了眨琥珀色一样的眼睛,最后才启唇说,“那是什么东西?” 设计师对于美丽的东西总有一种宽容和执着,Lorraine好脾气地说,“你待会问问你那漂亮的经纪人不就知道了?” 两个混血的人就这样聊开了——Lorraine跟靳洋说他大学时学的古典文学,把莎士比亚和屈原做对比,说同性恋的男人都是超前意识的存在;靳洋和他说自己在英国组过的朋克乐队,歌词大胆前卫,在街头游击表演的时候,引起的轰动招来了皇家警察;Lorraine说他设计的衣服要身材纤细的高挑男生才能穿得了,却被对手诟病他只不过是玩玩同性恋的噱头。 Lorraine挑眉哼了一声,“我只是不想我的show上都是些长得像猿人的肌肉猛男罢了。” 靳洋和Lorraine聊开之后发现,大概两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不羁的旅行者气质,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说了这么多话。甚至在分别的时候,靳洋还在Lorraine的起哄下喝了几口香槟。 西奥和靳洋站在门口等季落声来开车的时候,西奥揉了揉眉头,“你不是只喝可乐吗?搞得别人来敬酒我都没有推辞。” “哈,你居然放心让18岁的人来开车?” “那辆车是公司的,又不是我家亲爱的。” 两人正斗嘴的时候,一辆的士拐上了,季落声付了车费就朝两人跑了过来,“久等了。” 西奥笑了一声,身体前倾抱住季落声,“小落,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呵呵,没事没事,疤很快就会淡下去的,头发也会长出来的!一切都是光明的!” 季落声有些无奈地接着手舞足蹈的西奥,“真的喝醉了啊。靳洋你呢?” 靳洋今天在节目上的坏脾气都因为Lorraine而一扫而空,酒精的魅力也让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他过来摸了摸季落声的头,眯着眼睛笑道,“只喝了那么一点点。” 季落声更加无奈,“看来两个人都喝醉了。” 季落声先把车开到了西奥的住所,再把车开回了公寓。他打开后门的时候,靳洋已经快要睡着了,他推了人好几下,靳洋才迷迷糊糊地转醒。 季落声不觉笑着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个孩子,听说才喝了几口,就醉成了这样。 靳洋比季落声高出一点点,季落声把靳洋的手搭在自己的身上扶着他上楼的时候倒也不会太吃力。 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黄,现在已经接近凌晨,空荡的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时不时的还有回声。 靳洋被转动钥匙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这是哪?” 他低着头,随口回了句,“到家了。”季落声打开门,公寓里只亮了一盏小灯。等他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刚想去打开客厅大灯的时候,只听到空旷安静的公寓里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下一秒自己就被顶在了客厅的墙壁上! 季落声抬眼的时候对上了靳洋半眯着的琥珀色的眼睛,他的呼吸还带着香槟的味道,十分醉人。 “呵呵,其实那种工作啊,一点都不适合我,我总是很容易对他人感到不耐烦。其实是你设计好的吧,把我宠得无法无天,这样我就只属于你了……总是这样算计我。”最后一句有点委屈的控诉已经模糊得听得不是很清了,那句话消失在两人的唇舌之间。 季落声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幕,从靳洋把他压在墙壁上的那刻起他的大脑回路已经转不过来了,只能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靳洋近在咫尺的那张五官立体的脸——他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他只觉得喜欢一个人、欣赏一个人的心情会让自己变得很开心,当那个人就和他交换着呼吸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想过反抗。 靳洋的舌头迅速地钻进了他的口腔里,扫过他口腔的上腭,轻轻和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带着淡淡的烟味和香槟的味道,让季落声双腿发软。 脑子毕竟还存在着一些理智,刚刚靳洋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靳洋好像感觉到了怀里的人的不认真,有些留恋地啄了啄他的唇,眼睛里仍不是很清明,随后低头,把头埋在季落声的肩上,低语道,“其实我都知道,只是预想到了,才不觉得吃惊。景之啊,我真的走出来了,你信不信?你再骗我一次,就知道答案了,呵呵——” 第三十六章 西奥在得知Lorraine邀请靳洋成为L‘Amour这个季度的代言模特的第二天就马上和Lorraine取得了联系。西奥听到手机那边的背景声音居然是机场的声音,突然有点怀疑是不是Lorraine看靳洋长得好就顺口调戏了一下别人而已。 那边Lorraine也是在打哈哈,他早就听闻西奥大名了,巴不得有机会和他一起共事,两个人油腔滑调地聊了几句,Lorraine才开始说正事,“我是认真的,不过有些急事要回纽约的分公司处理一下,我把合同发到你的邮箱里吧,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只要他这个人能够准时出现在摄影棚里就行了。” 最后告别的时候,Lorraine还说,“想好了的话,直接来我纽约的住所找我也可以,近期我是不会再去中国的了。” 可是当西奥把这个消息带给叶褚年的时候,叶褚年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叶褚年应该又有很久没有刮胡子了,叼着烟的时候眉头皱在一起,“这和我当初的培训目的完全背道而驰。”他当初看中了季落声的好嗓子和靳洋的外形条件,想一改国内唱片界的浮夸口水流,创造出能和欧美组合媲美的优秀歌手。 “人算不如天算,你从一开始就压错了筹码。”西奥知道叶褚年一直偏向努力又有才华的季落声,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音乐人。靳洋或许只是用来综合调剂的,但靳洋这个人就像一棵完全没有经过人打磨的歪瓜裂枣,唱歌他也行,跳舞他也会。西奥只是让他演了一出不说话的MV就看出了他演戏的潜力,后来他才慢慢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子可以这么快地适应。因为他的人生就是一出戏,比其他人都离奇的戏—— 在爸爸面前他极力做出天真纯洁,掩饰内心的颓废孤独和吸毒的经历,希望那样纯真的自己可以挽回那个破碎的家庭。 在许奕书面前靳洋是一个忧伤又很容易满足的少年,骗他入网,侵入他生活的细枝末节。 在陆景之面前他才表现出那个年龄该有的冲动、占有欲、爱惜人的心情。 这样的靳洋没办法不会演戏,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人格到底是什么样的了,他所表现出的自己就像他那时对季落声说的话一样——只不过是为了有人爱。 “我了解你在演唱方面的执着,小落还有机会的,我们也可以挖掘更多的人才,公司才刚刚起步,这是个赚钱和加大公司影响力的好机会。褚年,把线放长一点,也快点从这次阴霾中走出来。” 叶褚年仍然为季落声感到巨大的惋惜,他原本真的以为靳洋愿意帮季落声完成梦想,但即使那个少年有这个能力却没有那份执着。靳洋进这个圈子从头到尾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随便干什么都行。” 他没有信仰,只是想让自己过得舒服罢了。 叶褚年最后点了点头,“他一直都是你负责的,我也不好说什么,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想做的话就去做吧。” 叶褚年在西奥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叫住他,“你和……季落声都不要对靳洋太上心了,他……太随心所欲、没心没肺了,不值得。”西奥听后眼神一暗,他其实知道的,季落声一定要做一名经纪人的原因,那大概是离靳洋最近的地方。 靳洋这几天都跟着剧组在宣传《剑魂》。 《剑魂》是今年的开年大戏,不仅楼连所在的电影公司在极力宣传,就连谭晓钰所在的大型娱乐公司H&Y也几乎是利用所有的公司资源在宣传。如果提到谭晓钰,就不得不提到剧组的其他演员,谭晓钰又因为西奥的关系对靳洋格外照顾,“火邪”、“朱砂痣少年”这几个词常常出现在娱乐版的头条。 《剑魂》虽然有野心冲击今年几个国际的大电影节,但毕竟还是国内电影,电影的宣传走的是院线模式。楼连带着几大主演在各大城市的电影院和粉丝亲密互动,请来资深的影评人和主持人主持首映式。 首映式上靳洋现场来了一段电影中的舞蹈——当然赤裸着上半身的他一出场就赚足了尖叫。 其他几人都是宣传造势的老手,互相调侃,说说拍戏过程中的趣事……总之就是挠着观众的心痒痒的,各个都嚷着一定会去电影院观看电影。 回程的时候还有几个粉丝追着载着主演的保姆车跑,大多数都是程枫和靳洋的小萝莉粉。 谭晓钰早就跟靳洋玩熟了,点着他的额头说,“有必要这么疯狂么?我看你也就是个小屁孩罢了。” 靳洋懒洋洋地笑道,“当然了,我在您眼里能不是小屁孩吗,前辈。” 谭晓钰瞬间意识到靳洋在讽刺自己的年龄,咬着牙就要打他。 等到快分别的时候,谭晓钰才很是正经地和靳洋说,“诶,今年的电影节就要开始了啊,记得让西奥帮你申报,你极有可能包揽最佳新人奖哦。” 这几年新生代偶像辈出,靳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得了吧,就我们那间小公司。”说完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电影节的事情其实西奥早就准备好了,决定参加完“金狮奖”就带着靳洋飞去纽约,争取到L’Amour的模特合约。 西奥拿了好几张电影节的入场券给靳洋,“可以请你的朋友来看哦,我觉得你获奖的希望还是很大,虽然我们的公司又小又破,又没有足够的资源帮你上下打点。”西奥说这话时笑得像只狐狸一样狡黠,这种分明的反话让靳洋竟然开始有点期待即将来临的电影节。 靳洋抽出一张票还给西奥,“你给季落声一张呗。” “你干嘛不直接给他?” 靳洋搔了搔头发,“最近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一个闷葫芦,有一次问了他他也不答。” 靳洋拿着一张票左右看了看,这是那几张票中的唯一的VIP票,是那种小包厢,特别适合陆景之那种不适合露脸的人。 虽然陆景之去弄张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靳洋心底还是希望可以送票给他。靳洋想让陆景之来看看自己站在舞台上领奖的样子,毕竟现在两人也算是恋人。 靳洋直接打了陆景之的私人电话,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就被接起来,响了好久之后才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 不是陆景之那句悠然自得的“喂?”反倒是另外一个声音,有些紧张又故作镇定一般地问了句,“谁啊?” 靳洋觉得或许这是陆景之的手下,就回了句,“我找陆景之。” 对方迟疑了一会,然后才说,“叔……他现在不方便,应该说他现在生病,在别墅里休息,你有事的话晚上直接来别墅里找他吧。” 靳洋前几天还和陆景之通了电话,那时候听声音并无大碍。靳洋了解陆景之的身体,每次一病都能把他家闹腾一阵,还要病怏怏的好久都恢复不了。听到那人的描述,靳洋有点担心陆景之的身体。 靳洋拽着那张票看了一会,然后才朝那边的人说,“哦,那我晚上去再去找他。” 他挂了电话,在公司的走廊里遇见了抱着一叠乐谱的季落声。 季落声用眼角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靳洋,宣传完了?” “唔——”靳洋有点心不在焉。 季落声沮丧地呼了一口气,在心底不断催眠自己——那晚他喝醉了,喝醉了——然后才笑着说,“我从西奥先生那里拿到了票,好像是下个星期吧,到时候我的头发应该会长出来,我一定会去的。” 靳洋被季落声笑得露出小虎牙的样子给逗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短短的头发有些刺手,再长长一点就可以遮住大部分的伤疤了。 晚上结束了一个电台访问之后,靳洋没让季落声送他回公寓。他套上了鸭舌帽,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来,找了辆的士,报上了陆景之那栋别墅的地址。 车子经过闵川最繁华的地段,几乎有三层楼高的大屏幕上刚还在播放《剑魂》的预告片和精彩片段剪辑。靳洋看到了自己——画面中的少年容貌精致得过分,他狂妄、他不羁、他永远孑身一人,最终他为他的剑找到了意义,甚至为自己找到了信仰,却死在了同伴的怀里。一直到死,这个少年都无牵无挂。 靳洋当时不是很赞同楼连的解释——说什么这样的尤物,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最美的年华里——不对,不是这样的,靳洋当时想,他死的时候应该白发苍苍,应该再也没有什么美好的容貌,脸上全都是岁月给他的折痕。而且,身边要有一个人,曾经陪他走过地老天荒。 车子就要经过那个购物广场的时候,靳洋扭头一看。预告片刚好播放到五大剑客一起骑马走在逃亡的路上,每个人都带着明丽的笑容,那个少年笑得尤其灿烂,黄昏的光线从他的脑后打过来,他的笑容朦胧又温暖。靳洋觉得很陌生,他多久没有真真实实地发出这样的微笑了? 靳洋把头向后仰,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他曾经是真的有想过一辈子的。 第三十七章 靳洋从的士上下来的时候刚好是十点左右,他抬眼看了下陆景之的房间窗户,亮了盏昏黄的台灯。 靳洋想他莫非真的病得很严重了?平时的这个时候,陆景之应该还有一堆事要处理的。 靳洋知道这栋别墅的所有密码,轻轻松松地进来。陆景之本来就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这里的佣人只有那么几个,现在又是晚上,大概都回里屋休息了,靳洋一路走来,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 他推开大厅的门,穿过大厅准备上楼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警惕的声音,“谁?” 靳洋眯着眼睛看了看,是上次在夜店替他挡钢管的保镖。这个应该是陆景之最贴身的保镖了,靳洋每次和陆景之见面都可以看见他。 靳洋觉得这群混黑道的有些神经过于敏感,不是认识的人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陆二少的别墅吗?他抬了抬手,“哟,还没下班呢?” 那人明显一僵,随后才笑道,“原来是靳少爷啊——” 靳洋仍然听不惯这人对自己的称呼,皱了下眉头,他待会要跟陆景之说一下,把那个什么“少爷”的给去掉。他一步步地顺着楼梯往上走,“听说陆景之生病了?现在好点了么?” 保镖礼貌地笑着,连忙说,“要不您在下面等一会,我去通知我家少爷一声。” 靳洋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他见陆景之还要人通报?陆景之应当给他洗好了躺在床上伺候着! 靳洋刚想抬腿继续往上走,以示挑衅,陆景之房间的木门开了,木门的连轴在转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伴着那声音的是一把压低了的女声,“嗯,我知道,我不会乱多嘴的,您相信我,二少爷。” 靳洋借着楼梯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是一个女人——虽然看不清脸,气质挺好的,是那种老实温柔的类型,只是……靳洋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衣服。那个女人外面套着一件及大腿的风衣,里面穿的是那种真丝的睡衣裙,胸部以下的风衣纽扣扣着,胸口露出了蕾丝的花边。靳洋心想,这倒还真他妈什么都不缺啊。 两人的视线夹着保镖和那个女人相遇,竟然都那么平静。 靳洋收起往上一个阶梯抬的脚,双脚并拢站在楼梯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熟练地把烟抖出来,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悠然地吐气。 陆景之朝着那个保镖点了点头,“阿治,送一下林小姐回去。” 那个女人既然是陆家老爷子挑的,自然懂得看眼色,连忙低了低头,唯唯诺诺地跟着保镖阿治走下楼梯,和靳洋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来人。陆老爷子找她的时候就说,陆家二少没玩过什么女人就迷上了男人,她是经过陆家名下的风月场所头牌调教过的,还没接过一个生意就被陆家老爷子送到陆二身边。当时她还想,这另一层意思不就是让她把陆二少给捋“直”了吗?她刚开始还是很有信心的,床伴的话男人哪有女人好啊,皮肤的质感和柔韧性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可是当她看到站在楼梯上抽烟的少年,才真正感叹道,真是生得俊俏,也完全不是那种勾引人的妖精,个头比陆二少还高呢。 陆景之等那两人走后才对靳洋说,“阿洋,上来说话吧,你想知道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靳洋掐着烟的手狠狠一用力,他讨厌陆景之一副吃定他的样子。靳洋挑眉说道,“要是我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呢。” 陆景之沿着楼梯走下来,“那你听我解释,我和她——” 靳洋冷笑了一声,打断陆景之的话,“你和她没上过床,你是被逼的,无可奈何,陆家不能绝后……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些。” 陆景之以沉默来表示肯定。 “呵——陆景之,我怎么一点都不感到吃惊。总觉得你这样做是早晚的事情,果然姓‘陆’的就是不一样。” “阿洋,我会拖着的,在等等我,过几年我就可以离开陆家了。”只要等到那个孩子长大,陆景之就可以把陆家全部托付给他。 靳洋的脑子里往往复复想的都是这几年的事情,陆景之给他的伤害已经不能再让他思考未来了,“陆景之你怎么不想想,我这边绝后也没轮到你们陆家绝后。你们财大势大要面子要巩固家族,那我靳洋的家呢?我的高中呢!?” 陆景之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样反驳了,他知道过去已经无法弥补,可是他看得到未来啊,“阿洋,过去我对不起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等过了这几年就好了,我发誓。” 靳洋把烟丢在地上踩灭,烟头烧焦了楼梯上的地毯,发出一阵难为的味道。他抬头看了陆景之一眼,随后笑道,“别,我不是非你不可,你更加不是非我不可,无数人都抢着上陆二少的床,不怕少了我一个。”靳洋没给陆景之继续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到达大厅的时候几乎是夺门而出,他知道陆景之那种性格的人不会在后面追他,或许陆景之认为靳洋只不过又在闹脾气,他只是想离陆景之的味道远一点,越远越好! 这块地方晚上根本就不会有出租车来,靳洋跑了一段路才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的时候,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刚才的跑动太剧烈了,他感觉到喉咙里有血的味道。 他和陆景之这么几年,以前或许两人的关系或许像繁杂的根部交汇在地底一样,如今只剩下一条银丝,真的只要扯一扯就断了。 他被父亲丢回国内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救了——吸毒、和老男人上过床、玩乐队……陆景之大概永远不知道他把靳洋领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话剧社的师兄师姐们有理想、有抱负,每个人都拧成一股绳一般,觉得自己在做着一件很伟大的事,相互之间没有猜忌,一心一意地想要制作出那部古风剧《浮生》。陆景之让靳洋重新融入了一个正常的圈子。 陆景之教他中文,在生病的时候照顾他。他想着说,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这么细水长流、隽永温馨。 靳洋如果喜欢上了,就是不管不顾,绝不拖泥带水的,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到最后呢,他什么也没有了,家人、学校的生活,甚至连个正常一点的朋友都没有。他也想过年的时候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他也想上大学,他也想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 下了出租车,靳洋直接把钱塞给前排的司机,等不耐烦司机找钱,转身就走了,他觉得自己的眼角酸涩得难受,他不想在人前有任何丢脸的举动。 打开公寓门的时候,靳洋才觉得自己被那暖黄色的灯光包围。 季落声坐在大厅的餐桌上研究西奥给他的资料,让他好好了解一下模特签约的具体事项;厨房那边,香浓的粥在炉灶上翻滚着。 季落声抬头就看见刚刚进门的靳洋靠在门上定了定,才弯腰换鞋。季落声大概猜到靳洋是有情人,就是那天晚上他喝醉的时候叫的那位。季落声对靳洋的情人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呢,可以治得了靳洋。 即使知道靳洋心里有喜欢的人,季落声还是想呆在靳洋的身边,只是想看着同伴踏上天王之路,并没有其他非分的想法。或许靳洋根本不能接受男人,季落声决定把那份欣赏和带点爱慕的心情埋在心底。 他看着靳洋进来,“靳洋,你饿不饿,我做了夜宵。” 靳洋抬了抬栗色的眸子,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过愣了一会——季落声总是带着温暖的味道的,所做的一切都很朴实…… 靳洋的眸子掠过季落声额头上的伤疤,他在心里回想:明明是个那个懦弱的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坚强和乐观呢?而且……对自己那么好…… 靳洋很想裂开嘴吧笑,像往常那样,带上他无坚不摧的面具,却发现怎么也办不到。最后还是作罢,吸了吸鼻子,让粥的香味包围自己,“还真有的饿了。”说着打开碗柜去找碗筷。 季落声高兴地对他说,“这个Lorraine设计师真的很了不起呢,他年轻的时候玩过摇滚,当过摄影师,快三十又去大学学服装设计,仅仅过了一年就举办了个人首场T台展。如今成为L‘Amour的御用设计师,定居纽约。他给你的合同也极为简单,只要你能准时出现在纽约就行了!” 靳洋埋头喝了一口粥,低低地“唔”了一句。 “In New York, concrete jungle where dreams are made of. There’s nothing you can‘t do. (在纽约,编制梦想的混泥土世界,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季落声愉快地翻着资料,不自主的哼起Jay-Z和Alicia Keys合唱的那首《Empire State of Mind》。 这首歌作为练习曲目,他们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常唱。靳洋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季落声唱歌了,听到那依然纯净的声音唱着去年他们练习时的曲子,嘴角的弧度渐渐向上翘起。 当时这首曲子就是由他和季落声共同演唱的——他负责Jay-Z的说唱部分,季落声负责feat部分。 靳洋也哼起了他最喜欢的一段rap—— The city of sin is a pity on a whim,这个城市的罪孽就是对幻想家的怜悯 Good girls gone bad, the cities filled with them,好女孩变坏,城市里到处都在上演 Mommy took a bus trip and now she got her bust out,女孩子坐巴士旅游,现在却只能拉皮条 Everybody ride her, just like a bus route,每个人都上她,就像巴士过站 Hail Mary to the cityyour a Virgin,向圣母玛利亚祷告你还是处女 and Jesus can’t save you life starts when the church ends,耶稣也救不了你,教堂灭亡生命才能开始 came here for school, graduated to the high life,来这里上学,为享受优质生活而毕业 ball players, rap stars, addicted to the limelight,球星,说唱明星,被名利牢牢吸引 MDMA got you feeling like a champion,摇头丸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冠军 the city never sleeps better slip you a Ambien.这个城市永不休眠,你最好来电安眠药 季落声眯着单眼皮笑了笑,“你还是只记得这段。” 靳洋在这时突然朝季落声走过来,栗色的眸子里又是执着又是任性,“季落声,我们现在就去纽约吧。” 去他的陆景之,去他的电影节,去他的最佳新人奖。这些都不是我靳洋想要的! 第三十八章 《剑魂》是名副其实的商业武侠大片——有功夫明星、有名导演、有美女、有帅哥、有大制作、有特效。 精美的人物造型,个性分明的人物,不似人间般的取景地……这些都让这部商业电影足够成功。 在这部电影中,最成功就是靳洋了,他的出名几乎是天时地利人和。 程枫的公司好像突然改变的模式,明明一个这么大的制作,公司却没有启动资源帮程枫宣传。媒体看到世华那边没有动静,自然开始自由发挥—— 程枫演技不过关,多次遭楼连毒舌。 程枫现场耍大牌,频频迟到。 扮相邋遢,演技生硬,程枫气场竟然不足新人靳洋。 观众是被舆论引导的,渐渐都开始异口同声地嚷着靳洋饰演的火邪有多么棒,程枫的刘元多么蹩脚。楼连听后大为不满,后悔自己选错的演员,毁了刘元这么一个洒脱恣意的江湖侠客。 如今,观众的审美观发生了改变,就是喜欢这种表面上男生女相,骨子里不羁放浪的人物形象。《剑魂》的电影一上映,就引发了网络上的激烈讨论。就算楼连再怎么强调这部电影反应了五位剑客之间的同伴感情,一大批网友还是直批楼连是个腐男——最后刘元抱着火邪的尸体犹如孤狼般仰天长啸的镜头太过记忆犹新,那样一个玉雕般的人就这样没了,就这样领了便当! 网络上贴吧、论坛、视频网站和小说网站纷纷出现粉丝创作的精美图片、同人小说和视频剪辑。一时之间“火邪少年”和“靳洋”成为网络上的热门搜索词。 娱乐圈的制作人当然看准了这个契机,给靳洋的剧本越来越多,还有很多的节目发来邀请。 “啊——靳洋的日程表已经满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参加这个节目,真是抱歉,下次我亲自带着这小子去向沈老师赔罪。” 西奥接电话的时候还笑眯眯的,挂了电话就皱着眉毛,催促了一句凉喜,“问一问他们到哪了?” 现在正是打响知名度的好时候,靳洋居然一声不吭就跑去了纽约,把季落声都拐带走了,过几天就是“金狮奖”了,这小子真的目中无人。 凉喜战战兢兢地说,“已经到纽约了,小落说靳洋就是不愿意接电话。” 西奥难得提高声音吼了回去,“如果他不跟我解释清楚就等着被雪藏吧!” 凉喜听了一会,最后把手机举起来,递给西奥。只听那边用那种轻笑地语气说了句,“随便你——” “啊,靳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和西奥先生解释清楚啊,我们是来谈……嘟——嘟——” 西奥恨不得把手机一摔,“这小子发什么疯!?” 正当西奥咬牙切齿的时候,裤兜里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他屏幕上闪烁的号码就冷笑起来,“哼,死小子,这么快就有人帮他擦屁股了。” ****** 少年双手插着口袋,抬头仰望着这个城市绚丽的霓虹。变幻的光打在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路过的行人还以为他被制作精良的广告吸引。 季落声怀里抱着两个热狗跑了过来,就看见靳洋那样伫立在广场的正中间,人流从他身边经过,他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把一个热狗递给了靳洋,“给,传说中的纽约热狗其实也不过是火腿肠加面包片。” 靳洋顺手接了过来,刚刚落寞的表情全无,嘴角带着点讽刺的微笑,“这个城市被聪明的美国人美化了,表面上无论粉饰得多么璀璨耀眼,也无法掩盖这个城市的老旧破败。” 靳洋在这里语言完全没有障碍,真的带着季落声在旅游一般。季落声愣愣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找Lorraine先生?”他其实有点累了,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时差还没倒回来。 靳洋倒是在飞机上睡饱了,翻看着纽约地图随便敷衍道,“先看看再说……” 两个人坐着纽约旧得吓人的地铁,经过时代广场、布鲁克林大桥、第五大道……季落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跟着靳洋走走停停。 “快点,或许还可以赶得上最后一班游轮!”靳洋在前面朝季落声招手。季落声刚下飞机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双脚有些浮肿,跟着靳洋跑了那么多地方已经体力不支了,只能勉强跟上靳洋的步伐。 当两人终于跑到炮台公园旁边的码头的时候,游轮已经开出了一小段,泛起的河水卷进这个城市的流光。 季落声双手撑着膝盖狂喘气,靳洋只是看着那轮船愣愣的,不生气也不惋惜。 两人沿着河堤一直往前走,纽约标志性的建筑布鲁克林大桥就在前面发出亮眼的白光。夏日晚间清凉的风从两人身边拂过,靳洋侧头一看,只见湖面波光粼粼,让他想起来金秋时节的风扬人工湖。 季落声朝靳洋看了一眼,只见少年的衣角在飞扬,下一秒却跃起——靳洋沿着河堤的栏杆爬上了矮灯柱,站在那盏圆圆的灯旁边。 季落声被吓坏了,下面可就是礁石和黑黑的河水,“靳洋,你站上去干什么?” “季落声,你要不要也试一试?站在这里的感觉好不一样!”靳洋说着还沿着灯走了一圈,看得季落声心惊肉跳,顶面方形的灯柱边缘只能容得下靳洋脚掌的宽度,他一个没踩稳,身体还摇晃了一下。 靳洋喃喃了一句,“真的很不一样……” 下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芒的样子,好像只要跳下去就不用去操心谁离开了,谁不要他了,谁还在乎他。谁说真正的复仇是比他们过得都好?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都有自己的家庭,全都不属于他。 又一阵夜风吹过,撩起靳洋单薄的衬衫,季落声可以看见少年笔直的腰线。靳洋似乎感觉到了冷,全身哆嗦了一下,在夜风下摇摇欲坠。季落声在他背后唤了一句,“靳洋,你下来——”靳洋好像没听到一般,仍旧愣愣地看着那漆黑的河水发呆。 季落声捏了捏拳头,一个箭步走过去拉住靳洋的衣服,“那里太危险了!”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靳洋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反身压到了什么东西,刚开始时土地和青草的味道,然后才传来大男孩身上特有的干净味道。 季落声被他压在身下,痛得唔了一声,清醒了一点之后,带着愠气说,“你刚才那样多危险啊?” 靳洋翻了个身,平躺在季落声旁边的小草坪上,笑得跟个疯子一样,揉着肚子说,“季落声你真是傻到家了,你不会以为我要跳下去吧。我又不是傻逼,我才十八岁,为什么要自杀!?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季落声坐起来,看着靳洋在草地上蹬腿,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像屏幕上众心捧月的大明星。 靳洋笑道眼泪都出来,一手盖住眼睛,躺在草坪上不动了。 “靳洋,你是不是不开心?”季落声用把空灵的声音说道。 “没有啊,干嘛这样问?”靳洋的声音从他的手臂下传了出来。 “因为你今天笑得特别灿烂。”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靳洋不笑的时候,即使面对危险的时候他也可以笑得没心没肺,一边还调侃自己。 靳洋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发出了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声,“都走了……” 季落声看着那个少年移不开目光,最后一手搭在靳洋的肩上,“你还有我啊,作为你的助理,我……”季落声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靳洋捉住了手腕,他只来得及看见靳洋邪气的笑容,就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两人的胸膛抵在一起,靳洋温热的呼吸就打在他的耳边——心脏无法控制地越跳越快,季落声只能睁大眼睛完全不知道靳洋下一步要干什么。 靳洋的另一只手并没有搂着季落声,而是从上而下抚摸到他心脏的位置,闭着眼睛仿佛在倾听什么,良久之后才说,“听到了哦,兴奋的、喜欢的、迫不及待的声音,季落声你喜欢我吧——” 季落声一直低着头,在靳洋用英语订了房间和拿房间卡的一系列过程中他都没有抬头。脑子里仍然昏昏沉沉地想着靳洋刚才的话,他没有反驳耳朵就瞬间红了,这一切已经是一种实在的肯定。 被靳洋牵着手找酒店的时候他也一声不吭,他觉得手心上满是汗,真怕靳洋嫌弃自己。 靳洋刷了一下卡,房间的门就开了,他侧身按了一下墙壁上的灯光,然后把季落声拉了进来。季落声通过昏暗的灯光赫然看见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全身都绷紧了。 通过两人握着的手靳洋感觉到了季落声的紧张,满是温柔地把人搂紧怀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别紧张。”说着手指已经沿着季落声的衣角滑入了他后背的腰线,手指仿佛是在按压大提琴的琴弦一般,抚弄着季落声背后的脊椎骨。那具没有多少经验的身体在开始肌肤碰触的时候就微微颤抖,靳洋摸着他精致的肌肤,感受着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在自己的怀里发抖,那种完全掌控一个人的感觉在靳洋心里瞬间膨胀,好想在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贴上自己的标签——这个人是自己的,这个人永远不会离开! 靳洋的手捧着季落声的后脑勺,还没长长的头发刺得手心里痒痒的,好像羽毛在轻轻掠过自己的双脚,带着些酥麻的触感。他慢慢含住季落声柔软的嘴唇,舌头轻巧地滑过,只在唇角上微微一舔,看着季落声紧张的模样又实在不想欺负得太过分,转而安抚般的去吻季落声的鼻尖、他薄薄的单眼皮、他清秀的眉毛、他的额头,然后是他额角上好像蜈蚣一样丑陋的伤疤。 靳洋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这一动作带给季落声的震撼——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丑陋伤疤的时候就开始情绪失控,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那是他第一次犯过度呼吸症。倒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么在乎容貌,而是这条伤疤永永远远地把自己和靳洋隔离开了,他再也没有办法和喜欢的人一起站在舞台上了,再也没有希望享受着追光和无数观众的掌声。他明白靳洋是个多爱完美的人,串得不好看的烧烤串都不愿意往自己的盘子里放,他一想到靳洋那种嫌弃的眼神就觉得受不了。如今,他却这样虔诚地吻着自己的伤疤,季落声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 令他马上一震的是靳洋的手居然开始解他的皮带,听到牛仔裤的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季落声下意识地抬手推开靳洋,“不行……你有……你不是有恋人的吗?你也不是同性恋,不用可怜我。” 靳洋不依不饶地靠近,追着季落声的耳朵说,“只要你是就好了。我没有恋人了,什么都没有了。”手下一边加紧动作,“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想和我做这种事情吗?我保证会让你更喜欢我的。” 季落声哪里知道靳洋早就有经验,他的手已经伸到了自己的后面。季落声感觉到靳洋的手沿着股缝渐渐往下,另一只手已经从前面伸进了内裤里面,他嘴上还不忘说着自己的大理论,“还记不记得你一开始学英语的时候最先学会的是什么,第一个当然是打招呼的‘hello’,然后呢?然后人们就会问‘我爱你’怎么说,现在就连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都会说‘I love you’了。不光是学英文哦,学任何一门外语都是这样。人就是这种被欲望引导的动物,刚刚打完了招呼就说爱了。喜欢我的话你也会喜欢我这样对你的,嘴上虽然否认,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哦。小落,你看,单单通过抚摸你就兴奋起来了呢。” “你这样做……不要……”季落声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靳洋的大理论把他绕得头都晕了,虽然潜意识里还是抗拒的,但是身体的反应却十分诚实。他连自己处理都很少,哪里经得起靳洋这样的挑拨。心理上的抗拒和身体上略带耻辱的享受终于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季落声带着哭腔说,“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靳洋手上的动作一怔,抬眼看着季落声——那栗色的眼睛好像琥珀石一样,镶嵌在那样的面孔上,无论怎么看都美得几乎不真实。 喜欢么?靳洋觉得自己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那样毫不保留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蠢事,他才不要再做一次。 第三十九章 季落声趁着靳洋愣神之际,坚定不移地把他的手礼貌地推了出去。 他从开始懂得男女关系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只能对同性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也知道同性恋的圈子里面讲究的大多是身体上的享受,大部分恋情都是从一夜情开始,而且都不稳定。但他性子慢热,想按照真正谈恋爱的程序来,所以一般人只是认为他性格内向腼腆,反而没能够很快发现他的性向。 季落声找回呼吸之后十分认真地说,“我是个同性恋,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对我,我都会有反应。”说完之后,他的脸就红了,“而且,你说的那种欲望……我觉得正是因为人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我们才能成为更高等的生物。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人和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呢?”季落声有点怕和靳洋说道理,靳洋的嘴皮子快,他说不够靳洋。说完这番话后还抬眼看着靳洋,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格外的真诚。 靳洋知道,季落声虽然嘴拙,却是个极有思想的人,他的歌和他的词都透出他对人生理性的思考。那一刻,靳洋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没讨到糖吃的孩子,不,比那龌龊得多。他一直知道自己是聪明的,这一刻他才发现,聪明和成熟并不等同,说到底,自己还是幼稚的。 更让靳洋没了兴致的是季落声接下来的话,“靳洋,你……是不是失恋了?” 这句话突然让靳洋漂亮的眼睛有了生机,栗色的瞳孔看了季落声一眼,靳洋退开一步,“你想多了,再说,也不管你的事。” 季落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好,靳洋的臭屁性格真是容不得人说半句不好。 那种痞气的笑容又恢复了,“我技术这么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假正经什么,明明都兴奋的要死。说什么畜生和人类的分别,其实你就是死要面子。哼,其他事情你都可以否认,但你确实喜欢我,这件事季落声你就别想着狡辩了!” 季落声明明知道靳洋的嘴上功夫,还是被他弄得急得不得了,“我……我……”了好久还是脸红红的。最后靳洋也逗够他了,双手交叉握住衣角,把衣服一拉,露出肌肉紧致又修长的上身,“我去洗个澡,飞机上脏死了。” “先……先去换个房间吧。”季落声看了看两人身后的双人床,怎么都觉得别扭。 “干嘛?怕晚上忍不住非礼我啊?是你说的,你是同性恋我不是。呵呵,怕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吧?”靳洋说着还赤裸着上半身朝季落声靠近,看着他脸红地推着自己,“你……你还是去洗澡吧……”才轻笑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两人都不是滥交的人,季落声更是少欲,当晚真的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做。季落声既然已经被迫表白了,也没有再像个初恋小女生一样整天心脏乱跳,躺在靳洋身边倒也坦然。只是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上横过来一个手臂,耳边是靳洋分外落寞又十分清明的声音——我有点冷。 第二天早上,季落声被靳洋起床的响声弄醒了,只见靳洋把酒店里的宣传单都摊开铺在了床上,还一边拿着小本子记着什么。 季落声问了一句“早”。他一直惦记着来纽约的正事,当下就问靳洋,“我们今天该去拜访Lorraine先生了吧?”过几天还要回中国参加电影节呢,这事得赶快。 靳洋闷声回了句“急什么”,随后不等季落声反驳,拿起一张宣传单展示给季落声,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配上乱糟糟的头发,季落声第一次觉得靳洋有个十八岁大男孩该有的样子,“季落声,我们去这个地方玩,好不好?” ****** 季落声被靳洋推上长途客车的时候,后悔得差点拿头撞玻璃——自己怎么就这样答应了呢? 客车上主要坐着的都是亚裔、墨西哥裔的旅客还有很多黑人,有钱的白人都有自己的私家车。靳洋本来就长得好看,语言更是完全没有问题,很快就和健谈友好的外国人打成一片,墨西哥裔的几个年轻女孩穿着性感,五官立体分明,都被靳洋逗得乐不可支。 季落声一开始的时候还憋着一股气认真听,后来实在听不懂,像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在长途客车上睡着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才被靳洋摇醒。靳洋站起来在和那几个女孩子拥抱,脸贴一下脸表示告别。那几个女孩子笑哈哈地用英语对靳洋说着什么,然后睁大眼睛看着还坐在位子上晕晕乎乎的季落声。 季落声这才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一个人身上,有些窘迫地问靳洋,“怎么了吗?” 靳洋笑着翻译给他听,“她们觉得你刚才睡着的样子太可爱了,想和你拥抱一下来告别。” 季落声看着这几个女孩子惹火的身材,顿时紧张得鼻头都冒了一点细汗,手脚无措了一会才站起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才大方地和每个人拥抱。 两人下了车,季落声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和纽约的城市景观大相径庭——公路的两边都是大片大片的田地。 左边是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草莓田,鲜红欲滴的草莓挂满了枝头,看着就让人疯狂地分泌着唾液。右边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玉米的杆子比人高马大的欧美男子还高出许多。 两人先吃了很多草莓,然后靳洋给季落声翻译——右边的玉米田被园主制作成了“Corn Maze(玉米迷宫)”,游客们要把入口处的地图记住,手里拿着比玉米地还高的小旗子出发,如果在玉米地里迷路了,就摇旗通知站在高台处的工作人员来解救自己。拿着不同颜色小旗子的游客可以比赛,看看谁最先找到出口。 季落声只玩过在纸上的走迷宫,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大片的玉米迷宫,顿时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把耽误正式工作的事情也抛到了脑后。 靳洋递给季落声一杆蓝色的旗子,自己拿着红色的,“喏,出发咯,看看谁能先到出口。” 两人在入口处分道扬镳,靳洋的身影没入玉米地,一转身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季落声了。 他只消看一眼,就把地图记在了脑子里,兜兜转转了几圈便没了多少兴致,如果没有走任何弯路就找到出口,就一点惊喜都没有了。靳洋在下个分岔路口故意拐向了错了那边,慢悠悠地往前走,果然碰到了死胡同,他故作不解地抱着手臂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从那个死胡同转了出来,又故意拐向另外一个岔道。 来来往往,反而离出口越来越远,渐渐拐向玉米地的中心。靳洋又走了一段,透过玉米的缝隙,看到的不是土黄的地面,而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剥开玉米杆,有些刺手的条形树叶刮过他的脸,但他毫不在意,破坏着迷宫原本的路线,继续往前走。当他终于蹿出那片玉米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造访这片水塘唯一的客人—— 黑发的亚裔男孩蹲在水塘旁边,衬衫的领子上露出了一截洁白颀长的脖颈,蓝色的旗子歪歪扭扭地插在一旁。 季落声听到后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的声音,回头望的时候刚好看见靳洋从玉米地里跃了出来,他连忙笑着招手,“靳洋,快来看。” 靳洋走近,把自己红色的旗子插在蓝色的旁边,蹲下身的时候看见季落声的手上抓着一个小乌龟。那只乌龟比季落声的手还要小上一圈,被季落声抓住了龟壳,四脚从壳里伸出来,奋力蹬着。靳洋看见乌龟的脚上有深红色的纹路,甚至连鼻头上面都有两条红色的细线,真是只漂亮的小家伙。 季落声开心地说,“我在迷宫里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不过居然碰上了和我一样迷路的它。出口就等会再找啦,先带着这小家伙来找水塘,没想到不一会功夫就找到了。”他把小乌龟放在池塘边的湿土上,小家伙一开始还畏手畏脚地不敢从壳里面出来,然后才警惕地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两个少年都蹲在它身后,季落声甚至单眼皮笑眯眯地朝它挥了挥手以示告别,小家伙才马力全开地爬进了水塘,泛起一阵阵的水圈,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寻找出口的目标突然不是那么明确了,两人躺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望着国外分外澄澈幽蓝的天发了好一会呆。 季落声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自从和程枫闹翻之后他就一直处于高压之下,原本就不是很顺利的人生变得更加曲折。这么一刻,不用去管生计,不用去管肩上的重担,他开始回忆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十岁之前都是在寨子里长大的,我们那边四面环山,土地上都长的是石头,基本上不能种什么农作物,每家每户都穷得叮当响。但我仍然记得山里面的天空,白天的时候很蓝很蓝,像调色盘上纯净的颜料,没有一丝杂质。晚上的时候,如果没有月亮,就会布满繁星,那个时候天好像罩在你眼前一样,很低很低,仿佛那些星星都触手可及。” “我们的寨子建在山上,人们的房子建在斜坡上,通过梯子爬到天台的时候,就可以看见远方连绵的山,雨天的时候还云雾缭绕的,真的像人间仙境一般。低头就是层层的梯田,初春的时候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水光。最好看的还是要数秋天的时候,油菜花的开了,那种小花单个来看一点都不漂亮,可是开成一片又一片,一层又一层的时候,壮观得不得了。” “我记得家乡的米酒最好喝了,过年的时候拿着一个小碗,每家每户去串门拜年,家里的女主人手上提着银壶给客人倒酒,进了家门就要喝一口才能走。如果有家人办喜事,拿着粉笔到没户的门板上面写——谁谁谁请你们全家什么时候去哪里喝酒。如今想着那样的单纯和热情都觉得不可思议。” 靳洋在旁边听着,脑海中竟然也开始想象那样的画面——所有人围着篝火跳舞唱歌,米酒香醇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开来,每个人都因为米酒而脸蛋通红,笑得没有烦恼,大家相亲相爱,像一家人一样…… 季落声说着也鼻子一酸,自己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去了,出来了之后也曾一度喜欢上城市的红灯酒绿、丰富多彩,为了生存、为了出名而去拼命地奔波,昧着良心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最后把自己的前途都赔了进去。 寨子里的日子是多么的单纯——蓝天、浮云、一壶米酒,敲起长鼓,唱着歌。 “后来,我怎么变成那样了呢……我都乱七八糟的说了些什么啊。靳洋,你呢?你在英国是怎么过的?” 靳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天空,“我?”沉默了很久他才说,“迷路了。”下一秒,靳洋翻身靠了过来,拿鼻尖去碰了碰季落声的侧脸,“迷路太久了,一直……都没有人带我走出去。本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他的那条路又不是我想要的。季落声,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嗯?”季落声有点明白,又不是全部明白。对上靳洋双瞳的那一霎那,只觉得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像猫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说——带我回家吧。 在那种蛊惑下,季落声点了点头。 靳洋勾过嘴角一笑,随后又立马正经地问,“我可以吻你吗?” 季落声鬼使神差地抬了抬头,轻轻碰了碰靳洋的嘴唇,好像那样可以安抚他受伤的心。 靳洋失笑,“这不叫接吻哦,嘴巴张开,我教你。”他极其温柔地落下自己的唇,舌头滑过对方的牙齿,随后慢慢地攻略城池,他一边吻着一边说,“闭上眼睛,用心地回应我啊。”靳洋把这个吻延续得情深而绵长,仿佛是已经热恋很久的恋人,仍然温存。 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只是轻轻喘着气。靳洋把头埋在季落声的脖颈处,感受着他比平常激烈的心跳,满足地提议道,“我们就这样一直接吻到死的那一天吧。” 季落声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背,渐渐变成了拥抱的姿势。明知道不可能吻到地老天荒,明知道没心没肺的靳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时兴起,他此时不忍心说“不”。 靳洋很满意季落声抱着他的姿势,嘴唇含住了他的耳垂,吻过他下巴的弧度,然后用那双漂亮得不真实的眼睛一瞬都不眨眼地盯着人看,他轻轻点着季落声的嘴唇,生怕了会弄坏一般。 ——尝到了吗?口腔里草莓的味道。 第四十章 他们从那片玉米地里出来之后,靳洋再也没有露出当时那种脆弱又渴求依靠的表情。季落声甚至觉得连当时的吻都变得不真实。 靳洋把一边的开关关闭了,打开了另一侧的开关——当模特的兴致突然被吊起了一般,他十分迅速地联系到了Lorraine,加入他们的团队,开始准备拍摄。Lorraine按靳洋的要求在唐人街附近找了一间旧公寓,这里以前出租给了一位画家,地下室里还摆放着许多绘画的用具。 季落声被游离在那个圈子之外,因为语言的障碍他什么都听不懂,想插话也插不上。他打电话给西奥表达了自己的担心,“这样就赶不上电影节了……” 西奥完全没了那天的愤怒,语气很平静地跟他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了,总不可能把人绑回来吧。”西奥挂了电话之后皱了一下眉毛,他对一旁的叶褚年说,“我原以为我可以驯服他,可惜还是太难。他真的完全凭着自己的性子,没有任何可以让他牵挂的东西。” 叶褚年递过一根烟,“当初接受陆景之的投资就是一个错误,现在反倒被自己培养出来的艺人牵着鼻子走。我总觉得要不了多久靳洋就会把你这个经纪人一把踢开。” 西奥:“他已经把我踢开了。你以为他不知道陆景之做了什么吗?他知道他和我们签的合约根本约束不了他。不过,我觉得即使约束得了,靳洋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照做。”就算陆景之不这么宠着他,不打电话来告诉西奥不要管靳洋接下来会做什么,他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 西奥点了点烟,“我们还是快点培养下一个艺人吧,要不然公司就真的要垮了。我可不想我们一手建起来的公司也被陆家当生日礼物送人。” 叶褚年听到西奥的结论点了点头,陆家借着上次的绑架事件,堂而皇之地低价购买了世华的大部分股份,成为世华最大的股东,在陆氏接手世华的一个月后,这个在南方地区排名第二的娱乐公司,居然被陆家的当家陆景之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陆家的小少爷——他的侄子陆羡。 叶褚年还有点担心季落声,“季落声呢?就这样把他丢在美国。” 西奥丹凤眼挑了一下,“小落说要在美国把英语好好补一下,我觉得这也是次锻炼的机会,就让他去做吧。毕竟在还没有撕破脸之前,靳洋还是我们B-star旗下的艺人啊。” 靳洋这几天一直和Lorraine的团队在一起,Lorraine重新给靳洋量身定制了几套用来拍摄的衣服,还请来上东区的知名造型师来给他重新包装造型。造型师把靳洋微曲的头发弄得更加蓬松,与出道初期那种清纯阳光的感觉,造型师似乎更追求一种颓废和慵懒,并没有修剪他过长的刘海,甚至在靳洋抬头的时候,刘海还会遮住他的半个眼睛。 靳洋跟着Lorraine的拍摄团队去黄石公园取景的那天刚好是电影节开幕的那天。季落声送靳洋出门的时候嘱咐了几句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笑着说,“我会帮你留意电影节的消息,等着我的电话。” 靳洋抬着下巴笑了笑,栗色的眼睛藏在细细碎碎的刘海里看得不是很真切,鼻子到嘴唇的线条越发有种凉薄的味道,他并没有回答季落声的话,只是摇了摇手表示再见,就朝不远处Lorraine那辆骚包的宝蓝色跑车走去。 中国的夜晚刚好是美国纽约的白天,季落声一大早没去上英文补习班,守在电视机前面看金狮奖的直播。 红地毯铺成开去,走在上面的明星分外耀眼。参选电影的剧组一同走在红地毯上,《剑魂》剧组出现的时候引来了最激烈的喊叫和掌声,电影里除了大腕还有新生代的偶像明星,自然引起了轰动。谭晓钰挽着两位帅哥的手,笑得很是甜美。程枫还是没有走电影中的那种邋遢又不羁的形象,黑亮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一身雪白的修身西装,又是一白马王子的形象。 季落声有些不满地努了努嘴——要是靳洋在的话,程枫算得了什么。 主创人员在幕布在签名留影,然后被主持人请到了一个小舞台上。 女主持人一脸花痴地望了望,“咦?老幺没来吧。”在剧组里,靳洋的年龄比其他主创人员小太多,谭晓钰时常在上节目的时候亲切地称呼靳洋老幺。 谭晓钰听到主持人这样说,连忙惋惜地点了点头,“对啊对啊,搞得今天少了一个帅哥陪我走红地毯。” 靳洋同时被提名“最佳新人奖”和“最佳男配角奖”,很有可能成为今晚的双冠王,如果他不来参加这次电影节,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 粉丝们自然知道他们在说靳洋,不管靳洋有没有出场,他们都热烈地叫着靳洋的名字。 季落声也曾经感受过粉丝们的热情,虽然不及靳洋的十分之一。他曾经也向往过——不过只要有人可以被他的歌声治愈,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靳洋的粉丝几乎疯狂。粉丝们把他捧得高高的;论坛里、微博上,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看见他出场的时候会激动流泪,好像“靳洋”那两个字是他们生命里的唯一主宰。 季落声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看金狮奖,娱乐圈的光彩照人远比他理解的还要夺目,果然那个圈子一点也不适合自己这种性格平庸得没有特点,也一点都不会打扮的人。 看明星走地红地毯还是有点无聊,季落声背了几页的英语单词。等到颁奖典礼正式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敢移开眼睛。 奖项一个一个地颁发,一个又一个正当红的明星走上台,拎走属于他的那份荣耀。 谭晓钰无缘今年的最佳女主角,《剑魂》里给她发挥的余地不多,论演技有老戏骨许醇,论貌美有新生代小生靳洋。不过《剑魂》依然是今晚的大赢家,它包揽了“最佳背景音乐”和“最佳动作片”,不得不说楼连为了靳洋跳舞那段而特质的苗族大鼓及那段场景的音乐设计实在是精美。 “最佳新人奖”在“最佳男配角”的前面,前者比后者更重要。 新人奖只有在新人期间才能拿得到,一生就那么一次,而其他的奖项以后有的是机会。 再过一个奖项就是最佳新人奖了,季落声心里十分紧张,好在靳洋此时不在自己身边,要是看到自己的样子又得取笑一番。 主持人还在打趣着,几位金狮奖的常客倒是笑得轻松,镜头切过几个提名者,毕竟都还年轻,笑得不是很自然。 大屏幕播放着提名入围的艺人和他们参选的影片,短短的剪辑影片就展现出了火邪的魅力——颠倒众生的美貌、逼嫔妃自杀时的天真和暴戾,靳洋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季落声私心里觉得,没有人比靳洋更适合拿到这个奖了。论人气、论演技、论整个电影的质量,靳洋都是赢家! 女主持人开玩笑道,“今年的四位入选者真是既年轻又有实力呢,看着多赏心悦目啊,难怪有那么多的粉丝。每个新人都是粉丝心中的新人王吧,不过这个奖项只有一个,不知道哪位能获此殊荣呢?” 颁奖的嘉宾是五年前新人奖的获奖者,“侑姐,五年前你也是这样忽悠我的。我非常理解台下后辈们的心情,我觉得我还是直接拆开这个信封,不配合你调戏新人啦。” 女主持人故作伤心地努了努嘴,“其实我也等不及了,那你就快点宣布今天金狮奖的最佳新人奖吧。”女主持人一边说,颁奖嘉宾一边拆着信封,他低头吧信摊开了,看到上面的名字了然一笑,随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的停顿里,季落声觉得自己的心里几乎擂起了战鼓,不断地在说“靳洋!靳洋!最佳新人奖的获得者是靳洋!” 颁奖嘉宾抬头挑眉,启动嘴唇从容不迫地说出了今晚最佳新人奖获奖者的名字——颜焉! 镜头唰地一下对准了台下的一个女明星,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季落声在那一刻几乎跳了起来,不是靳洋,而是一个他根本都没有印象的女明星!?这怎么可能?今年靳洋的出道引起了那么轰动的话题,不仅有粉丝的支持,还有名导演的大力提拔,怎么可能会与“最佳新人奖”失之交臂!? 季落声继续看了一会,“最佳男配角”揭晓的时候也不是靳洋…… 他有些沮丧,根据自己对娱乐圈的了解,这种颁奖是有内幕的,可是这也做得太明显了吧……季落声等到靳洋拍摄结束,才给靳洋打电话,那边很是嘈杂,不断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季落声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措辞,“靳洋,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那边懒懒地回了句,“你说——” “金狮奖的结果出来了……我们明年继续努力吧……” 靳洋完全没有季落声想象中的失望,反而轻笑着哦了一句,“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 季落声被靳洋的反应弄得有点懵,听到电话那边的“嘟——嘟——”声才反应过来,靳洋其实一点也不期待这个中国最有影响力的电影节。还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拿不到奖了呢? 靳洋把电话丢进口袋里,坐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的Lorraine笑着问他,“你那可爱的小助理?” 靳洋嗯了一句,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Lorraine带他来了纽约的一间同志酒吧,可惜靳洋一点面子都不给,调酒师特意制作的鸡尾酒他一口也不肯沾。Lorraine靠近靳洋在他耳边说,“你六点钟的方向有个长得很可爱的孩子,盯着你看很久了,我觉得对方是个大学生,或许是你的菜哦。” 靳洋朝六点钟的方向一看,一个亚裔男孩似乎感觉到了靳洋的目光,连忙低头喝果汁。靳洋看着他黑色的发旋发了会呆,最后把烟掐灭了朝人走过去—— Hi,我是Dylan。 声音很有磁性,吸收着所有的光芒一般,让人不禁抬头看他,而且看见了,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第四十一章 靳洋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还没有想起自己在哪里,睡在他旁边的人受不了手机的声音,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细声细气地说了句,“手机……在叫……” 靳洋上半身伸出床,去摸索掉在地下的裤子,果然在裤袋里找到了震动着的手机。 他的嗓音还有点沙,滑过接听键对着电话“喂”了一句。 Lorraine自然知道靳洋和那个亚裔少年消失之后去干了什么,直接说道,“今天下午三点出发去黄石公园,你准备一下。” “哦,知道了。”靳洋歪着脑袋夹着手机,下床穿裤子。昨天晚上遇见的男孩还躺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靳洋看见他的脖子后面留着些许吻痕,不过已经没有再看他的欲望,挂了电话准备走人。 正当他低头系皮带的时候,那个少年仿佛意识到他要走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他,“Dylan,要走了吗?我听到了哦,是下午三点,真的不打算多陪陪我。” “不了……”靳洋头也没抬,继续穿衣服。 男孩仍然撒着娇,“那至少记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吧,下次还可以找我哦。” “不用吧……”靳洋忘了他叫什么名字,改口说,“宝贝,天亮了,该醒醒了。”他走之前拿起来床头柜上的烟,抽出一根,“谢啦。” 靳洋回到公寓的时候,季落声已经去上英文补习班了。公寓里被季落声布置得十分温馨,窗台上还摆放着不知名的植物,嫩绿的枝蔓垂了下来,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暖洋洋的。 靳洋把衣服换了,坐在客厅里发了会儿呆,看着窗台的植物出神,他想起刚刚在手机上看到的新闻,突然笑了起来。打电话给Lorraine,“Lorraine,你现在想换模特的话还来得及。” ****** 季落声在课间的时候刷了刷自己的微博,弹出来的消息把他吓了一跳,后面的课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多少,下了课后打西奥的手机一直占线。 他随后又点开了那张图,图上面的人……真的是靳洋吧。 那个时候他的眼神比现在还要邪气,穿着白衬衫打底的黑西装,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高脚杯。他旁边的那个男人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是手很暧昧地搂着靳洋的肩膀。另一张图是乐队演唱的时候,靳洋在疯狂地打鼓,主唱的Lily已经衣冠不整,露出了大半个黑色文胸。 季落声没有想到靳洋无缘“最佳新人奖”的第二天,各种反面报道突然出现—— 人气偶像靳洋曾为男娼,未成年人从事色情服务! 靳洋出道前曾为乐队鼓手,演唱现场疯狂嗑药! 偶像逐渐低龄化,造星质量令人担忧! 无数的报道直指靳洋的私生活是多么不堪,甚至添油加醋地说靳洋为了获得《剑魂》中的角色爬上了楼连的床。 有图有真相,再加上《剑魂》里极力渲染出的中性美,靳洋的性向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网友都被这样的消息给震撼到了,同性恋还好说,毕竟现在演艺圈里已经有几个明星出柜了,拿同性恋炒作也不是没有,但是……男娼,这个词却犯了很多人的大忌。你可以生得比女人还好看,你可以满身绯闻,但出卖肉体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是被人们所不齿的。 网络大军开始展开口水战,季落声想不到前一秒钟还对靳洋爱得死去活来的粉丝们骂人可以这么难听。 他自己也有被人指责的经历,但那个时候粉丝的谩骂他还能接受,可是现在……对于靳洋的种种侮辱和贬低,即使是不知情的外人看起来都很惊心。 季落声不敢打电话给靳洋,怕打扰他的拍摄。他只好回公寓,等着靳洋回来、等西奥先生回电话给自己。 他走回公寓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打开公寓门的时候竟然闻到了烟味。那种淡淡的味道,是靳洋常抽的那种,季落声刚想脱下鞋子进去一探究竟,有力的手抵住了门,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高大男子站在自己身后。 他刚想尖叫,来人马上捂住了他的嘴巴,“季先生,别怪我无理,我们少爷想请你去坐一坐。” 季落声是有见过陆景之的,他救了自己,还来病房看望了自己。看到自己只是头部受了伤,其他并无大碍的时候,那个人笑着说,“这样我就可以给阿洋一个交代了。” 那时他没来得及多想,整个人都沉浸在没能出道、以后都不能和靳洋站在同一舞台的痛苦上,现在再次见到他,才想起来,为什么这个人会救自己,为什么这个人对阿洋这么好? 当他听到陆景之的全名的时候,一切都了然了。 景之—— 景之—— 靳洋喝醉了的那天叫的就是这个名字,可以令没心没肺的靳洋那么伤心的人,就是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陆景之依旧笑得温文尔雅,他抬手对季落声说,“季先生,好久不见,请坐。” 季落声被陆景之的保镖带到了这家私人会所,宽敞的会客厅里的装饰十分古典,他看见陆景之背后一面大大的镜子,镜子中倒映着陆景之消瘦的后背和自己苍白的脸。 “陆先生,好久不见。”季落声坐在路镜子对面,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自己的眸子。见到这样儒雅的陆景之他突然心里很愧疚,觉得自己做了第三者,明明靳洋还爱着陆景之,陆景之也爱着靳洋,他却在两人闹矛盾的空隙和靳洋亲吻,有些趁火打劫的滋味。 陆景之仿佛看出了季落声的紧张,抿了口茶,语速平缓地说,“不需要紧张,我只是来打听一下阿洋最近的状况。我打电话他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我知道自己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希望阿洋还可以原谅我。” 陆景之的叙述中,明显可以听出浓浓的爱意,季落声更加紧张,甚至开始口吃,“他……他昨天就去黄石公园拍摄了,准备当模特……”他还没能弄清楚刚刚房间里的烟味,但靳洋在昨天就出发了。 “哦?是吗?我怎么在纽约看见了阿洋?” 季落声微微睁大了眼睛——难道靳洋昨天还没有出发,“可能推迟到今天才出发吧……”这样的话,刚才房间里的味道就得到解释了。 “那他昨天到今天,都在哪里干了什么呢?” “这……我不知道。” 陆景之抬了抬下巴,站在两人身边的保镖把一叠照片放在季落声的面前。照片拍得非常清晰,有靳洋搂着一个亚裔男孩的,有他笑着去和那个男孩讲悄悄话的,甚至最后一张,两人在凌晨的马路上接吻! 陆景之拿过一张照片,抚摸着上面靳洋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灿烂笑容—— “阿洋他还是那么任性,不过我也伤他太多了,这种程度我还是可以包容的。我只要他能回到我身边,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阿洋?能走进他的心真的很难,他是个倔强又执着的人,认准了一个就是那一个。正因为这样,我不会再让阿洋失望。季先生,阿洋做的事或许伤害了你的感情,我替他向你道歉。” “这……”季落声突然说不出话来,他明明不该对靳洋有期望的,因为他就是那样的没心没肺、随心所欲。但他还是陷进去了,先爱上的人果然就输了吗?季落声觉得自己太贱了,明明知道的,却还是交付了自己的心。 陆景之猜想,季落声或许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靳洋那么会说谎、那么会演戏,非要骗得所有人的爱才甘心。他走到季落声身边,弯下腰扶住他的肩膀,“阿洋对你不是认真的,不信你看。” 陆景之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客厅里显得极为冷清,却有一股魔力牵引着季落声的眼睛,他抬头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以及……镜子中的陆景之。 黑发、黑瞳、单眼皮、有些病态的苍白皮肤…… 季落声低头看了看照片中的亚裔男孩。 陆景之在他耳边说,“如果你的头发长了出来,遮住了伤疤,或许可以更像我一点。” 第四十二章 Lorraine看了看中国娱乐报纸的报道,把那张图拿起,又看了看靳洋的脸,“哟,跟你是长得蛮像的。” 靳洋坐在沙发上,挑眉笑道,“那就是我。” “啧啧,这篇报道把你写的很淫荡呢。”Lorraine还认识几个中文字,大概明白报道写了什么。 “所以说,你现在换模特还来得及。”靳洋完全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即使名声臭又怎样,那种事情自己完全不在乎,当不当明星都无所谓,做其他的工作反正也饿不死自己,最多继续找个乐队当鼓手,当主唱也行。 靳洋早就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Lorraine手一摊,说道,“我是无所谓啊,反正我早就被西方媒体诟病打‘同性恋的噱头’了,放心,以我的国际知名度,我的名声比你差很多。再说,我已经不可能改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家可爱的小助理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吗?” Lorraine拿起一沓合同给他看,“我的助理觉得中国的汉字非常漂亮,所以就恳求小落把这个备份留了下来。” 靳洋打开一看,季落声那个傻瓜大概是遇到不懂的单词就去查,合同旁边写满了中文的翻译。遇到不合理的款项他还会画起来,打个星号,并且提出更利于靳洋的合同要求。 “所以,在你家小助理的努力下,我这个时候和你解约,可是要赔偿的哦。” 靳洋看着那认真的笔迹,拿着合同的手渐渐有些用力—— 真的有做事这样认真的人吗?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说太累了,倒头就睡,完全没印象季落声干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和他去签合同。他遇到不懂的地方来问自己不就好了? “Lorraine,你觉得一句‘喜欢’的分量到底有多重?”靳洋突然这样问。 Lorraine那个老油条立马察觉到了什么,“哟哟哟,是不是你家小助理已经对你表白了?那你昨天还去风流了一晚上,真是对不起别人啊。不过本来男同的圈子就是这么乱的啦,好好待他不要让他知道也许他会接受你的……” 靳洋无语,“喂,回答我的问题。” Lorraine一脸被打断了说话很不满的表情,然后才开始认真思考靳洋的问题。他良久之后才说,“人好像渐渐地都变成了机器。无乱是事业、家庭还是其他的东西,都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零件,我们渐渐变得不是喜欢而去拥有,而是迫不得已才去争取。社会不会认同缺少了零件的机器。这样回想起来,好像只有爱情才是超出理性范围内的。” “能承认喜欢上你这种人的家伙,一定要有很大的勇气吧,不仅仅是不理性了。要不就是爱得发疯而且很自信可以驾驭你,要不就是个死脑筋很天真的家伙。” “真没想到你这种家伙可以说出这样的话。”靳洋咧嘴笑道。很贴切呢,前者大概是陆景之,后者很像季落声。 Lorraine点头认同,“我和你一样,是聪明得像疯子却活得很糊涂的人。” Lorraine还留靳洋吃晚饭,甚至从自家烤箱里拿出了还冒着热气的牛角面包,让靳洋带回去当宵夜。靳洋从他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纽约却还依旧热闹,特别上唐人街上,各种店铺都还开车,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操着各种口音的家乡话。这一切让他觉得这个城市很包容,特别是演艺界和艺术圈,对待像自己这样的人更加包容。 听说季落声的英语很有长进,或许在这个城市找到音乐人帮他出专辑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里不像国内,总是关注着艺人的外表。 靳洋想起季落声的样子,其实他长得很好看很清秀,特别是乌黑的眼睛很明亮,头上的伤疤也没什么要紧的,男人嘛,有几道疤算什么? 或许,他们两个可以在这个城市,一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完成那所谓的“梦想”。 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靳洋摸了摸手上提着的牛角包,还是热的,可以马上给季落声吃。 他打开公寓的门,却发现里面黑乎乎的,难道季落声还没有回来?可是他应该早就下课了啊。 靳洋打开灯,刚往前走几步就“哇”地一声叫了出来,“有病啊你,季落声,在屋子里干嘛不开灯!?” 季落声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 靳洋看他没反应,还以为他生病了,走近了问,“问你话呢,干嘛不回答我,你……”他走近了才看到,茶几上摊开的照片——是自己昨天晚上的,那个男孩原来长得这个样子,说实话自己已经有点快忘记了。 他当时心里闷得慌,他其实是期待电影节的,那是他付出了努力应得的,他甚至跑去给陆景之送票,希望他来看。没获奖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奖项只有一个,可是获奖的那个人…… 靳洋灵机一闪,“陆景之找了你?” 季落声听到陆景之的名字身体颤了颤,随后抬起头来看他,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不管陆先生做错了什么,你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再闹变扭了。” 靳洋还以为季落声会指责自己,没想到却是在帮陆景之说话。陆景之已经知道靳洋身边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他陆景之,这样单纯的季落声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可以把他吓倒吧。 靳洋把牛角包丢在桌子上,去口袋里掏了一根烟出来,“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更加明白了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靳洋拿着烟的手一滞,“什么?” “我真的很犯贱,明明知道你的性格,明明知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还凑上去。你只是因为被陆先生伤了才拿我和那个男孩来做玩具吧。靳洋,把这次的任务完成了我就会回国。陆先生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希望你能真正地认真一回。” 靳洋实在受不了季落声在那里自说自话的样子,揪住那家伙的衣领说,“你这个傻瓜怎么这么好骗?陆景之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以为他救了你就是好人吗?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种傻瓜一样,一心一意吗?你知道你的受伤为多少人赢得了利益!西奥利用这个让我快速出名,陆景之用这个借口迅速吞并了世华。你看清楚一点再为他人着想!整天用情那么深干什么,别一个劲地退让啊,笨蛋!” “你的爱又换回了什么呢?爱只能不断地让人软弱罢了,你喜欢过程枫吧,但他却利用你当假唱,他难道不知道这将会是你人生中永远的污点吗?你爱你爸爸,但他却只会利用你帮他还债。人都是那么自私,就好像我,利用了你的喜欢只不过是因为我寂寞了。季落声,你没必要全心全意地对别人好,为别人着想,还是多爱爱你自己吧。” 季落声“哗”地一下刷开了靳洋的手,连他的烟头在自己侧脸划过都没有在意。靳洋以为季落声会跳起来给他一拳,或者是大声斥责他,没想到季落声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等到气喘匀了之后才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的忠告。” 说完,季落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靳洋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怎么?说错了你吗?” 季落声黑亮的瞳孔转过来看着靳洋,他嘴唇都气得发白了,“我不认为一心一意对人就是笨蛋,一心一意地对你才是笨蛋!你根本就没心没肺,只爱着自己,根本就不顾别人的感受。” 季落声连在这种时候说话都很慢,声音很动听,真的像在音乐厅一样,好像可以听到回声。 ——一心一意地对你才是笨蛋! ——你只爱着你自己。 ——根本就不顾别人的感受。 爸爸、妈妈、陆景之……所有他在乎过的人离去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无限重叠…… 呵,原来自己才是不值得爱的那个啊。 靳洋由于愤怒而绷紧的脸部肌肉渐渐放松,整个人的气质回到了自己没有进入B-star,没有认识季落声之前。他笑得没心没肺,笑得痞气不羁。 靳洋就着刚才的力道把季落声拉过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可你还不是喜欢得要死,仅仅是看见我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就心跳加速,心甘情愿地做牺牲品,还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说着‘不行’,可还不是会回应我的吻,仅仅是我的抚摸你的身体就兴奋了起来,面对自己厌恶的人即使是同性恋也是不会有反应的。” 季落声被他气得全身僵硬,靳洋慢慢地把人搂在怀中,“我跟陆景之吹了,是那个小子死缠烂打。怎么样?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这么没心没肺的我。”靳洋说着用嘴唇含住季落声冰冷的耳垂。 季落声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才明白过来靳洋下一步想干什么,他大力推开靳洋,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没想到靳洋早就先他一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往沙发里按,然后全身压了下来,把他控制在沙发上,这样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季落声,你不能把人的心融化却想躲开。不要再这样一心一意地对别人,只对我一个人好就行了。”靳洋把季落声乱动的两手握住,举到季落声的头顶,另一只手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把嘴张开,没有给人说话的机会就霸道野蛮地吻了下去,没有讲究任何的技巧,只是吻得两人嘴巴舌头都发疼,来不及咽下去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除了两人奋力打斗的声音,就是嘴唇间的啧啧水声。 靳洋一边吻着他,一边抬膝把季落声的腿顶开,松开他下巴的手开始往下解他的皮带。 季落声的反抗越来越激烈,后来被逼出了眼泪,猛地咬了一下靳洋还在自己口腔内肆意搅荡的舌头。 靳洋吃痛地“唔”了一声,放开了他的唇。舌头上的血流出了嘴角,他只是毫不在意地一舔,看着身下的人起伏着胸膛急促地呼吸着。靳洋也不执着着去吻季落声的嘴,他已经被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得仍人宰割。 季落声的裤头拉链已经被解开,靳洋用手一扯,连带着内裤一起扯到季落声的膝盖处,那个从来没有被人享用过的地方干净而生涩,紧得仿佛连一根手指都插不进去。 他修长的手指从季落声的大腿开始,渐渐抚摸到他的大腿根部,根本不理会那个地方的脆弱,在没有任何润滑的情况下埋入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私密的地方被硬物入侵的痛感让季落声全身开始剧烈地哆嗦,泪水和汗水都冒了出来,而靳洋完全就没去注意他的脸,只是不顾他痛苦地抽动着自己的手指。 当一切都快要变得无法挽回的时候,季落声无力地手捉住了靳洋的肩膀,仿佛溺水者的呼救,“求你……靳洋……别……我不能呼吸了……” 第四十三章 季落声在靳洋身下越喘越厉害,他想呼吸,可是每次一提起那股气就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喉咙一般,声音完全变了调,泪水都被逼了出来,意识渐渐模糊—— 靳洋想起来,季落声患有过度呼吸症,在受刺激的情况下加快呼吸而导致二氧化碳排放过多引发的呼吸性碱中毒。那时候西奥是用纸袋罩在季落声的口鼻处,让他呼出的二氧化碳回流。 靳洋连忙翻身去找纸袋,却发现他虽然在这间公寓住了一段时间,根本就不知道物品摆放的位置,所有的东西都被季落声收拾得整整齐齐。 耳边季落声呻吟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他甚至全身都开始抽搐。靳洋在这个时候才真的有点慌了,他不能让季落声这么痛苦。他已经受够伤害了,明明几乎被所有人背叛了还保持着真心,如果自己再伤他的心,靳洋不敢想象季落声要多久才能从阴霾中走出来,然后又会把给自己的那份全心全意放在谁的身上。 他跪在季落声面前,一边安慰他,一边帮他顺气,“落声,你慢点呼吸……”最后他抬起季落声的下巴,温柔地吻住他的唇,对着他的口呼气——他把自己口里的二氧化碳渡给季落声。 季落声已经意识模糊不清,只能像溺水的人抱着浮木一般,用仅存的力气抱住靳洋…… 季落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他的脑袋还很痛,勉强撑起身子的时候发现下半身有点痛,他猛然想起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就是靳洋蛮横地把手指没入了他体内,你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他听说过当0号的第一次都很痛苦,毕竟那个地方的用途不是交合。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的这种体验就这么恐怖,被摆出了屈辱的姿势还完全没有得到体贴的对待。 他拉开被子,自己衣物完好,而且还换上了棉质的睡裤,下身有点冰冷的感觉,说明已经上了药。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面对靳洋,虽然昨天晚上他并没有强上,但是季落声真的琢磨不透靳洋哪句话是认真的,哪句话又是玩笑。不过他已经可以肯定了,自己之所以捉摸不透靳洋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不适合靳洋,他或许连第三者都不算。靳洋和陆景之的羁绊那么深,就算现在分开了,以后也还有可能复合。自己还是躲得远远的,让他们两个纠结去吧。 他本以为靳洋会消失,没想到打开房间门的时候闻到强烈的烟味。季落声身体一抖,他看见靳洋就坐在客厅昨晚自己差点被强暴的沙发上,抽着烟。 靳洋看见季落声出来了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站起来说,“你醒了。” 季落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靳洋自然知道这种小动作的心理内涵,无奈地笑着说,“我不会再那样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季落声不过来,他也不过去。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台的植物,在晨光下生机勃勃,满是希望的样子,自己的处境却完全相反。 靳洋把手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去把窗台的窗户打开,让屋子里的烟散开。 他昨天晚上思考了一夜,自己曾经是真的很爱陆景之,爱得心都发颤。但那种感情现在再也找不回来了,陆景之是黑白两道通吃的陆家当家,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他大红大紫或者是声名狼藉,他觉得他爱的那个干净俊雅的少年早就随着风扬的木兰花凋落了,就算再呆在一起,也只能是容忍和退让。 而季落声是什么呢。看起来不起眼,甚至很懦弱的一个人,却让人越相处越依赖。想把人占为己有,想看着他幸福快乐地笑,甚至有想过……两个人一起站在舞台上的模样。当他在出道舞台上说完西奥设计的台词的时候,心里早就恶心透了这个弄虚作假的圈子,开什么玩笑,“带着小落的那份”来实现梦想,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让那个执着的傻瓜自己去做吗?那个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其实很心疼季落声,很想对他好,只是自己太幼稚了,不会表达也用错了方法。 这个少年原本对自己敞开了心,现在却又收回了对自己的所有期待。又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黑白分明的少年带着耳机坐在练习室里,旁边摆着一把吉他,他被程枫伤了,封闭在自己音乐的世界里。现在,是他靳洋伤了他,自己被归为和程枫一样“无情无义的混蛋”了吧。 靳洋回头对季落声说,“如果我说‘对不起’,我们可以回到以前吗?” 季落声愣愣地望着他,最后还是绝然地摇头,“你不会说‘对不起’,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靳洋轻笑了一声,看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臭脾气了啊。 他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骗季落声,像以前那些时候一样,他知道自己的脸和眼睛美丽精致得仿佛有魔力,装出来的深情和诚恳可以打动那时的心理学教授许奕书,让那个想要后半辈子安安稳稳的老男人也愿意赌一把和自己来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但他现在不想那样,这才是最原始的靳洋——任性、脾气坏、自以为是,但其实也很脆弱,渴望那些温暖的、美好的、阳光的东西——骄傲又自卑,薄情又深情的靳洋。 靳洋勾起嘴唇一笑,弯腰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随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你说的对。” 错过的就是错过了,无论再怎么美好也回不到从前——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季落声和靳洋留下的烟味,他愣了很久才觉得冷,走过去关窗的时候低头一看,幸福树的土壤湿湿的,叶尖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刚刚浇过水。 ****** 陆景之在和美国公司的代表开会的时候,手下告诉他跟踪靳洋的人暴露了。 那个小弟像往常那样跟着靳洋,没想到那个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搭着肩膀上外套的男人从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那一刻起,就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微笑。走到他跟前了还一脸熟络地搭着他的肩膀说,“嘿,兄弟,跟着我这么多天了,时薪多少啊?” 陆景之打发走分公司的人来到休息室的时候,就看见靳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繁忙道路出神。 陆景之很自然地坐在靳洋旁边,笑着问他,“吃早餐了吗?”仿佛两人前段时间好像根本没有闹翻过一样。 他的话把靳洋的视线吸引了过来,栗色的瞳孔盯着陆景之。陆景之甚至可以读出一点温情的味道,因为靳洋嘴角带着笑意,对他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上次没说清楚我就跑了,景之,我们分手吧。” 陆景之一愣,他有些慌神,“阿洋,我不会跟任何女人结婚,我们再试一次,别离开我。你的要求我都会尽量做到,你不想演戏想读书的话就去读大学,你想出名的话我就捧红你,我们还回到以前那样……” “那如果我说我要这次的‘最佳新人奖’呢?”靳洋挑眉说道。 陆景之身体一僵,“这不公平,你不能要求我做我办不到的事情……” 靳洋打断了他,“有什么是陆二少办不到的?颜焉在那部电影中只有几分钟的戏份,她不拍广告,不接MV,不拍电视剧,却获得了‘最佳新人奖’,偏偏还没有媒体质疑她。陆景之,你知道我的记忆很好,你还记得我在哪里第一次见到她吗?” 陆景之没想到靳洋会记得,那天的Role Play Party就是为颜焉开的,当时他和靳洋在屋内的时候,吵着要进来的“颜小姐”就是她——最有可能和陆家联姻的颜家唯一的孙女。那时夺门而出的时候靳洋看了一眼穿着女仆装、戴兔耳朵的女人,只需要一眼,日后他在娱乐版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就确定是同一个人了。 陆景之解释道,“如果她得了奖,或许会真正开始演艺圈的事业,结婚的事情就会推迟,我当时是这样考虑的。” “结婚的事情只能推迟,并不能取消。陆景之你想我怎么样,做你在外面保养的艺人小情人吗?算了吧,这么执着有什么用,你最终还是会选择你的家族,我最终还是会选择我的自由。” 陆景之摇着头,“阿洋,你相信我一次,再等我几年。只要我的侄子长大了,我就可以把所有事情就交付给他,到时候没有家族的束缚我们就可以回到和从前一样的感觉。你等一等,他16了,再等两年。” “我不是不能等,而是不爱你了。我发现我留恋的是以前的你,你还记得以前你是什么样子的吗?”靳洋笑着抚摸上陆景之的脸,笑起来会弯弯的眉和眼,和他以前吻过无数遍的柔软嘴唇。陆景之偏了偏头,蹭了一下靳洋的手,第一次声音听起来在发抖,甚至有些哽咽,“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的,我没有变。” “你变了,景之,你开始知道不能只用真情去换真情,你暗地里给叶褚年和西奥投资,你帮忙救了季落声,你知道钱和权利能帮你完成很多事情。我受不了这样的陆景之,我只想要一份简单的幸福。抱歉,景之。” 他其实早该跟陆景之了断了,明明已经没有可能了,三年前可以为了家族的事情绝然离开,以后这样的事情也会继续重演——他不会和自己一起过新年,他永远不会对他的爷爷提起自己的存在,他不会让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他甚至不会承认自己爱的是个男人。 靳洋起身离开,手刚刚握上门把的时候,陆景之的声音从他背后悠悠地传了过来,“阿洋,如果你离开我,叶褚年的公司会怎么样?那些关于你的绯闻又会向着怎样的方向发展?还有,整个闵川黑道都知道季落声是我养的情人,如果我现在放消息说我和他分了,你说他会怎样?” 靳洋的全身突然变冷,站在原地不动了。 陆景之从他背后抱着他,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明明感觉到靳洋因为气愤而起伏的胸膛,他还是温柔地低语,“别那么残忍,阿洋,不要丢下我。” 第四十四章 陆景之的保镖阿治只看见过陆景之这么宠两个人,第一个是陆景之的侄子,第二个便是靳洋。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被禁锢反而像在住豪华总统套间,他不闹绝食、不试图逃跑,甚至还有闲心问自己要游戏机的手柄来玩赛车? 那个人不说话可以好几个小时不说话,一说话就能把陆景之气死。阿治不治一次看见自家少爷气得全身发抖、连胃病也时常发作。 比方说第二天的时候,陆景之坐在靳洋的身上企图吻他,靳洋没反抗,放松身体甚至微启着嘴唇,仿佛鼓励陆景之继续,等到两人舌头纠缠在一起,陆景之觉得自己身体都渐渐变软发热的时候,靳洋突然“嘶”了一声,陆景之连忙关心地询问,靳洋一副薄情的模样说,“抱歉,宝贝,前两天被别人咬伤了。” 这些房内的事情阿治自然不得而知,两个人僵持的这一个星期,那位大少爷仿佛是来度假一样,这几天好吃好玩的供着,自家的少爷在外面有公务要谈,回到住所还要跟那个少年怄气。有的时候连这些下人都看不惯靳洋对陆景之的不理不睬和冷嘲热讽,可陆景之只是笑了笑,收起自己的失落就退出了软禁靳洋的房间。 第五天的时候,陆景之回来的时候已经很疲累,靳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依旧把他当成空气一般。他坐在靳洋的旁边,看了一会在看电视的靳洋,然后慢慢地靠近他,握住靳洋的手。他自己的手总是很冰冷,感觉到靳洋的体温,陆景之微微一笑。 靳洋突然开口对他说,“你看电视里的那个人。” 陆景之先是有些不敢置信,随后乖乖地去看电视。 是音乐台的一个特别节目,收录了一个摇滚明星的几首曲子和现场LIVE的表演。 靳洋对陆景之说,“他的艺名叫Toxic(有毒的),是位很出色的摇滚歌手,会弹吉他,会作曲,音色也很好。他三年前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长期依靠毒品来维持兴奋的状态,在演唱会彩排的时候,站在脚手架上,因为吸毒而腿发软,直接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有没有可能,他吸食的毒品,就经过了你的手。” 陆景之突然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靳洋是真的了解他,靳洋是真的想伤他。 他觉得自己全身更加冰冷,试着抽出和靳洋握在一起的手,没想到靳洋居然变成了和他十指紧紧相握的姿势。 他对着陆景之说,“我曾经也吸过毒,觉得创造这种东西的人真是天才,那就像一个滋生欲望的温床一般,哄着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我想要一睡不醒。有点讽刺的是,让我重新开始生活的人居然是你。” “我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正邪意识,知道你生在那样的家庭也还是继续爱你。但是如今真的感觉到了失望,我并不在乎西奥和叶褚年的公司,我现在甚至在乎你多过在乎季落声,因为毕竟曾经相爱过,让我留在这里的是你,我不敢相信我认识的陆景之会这样做。分手吧,趁我还能想起你以前模样。” 靳洋说完这段话,陆景之的脸早就无声地满布泪水,他也不擦眼泪,就这么睁着眼睛望着靳洋,他知道自己已经很脏很脏,只有和靳洋的相处中他才能找回一些过去单纯的踪影,没想到那个寄托着他对单纯初恋美好回忆的人居然对他说,“分手吧,趁我还能想起你以前的模样。” ——这样太伤人了 门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打开,一个少年率领着一帮人走了进来。看见陆景之满面泪水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疼惜。 靳洋看了一眼来人,他记得那是陆景之的侄子,听说今年才16岁吧,却特有着他们家族的沉稳还有在陆景之身上看不到的狠劲。 陆羡抬手朝陆景之说,“叔叔,回家吧——” 一边是自己的家族,一边是已经对自己失望的初恋,陆景之愣了很久。 靳洋冷静地坐在那里,根本就不看他;陆羡那双黝黑的瞳孔一直盯着自己,执拗得仿佛如果下一秒被拒绝,他就会来硬的。 他和靳洋原本握在一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分开了。陆景之闭了闭眼睛,最后倾身靠在靳洋的肩上,嗅了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你说得对,分手吧。” 陆景之和陆羡那帮人走了之后,靳洋在房间里把纪念Toxic逝世三周年的纪录片看完,那个偶像生如夏花般璀璨,死得如流星般迅速,他想起王菲的一首歌《开到荼蘼》: 一个一个偶像,都不外如此 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 很好,现在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觉得虽然才十八岁,却已经有了一种开到荼蘼的感觉:今天他把两个对他很好的人都赶出了自己的生活,仿佛过了一世一样。而自己这幅皮囊能做什么呢? 前十八年都在寻找爱,怕寂寞、怕被人抛弃,今后他得寻找到自己所爱的东西。 靳洋离开了和陆景之相处了一个星期的大厦,朝着Lorraine的公司走去。 半个月后,季落声带着靳洋和B-star的解约手续回国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一次时代广场。 有一栋楼那么高的液晶显示屏上,播放着L‘Amour最新一季的广告。 身材修长的少年穿着玉般光亮的丝绸衬衫,少年穿着窄脚的牛仔裤露出了脚踝,他走在天堂的边缘,在一面镜子面前停了下来。镜子里倒影出来的景象和天堂完全不一样,黑漆漆的犹如罪恶的深渊。 只见镜子里一个身影越走越近,五官和服饰都渐渐清晰,裹着黑色的奢华皮草和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裤,少年的脸上化了深深的眼线,他的眼睛邪气、罪恶、诱惑。 白衣少年抬了抬手,镜子里的少年同步抬了手,最后一同朝着镜头的方向望了过来——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无论是静态的定型造型,还是广告中的动作表情,靳洋都在用他的眼神,饰演了两个完全不同人格的人。 季落声拉动行李的手提杆,没有再留恋那个一颦一笑都是戏的靳洋。 他或是星光灿烂,或是暗淡无光,那都与自己无关。 第四十五章 《大明星》的节目后台此时异常繁忙。节目组的所有成员都为能请到今天的这位嘉宾而感到兴奋而开心。娱乐圈虽然一直都不断涌现出新人,但四年前的那一批明星至今让人印象深刻。 四年前不得不说是娱乐圈的一场大变革——人气极高又演技尚佳的靳洋被爆同性丑闻,虽然一段时间之后,各大八卦媒体疯狂洗白,但靳洋仍旧退出了娱乐圈;少女歌手李薇的经纪人抑郁症跳楼自杀,年仅18岁的歌坛小天后一蹶不振;偶像剧小天王程枫转战电影之路受挫,据说因为得罪了公司的高层被雪藏至今。 如今,歌手李薇携自己的最新大碟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不仅曲风变得更加成熟,唱功也仿佛经过了时光的打磨,更加香醇和充满故事。 正在后台上妆的李薇显得很兴奋,她很久都没有上过这种访谈类的综艺节目了。 以前的经纪人大哥把她保护得太好,她对他也是极度依赖和顺从,经纪人死了之后她一度一蹶不振,后来振作起来想开始创作歌曲的时候,早就有可爱的后辈代替了她的位置,公司更是逼迫她解约。好在她遇到了现在的公司,竟然成为公司里唯一的女艺人。 “我的妆已经差不多了,Jess姐,你帮落哥补补妆吧。” 坐在李薇对面仍在审核台本的男人闻言抬头摆了摆手,“我?不用了,今天的主角是你,我只要当好绿叶就行了。” 化妆师转头过来瞧了瞧,“小落皮肤本来就好啦,没有受到化妆品的污染。欸欸,让我把你这里的痘痘遮一下……” 凉喜刚刚去把吃完的盒饭丢了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喂,Jess姐你又欺负薇薇。” 后台的化妆间里顿时笑成一团。 访谈类的综艺节目:《大明星》,一直是明星宣传新作品必上的节目,李薇的新专辑《恋歌》发行之后大受好评,《大明星》的导演组把好几个小明星的电视剧宣传推后,诚挚地邀请李薇上节目。李薇也欣然接受了邀请,不过只有一个请求,这期节目,请务必让她的新经纪人和她一起上。 节目开始,灯光照耀下来,就看见嘉宾席坐着两位相貌都上佳的年轻人:女的青春靓丽,男的内敛优雅。 女主持人介绍了嘉宾,观众席掌声如雷。 一开始聊了很多嘉宾小时候的囧事和李薇的童星之路,演唱了一首专辑的主打歌后,开始讲述这四年的历程。 李薇大大咧咧地说,“我一直都不敢看四年前的MV,那简直就是我的黑历史嘛。那个时候出了第一张很小清新的专辑,并没有引起大多的关注。在经纪人和公司的要求下,开始走少女可爱风,至今我都不敢想象,当初自己可以穿着那样的衣服跳舞唱歌。” 干练的女主持人一脸坏笑地说,“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我们的导演组准备了一个VCR,观众们请看大屏幕。”她抬手往后一指。 屏幕上出现的少女乖巧听话,一进到摄影棚就对身边的工作人员点头哈腰,用爽朗的声音打着招呼。开始播放李薇当时最红的一首MV:《魔法泡芙巧克力》,她穿着蓬松的蛋糕裙,脸上还肉肉粉粉的,嘟着嘴巴唱,“cho~cho~chocolate”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李薇赶忙捂住眼睛,一直坐在她旁边少言的男人也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镜头一转,开始播放当年另一首引起话题的MV《你说你不在了》,那个时候李薇的唱功就已经很好了,歌声好听,但最美的还是画面。 男生总是微笑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一样的温柔:指导女生做作业的时候,参加运动会跳高的时候,吃到女生DIY的难吃饼干的时候,甚至连被花瓶砸破了头血流不止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丝毫痛苦的表情来让女生担心。 又重新看到这部MV,坐在李薇旁边的季落声表情有些微妙,他仍记得第一次看这部MV的时候是在偏远的集训基地,那时他和靳洋互相看不顺眼,心里其实是嫉妒的,靳洋在MV里表现得很好,但他还是止不住和叶褚年他们一起损他。 VCR播放完毕,节目现场又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女主持人说道,“真的无法想象,当年的少女成长成这样了,歌曲也完全变了一种风格。” “网络上对你的新专辑评价非常高哦,这是我搜到的被高频率转发的微博,读给大家听一下——” 每个人的恋爱故事里都可以有一首李薇。暗恋中的人听她的《白衬衫和百褶裙》,“每个梦中的情人都是完美情人,唯一不完美的是那并不是自己的情人”;热恋中的人听她的《还是不够》,“就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还是不够,每天说一百遍I love you也还是不够”;失恋的人听她的《不哭》,“眼泪换不回失去的礼物,却能模糊继续前进的路”。 “看来,对于喜欢的你的歌迷,专辑里的每首歌,他们都很熟悉。” 李薇这时安静地笑了,“说起这张专辑,真的来之不易。我要感谢我的新公司B-star,和这两年一直帮助我的经纪人,落哥。当时我其实已经过气了,我又只会弹吉他和唱歌,完全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是落哥找到我,说他听了我的第一张专辑,觉得我还有很大的空间,不做少女偶像也可以成为实力派的唱将。如果不是遇到他们,我真的不知道有没有现在的李薇。” “其实这些被大家所喜爱的歌,声音是我的,灵魂却是落哥的,全部都是他自己填词填曲。我觉得,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每个人的恋爱故事里都可以有一首季落声。” 季落声并没有坐在最明亮的那束灯光下,在李薇叙述的过程中,他一直温柔地望着李薇。 24岁才华横溢的音乐人,眼光独到的经纪人。 每首歌仿佛都是一个故事,一卷画卷,一首诗。 在李薇落魄之时,勇敢地伸出橄榄枝并尊重歌手的自由选择。 这个男人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太早在娱乐圈里的沉浮和摸爬滚打将他打磨的气质稳重优雅、干净整洁,仿佛静静开放的一株兰,香得淡雅低调。 节目的过程中,季落声的话一直不多,要不是李薇一直拿崇拜又尊重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低调的男人是如今歌坛的金牌音乐人,约歌的人可以排到下个月。 唯一让人惊艳的是他的吉他演奏——节目的末尾,季落声弹吉他,李薇哼唱了一首专辑的慢摇歌:《不可代替》 我知道对你来说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 只是身边的人不同却有同样的意义 你说谁也不会成为你最爱的唯一 你说没有人是不可代替 你从不过分憧憬爱情的美丽 也没有什么分别会让你哭泣 这样随风一般的你 让我爱得小心翼翼 你能将一切看透我却不能轻易放弃 因为你是我的一心一意 没有人可以像你不可代替 …… 节目录制完后,季落声和李薇乘坐公司的车回了B-star,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所有人都还没有吃饭。几个女同事决定去庆祝K歌,季落声却摇了摇头,他不太喜欢那种地方的气氛和环境。 凉喜遗憾地说,“好久都没有听小落唱歌了……” 季落声:“下次吧,今天我有些累。”很久都没有站在灯光底下,让他有点紧张;而且,还看到了那个MV…… 季落声往回走的时候,走廊的尽头,一个长相清纯可爱的小男生探了头出来,看见季落声便马上蹦了过来。 凉喜和李薇听见那个小男生开心地问,“落哥,今晚有空吗……” 凉喜看见季落声退后了一步想拉开距离,但最终还是因为善良没再拒绝那个公司新签的练习生。 Jess姐抱着手臂,“百亿本来长相好,唱歌也不错,偏喜欢走一些歪门邪道,每次看到小落就央求小落给他写歌,也亏得小落脾气好。喂喂,我们要不要去救救小落啊……” 李薇摇了摇头,“两只小受有什么搞头,不用担心。” 凉喜抱着薯片,摇了摇手指,一脸“你还道行不够啊”,“有句话说得好,‘两受相遇,必有一攻’。” 季落声有些无奈,他喜欢百亿的嗓音,当初这孩子还是自己相中了招进B-star的呢。如今却像牛皮糖一样,他不想让百亿年纪轻轻就受挫,决定今天晚上跟他说清楚。 百亿听到季落声带他回家的时候还一阵兴奋,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B-star的音乐总监季落声绝对是个gay。(可是,孩子你看错攻受了……) 季落声如今在B-star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不够90平方,却被自己布置得很温馨。他带着百亿上来的时候,既然尽地主之谊,把他早上就准备好的饭菜加热的一下,因为多了一个人,他又去炒了一个菜。 吃完饭后,季落声让百亿在客厅看电视,“我先把碗洗了,待会再来和你讨论新歌的事。” “我来吧,落哥。” “不用,你坐着吧,很快就好的。”季落声笑了笑,一边弯起袖子去洗碗。 百亿就这样盯着季落声的背后,心想季落声又温柔又有才华,卖给他绝对赚了! 季落声正把碗里的水流干净,突然感觉腰上环过一双手,他一愣,侧头看见了百亿头顶的发旋,那孩子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落哥……” 不得不说百亿的嗓子真的很好听,即使这样矫揉造作也一点都不恶心,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百亿大胆地去摸季落声的两腿之间,肆意向下的手却被季落声还带着水的手捉住了。 百亿咬着下唇,一脸不解地看着季落声。 季落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说清楚,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百亿你不用想尽办法……”季落声不知道用什么词才能比较好地表达,咳嗽了一声之后说,“我看中的是你的嗓子,如果你继续这样,我觉得我会因为不满意你的人品而影响我今后对你实力的判断。” 百亿从来都觉得不怎么说话的季落声是个老实的人,再说季落声在娱乐圈刚有点威望,也不能说大红大紫,把他的长相往gay圈里一放也就只是清秀型的。他还以为季落声是寂寞了在打自己主意呢……现在被这样一说,百亿的脸一下红一下白的。 愣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说,“那个……落哥,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自愿的……” 季落声弄干了手上的水,看了眼这个急于出名的年轻孩子,“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不愿意……好吧,我看今天我们不用讨论新歌了,改天吧。” 百亿离开的时候还有些失望,甚至不可置信地回望了季落声一眼,季落声却打定主意要逐客了,“希望考核的时候可以看到你的唱功有提高。” 季落声看着百亿坐上电梯才把大门关上,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他刚要收拾一下沙发的时候,发现今天早上拿到手的八卦娱乐报纸掉在了沙发的缝隙里。他如今作为经纪人,自然也和各家媒体报社十分熟络,哪些是真丑闻,哪些是炒作他如今也看得明白。 季落声抖了抖手上的杂志,被封面上的一行字吸引了过去,他飞速地翻到那一页,看到照片的时候心中一颤…… 最近过度呼吸症发病的频率越来越少,但有的时候还是感觉到胸口堵得慌,就像今天这样,西奥催了他好几次要他去看心理医生。 季落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罩在口鼻处,朝纸袋里呼了几口气,心中烦躁的情绪和无法呼吸的感觉得到缓解。 被他摊在茶几上的八卦杂志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过气明星靳洋频频看心理医师,疑患上精神疾病。 第四十六章 靳洋在四年前就通过官方网站宣布了退出娱乐圈的公告,当时网站几乎面临崩溃。黑粉来骂靳洋,说他私生活有问题,不为自己的行为进行道歉就退出娱乐圈,是想继续被人包养吗?支持的人大呼心疼和可惜,明明靳洋才十八岁,才出道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才出了一张专辑,拍了一部MV和一部电影,突然像流星般陨落了。 靳洋虽然退出了娱乐圈,却一直是八卦报纸上的常客,他的行为太离经叛道了。靳洋由于没有了专业的经纪人把他打理,往往一个黑他的消息被放出来,就会掀起网络上的骂战;但过了不久之后,关于靳洋的另一则消息就会自动帮他洗白—— 靳洋与同性恋摄影师Lorraine交往频繁,两人疑是恋人。 靳洋破格成为纽约大学摄影专业的旁听生,才华得到Lorraine的认同。 靳洋自制写真大片,由于尺度问题内地禁止销售。 纽约最大的华人同志酒吧将靳洋的写真照片最为壁纸! 靳洋将写真集所得全部捐给非洲贫困儿童。 靳洋疑似在纽约和同性举行婚礼,对象为蓝颜知己Lorraine? 国际摄影师Lorraine在纽约举办同性婚礼,伴郎靳洋高调出席。 所有的消息都表明,靳洋已经顺利进入了纽约的时尚圈,而且混得如鱼得水,不仅得到了纽约大学的学位还举办了个人的毕业展。 甚至常常可以在街拍杂志上见到靳洋的身影,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镜头,勾过嘴唇,笑容带些邪气与不羁,坦荡而无所谓。 最新的一则八卦爆出靳洋频频看心理医生,而且突然变瘦了很多,原本就刀削般的脸在偷拍的照片中更显憔悴。 这则消息几乎炒了好几个星期,一直也没人出来辟谣,靳洋继续看他的心理医生。直到《MOVIE》电影杂志最新一期仿佛陨石撞地球一般横空出世,国际影迷收到这样一个炸弹。 《MOVIE》中国版的主编特意把靳洋作为这期的封面人物,专栏采访的标题写着几个大字——不疯魔不成活! 里恩大导演指导的心理犯罪悬疑电影——《分裂》,从《MOIVE》这个突破口,开始了高密度的宣传。让人惊艳的是,这篇好莱坞心理悬疑片的主演,居然是一位具有极强东方特征的年轻男演员! 杂志封面上的靳洋把头发染成了纯黑,并且梳得服服帖帖,身穿一身修长的深蓝色西装,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他眼睛直直地盯着镜头,沉稳而深邃。 在好莱坞混迹的亚洲明星一般只能成为功夫明星,这样的明星能数出很多,从最早的李小龙到如今的成龙,就是原本不是武打明星也要从武打明星开始。很多美国人对东方人的概念都是这样:神秘、会武术。几乎没有好莱坞的制作人邀请亚洲演员来进行内心戏的表演。 可如今不同,亚洲人普遍被认为学术能力高、情商低,甚至一起重大的枪击案件的犯案者就是韩裔。靳洋刚好瞅准了社会对亚洲人转向认识的空隙,在一次酒会上结识了擅长暗黑影片的大导演:里恩。 《MOVIE》中刊登了5张完全不同人格的电影海报,分别象征靳洋所饰演的亚裔杀人狂的5种分裂人格。 Tom,法学专业的律师,什么时候都一丝不苟,头发被梳得油光发亮,并有严重的洁癖症。 Sam,酒吧的MB,放荡和私生活混乱,时常穿着闪光亮片的紧身裤,在酒吧里勾引男嫖客。 Lee,懦弱恋母的亚洲学生,常常被人欺负,一副乖乖学生的打扮更加刺激了别人欺负他的欲望;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亲吻母亲留给自己的小熊公仔。 Steven,守卫者,不能说话,最暴力的人。在其他人格遇到危险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Kate,5位人格中唯一的女性角色,吸烟、嗜赌、抽大麻,每天都在寻找自己走失的猫。 影片开篇展示了爱荷华州的连环杀人案件的命案现场,受害人皆为女性,被发现是全身裸露,血染红了整个浴缸,上眼睑被强效胶固定住,只能睁开眼睛;脊椎处的中枢神经被破坏,四肢无法活动;喉咙被硫酸腐蚀,经过简单处理,声带已经被破坏。 同样的死法,几乎一样的命案现场。警方很快确定,这是一起连环变态杀人案,凶手为同一个人。 被警局调来任命的足智多谋的女探长第一时间在犯案现场照了一张全景图,她很快锁定了人群中既镇定又带着诡异笑容的Tom。当Tom被警察逮捕的时候,他正在律师事务所整理自己手上的案件。 Tom很镇定,他熟知警方办案的过程,回答的过程滴水不漏。直到看到照片的时候,他才喃喃了一个名字,“Lee……” 随后Tom交代了自己的病,人格分裂症。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他只知道两个人格——Lee和Kate。 他大力谴责Lee的行为,“那个恋母的神经病,一定又杀了和自己继母长得一样的女人。” 女探长问,“你知道他曾经杀过人,为什么不来自首?” Tom摇了摇头,“是Kate告诉我的,那个满嘴谎言的赌徒,我以为她又在说谎。在所有人格中,Lee只对那个女人展露过自己的世界。” 女探长等了7个小时,再次出现在审讯室的时候,本来正襟危坐的亚洲男人居然翘着腿在抽烟,脖颈处一丝不苟的领带也被揉成了一团随意扔在地上。 靳洋变成了Kate人格——他表演出的女性人格完全让人感觉不到造作或者男扮女装的恶心。Kate是个老烟鬼,也是个极有风韵的女人。 靳洋的五官在层层烟雾后面显得朦胧,眼角里都是时间所积累的风韵。“她”轻轻点了点烟,然后狠狠吸了一口,“Lee是我们最原本的人格,从小被继母性虐待的他在13岁的时候分裂出了我,在15岁的时候病情恶化,逐渐又分裂出了几个人格。他是个只会玩阴的懦夫和爱哭蛋!” 这部电影主要通过靳洋一人分饰5种人格来讲述整个案件的过程,大部分的场景都是在那黑暗潮湿的审讯室里。 表情、动作甚至是小小的服饰细节,都可以充分表现每个人格的特性。靳洋连声线都随着人格在变化,看似平坦的叙述却带着观众深入剧情,引人入胜,让人想要看到案件的全部。 法官最终判定Tom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无罪释放,但是政府把Tom送去了精神病院,希望竭尽全力救治他。 案件结束的那天晚上,女探长无意地看到了Tom的详细档案——警方原本把目标都锁定在人格Lee上面,反倒没有太多的关注Tom,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良好的市民——女警探发现,Tom是一个绝对的天才,大学的时候不仅是法律系的高材生,也是话剧社的主干成员,一张剧照从Tom的档案里面滑了出来,那个懦弱又变态执着的表情,竟然和女警探拍的全景照中的人一模一样! 另一边,Tom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擦拭着精神病院的公椅,然后才坐到上面,他问站在他旁边的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等到你病好的时候就可以了。” Tom挑眉笑道,“哦?那可比坐牢好多了。” 女探长这时急忙赶往精神病院——她回想起命案现场,整齐的切割线、陶瓷般的尸体、浴室地板上完全清扫干净的血迹——或许Tom根本就没有精神分裂症,他只不过是一个天才的犯罪者,并且完全掌握了法律的漏洞! 影片的最后,精神病院的长椅上空荡荡的。而在美国的另一个州,一位谦谦有礼的亚裔律师微笑着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妇说,“别哭,慢慢地把事情说清楚,我一定会帮你从痛苦中解脱的,彻底地解脱。” ****** 《MOVIE》的中文版发布以来,靳洋的高调回归就吸引了国内业界人士和普通粉丝的注意。 那是靳洋吗?气质完全不一样,演技提高了很多的样子! 还是一样的妖孽和帅,同性恋又怎么样!?靳洋又有爱心又有才华!他已经不仅仅是偶像了,更加是一位艺术家! 靳洋才不是同性恋呢,四年前的都是传闻,靳洋只是懒得理国内的媒体,不愿意多费口舌!男人就应当活得像靳洋一样坦荡无畏! 人们又记起了当年让人惊艳的少年。MV里的俊朗少年,舞台上的青春hip-hop歌手,单手撑地跳舞的活力舞者,《剑魂》里的倾城剑客! 更多的人开始注意到,靳洋炉火纯青的演技,像一瓶香醇的美酒,越酿越香,越迷人。短短几分钟的预告片,全是各种人格的靳洋,镜头特写他的眼睛,那琥珀色的眼睛在讲故事,严谨的是他,风骚的是他,懦弱的是他,变态的也是他,甚至把女人也演得极致风韵,颓废靡乱。 “不疯魔不成活”的专栏报道更被制作成了视频,美国的电视台特意为这个独具特点的亚洲演员宣传。 专栏的报道员说,“你们真应该看看Dylan说话时的样子,非常有魅力,我写在稿子上的文字实在是太无力了。” 专栏报道在美国播出半天之后,中国的字幕组就迅速制作出了字幕。 人就是这样,无论你之前说过那个人多少坏话,但一听到“被好莱坞认同演技的华人第一人”这个称号,全部人都疯狂地看这个采访视频,一时之间点击率突破几百万。 靳洋在采访时的打扮甚是随意,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没有系领带,非常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微笑有礼,却又透着些距离感。 问题1,“听说你和导演共同讨论这个剧本就讨论了半年?” 靳洋点了点头,“没错,我和里恩都是心理学的热爱者,我们甚至翻遍了所有专业书籍,其中包括人格分裂症和犯罪心理。当然,里恩也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减肥塑身。电影中的角色需要更加瘦长和病态一点的身形。” 问题2,“这就是你为什么频繁地去看心理医生的原因吗?” 靳洋笑道,“是的,似乎造成了许多误会。确实在表演的过程中我也出现了一些轻微的分裂症,不过那是在表演的过程中,电影杀青之后我已经从那个角色中脱离了出来,也没有再进行减肥,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健康。我的好友Lorraine曾经催促我去解释一下,不过我倒是无所谓,里恩那个老油条则说这是个炒作的好机会。老家伙拿我的清白来炒作,说实话知道之后我对他的虚荣很不屑……别吃惊,剧组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人会把年龄和资历时常挂在嘴边。” 问题3,“很多人说你工作起来就是‘不疯魔不成活’,这是一句中国的古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拿来形容你呢?” “它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甚至忘去了自我。好比说中国许多花旦的表演者其实是男性,但他们可以在表演的过程中把自己完完全全想象成女性。大概是有人觉得我入戏太深了吧。”靳洋狡黠一笑,“不过我只是为了弥补我自身的演技不足。” “你太谦虚了,我觉得能被里恩看中,你的演技很好。” 靳洋眨了眨眼睛,“我和里恩都等着你说这一句话,亲爱的。” 问题4,“你在其它的工作中也会完全投入吗?也这么不在意别人的评论?” “大概吧,我总是过了很久之后才从别人口中听说媒体对我的抨击,不过做都已经做了,站出来再说些什么只觉得太矫情,我已经没有把自己当成艺人,只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得到大家持续的关注,这也是一种荣幸吧。” “你对于那套写真集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呢?这套写真集似乎让人更加肯定了你是同性恋。” 靳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当时我的导师布置的主题是‘秘密’,那套写真集完全是在这个主题下的作品。我认为人最美丽的秘密就是人体的秘密,当时又请不起模特,我就用了自己。对于同性恋拿这个做壁纸……他们只是认同了我的作品而已,欣赏美的权利不能因为性向而受到什么约束和质疑。关于同性恋的话题,我想把它放大到‘恋’这个范围。我找到了喜欢的人,会和大家一起分享的,如果到时候大家还那么想知道的话。” Lorraine指着电视中朝摄像机眨眼睛的人,“假死了!我要呕了!Killer快点拿个塑料袋给我!” Lorraine的另一半没有理他,继续在厨房准备晚餐。 靳洋拍了一下Lorraine的头,“嫉妒就直说,Killer不会嫌弃你的。” Lorraine看着靳洋打包好的行李,正色说道,“喂,你真的不陪里恩去参加戛纳电影节吗?那个老家伙会寂寞死的。而且,这次很有可能会获奖哦。” 靳洋没有走过“金狮奖”的红地毯,这次又要缺席戛纳奖的红地毯。 “你真是个奇葩……” 靳洋检查了一下口袋里的护照和机票,“好啦,老友,来抱一个,谢谢你一直不断增加我的绯闻和关注度。” Lorraine很温顺地靠过来,拍了拍靳洋的背,“再见,替我向你刚出生的外甥送一个香吻。” 靳洋说,“我会的。” 他背起了背包,转头出去。 坐在纽约的黄色的士车上,他看了一眼这个他疯魔了四年的城市,是时候告别了。 只是靳洋没想到,让他回国的是李牧和Lily儿子出生的消息,真正迎接他的却截然相反。 第四十七章 靳洋到达闵川的时候是白天,坐了差不多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连脚都麻了。中途在日本的成田机场转了一次机,转机的时候被几个日本的影迷认了出来,用奇奇怪怪的日式英语拉着他讲了一大堆,最后让靳洋站在中间和她们合影留恋。 他对于这种生活并不陌生,依旧摆出招牌的微笑。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再发生,靳洋出站的时候带上了蛤蟆镜,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可是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高亢的声音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靳洋!靳洋!我在这里!看这边!” 靳洋抬眼看到了那个在原地蹦得老高的人——安野这几年收敛了很多,靳洋见到他的时候他再也没有那种夸张的造型,虽然没有继续玩乐队,但和Lily、李牧一直保持着联系。 安野大学毕业三年了,在一家出版社工作,那天他没有化妆,清清爽爽的,但仍然很臭美地用了发胶,头发竖起来,露出了饱满光亮的额头。 靳洋这四年又长高了五六厘米,安野要踮着脚才能搂着靳洋的脖子抱住他,“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安野这一跳差点把靳洋鼻梁上的蛤蟆镜给震下来,他伸手拍了拍安野的后背,“好久不见。” 两人叫了一辆的士,直接去李牧和Lily的公寓,一路上安野叽叽喳喳说个没玩,从他大学光荣毕业说到靳洋的写真集,从李牧和Lily刚出生的小儿子说到出版社变态的怪阿姨…… 靳洋有时在认真听,有时又会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他第一次来闵川的时候,是被父亲丢了回来,离开了英国欧洲风情的建筑,见到这种中国南方的城市是一脸木然。他对这个城市陌生到有危机感:不确定的未来,变得一团糟的生活。 离开的时候是因为陆景之,仿佛落荒而逃一般,着实像个懦夫。 再次回来又是另外一种心境,他的朋友在这里,他是来迎接一个新的生命的。 李牧和Lily没有换房子,依旧是那个半旧不新的小区。小区的保安亭看起来都有些破烂,小区里的树木已经长得很高大,遮住了二楼的光线。 靳洋和安野轻车熟路地上了楼,安野刚要敲门的时候,锁突然转动了一下,开门出来的是神色已经慌张的李牧。 “光头,怎么了?你看,靳洋回来了!”安野大喇喇地打招呼。 李牧勉强地笑了笑,然后说,“你们来的正好,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去找一下Lily。” “怎么了?”靳洋很少看到李牧有这种焦急的表情。 “我去完公司回来她就不见了,家里面只有婴儿哭泣的声音,我等了大概一个小时,都不见她回来。我有些担心……” 安野嘟着嘴巴说,“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走失吗?你是不是太紧张你媳妇啦?我们没来,你又要把小不点一个人丢在家里吗?” 李牧的肩膀突然一塌,“你们不知道,Lily的状况……我怕她出什么意外。” 靳洋听出点什么了,问,“你是说精神状态吗?” 李牧愣了半响,才缓缓地说,“医生说是‘产后抑郁症’。” 靳洋眉头皱了一下,把行李放在门口,“安野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我和你去Lily可能去的地方找一找吧,实在不行得报警。”产后忧郁症会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靳洋没有说出口怕李牧担心。 靳洋甚至屁股还没有挨凳子就和李牧出来找Lily,在的士上,靳洋递给李牧一根烟,“说说Lily的状态。” 李牧的眼神有些木讷,Lily怀孕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我们没打算要孩子的,意外怀上了之后Lily就一直很恐惧,她说要打掉,可是我已经三十五了,很想要一个稳定的家。” “Lily她并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害怕自己无法当个称职的母亲,她怕自己戒不了烟、戒不了酒,也怕失去舞台。怀孕到第三个月的时候脾气就很暴躁了,时常因为一些小事和我吵架,我越顺着她她反而越生气。特别是在此期间,她打电话回了一次老家,她的父母还是不愿意和她说话,听说她怀了孩子就逼问她结婚了没,Lily老实回答说还没有结婚,她的父母又把她骂了一通,说她不干净。我时常会发现她背着我抽烟,抽了烟之后又会自己惩罚自己,仿佛自虐一样。” 李牧突然十分紧张地看着靳洋,“你说她会不会……” 靳洋突然握住李牧的手,“别自己吓自己。” 他们走遍了Lily可能去的地方,也问了许多朋友,都说没有看见过她。路过火车站的时候,李牧看了一眼火车站的大门,喃喃了一句,“也不可能回老家吧……虽然她说一直想回去看看老家的大海。” 靳洋对李牧说,“安野已经联系警方了,如果有乘坐交通工具的话,警方应该可以通过监控录像发现。先回家休息一下,或许Lily等到吃完饭的时间就回去了。” 两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安野已经安顿好了小不点,正拿着换了的尿布出来。看见靳洋和李牧之后,他连忙问,“怎么样,还没消息吗?” 李牧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警察也来了,备了案,并且问了李牧一些很基本的问题。李牧整个人都已经木讷了,问什么答什么。 警察走后,他就回卧室看孩子,他无意间看了一眼梳妆台,Lily今天早上破天荒地化了妆,化得很是仔细,她动作缓慢郑重地抹上粉底,带着遥远的微笑画眉,她甚至拿着眼线液征求他的意见。没有这几年的红唇和烟熏妆,她化得很淡,宛如两人初见时那个得罪了公司上层被雪藏的小艺人——青春、执拗、乐天——化着淡淡的妆,涂上淡粉色的唇彩…… 李牧突然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朝外面走,膝盖碰到了桌椅都浑然不知。 还在客厅的安野和靳洋吓了一跳,安野急忙拖住李牧,两人在玄关处摔倒在了地上。 安野死死地搂住李牧,“怎么了,光头?你别着急啊,警察会帮忙找到Lily的!” 李牧身子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安野抬手一抹,竟然湿润了他的手。 李牧满脸泪水地回望着安野和靳洋,“她……死了。” “什么?” “她死了。早上出门前,她拿着眼线液问我,‘李牧,你还记不记得,哪种是防水的’。” 第四十八章 李牧好像已经坚定了Lily已经死了的这个念头,他知道她的性格,活着的时候不顺心的事绝对不会去做,死的时候也一样决绝。 当警察在市外的一个沙滩上找到一双高筒的女士马丁靴的时候,李牧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不愿把尸首留给自己,但还是舍不得这双在拉萨买的牛皮靴子。 Lily的家庭和她切断联系多年,李牧也没有去联系,这几天全凭毅力操办了Lily的葬礼,当然靳洋和安野也帮了很多忙。酒吧和音乐圈内的很多朋友都带着花圈来了,看着灵堂上Lily早年的相片都一阵感慨。 Lily年轻的时候和家里闹翻了,孤身一人来到闵川想实现自己的明星梦。成为了预备艺人之后,因为不肯陪酒和陪睡被经纪人打得半死。后来在酒吧唱歌养活自己,也辛亏遇到沉稳成熟的李牧,要不以她的火爆脾气在酒吧也混不下去。 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契合自己灵魂的另一半,李牧和Lily就是这样的存在。像钟楼上的齿轮一样,两人的生活如细水长流,却充满激情。共同的事业、共同的家、共同的寄托……很少吵架,没有出轨。许多朋友都把Lily和李牧当成模范夫妻,没想到Lily最终还是被命运折磨得换上了忧郁症,选择自杀。 李牧站在那里,哭都没有哭。 有些Lily的朋友,哭得很是伤心。李牧还会轻拍着他们的背安慰道,“别哭了,她看到你这幅样子会生气的。” 黑白照片上Lily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青春年少的时刻,声色飞舞、自信得不可一世。 靳洋和安野在里面帮了会忙就出来抽烟了——有好几个音乐人认出了靳洋,哈着腰来献殷勤,他真的不想脏了Lily的葬礼,就站了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拍了个关于少女堕胎的纪录片,就算人们看完之后感触很大,真正让未成年的少女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们还是会选择堕胎的。”安野突然这样说。 靳洋:“我记得,那个时候给我的震撼也很大。有些孩子或许生下来就是错误吧……还不如不要生下来……”靳洋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风流的英国帅绅士和优雅的中国女人犯下的错误,还不如不要出生呢,空有一副好皮相。 安野摇了摇头,“你应该换种角度想,他们很有勇气,愿意让这个错误出生,并且折磨自己剩余的人生。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父母多少还是会担心自己的孩子的。” 靳洋想到,自从自己在美国办了摄影展之后,就一直有收到从英国寄过来的圣诞贺卡。 现在回忆起这些有点好笑,靳洋掐灭了烟,拍了拍安野的肩膀,“进去看看李牧吧。” 两人走到一个半掩着门的房间前,听到李牧在和一个人交谈,那个人仿佛是音乐制作人。 “李牧,不是我不帮你,Lily和你制作的这些歌,十年前都没有公司愿意帮你们,你认为放到现在有可能吗?” “十年前就是因为太前卫了,而且我们也没钱……打点,现在我有些积蓄,仲哥,您开个价。” 那个中年发了一点福的男人打量了一下李牧,大概是觉得这个老熟人能有多少钱,他也不摊这点小钱,何况,人都死了,还坚持这种无谓的梦想有什么用。 仲哥摇了摇头,“李牧,就算我帮你,也没人唱啊。现在的明星啊,不是着名音乐人创作的歌曲不唱。还有,如果不畅销,你赔了钱,还糟蹋了Lily的作品。” “仲哥……” “别说了,你求我也没用,我一个小制作人顺便带几个小艺人而已,真的帮不了你。要不你就花大价钱,去求现在最大牌的音乐制作人……” 靳洋透过门口的缝隙,看到李牧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低声下气的李牧,他和Lily在舞台上总是张扬和耀眼的。没等那个仲哥说完,靳洋直接推门进去,“如果我来唱呢?” 仲哥望着门口长相俊美的年轻人,眼睛一亮,这不是靳洋吗? 李牧和靳洋开始把Lily生前创作的十首曲子汇成一张专辑。而安野这段时间好像成了专业奶爸,天天帮忙带小不点。李牧给孩子取名为“白谨忆”,用的是Lily中文名字的姓氏——谨忆,永远谨记他父亲母亲的青春回忆。 靳洋以前在乐队的时候就会经常和Lily合唱,也会参与编曲的工作,对Lily的曲风和唱法都很了解。 靳洋去倒了一杯咖啡,回到录制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李牧问,“怎么了?” “你们公司的职员太疯狂了,看见我也有三天了吧,怎么每次都那么激动?” “小公司嘛,没见过什么世面。” 李牧想起靳洋主演的那部好莱坞心理犯罪悬疑大片很快就要在大陆上映了,“你们剧组不用宣传什么之类的吗?” 靳洋喝了一口咖啡,“要啊,他们大概后天到吧。”里恩选了一个华裔的男主角,很大程度上也是看中了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 李牧这几天除了制作歌曲,也思考了一些包装的问题。 靳洋固然是一位极具争议性的大明星,可是他们的制作人不出名,也没有强大的团队来打理,这张专辑很难出名,更不用去说Lily的梦想——在六海体育馆开一场个人演唱会。 李牧思考了良久之后征询靳洋的意见,“我觉得,我们至少要找一个有名的音乐制作人。” 靳洋想了想,然后笑着说,“好啊,我们一个一个地去登门拜访,我不信每个音乐制作人架子都那么大。” 李牧被靳洋有些天真的想法逗得失笑,随后一本正经地说,“不用了,求一个就好了。” “谁?” “你以前的队友,季落声。” 听到季落声这个名字的时候,靳洋一时间没了回应,过了好久,才笑着说,“啊——他呀。” 季落声、西奥、叶褚年、凉喜……这些当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他有多久没有听到他们的名字了。 ****** 里恩和《分裂》的另一名女主演抵达闵川机场的时候,守候在中国的记者翘首已久。 两人出来的时候,镁光灯一直闪烁着不停。 记者们一边按着快门一边交头接耳,“咦,靳洋呢?靳洋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吗?” 里恩和女演员翠西站在原地望了望,好像在等人。 “让一让啊……”从记者群中突然挤过来一个人。 记者愤愤地想,我占到的好位子凭什么让给你,拿着相机的手臂高高抬起,不给身后的人往前走。 记者好像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没等他反应过来膝盖就被人顶了一下,他差点朝前栽去。那人长腿一迈,从自己身边走过。记者气呼呼地瞪着那人高大的背影,还没骂出口,却看见那人和里恩来了个拥抱,还碰了碰肩膀,然后亲昵地靠了靠翠西的脸! “啊!啊!啊!靳洋,靳洋出现了。他提前回国了吗?” 刚才被靳洋顶了一下膝盖的记者还没来得机举起相机,就被自己同行淹没了…… 《分裂》的宣传方式不是中国的那种院线制,他们的经纪人直接联系的电视台,举办首映式。在此之前,《分裂》的剧组成员会出席一些时尚晚宴,为一些知名的投资人旗下的商品打广告。 靳洋这天就一改回国刚开始风衣外套的简单装束,换上了手工制作的深蓝色西装,手腕上套了只江诗丹顿Saltarell表,就连耳钉也是货真价实的5克拉红宝石。 造型师帮他把最近染得纯黑的头发用发胶固定竖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靳洋早在4年前的L‘Amour广告拍摄的时候,就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画上眼线之后的魅力。今晚他又恢复了这种妆容:妖孽、贵气、不羁……几乎融合在少女心目中白马王子和吸血鬼的所有因素。 电影的女主角翠西之前一直是美剧演员,五官倒不是很出众,但是气质佳,身材又具有欧美人的丰润。穿着一袭贴身的酒红色晚礼服,胸前用一串钻石项链拉着领口,也是妩媚动人。 她和靳洋一同走在时尚派对的红地毯的时候,就频频引来尖叫。 两人站在广告牌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对着镜头摆pose,微笑。 一个记者大喊,“靳洋看这里!翠西看这里!” 靳洋笑了笑,搂着翠西的腰,并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什么—— 现场的镁光灯顿时变得强烈起来,尖叫声几乎响彻夜空。 靳洋线条感极强的下巴弧线给了记者们一个完美的视角。 翠西听后点了点头,然后靠在靳洋的身上,朝刚才大喊的记者望了过去。 许多经济公司早就打听到靳洋在中国还没有经纪人,许多经纪公司都趁着这个晚宴,牟足了劲希望可以得到靳洋的经纪合约,并在谈话过程中明里暗里地透露靳洋可以得到的好处。 其中海乐集团的汪总更是凭借财大气粗的气场。把其他小公司挡在靳洋之外。 “我可是十分尊重我手下的艺人的,他们都是艺术家!我们公司和其他的公司都有很好的合作,请到如今最火的制作人啊、导演啊,根本不再话下。”汪总一直在靳洋身边侃侃而谈,手还经常有意无意地拍一拍靳洋的后背和肩膀。靳洋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满身肥肉的中年男人觉得好笑,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对方油亮的黑色头发和肥厚的一直在蠕动的嘴唇。 靳洋虽然表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在想,如果用这个角度拍一组照片,会有什么效果呢?相片取什么名字?“油水”感觉不错呢…… “对了,靳先生很久没有回国,大概不认识这位青年才俊的陆先生吧?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靳洋听到“陆先生”这个称号的时候才微微回过神来,等到抬眼看人的时候,看见眼前站着一位朗俊的男人,他比起四年前,身材变得更加富有肌肉感,肩膀、胸膛、腰、长腿,裹在西装里的感觉像浑然天成的衣架子,身材仿佛抽条了一般,足足增高了好几公分。 这是陆羡!从四年前的少年俨然变成了一个男人——眼中透着果断和锐利,肌肤变成诱人的小麦色。 在汪总的引荐下,靳洋伸出手,“陆先生,幸会幸会。” 两人的手一握,靳洋明显感觉到陆羡的手掌十分粗糙,能让这位黑道太子双手变成这样的,无非是枪。 陆羡握手的力道刚刚好,也笑着说,“幸会,靳先生。” 汪总自来熟一般地打招呼,“好久没见过陆二爷了。” 陆羡微微一笑,嘴巴的弧度牵扯着面部的肌肉,鼻翼出的法令纹伸展开来——这是一个很懂得掌握谈话节奏和主权的人。 “叔叔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种场合又太热闹。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呢……”陆羡说完转眼看了看靳洋,不动声色。 那句话听在心里有些意味深长——靳洋四年前和陆景之是和平分手,再说两人也有一定情谊的——靳洋不免有些担忧,让年仅20岁的陆羡作为代表出席所有的活动,是陆景之真的病得很厉害,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陆羡就在靳洋对面,停顿了几秒之后,说,“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叔叔的。” 这话说得很得体,却又好像是故意说给靳洋听的。靳洋有些不解两人之间道不清的暗流,不过他和陆景之已经断了,陆景之也有人照顾,那他最好还是不要去关心或是询问什么。 正好这时陆羡的手下在他耳边汇报了几句什么,陆羡侧头去听,转移了注意力。 汪总好像牟足了劲,要把自己所有可用的资源都介绍给靳洋,看到陆羡有事离开,眼神立马飘向其他地方,他突然眼神一亮—— “哎,靳洋,再给你介绍个人。” 说着就抬手招呼了一句,“季经纪人,季经纪人,最近李薇的专辑大卖啊,恭喜恭喜。咦,你又带新人了?这个漂亮的小男孩没见过啊。” 靳洋转头一望,刚好看见回首的季落声——黑玛瑙一般的瞳孔带着温和的笑意,柔软的黑色头发搭在额头和耳尖上——仿佛回到少年时期,那个还没有伤疤的纯真少年。 第四十九章 季落声回头的一瞬间就看见了靳洋那张精致的脸。没有《分裂》中病态的神经质,靳洋比四年前更加高大,原本就很立体深邃的五官变得更加有韵味。 靳洋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他不愧是一个演员,对着季落声礼貌地微笑,微微点点了头,“好久不见,季先生。”他看着季落声从刚才开始就保持张开的嘴巴,说话时没有忍住那丝笑意。 季落声听后皱了皱眉头,对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尴尬,跟靳洋打完招呼之后,他很快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汪总,很久不见,这是我刚带的艺人,百亿。” 汪总看着季落声身后站着的青涩男孩笑得开怀,“百亿,好名字啊!贵公司今年一定也可以赚个满盆。” 百亿瞪大眼睛看着汪总手上金灿灿的金项链和戒指,大大的眼睛仿佛什么时候都反射着水光。 众人没有继续交流,此时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几束灯管照耀着举办方的展台。佩戴着最新一季的名贵珠宝的模特一次登场,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那象征财富和地位的珠宝上。 在台下昏暗的灯光下,靳洋看着季落声的侧脸——没想到当初连说话都会结巴的人如今竟然是金牌的制作人和经纪人,捧红了原本的过气歌手李薇,独特的眼光也为B-star引进了一批嗓音独特的练习生——难怪李牧说有季落声的帮忙,一定可以让Lily的专辑得到较高的知名度。 靳洋打量人的眼光太露骨了,季落声皱着眉头侧了一下脸就看见靳洋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随后眉头之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一般,季落声有些愤怒地把头扭过去。 百亿这几个星期各项表现都不错,公司正式把他的出道提上日程,这个孩子除了有点二以外其他都很好。比如说这个时候,季落声想拉着百亿溜,这个孩子睁大眼睛拽着季落声的胳膊,“落哥,再看一会嘛,我还没有看够。”季落声几乎可以看见百亿的屁股后面有根拼命晃悠的毛茸茸尾巴。 季落声的行事风格一贯不是强势的,他也不会像西奥那样一直盯着人皮笑肉不笑的,非要把人盯得脸红了然后乖乖按照自己的意思做。 季落声叹了一口气,“那就再看一会吧。” 百亿连忙嗯了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些钻石珠宝都快流口水了。季落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把自己趋炎附势的欲望表现得这么明显又显得这么纯真,他发现他到手的艺人就没有一个正常过。 季落声没溜成功,在厕所的时候果然又遇到了阴魂不散的汪总。汪总露出了他原本的嘴脸,“李薇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好久没看见她了。” 季落声有点无奈,李薇也不是个正常的人,一个除了工作就连门都不出的鱼干女。 “上次我说要送礼物给她,小姑娘还和我拿乔。不过我就喜欢她这脾气,捧她拍电影也不是不可能,我和好几个国际大导演都是好朋友呢。” 季落声知道汪总说的事,那一次在酒店遇到,汪总色迷迷地说要送一串钻石项链给李薇,李薇瞟了一眼,直接说,“啊,那个牌子啊,我都有好几十串了……” 季落声礼貌地谢绝,“李薇只对唱歌有兴趣,汪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汪总锲而不舍,“你今天带的孩子也很有味道,是叫百亿对吧,他喜欢什么?” “不行!他还那么小。”季落声完全忘记了上次百亿打算色诱自己的事,护手下的明星像护小鸡一样。 “老鹰”有些不高兴了,其他经纪人谁不是亲自把手下的艺人送到自己这里来,偏偏这个季落声不时好歹。 汪总刚要开始教训一下季落声,突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也走进了厕所,猛地推开门,趴在洗手台上就一阵狂吐。 汪总和季落声都有些吓呆了,看着那人吐了最后一口抬起头了,居然在镜子里看见了靳洋那张精致的脸! 靳洋原本整洁禁欲的西装现在变得有些乱,胸前的几颗扣子被他解开,露出了颈窝和线条起伏的锁骨。因为醉酒,那张脸透着红,眼角甚至还带着泪水。他晕晕乎乎的,半掩着眼睛,栗色的眸子被水雾晕染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诱惑从他的眼角流淌而出…… “靠,谁说喝红酒不会醉的……居然敢灌我……”靳洋还是那样,一出口就破坏形象。 靳洋稍稍睁大了眼睛,看见汪总顿时眼睛一亮,“嘿嘿,来趟厕所都可以看到熟人……这不是汪总吗?额……我跟你说,你刚刚介绍给我的那个导演太不是人,都到更年期了吧,还想让我陪她……额,上床……”靳洋说着拍了拍汪总的啤酒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肉,那长相,看都看不下去,做还做得下去吗?真他妈的极品……” 汪总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偏偏还不能和个酒鬼计较,还是个长得如此艳丽的酒鬼。 “咦?这不是我刚刚吃的哈密瓜吗?原来吐出来还是绿色的……”靳洋摇摇晃晃地指着汪总胸前自己刚刚拿来擦嘴的领带,一脸笑嘻嘻的。 汪总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那条Prada的限量版领带还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 季落声看着汪总气呼呼离开的身影,解脱般地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靠着洗手台笑得一脸灿烂的靳洋,4年没见,他到还真像报纸上描写的那样,依旧没心没肺,张扬不羁。 “别演了,他已经被你气走了……” 靳洋却好像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晃着脑袋,笑嘻嘻地,“咦——汪总你怎么变瘦了——”一脚没站稳,直接朝季落声跌了过去。 季落声无语,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靳洋摇摇欲坠的身体——该不会真的喝醉了,对哦,他本来就酒量奇差……是个只喝可乐的人…… “靳洋,你清醒一点,先洗个脸……”他用水拍了拍靳洋的脸,让他漱口,等到把靳洋收拾妥当的时候,季落声自己却湿了半个袖子。 “你知道你住哪里吗?认识什么人可以送你回去?” 靳洋从裤袋里掏出一张房卡,“我就住这里哦,你看,我把房卡保存得好吧,一般人我都不拿给他看……”说着像等着主人抚摸的大型犬一样,笑嘻嘻地把房卡捧在手上。 季落声无语地接过房卡,“那我送你上去,你乖一点……”然后拉过靳洋的手臂,让软成一摊泥一样的靳洋靠在自己的身上。 “干嘛?你干嘛拿我的房卡,你想上我啊?” “……” “居然敢上我……喂,还是我上你吧,好像我的体力好一点……而且,你是我的菜哦……” “……” “好吧,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 到达了房间,季落声好不容易把靳洋丢到了床上,气喘吁吁地呼了几口气。靳洋刚才还嘴上大着舌头说个没完,一挨到床整个人就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季落声热得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然后抬起靳洋的腿,把这个人彻彻底底地翻到床上去。 还没等他喘匀气,电话就响了起来,电话那头百亿的声音甚至带上了点哭腔,“落哥,你把我丢下一个人走啦……别啊。” “没有,我马上下来。” 季落声走之前帮靳洋留了盏台灯。 听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一直躺在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 那家伙怎么还是又傻又呆,没有半点长进,手上带的艺人也一个比一个退化了…… 靳洋突然勾过嘴唇笑了起来,想起刚刚在季落声耳边吹气说话时他红透了的耳朵。他摸了摸空空的左耳,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第五十章 季落声一大早打开新闻,就看见娱乐新闻在报道《分裂》这部刚刚上映的犯罪心理悬疑片的票房成绩。 这部戏的确值得国内的媒体争相报道,几乎谁都忘记了4年前他们是如何谩骂靳洋,把他的私生活描述得隐晦不堪。如今靳洋可谓风光回国,成为好莱坞有头有脸的演员。 里恩用《分裂》征战戛纳电影节,从导演到演员都火了一把。 《分裂》作为一部好莱坞的心理悬疑片,玩弄故事和剧情的时间,将6个人格发生动作的时间弄混,最后开放性的结局让人浮想联翩——到底Tom是真的有人格分裂,还是高智商的犯罪分子呢?成为近几年充分运用时间交错的“谜题电影”的杰出代表。 电影运用快速的剪辑,不断刺激观众的期许和欲望;偏偏作为主要人格Tom的叙述又十分缓慢,靳洋饰演的这位律师镇定自若,甚至无论何时都是完美的微笑。 时而跳跃,时而缓慢的电影推进,再加上靳洋几乎一人分饰6角的神经质的演技,电影在戛纳电影节上大受好评,一举获得最佳故事片奖,靳洋也凭借此部电影,荣摘“金棕榈奖”。 消息传回国的时候,电影界几乎炸开了—— 4年前的“金狮奖”,原本靳洋有机会成为“双冠王”,却最终两手空空,那个时候网络上就不断有人怀疑中国电影节的作假、不真实。可是,靳洋是未成年男娼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各种负面的消息连带着所有人去怀疑靳洋的演技,怀疑他上位的方式其实十分龌龊。 偏偏这个靳洋马上就出国了,不仅进入了纽约的时尚艺术圈,居然在4年后捧得了享誉国际的“金棕榈大奖”。 他就像一个顽童一般,张扬得目无章法,每次一出现就必定掀起娱乐圈的风波,所到之处好像都是他的游乐场,但他有总是能玩出花样,玩得让人惊艳震撼! 季落声把报纸丢到一边,几乎所有报纸的娱乐头版都在轰炸靳洋获得戛纳“金棕榈奖”的消息,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这位站在舆论顶端的大明星,正坐在B-star那栋还没来得及翻修的老楼里,笑脸盈盈地拜访他的恩师。 西奥和叶褚年依旧是老样子,一个笑眯眯的、另一个则是头发乱糟糟的邋遢样子,只不过叶褚年这次没有抽烟,而是拿出戒烟的口香糖一直在嚼。 “小洋,恭喜你,成为新科影帝。”西奥对靳洋的称呼还是没有变,笑着说出恭喜的话。 “谢谢,如果我有去领奖的话,我会在那里感谢你们,不过现在亲自来也是一样的。” 既然靳洋没有把当年利用他而得到陆景之的资金支持的事情说出来,那如今也没必要点破。西奥笑了笑,“哪里,是你自己有悟性。打算在国内发展还是继续在国外呢?”西奥毕竟还是一位商人,自然和其他经纪人一样,十分关心靳洋的经纪合约的归属问题。 “近期打算在国内吧,帮一帮朋友。对了,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取回一件东西的。” 两人听后都不免有些疑惑,“来这里取东西?” 靳洋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落了一件东西在季落声那里。” 西奥打了通电话给季落声,没过两分钟,办公室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季落声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沙发的靳洋,他那种长相和气质想让人忽视都难。 叶褚年对季落声说,“落声,靳洋说他落了件东西在你那里。” 季落声有些狐疑的看着靳洋。靳洋站起来很有礼貌的说,“是这样的,我昨天晚上喝醉了,隐隐约约记得见过你和汪总,今天早上助理来收拾我的昨天穿戴的东西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枚钻石耳钉。我问过汪总,他说他没有看见,我就想来问问你。” 季落声一听是艺人代言的钻石耳钉,职业性地开始紧张,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靳洋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带着一枚钻石耳钉,分离的时候他倒没怎么注意。难道真的在他送靳洋回房间的过程中,掉到自己身上了? 靳洋在心里嘀咕了一阵——用不用真的想得那么认真…… 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或许挂到你的衣服上了,或许掉到你的口袋里了,你的衣服还没送去干洗吧——” 季落声点了点头,“还没,要不我明……” “那就好办了,反正现在也到中午休息时间了,我和你去看一下,然后我请你吃个饭?” 季落声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想到了靳洋和自己单独相处的尴尬场面,“饭就不用吃了,我这就去看一下。” 靳洋不由分说地走过来,丝毫没注意到季落声语句中主语的变化,“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季落声这人最不会的就是拒绝人,即使在娱乐圈混了那么久,有人求他写歌,他还是会尽量答应的,有的时候都是凉喜或西奥帮他挡下来,要不然他连明年的写歌任务都排满了。靳洋又知道他这个人好拿捏,几句话就把季落声忽悠出去了。 靳洋站在季落声公寓的大厅里,打量着这间小公寓——被季落声收拾的很干净、也很温馨,窗台上摆着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旁边的鱼缸里,两尾漂亮的红色金鱼在摇着尾巴。 季落声手上捧着那枚钻石耳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靳洋长身玉立地站在自家的客厅里,一瞬间好像穿越到了海报的拍摄现场一般。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果真在我的西装口袋里找到,只有一枚吧。” 靳洋扭头来看季落声,笑得如昨天晚宴上一样彬彬有礼——废话,我自己放进去的,当然在你的口袋里。 “太好了,谢谢你。” 季落声走上前,把那枚耳钉递给靳洋。 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清新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抬头望去就可以通过翠绿的植物望见闵川市区的高楼大厦。两人仿佛回到了当初在纽约出租公寓的时候,房间的布置好像也是这种简单温馨的风格。 季落声把那枚耳钉放到靳洋的手掌上就马上缩回了手,心里盼望着靳洋可以马上告别消失,只是没想到,靳洋的开场白,完全就是偶像剧风格—— “这四年,你过得怎么样?” 季落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抬头却看见靳洋温暖的笑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还不错……工作满忙的,我今天下午也很忙,现在马上就要回公司了。” 靳洋好像完全没听到季落声话里的潜台词,反而继续自己的剧本,“我四年在美国混得也不错……” 季落声在心里默默吐槽,何止是不错…… “本想就一直这样在外面游荡也不错,但是有一个人一直让我牵挂,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回来一趟比较好。没想到,见到了,我却离不开了,很想帮这个人完成那未完成的愿望。” 靳洋微微低垂着眼睛,语气中满满地都是温柔和爱意。 季落声听得心脏砰砰得直跳,就算在心里不断地怀疑靳洋是不是在讲笑话,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被卷进靳洋那股强大的气场和磁场中去。 让他牵挂的人? 未完成的梦想? 靳洋他,难道…… 靳洋突然抬起头,眼睛牢牢地盯着季落声,“我想请你帮个忙。” 季落声一怔,不敢直视,“嗯?” “请你帮我完成这个梦想——帮我出一张唱片。”诚恳的语气和眼神,在这种魔力的渲染下,季落声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靳洋松了一口气,感慨地说,“太好了,我替Lily谢谢你。” “嗯!?你是说Lily……” “对啊,为了她我才从国外回来的。” 季落声突然脸一红,心里羞愧得不得了,自己刚才完全想歪了……转而又恨自己,为什么会往那方面想,明明靳洋的各种表现都那么明显得不是他原本的样子,或许钻石耳钉什么的都是陷阱! 他愤怒地看了一眼靳洋,却没想到这次靳洋笑得很真心,“我替在天国的Lily谢谢你。” 晚上,靳洋回到了李牧的那间公寓,安野也刚到,正在帮忙喂谨忆小不点喝奶粉。 靳洋笑着取出那枚耳钉,放在Lily的黑白照片前,脸上的笑容鬼马又不羁—— “喏,这颗东西就送给谨忆做满月礼物啦,你的专辑我已经帮你搞定了。我这个戛纳影帝可是为了你屈尊演了一回狗血偶像剧啊。” 李牧还有些狐疑,“什么搞定了?” “季落声啊,你不是想让他当制作人吗?”靳洋双手合十,虔诚地向Lily道歉,“把你的人生改成了一场狗血的励志偶像剧呢,不过,还真有些人相信。你别打我啊,我向你保证,这个故事的结局,一定是国际大片级别的。” 一定,会让你的歌,一炮而红! 第五十一章 季落声一时间在娱乐圈声名大振! 靳洋素来以脾气古怪又孤傲着称——他从不上综艺节目,他再也没拍过广告,他几乎可以拿得出手的作品就只有《剑魂》和《分裂》,但他就是红得莫名其妙,红得冷傲高贵,红得连娱乐圈里的各大经纪人和制作人都巴不得和他合作。 这是可么难搞的靳洋居然被季落声抢到手了,还要把他的第二张个人专辑交给季落声全程监制!?娱乐圈的人突然对这个相貌气质普通的季落声刮目相看,这个男子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可以让桀骜不驯的靳洋另眼相待呢? 季落声表示,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奇怪目光感到很不适应。几乎每次都在心里默默地说,自己明明是被靳洋那个坏蛋骗过来的! 西奥把这两人的羁绊都看在眼里,拍着季落声的肩膀说,“今年的年终奖金可有着落咯。”B-star都指望着靳洋的第二张个人专辑可以帮公司大赚一笔。 西奥等季落声无奈地走后,用胳膊肘推了推叶褚年,“所以说我当年还是满支持你搞封闭式训练的。”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培养革命友情啊。” 靳洋重新和B-star签了唱片约,仅仅是这张唱片的所有事宜交给B-star的专业团队负责打理,并且他以“特别助理”的名义把李牧也归入了这次的团队。 重新回到故地,靳洋在B-star内部转了一圈,发现他当年在练习室抽烟是掐在“禁止吸烟”牌子上的烟痕都还在,不禁想起当年那些荒唐又犯中二病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 其实和靳洋工作本没有什么,季落声只是不习惯和靳洋单独呆在封闭的空间下。当年漫长的暗恋以那样的方式收场,给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虽然后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当中,淡忘了很多,但媒体上总是出现的“靳洋”这两个名字总是会不断扰乱他原本平复了的心情。 那两个字如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一般,水纹一丝丝扩大。能说他优柔寡断吗?或许,无论是谁碰到这样的灾星,都只能对他又爱又恨吧。 季落声推门而进的时候,就看见李牧和靳洋都已经在工作了。李牧手里还抱着孩子,小孩还太小,好像用一个手掌就可以拖起来一样。 季落声在看见小孩子的瞬间心里就软成了一滩水,心里不断飘过就只剩下那几个字——好可爱啊…… “季落声?季落声!” 季落声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靳洋拿着舔得差不多的棒棒糖指了指李牧手里的孩子,“问你要不要抱一下,眼睛都看直了。” 季落声很是紧张地看着小婴儿软软的身体,“可……可以吗?” 靳洋摆了摆手,“没问题啊,抱一下而已嘛,又不会碎。” 李牧果断用眼神飞了一个飞镖给靳洋——又不是你家的孩子! 靳洋工作的时候效率是奇快的,特别是遇到了对的人。 李牧精通歌曲的编制和乐器的选用,季落声精通作词作曲和歌曲的商业化包装,靳洋则带给他们很多欧美的经验。三人常常一拍即合,思维不断迸发出火花,经常是一个人的一句提醒,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得到了通关游戏一样,一一打破,一气呵成。 如果一个人累了的时候,就去陪谨忆玩一下,那个孩子继承了Lily的杏眼,小小年纪就十分漂亮卓群。 他们在这一方小小的制音室里,不仅见证了Lily曾经写的歌一首首变成demo,还见证了谨忆的第一次说话。 那天,靳洋和季落声正为副歌部分的配乐争吵不休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了小孩子糯软的声音,响亮又透彻——爸爸! 李牧拖着小孩的屁股僵在原地,季落声则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马上扑了过去,“居然……叫爸爸了?” 靳洋瞥了他一眼,“又不是叫你。” 都说小孩子的审美观是最标准的,当下谨忆就朝着靳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一连呀呀地叫了好几声“爸爸”。 李牧犯难了——这小孩快要分不清自己的亲生爸爸了吧。 靳洋也发现,在工作中,季落声的状态是最放松的。因为歌曲的效果好,好几次季落声还向他展露了笑容。只是一不谈到工作,季落声对着自己又防备了起来。 可是偏偏,越看见他躲,就越想逗他。仿佛猫盯上了耗子的那种感觉,几天不吃耗子肉就会肚子饿得慌。 今天又灵感突发泉涌一般,靳洋叫了几次季落声去吃晚饭,那人都回答了句,“等等。” 等到季落声终于把这首曲子重新编曲完成的时候,他回头一看,制音室里空荡荡的,李牧和小谨忆早就不见了,靳洋一米八几高的人缩在那个短沙发上,很没形象地睡着了。 季落声一看表,居然都十二点多了。 他走过去把靳洋摇醒,“你干嘛睡在这里,先走啊。” 靳洋起来伸了个懒腰,“等你吃晚饭啊——现在做完了,走吧。” 两人开车到美食街的时候,已经接近一点,还有几个烧烤摊子和潮汕砂锅粥的店还开着。靳洋刚要停车的时候,季落声特别义正言辞地说,“不要吃烧烤,对你的嗓子不好。” 可是一问砂锅粥的老板,一煲砂锅粥煲好至少得半个小时。靳洋斜了眼季落声,“看看,都是等你吧,我现在肚子饿死了。” 季落声虽然没搞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第一时间还是顺着靳洋的逻辑来思考,心底下觉得还是满愧疚的,“要不,回去煮个面条得了。”季落声一边很耐心地解释这个提议的合理性,“我家里有新鲜肉、有青菜。煮面条又快,不会让你等很久。” 他自言自语的时候,总会很陶醉地把眼神飘得好远好远,等到他再次注视着靳洋的时候,靳洋刚刚那副诡异的微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仍然不太乐意但是选择妥协的臭屁表情。 靳洋感觉自己屁股刚刚挨到凳子,在季落声的公寓里打量了一圈,就听到季落声喊了声,“可以吃了。” 靳洋一瞧,还窝了一只蛋,材料是真的够吩咐的。 他的味觉神经好像早就记下了季落声曾经做过的食物,夹起一筷子一场,突然所有神经都舒坦了——还真是那个味道。 吃面的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专心应付碗里的面条。靳洋吃得比季落声快,等到他嘴巴把煎蛋的蛋黄吞进肚子里的时候,季落声还剩下好几口。 他撂下了筷子,看着桌子对面的人埋头吃面,水汽氤氲在季落声的脸上,鼻头上出现了细小的汗珠——靳洋在心里想,吃个面也吃得这样心无旁骛…… 季落声吃完了面,站起来把碗收了,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差不多一点半了。 “靳洋,你还住酒店吗?”他们来的时候只开了自己的车,季落声想着这么晚了,他应该送靳洋回酒店。 靳洋看着窗台上小鱼缸里的鱼出神,不是很在意地“嗯”了一声。 季落声从职业的角度唠叨道,“你既然决定在国内发展,还是应该好好找个经纪人吧。可以帮你安排住房什么的,成天住酒店多不划算。”他上次送喝醉了的靳洋回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套房间很豪华,一定价格不菲。 靳洋好像这才被吸引回了注意力,转头望着季落声微笑——他故意笑得眼睛眯眯的,睫毛交错在一起,好像在看着人笑又好像没有。 季落声被他这样一笑弄得脸颓然一红,最后有些气鼓鼓地说,“当我没说,你爱在哪里住就在哪里住!快点起来,我送你去酒店!” ****** 大家都知道季落声是个软柿子,好拿捏,但是有两件事他是绝对不马虎的:一是食物,二是音乐。 而在靳洋眼里,就算他可以逞兄弟义气帮Lily接下出唱片的这个梦想,但按照他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季落声拿着通告表几乎是苦口婆心地说,“不就是一个娱乐节目吗,这个节目在内地有很高的收视率的,上一上也无妨,最多我跟主持人说好,不要问一些你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多让你唱歌。” 靳洋坐在椅子上,眼皮半掩着,说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要去你自己去,那个脑残节目,当年我就很恼火它。” 季落声看着靳洋拽不垃圾的样子,突然一肚子火——他这么多天陪着他一起制作专辑,百亿这个新人他都没怎么照顾到,靳洋每次都是这样,仿佛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付出所有心血! 季落声把手上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拍,“我真不应该相信你,说什么帮别人完成梦想,不过是你心血来潮罢了。你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眼里只有你自己!” 季落声把这句话吼完,靳洋才抬眼看人,他看着季落声生气的模样愣了几秒钟,安静的工作室里仿佛还听得见季落声最后一个字的回音。 靳洋勾唇一撇嘴巴,拿过桌子上的帽子,戴上,开门出去。 第五十二章 这是两人在一起工作的这一个月里,最大的一次争吵,再见面也是爱理不理的。 以前两人在封闭训练的时候,要是闹矛盾,季落声可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和靳洋说话。可没过多久靳洋就会用胳膊肘捅一捅,不管是教练还是培训课程都调侃一番。 季落声鼓着腮帮子不愿意理他,还被靳洋数落一通,“嘿,怎么了,干嘛又不说话?抑郁了,难受?还是哑巴了?” 过了会终于想明白了两人还在吵架冷战当中,毫不自责地撇着嘴巴说,“多大点事,不就是说了你一句么,现在还记着,小家子气——” 季落声的腮帮子鼓得更大,心中的小人儿捶胸顿足,“明明就是你忘得太快了好不好!!” 如今,季落声板着一张脸不说话,靳洋对谁都笑嘻嘻。 他本来就张扬耀眼,到哪里都是人们的中心,只要靳洋一在,季落声就仿佛被孤立了一般。不过,还是有一小尾巴跟着季落声,百亿那小家伙就不太吃靳洋的那一套。 季落声重新帮百亿安排了通告——没有价值的节目去掉,把节目按曝光率排好顺序,再接一些杂志的拍摄和时尚派对的出境机会。这几天季落声又开始陪着百亿赶通告,助理终究没有他熟练细心。 百亿对靳洋的敌意似乎从他一进公司就开始—— 他是新人,公司里来了个天王级别的人物,自然各种各样的宣传资源都会分给靳洋。他看不惯靳洋对季落声的态度,也讨厌靳洋占用了季落声那么多的时间。 每次见到靳洋,百亿都像小狗龇牙一样。 百亿刚从季落声的办公室里出来,就看见靳洋拿着一杯咖啡晃悠了过来。 靳洋“喂”了一句,“季落声在里面?” 百亿迅速进入战斗状态,“落哥待会要带我去参加节目,他现在很忙。” 靳洋抬手喝了一口咖啡,抬了抬眼皮,示意人家小孩继续说。 百亿风风火火的一拳好像打在了软棉花上,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塌塌地答道,“在里面……” 他看见靳洋抬腿想朝里面走,又不服气地咋咋呼呼起来,“娱乐圈都讲究辈分的,在落哥手上,我头上有前辈李薇,你比我后签约,虽然你名气比我大,但我也算是你的前辈。” 靳洋斜眼看着这不知好歹的小毛孩,还跟他谈前辈后辈!?靳洋哼了一句,把那被喝得差不多的咖啡放到百亿的手里,“你家落哥在给我端茶送水当小助理的时候,你小子毛还没长齐呢。” 靳洋刚迈腿,季落声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百亿抬了抬下巴,示意马上要去赶通告了。 两个人就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靳洋听到了季落声短暂的叹息,最后还是侧头和他说,“快到录音阶段了,别喝那么多咖啡,小心嗓子。” 靳洋“嗯”了一声。 B-star的公关团队在西奥的操控下,一直在放烟雾弹。 媒体上吵得火热,靳洋回国又重新签了旧东家,其实不然,靳洋只是签了唱片合约。也就是说,只有在这张唱片上,B-star才对靳洋有约束力。 西奥就是需要这样的烟雾弹,许多电影制作人和投资商都来找他吃饭,暗地里给西奥塞了好多剧本。他们都知道靳洋脾气怪,西奥又是他唯一承认过的经纪人。 西奥当然不会像以往那样,他只是旁敲侧击地对靳洋说,他手上有好几个质量不错的电影剧本,让靳洋考虑一下。 靳洋看都没看,在心里默默盘算——他不喜欢参加综艺节目,但他喜欢演电影,或许可以通过电影来宣传这张唱片。可是,又要去哪里找和这张唱片符合的电影呢? 靳洋思索了片刻之后把这些剧本往旁边一摊,“西奥,不需要让他们塞剧本给你了,直接把我介绍给他们吧,不管是制作人还是导演,我相信你的眼光和交朋友的品味。” 西奥难得看到靳洋认真的模样,有些兴趣地问,“怎么?” “被动地等待符合我要求的剧本,还不如主动出击。山不动我动。” 西奥觉得他开始认识到另一面的靳洋,他是没心没肺,做事只凭兴趣和喜好,但他也讲义气,说一不二。 西奥很多次都会对靳洋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会觉得他活着不容易,成长的环境太复杂,如果很多背叛都没有发生,靳洋会不会变成一个好孩子呢;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靳洋太任性,其实有很多人都很关心他,他却只按着自己的性子乱来。 西奥这种人精,自然不会把这些放在脸面上,他笑嘻嘻地说,“那他们可白请我吃这餐饭了,下次吃饭还得叫上我!” 靳洋没把自己的宣传打算告诉季落声,故意吊着这人胃口呢。 他就想等电影敲定下来的那天,等到主题曲定下来的那天,再把计划往季落声面前一放!这才是我靳洋的办事方法,俗套的路子我根本看不上,这就叫不走寻常路! 靳洋正在工作室里兴致勃勃地挑选曲目的时候,一个公司的员工敲门进来,“靳洋,有人到公司来找你了。我看年纪挺大,一男的,不像什么粉丝。他还出示了教师证,是XX大的老师,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是私事。” 靳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什么时候认识国内大学的教授了,更何况还是个二本的老师? “他说什么了?” “他就说要亲自见到你的面跟你说,我们一开始说你太忙,没空,他已经在下面等了两个小时了。” 靳洋让人描述了一下长相,朴实得甚至有些木讷的男人? 许多个选项在他脑海中一个个排除,最后还是决定下去看一看。 靳洋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会客厅坐着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穿着一件老旧的风衣夹克,领子洗得发白。 他走近了之后,问,“你好,听说你找我?” 那个男人回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拘谨。 大概过去了七年吧,但靳洋的记忆力总是好得让他自己都没办法,有些事情想忘都忘不了。 这张脸七年前看起来还是很儒雅翩翩——在妈妈的婚礼上,这个男人站在她旁边。 靳洋那时是偷跑去的,想把桌子掀了,想放一把火,想把那天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部摔碎。他只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男人的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温柔。没有自己父亲的英俊、深情,却很朴实无华,眼中是细水长流的生活。 靳洋眼睛一暗,“有什么事?” 面对面,这个男人更加紧张,不知道怎样称呼靳洋,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地说,“靳洋,我是……我是苏伯伯。” “我知道,我记得的。” 苏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靳洋,是这样的,你妈妈她病了,我想你去看看她。她总是念叨了,很想你。” 靳洋眉头一皱,“是需要很多钱看病吗?” 苏华老实巴交地,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来问你借钱的。本来的病,是身体上的病,已经治好了,医生说她要心情保持愉快,可是最近她……” 靳洋没耐心听这个老男人吞吞吐吐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她以前什么病,现在什么病?” 苏华一愣,对靳洋的不耐烦感到特别愧疚一般,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喑哑,“以前是乳腺癌,现在……大概是心里不舒坦,小病不断……” 第五十三章 靳洋仍然记得小时候在白金汉宫门前,一家三口的照片—— 爸爸穿着驼色的大衣,带着真皮的黑色手套,裤腿笔直,鞋头噌亮,一个典型的英国绅士,高大英俊,好像可以撑起一片天一样。 妈妈那天穿了一身绣着凤凰花样的旗袍,裹着件貂毛披肩,像民国时期的名媛,漂亮、典雅,又带着点娇小姐的傲气。 他那个时候才到两人的大腿处,拉着爸爸妈妈的手,笑得像小天使一样。混血的孩子总是好看点,没有雀斑,皮肤白皙,五官立体深邃,又带些东方人的神秘。 如今,他很难把记忆里的人和眼前看到的人对等起来。 割掉了乳房对于一个女人来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对于母亲这样一位曾经心高气傲又风华美貌的女人来说,大概意味着她的命,她的魂。 每天洗澡的时候面对着畸形的身体,每天缺陷的器官都在提醒着自己已经不具备作为一个女人的权利。 那个曾经让无数外国男人向往倾倒的中国女人如今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头发再也不是时髦的烫卷——乱糟糟的没有收拾,灰白灰白的,一如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仿佛就要凋落了一般,化作泥土,不复往日的风采。 那声“妈妈”终究是没有叫出口,靳洋坐在这个半旧的教室职工宿舍里,看着那个叫苏华的男人忙前忙后地把家里所有的水果都摆出来,一面还逗母亲开心,“你不是说想见靳洋吗,把人叫来了又不说话。” 辛海一直抿着嘴不说话,低着头,偷偷地看靳洋。 靳洋要说现在也没有什么明星范,衣服就是简单的牛仔裤加灰白色的套头衫,脸上没有化妆,头发没有喷发胶。 就算这个孩子再怎么在国际上叱咤风云,在荧幕上饰演着不同的人物性格,辛海也认得出来,这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长得好看、耐看,讨人喜欢,又任性。 她记得靳洋喜欢吃甜食,喜欢吃辣的,看见丈夫把一盘话梅摆了上来,连忙用手一挡,“别整那些酸的,他不爱吃。” 苏华哈着腰哦哦了几句,有些局促地看着靳洋脸上的神情。 靳洋倒是没有什么,七年过去了,恨也谈不上,心里是已经没了牵挂,他独来独往惯了,他若喜欢,身边又总是热闹的,不经意提起,他甚至不会想起自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可是人与父母的羁绊,那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撇清的。 即使心里多恨、多想遗忘,但是一看到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不堪的记忆随着酸痛的眼角被压制了下来,回忆起的竟然是当年仍然牵着他的手,把他当成全世界唯一一件珍宝的漂亮女人。 苏华和辛海毕竟是长辈,主动问了一下靳洋的工作和生活,靳洋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那个圈子光怪陆离、纸醉金迷,普通人只是看到外表的奢华却没能看到内部的肮脏。 “洋洋,留在这里吃晚饭吧,我做点你以前喜欢吃的,蜜汁叉烧怎么样?” 靳洋已经多久没听到这样的昵称,一刹那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接话。他清了清喉咙然后说,“不用了,我待会还有事要忙。” 辛海本来眼中的热忱有一点点退却,遗憾地“哦”了一句。 眼看着原本不冷不热的气氛将要坠落到冰点,客厅的大门突然砰地一声打开了。 “爸——妈——那个卖糯米糍的老大爷又来咯,你看,我买了一大盒,我还让他撒了很多糖粉和芝麻!” 靳洋遁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门口几乎是飞进来了个野小子,一手捧着个白色的小饭盒,像捧着什么宝贝样的。 那小子也看着靳洋,随后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尖叫着冲进了房间里。 靳洋狐疑地瞟了眼坐在对面的人,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家小孩什么毛病。” 过了几秒种后,小孩儿噔噔噔地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个本子,封面居然是芒果台拍的“一起来看流星雨”的人物海报。 小孩儿用蹩脚的英文吞吞吐吐地说,“Hello…… Can you ……you……” 靳洋挑了挑眉毛,“你要签名?”还签在这样的本子上? 对面的小孩儿头点的像拨浪鼓一样。 辛海皱着眉头喝了一声,生怕这孩子惹靳洋不高兴,“没大没小,毛毛糙糙的!” 靳洋嫌弃地看着那本子,转头问辛海,“这孩子你生的?” 辛海点了点头。 靳洋撇着嘴说,“那你告诉他我是他哥,他不得疯了?” 苏家的猴孩子果然不负众望地嚎了起来,街坊邻居还以为苏华这老实人终于动粗把他家闺女打了一顿呢。 靳洋后来才弄明白,这是个假小子,今年上小学一年级。 他用牙签一连挑着三坨糯米糍放在嘴里嚼,给这孩子龙飞凤舞地签了好几个名。 小孩开心地捧着那几张签名乐了半天,最后砸吧砸吧嘴巴说,“哈哈……这样我就能拿它去换云海的写真照片了。” 靳洋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屁孩没见识,我可是国际影帝!!!太忒么没品了!!! 靳洋最终没有留下来吃饭,他也不用他们送。 辛海也知道,靳洋承认自己生的孩子是他的妹妹,也就还认她这个母亲。她别的不求什么,她也不要这孩子一分钱,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变坏,还是不是当年任性的洋洋。 分别的时候靳洋回头望了一眼——男人的背已经有些佝偻,脸上也很是沧桑;女人穿着中国普通妇女的衣裤,宽宽松松的衣服再也不会显现出什么身材和曲线;和小时候的照片相比,唯一没有变的是小孩子的笑容,开心、快乐、被家人温暖着。 他没有急着走,校园里的风景称不上好看,但却特别宁静—— 红顶的教学楼在老树丛中若隐若现,有几间自习室还亮着灯,照旧的风扇咯吱咯吱地响。走在学校的路上,头顶时不时地可以碰到榕树的长胡须。有些情侣们在路上散步,有些偷偷躲在小山头的丛中碰碰手背,亲亲小嘴。 靳洋站在一片人工湖的拱桥上,看着湖面教学楼的倒影,几只鸭子排着队游过,水面泛开波纹。他摸了一下口袋,没有烟——为了嗓子的质量,他已经坚持戒烟有一阵了。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舔了舔嘴巴上糯米糍吧留下来的甜味,撕开包装含住棒棒糖。 校园广播中,温暖的女声开始朗诵诗歌,声音如平静的湖水一般,透亮清明——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 季落声把百亿那小祖宗送回宿舍公寓,并且嘱咐他一定不可以再去夜店了,被八卦记者抓到可不好。 本来可以直接回自己的公寓的,季落声还是决定去一趟公司,拐上了二楼的工作室,里面没有人,他把灯打开,桌面上的乐谱乱糟糟的。 季落声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靳洋明显没有好好工作。 在走廊里季落声遇见了加班的西奥,西奥一如往常的笑嘻嘻地打招呼,“小落,吃过了吗?” “嗯,跟着节目组,吃了点盒饭。” “走走,陪我喝酒去。”西奥知道季落声酒量好,从小喝家乡的米酒培养出来的,好几次都拉着季落声喝酒。 西奥开车带着季落声来到沿江路一个名为Paradise Dream的酒吧。这间酒吧以每日不同主题的音乐闻名,今晚是“蓝调之夜”。 季落声看见这间酒吧的时候,瞬间想了起来,以前靳洋带他来过——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看了Lily他们的表演,第一次看靳洋唱一首完整的歌,第一次心跳得超出自己的预期…… 舞台上,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歌手在麦克风旁轻轻吟唱,一位萨克斯乐手在旁边伴奏,曲调悠远而舒畅。 西奥和Paradise Dream的老板是老朋友了,近几年老板也招牌了一批优秀的调酒师,鸡尾酒的种类变得多了起来,有很多选择。 西奥点了杯代基里酒,季落声点了杯Mojito。 一边等着酒保调制,两人一边听着悠悠的蓝调音乐。 西奥的代基里先到,他微微抿了口。看着舞台上的女歌手,西奥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靳洋,就是在这里。我和这家酒吧的老板是老朋友,靳洋他们的乐队是这个酒吧的人气乐队。第一次来的时候,快被现场的火爆场面挤成沙丁鱼罐头。其他人不说,有专业的也有不专业的,但靳洋却模棱于两者之间,他不兴奋的时候还勉强按着节奏,兴奋的时候简直是乱来。可是观众却特卖他的帐,他打得越疯狂尖叫的声音越大。那个时候,那种气场仿佛君临天下一般——他戏谑地歪着嘴巴,看着那些人为他疯狂为他尖叫,只是浅浅地笑,没心没肺。 我当时就想,这孩子真有魅力。撇开实力不说,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他不该窝在这种小地方。或许不用打鼓,不用唱歌,他就只是站在那里歪着嘴巴笑,就能吸引人。我是经纪人、制作人,一眼就觉得这孩子有潜力,但是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或许驾驭不了他。” 季落声的Mojito也到了,他笑着说,“这确实是靳洋。”他当年对靳洋,一直是羡慕佩服的,就算在拍摄《那名少年》的摄像机前面,他也毫不隐瞒对这个队友的赞扬和自豪。 西奥点了点头,“我不能说我足够了解靳洋,但我至少知道他的过去。我大概猜到你们在纽约闹了什么别扭,小落,这几年也有不少人追过你吧,虽然假意的不少,但也有真心的,可是你总是拒绝了。我想你大概还是放不下靳洋……” 季落声听到这句话,眼睛不自主地低头看自己的鞋头。 “我是真的心疼你和靳洋,现在也不是在帮他说话,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他的过去,或许你能对他的行为有些理解。有了那段过去,他的爱就是这样偏执、固执,不肯低头,不肯先说出口。小落,你愿意真正地了解他没心没肺的背后吗?” 季落声很少会看到西奥这么认真严肃地说话,他愣愣地看着坐在自己对方的人,想起—— 靳洋……没心没肺的靳洋……他喜欢过的靳洋…… 季落声开着车子驶上了通往大学城的高速公路,道路两边昏黄的灯光连接着后退,过去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自己脑海中播放,西奥刚刚的话配上低沉忧郁的女声蓝调,仿佛成为了这段影像的背景音乐和画外音—— 两人第一次住进公寓的晚上,吃着面条,他就和靳洋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妈妈的病、自己的梦想、才华得不到认可……他问靳洋,说说你的事情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靳洋怎么回答的?他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是想有人爱罢了。 他当时觉得,这是多么任性的理由啊,不想成为影帝,不想让自己的唱片销售过百万,只是想有人爱?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两人有心事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在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靳洋每次都听得很认真的,那段属于自己的美好童年,却指戳靳洋最不能碰触的心底柔软。 两人躺在漫天的芦苇地里,身后是一片葱郁的玉米林迷宫,小乌龟刚刚游回了家,小池塘上海泛着层层的水波。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呢?他说家乡的瑶寨、好喝的米酒、触手可及的星星、还有层层的梯田和油菜花。 他问,靳洋你呢?你在英国是怎么过的?靳洋回答,我?迷路了。他说,季落声,你带我出去好不好?他吻自己,说我们就一直接吻到死的那天吧。 多少玩笑话里包含着真正的渴求,靳洋每次没心没肺的笑容里又有多少不想他人知道的脆弱。 就算他伤过自己又怎样?自己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他的全部。把他的一切归结于性格、任性、和顽劣。 季落声开着车在大学城的中环路上绕了一圈,没有看见靳洋。他打靳洋的电话,关机。可是总觉得靳洋不会走远,靳洋一定会站在原地等他。 他绕上了内环路,XX大的侧门所对着的内环路,一边开车,一边往两旁看。 车站旁边的公交车离站,就在那一霎那,季落声瞥见马路对面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明亮的广告牌前,滚动的车站广告牌展示着靳洋在《分裂》里饰演的6种人格的海报。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在电影里的自己。 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哪个才是真正的靳洋? 季落声连忙刹车,打开车门,朝着马路对面喊了句,“靳洋——” 他会时常想起靳洋的瞳孔,栗色的,像最纯净的琥珀。那天他吻着自己,像是在说—— 带我回家吧…… 马路对面的靳洋回眸一看,来自广告牌的明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那抹明媚的线条。 靳洋朝着他笑,裂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痞气极了,他抬了抬手—— 哟,你怎么在这? 第五十四章 季落声跑到靳洋面前的时候,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 季落声刚想开口说话,虽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平气和地叫一声靳洋都好。 靳洋突然身体向后倾了一些,“干嘛,好像要跑过来吻我一样——” “……”我想抽你! 季落声被靳洋整得没脾气了,说,“我来接你……西奥说你没开车。” 靳洋笑着摸了摸季落声的头,“乖。” 季落声侧着头躲过他的手——果然……不能对这个人太好。 当天晚上,季落声坦诚地和靳洋说,既然他接受了这张专辑,他就会负起责任,不管靳洋有什么计划,都要和他商量,他们要一起出谋划策,一起打造一张超红的专辑。 季落声把靳洋送到酒店的后门,看了看高耸入云的高级酒店,“我还是帮你联系一个公寓吧,整天住酒店也不是个事。” 靳洋撑着车门,“喂——这是属于经纪人的工作吧,我大概不会和你分那方面的钱哦。” 季落声瞪了他一眼,“不用分,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靳洋笑着没有再说话,转身挥了挥手。 第二天,靳洋把自己的计划跟季落声说了一遍。 Lily所写的歌中,有一首非常宏伟霸气的歌曲,名叫《许诺》,这首歌没有明确地歌唱爱情,感情模棱两可——许诺梦想,许诺人生,许诺和你肩并肩一辈子。 季落声把高潮部分用交响乐来重新编曲,歌曲的气势很强烈,摇滚乐和古典音乐较好的融合在一起,容易被大众接受。 他们和李牧商量,把专辑发布的时间推后,至少要和电影上映的时期同步。 李牧也表示,谨忆还太小,如果放太多心思在专辑上面,对孩子的照顾不够,他赞成推迟专辑的发布,反正也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电影方面还是西奥的路数比较广,他通过一些消息,把将要筹拍电影的导演名单总结了一份,一个个和靳洋分析这些导演的特点,有通过小成本喜剧片成名的新锐导演,有国际知名度的商业片导演,其中最为突出的是谢汉——知名度、影片的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都没话说。 谢汉去年拍了一部极具争议性的商业大片,票房居然被一部小成本的喜剧黑马给压了下去。按照他以往的路数,今年他应该转向他熟悉的领域——具有人文关怀气息的文艺片。 圈内传闻,谢汉今年也要另辟蹊径,不少人说他要效仿《断背山》、《霸王别姬》等的成名之路,大胆地描述同志恋情。 西奥则是买通了谢汉的一名小助理,得知谢汉最近正潜心研读一本名为《金达莱》的纪实小说。靳洋迅速找到了这本小说,翻阅了一边,还真符合谢汉接下来的电影方向。 金达莱花又名映山红,是朝鲜的国花,象征长久、喜悦和幸福。 《金达莱》的主体故事发生在朝鲜战争到文化大革命这个时间段,主要讲述前国民党军医李舒和一名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的战士杨震之间的故事。 军医李舒接受过高等的西方医学教育,曾经是国民党的军官,新中国成立前,被策反成功,自愿加入共产党。他受自身教育的影响,无论什么时候都儒雅翩翩,临危不乱,用当时的话说,充满了“小资气味”。 杨震八岁的时候,家乡的村子被日本鬼子炸了,举目无亲。扛得动枪就跟着游击队打鬼子,打完鬼子打老蒋,1950年20岁参加抗美援朝。粗人一个,半字不识。 原本差距巨大的两人在朝鲜战争时期成为生死之交——杨震在作战过程中受伤,下肢严重受伤,军医李舒尽全力救他,杨震最终还是残废了半条腿,阴囊损伤,毁了一个身为男人的自尊。 杨震醒来之后就捶着自己伤残的腿大哭大闹,让人拿枪干脆崩了自己,他再也没有办法上战场了,活着也只能拖队伍的后腿。他怎么能占着自己在前方杀敌队友的资源? 那时李舒刚好在旁边替一位小战士处理伤口,小战士因为防感染药品稀缺,伤口感染而慢慢没了呼吸。 那时的战场,能救一个人多不容易,残破的躯体不断地被台上简易的手术台,手上的这个才刚刚断气,尸体连处理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推了下去,另一具淌着鲜血的身体就又被抬了上来。手术从早做到晚,手术台后面挤压着层层的尸体,在天热的时候马上可以闻到尸体腐烂的臭味,能救活的有几个!?有几个!? 一向文质彬彬的李舒当时就冲了过去,给了杨震一巴掌,“你的命是我救的,是我救的!!救了就是我的,一辈子都是!你还想不要!?门都没有!你敢再说一次死试试!?” 抗美援朝结束,杨震回归平凡的生活,他一直都记得军医李舒的那句话,“你的命是我救的,救了就是我的,一辈子都是。”他把李舒当成自己的亲人,当成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李舒对杨震也尽力照顾——他是医生,知道许多战士会有战后精神创伤,无乱是生活中、还是精神上,他都对杨震尽心尽力。 两人教育的差距让他们日后的生活千差万别——李舒成为医院的主刀医生,杨震被安排在了副食品店;一表人才的李舒和院长的女儿成婚,杨震由于下半身的问题再也不可能找到人搭伙过日子。 杨震依旧经常来找李舒,虽然李舒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妻子却明显地嫌恶。杨震甚至有一天不经意目睹了李舒和他妻子的夫妻生活,顿时心里崩溃。 他扯着李舒的领子几乎绝望地大喊,“你不是说我的命是你的吗?一辈子都是吗?怎么可以这样!?” 那份超越兄弟和朋友之间的感情就这样在绝望的泪水间暴露了出来,李舒和杨震再也没有来往,直到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曾经为国民党军医的李舒被打成右派、走资派。 李舒的妻儿和他划清界限,李舒被红卫兵拉到街上去批斗。这个时候只有杨震站了出来,李舒去扫大街他就和他一起扫,李舒跪着被批斗他就陪他跪着。 李舒终于熬不住了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杨震死死地抱住他说,“我的命一辈子都是你的,我杨震把一辈子都给你了,你敢丢下老子,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这本小说独辟蹊径,用男人之间模糊的感情来讲述了战场的残酷、国家决策失误对一代人的残害、人情的冷暖。全书围绕着李舒对杨震的许诺,对生命的坚持和思索,展现了那个年代人们压抑的情感和对宿命的责问。 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压抑、深邃又痛苦,打了个同志的擦边球,又非常具有时代特征。 靳洋读完这本小说之后有些犹豫,能不能顺利出演不说,这个话题很危险。谢汉还没确定剧本呢,就开始炒作他要拍摄同性恋题材的电影,电影真正地开拍,那岂不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他本来就因为同性恋的话题而绯闻缠身,近几年的同性恋绯闻几乎都有他靳洋的身影。这部电影是一个阶梯,为了实现Lily的梦想,靳洋不想借这些东西来炒作,让人忽视了音乐本身的内涵。 可是,他在乎吗?Lily在乎吗?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离经叛道的女人用染着血红指甲的手指夹着香烟对他说,“能红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靳洋你想做就去做,别为任何人委屈了自己。” 靳洋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小说,看着封面上紫红色、分外妖娆的金达莱,勾过嘴唇一笑—— 他喜欢这个剧本,他要拍这部电影! 西奥做事爽快,马上给靳洋争取到了一场饭局的席位:谢汉和他老朋友邵卫的聚会。 邵卫是北京城出了名的“红三代”,近几年开始投资电影。 靳洋知道,谢汉已经开始联系投资商和制片人了。这绝对是一个主动出击、毛遂自荐的好机会。 靳洋和季落声一起,把谢汉曾经拍过的电影、喜欢用的电影手法、用过的演员,以及学习经历和平时的谈笑举止都分析了一遍。聚会即将开始的那天下午,靳洋重新打扮了一番,整装待发。 靳洋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季落声,“你去忙吧,不用跟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handle。” 季落声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巴,看着镇定的靳洋又浅浅地微笑了一下,“我去帮你挡酒。” 第五十五章 地下停车场,靳洋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他重新把头发染黑了一遍,如今梳成平平稳稳的三七分头;鼻梁上戴了一副无框的眼睛,眼神透着慵懒和儒雅;西装是最传统的款式,但是弯起的袖子和翻边出来的白衬衣,又带着些随性。 靳洋的一声穿着简单又经典,低调又奢华。 他和季落声同时下了车,一手插着裤袋,朝通往地上一层的电梯走去。 谢汉的人生无疑是传奇的,他在文革时期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但是趁着恢复高考的时候重新修读了电影专业。 从最基础的美工做起,善于运用浓重的色彩对比,电影往往充满浪漫主义情怀又具有深刻的时代内涵。 他敢于尝试多种多样的题材,从商业武侠大片到乡村幽默小品,影片既有大气恢弘的史诗性场景又有细腻的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 谢汉是个传统又不断寻找创新和刺激的导演。 这次的宴会,是邵卫的私人画展,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他们那帮文人艺术家圈子里的人喝喝酒找个高雅点的名头。得到入场券并不难,难得是要如何打入他们的那个圈子。 靳洋并不想用自己的形象来吸引人,他们那帮“红三代”,身边有大把大把这种人。得到一个暖床的名义简单,得到他们的尊重却很难。 进入会场,靳洋和季落声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季落声早已不复当年,如今是在圈内小有名气的经纪人和词曲作家,自然可以很顺利地打入唱片圈。 靳洋在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鸡尾酒,他嗅了嗅,酒精的味道很淡,更多的是橙汁的味道。 他端着酒杯,伫立在一副画前面,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 来这里的人都是端着架子的,如果不主动去勾搭人,谁也不会来主动理你。靳洋的影帝头衔在这里也没多大吸引力,再加上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距离感的气质,不真实一般,让人不敢贸然靠近。 过了很久,靳洋手上的酒杯晃动了一下,传来了玻璃相碰的声音。 “怎么,这画有这么吸引你吗?” 靳洋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位一米七几的男士,五官算不上太好看,但是眉目和笑容都很有教养。靳洋心想,这是邵卫。 “还好吧,只是和其他的画不是同一种风格。” 邵卫低头抿了一口酒,“哦?说来听听。” “其他的画呢,怎么说……有着年轻人的狂,好像只是描绘出色彩一瞬间印在虹膜上的模糊影像,色彩的层次很微妙,寥寥几笔;也有些毛糙,几乎是一时兴起完成的作品,你看那一副《日出》,色彩的层次更加不明显,分明是红色的颜料不够用了,拿水稀释了勉强完成,而且也没有后期加工。” 邵卫听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靳洋继续,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这幅名为《娶亲》,明黄的大漠上一顶艳红的娶亲轿子。几个轿夫虚化成了暗黑的身影,唯见大漠上卷起的黄沙和那顶轿子。 “这幅画呢,大量的运用了油画的功底。我倒觉得,作画者不是不会画人物,而是懒得画,这看起来更像电影中的布景——色彩浓烈鲜艳,层次分明。” 听到“电影布景”这几个字,邵卫顿时瞪大了眼睛,抬头郎朗大笑,“哈哈,影帝果然是影帝,不是花瓶呢。”他还以为今天靳洋戴着一副眼睛来装斯文,没想到真的有那么两把刷子。 “我是邵卫,是这场画展的举办者……”邵卫随后附在靳洋耳边,“被你说中了,只有这幅画不是小生画的,是我的老朋友画的。” 邵卫豪爽地拍了拍靳洋的肩膀,“你是靳洋吧,戛纳新科影帝啊,久仰久仰。走,带你去见这幅画的作者!”说完,想和靳洋干杯。 靳洋笑着抬高了一下杯子,和邵卫的杯子避开,“酒就免了,我其实更喜欢喝可乐。”这样的话着实有些冒犯,但是靳洋任性地眨了眨眼睛,甚至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 邵卫也毫不介意地一饮而尽——有这么一种人,总是有任性的资本。 谢汉已近六十岁,能和邵卫这种三十出头的“红三代”混在一起,一是邵卫的爸爸让谢汉带着对艺术和电影有兴趣的邵卫玩儿,二是凭着邵卫的身份,有很多事情很方便,因为没人会怀疑邵卫做事的意图,他们家的老爷子就是开国元勋。 例如这次的电影,其实争议很大,涉及了敏感的政治旧案,拍摄地点又在朝鲜,剧中的情感又介于兄弟情和同性恋之间。电影申请要得到广电总局批准,出境要得到朝鲜当局的放行,没有邵卫这样有背景的投资人,是远远做不到的。 靳洋也是看中自己和邵卫之间属于同一个时代,比较好说话,先从邵卫下手。 画展占用的是酒店的大厅,邵卫带着靳洋穿过一道走廊,开门而进,又是另外一派景象。 这个略小一些大厅子少些人,而且身份更加大腕,随便一个人,要不就是和邵卫一起长大的“红三代”,要不就是电影制片人和有一定“江湖地位”的实力派演员。 邵卫自来熟地搂着靳洋的肩,向一个男人挥手,“嘿,谢老,我挖到一个宝了,介绍一下,这是靳洋,他一进场可是直奔您老的画前啊,一看便知道您老和我的层次不一样!” 谢汉微微挑了挑眼皮,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他把雪茄举到耳边,用食指和木质握住轻轻搓转,随后嘴巴扯出一丝淡薄的笑意,把雪茄放到鼻子边一闻。 谢汉的精气神完全不像年近六十岁的老人,脸上倒是很多皱纹,眼睛下面的眼袋也很深。他做完那一系列动作才抬眼看人,随后只是淡淡说了句,“哦,眼光不错嘛。” 谢汉自顾自地划燃火柴,等到空气中硫磺的味道消散了,他才将雪茄的烟身在火焰上不停地、有规律地选择,均匀地点燃雪茄头。 邵卫早就知道谢汉这一脾气,没有在意,他能说会道,拉着靳洋一个劲的聊天。 邵卫喜欢艺术,自然知道靳洋在纽约离经叛道的行为。靳洋又是有目的地投其所好,两人立马一见如故,邵卫连连赞叹了好几次——真是捡到宝了。 “我听说你最近要出专辑?”邵卫亲自烤好了雪茄,递了一支给靳洋。 “没错,是今年的计划之一。”靳洋从容不迫地吸了第一口,才缓缓地答道。 邵卫几乎要被靳洋那醉生梦死享受的模样给迷住了,平常身边的胭脂俗粉见得多了,谁不是倒贴着往他身上蹭,什么时候见过靳洋这么桀骜不驯又有个性的,愣了半天没说出话了。最后还是笑道,“之一?” “嗯——”靳洋也浅浅地笑道,简单的音节在鼻腔里回荡了很久才缓缓地吐出,慵懒又有韵味。 靳洋越是少言,邵卫就越是想从他口中听到更多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倾了下身子,“那就是还有其他的计划咯?”邵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有其他的计划,我或许可以帮到你也说不定。 靳洋也不继续吊人胃口了,邵卫就算再怎样想尝鲜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邵大少,“我还是比较喜欢拍电影吧,想好好回中国拍一部,毕竟这里才是我的祖国。” 这时候谢汉终于插了一句,“我可听说你是混血啊。” 靳洋毫不顾忌,坦荡地说,“嗯,爸爸是英国人。” 谢汉挑了挑眉头,有些略微地讽刺。 靳洋没做更多的解释,不急不缓地又吸了口雪茄。 屋内的气氛不咸不淡,邵卫被拉去猜红酒年份的时候,靳洋独自走到阳台上去透透气。 他正撑着栏杆抬头仰望月色的时候,一股浓厚的雪茄气味追随了过来,他侧头一看,看见谢汉略显事故和沧桑的眼睛。 “虽然年纪轻轻,但不愧是戛纳影帝啊,做事手段不错。” 靳洋坦荡地笑道,“那不知有没有得到谢导的赏识呢?” “我没有必要选用一个声名狼藉又非科班毕业的演员。”谢汉回答得也很坦荡。 靳洋收起了那份笑容,直直地盯着谢汉的眼睛,“但是,谢导您需要票房,需要这部电影大红大紫。 上一部电影的投资高达1亿2千万人民币,海外海内市场销售收回了80%的投资,但网络上的犀利评论则隐隐看出些票房作假的嫌疑。而另一位新锐导演的小成本搞笑片,投资3千万,仅仅是国内票房就赚回了200%的投资。谢导再不给这些新锐导演一个下马威,实在说不服投资商和制作人啊。” 谢汉皱了皱眉头,随后哼了一口气,“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导演,你是演员,我说选谁,就选谁。你这样戳我短处,不怕我反而更不选你吗?” “不——因为您是一名出色的导演,而我也是一名出色的演员。和我这样的演员一起工作,不用绞尽脑汁帮投资方赚钱,我们不是在拍商业片,而是在搞艺术。我负责把抽象的东西呈现在观众面前;我负责,让观众买账——”靳洋微微停顿了一下。 说这段话的时候,靳洋收起来所有的漫不经心,不是在吹嘘,不是狂妄自大,他说得自然而认真。 那夜的星光笼罩在他的周围,琥珀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泛着柔和又坚定的光。 穿着西装的男人仿佛在暗夜的星空中,在时光隧道里走了一遭,谢汉居然恍惚地看见了,自己心里想象出来、书中描绘的那名前国民党军医——儒雅、睿智、坚定,在战场上冷静自若的军医。 那一刻,谢汉真正感受到一种震撼:有种人,浑身上下都是戏,就连大自然都是他那巧夺天工的容颜和气质的衬托。 靳洋,注定是让导演都折服的、天生的演员!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的景色都黯然失色—— 我来诠释这个角色,您还能想象出其他人来演吗? 随着谢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正经,靳洋玩世不恭的笑容却渐渐恢复,“我看,不能了吧——” 第五十六章 靳洋和季落声说好了在地下停车场会合。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程枫虽然不如四年前风光,但是也算聪明人做聪明事,明显感觉到世华高层变动之后及时换了家新的经纪公司。 四年了,也算卧薪尝胆,他原本就是科班出身,任劳任怨地接了几个不同性格的电视剧人物,虽然有一部分粉丝还不能接受,但业界人士明显可以看出他对演戏态度的转变。 要说程枫这人,也不算大恶,只是会见风使舵罢了。不管是当年的选秀事件,还是季落声遭遇绑架未能出道,他都是愧疚的。所以,如今站在季落声面前,他的道歉十分诚恳。 季落声皱着眉头,没有接受程枫的道歉,他只是希望程枫快点离开,不要再和自己纠缠。这么多年过去了,完不完成当年的梦想,又有什么所谓呢,所以也谈不上恨,他只是想回避这样一个人。 季落声客气生疏地对程枫的邀请回答道,“吃饭就不必了,我很忙。” “小落,你还记恨我对不对?” 季落声摇了摇头,十分真挚地回答,“记恨早就谈不上了,只是……现在又算什么呢,就算吃了一顿饭又算什么呢?” 程枫一瞬间觉得,以前单纯没有想法的季落声和如今对自己完全失望而变成陌生人的季落声,这种反差的对比,最让自己心痛。原来温温吞吞的他,说话也能在像刀子一样,在人心上剜一块肉。 程枫低头无奈地笑道,“对呵,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一声突兀的招呼声突然响起,“等很久了吧?” 程枫和季落声同时转头,看见了抬手打招呼的靳洋。 程枫很有风范地伸手,“靳洋,好久不见,现在恭喜你获得金棕榈奖也不迟。” 靳洋笑着伸手和他握了握,“很久不见,谢谢。” 靳洋和季落声一起钻进了车里,从后视镜看到程枫向电梯走去。 季落声这时才问,“怎么样?谢汉难相处吗?” 靳洋耸了耸肩,“一个很传统、脾气又很臭的老头。” 季落声有点紧张,“咦?” “不过……我老了脾气大概比他还臭。” 季落声更加云里雾里了。 靳洋把眼镜一摘,“发什么愣啊,开车吧,累死我了,和那个臭老头说话真费劲。” 季落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那到底是搞定没搞定啊?” 靳洋瞥了他一眼,“笨蛋,当然是搞定了。” 这时间已经接近年尾,季落声寻思着帮靳洋找一套舒适的公寓,过年的时候让靳洋住酒店也不太好。 季落声在闵川的XX湾给靳洋找了一套一百二十多平米的房子,十二层,小区环境优美,保安的素质高,令他最满意的一点是,这里可以通过大厅的落地窗看到海。 靳洋和安野说过,他要搬进公寓,安野那个人来疯立马说要来帮忙。 季落声平时的工作也很忙,安野来了真是帮了大忙。靳洋这段时间都去和谢汉导演讨论剧本的问题,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季落声和安野去处理。 这次过年,李牧和他的宝贝儿子,还有安野都在靳洋的新公寓过,所以这几天季落声和安野正忙着准备年货。肉啊,菜啊都涨疯了,再不买就来不及了。 跟着季落声出去买东西,安野才知道原来食材也有这么讲究的。 “猪脚的肉太肥,猪手上更加多筋,味道好一些。” “猪耳朵买回去先用卤汁泡着,卤一遍,再拿来炒更好吃。” “细一些,短一些的芹菜更有味道。” 这一套套的把安野弄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你还蛮会过日子的嘛。” 季落声笑了笑,“照顾人照顾惯了。” 安野搔了搔后脑勺,“靳洋那家伙怎么捡到你这么好的经纪人?”安野眼珠子一转,“嘿嘿,前几年你来看我们演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个gay吧?而且,对靳洋还蛮有意思的,对吧?”安野那双眼睛就跟炮友定位系统一般,谁是gay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季落声有些跟不上安野的思维回路,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那件事情上去了,瞬间耳朵红了,埋在胡萝卜堆里嗅萝卜去了。 安野拉了拉季落声的衣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也是gay啊。想当年我对靳洋有那么点意思,歌迷们都是知道的。我脸上就差写着‘快来干我吧’这几个字了……哦,忘了说,我是纯bottom,你呢?” 季落声瞪大眼睛——这种话题还是不要再公共场合讨论吧。 安野摸着下巴呵呵笑了几声,“哦,我知道,你还是小处男吧——” 季落声连忙用手捂住安野的嘴巴,这熊孩子也太口无遮拦了吧,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两人推着车继续前进,安野消停了一会又不安宁了。 “对待靳洋这样的人,就是要主动一点,他没了谁都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得好好的,让他安定下来比较麻烦。我说,要不你跟我得了,我前段时间才跟一炮友吹了,那人整天用69式,我都烦死他了。你看你那么会做饭,又那么会照顾人,我可稀罕了。只是,你得做top,那么累的事情我不想做。” 季落声咬牙切齿地捏了捏安野的胳膊,“小祖宗,你能别说话不?” 安野,“哼,叫谁小祖宗呢,你24吧,我可26了。”安野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巴,拿起一捆黄瓜往车里放,“你干脆买一车黄瓜回去得了,哥哥我还能教你些技巧,小处男。”说完,尾音还飘啊飘啊的。 季落声看着那捆黄瓜愣神,随后很正经地说,“还是不要吃反季节的蔬菜吧。” “……”今天终于让他碰上这么一个人,黄瓜在这人眼里,仍旧是纯洁的黄瓜。 安野越和季落声相处,越替他捉急。靳洋可不是个会主动的人,而且他又那么年轻,才二十二岁,长得又好看,在外貌至上的gay圈里,可吃香了。要捉住靳洋这么一个人,得主动出击。 厨房里,季落声正把五花肉切成一片一片的。安野抱着手臂在旁边说,“我告诉你,这种事情就是得主动出击,和男人女人谈朋友是一样的,0追1隔层纱啊。再说,你条件也不差啊,应该是靳洋那盘菜。你看你,长得不错,身材不错,又满贤惠的,大概还很顾家吧,更重要的是,你还是个处男!” 季落声听到这两个字手一抖,差点切到了自己,他有些无奈地说,“能不能别总是强调我是处男” 安野顿时来劲了,“哈哈,终于承认了,你果然是个雏儿。” “……” “我说,你不是想跟靳洋好吗?至少也经常打个电话给他啊,不要那么没有存在感嘛。” 季落声觉得这个提议还是满有建设性的,他把切好的五花肉肉片用盘子装好,撒上盐腌制。随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靳洋的电话。 一开始还好好地聊了几句,随后就见季落声皱起了眉头。 挂了电话,安野着急地问,“怎么啦怎么啦?” 季落声回答,“靳洋说,和他对戏的男演员是程枫。” 季落声思索了一下,他对程枫的印象太不好了,但是一想到参与演戏的是靳洋,他又觉得没必要担心。 ****** Lily去世,原本的乐队就剩下他们这三爷们一起过春节了。季落声照例回老家陪父亲过,西奥照例去叶褚年家里过,来来回回这么些年,季落声的父亲再也赌不动了,叶褚年的女儿上小学了,儿子刚刚出生。 季落声的工作一直忙到大年夜,送李薇回老家,又给百亿订好了机票去参加一个省电视台的春晚,最后临走前还来了一趟靳洋的公寓,指导他们怎么做蒸鱼。 安野那人精知道,其实季落声就是想来看一下靳洋。 靳洋休息到初五就要去北方拍戏了,这几天是彻底地放松,完全没有什么形象地摊在沙发上,一副贵妃醉酒的模样。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帮忙看着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谨忆。 屋里过年的气氛很足,金桔树上挂着几个红包,阳台玻璃上贴着福字,走廊入口处挂着中国结,李牧和安野在厨房里忙碌,香味四溢。 季落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靳洋贵妃醉酒图,有些不满地数落靳洋,“你怎么能干坐着,让李大哥和安野忙碌呢?年夜饭的乐趣就是所有人动手一起做。” 在李牧心里,靳洋和他刚出生的儿子是同一等级的,很宠溺地说,“靳洋也累了,待会会一起包饺子的。” 靳洋挑了挑眉毛,以示挑衅。 季落声每年都是搭大巴回老家,也就两个多小时,如今高速公路修通了,更加快。他匆匆地和大家告别,拜了一个早年,便打算去汽车站了。 安野在这时探了头出来,“靳洋你送一送小落啊,别让人家打的去汽车站嘛。” 靳洋懒洋洋地起身伸了个懒腰,仍然有些不情愿地说,“那……走吧。” 过了十五分钟,靳洋就回来了。 安野挑着嘴角笑得色迷迷的,用胳膊肘碰了碰靳洋,“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靳洋弹了一下安野的额头,“好饿,赶着回来吃东西,说完拜拜就回来了。” 安野刚要张口说些什么,靳洋一把把他按进了厨房,“我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远方海平面上的信号灯闪烁,心底突兀地平静。不知是因为这海面,还是因为刚刚和季落声告别时的画面。 4年前,真正和他剪不清理还乱的是陆景之。季落声不过是陆景之发现的一个潜在的威胁,乱打乱撞让季落声把自己骂了一通。 其实季落声说得也没错,他确实只爱着自己,就算帮人也是因为这件事足够刺激,或许又是因为某样东西刺激到了他的某部分神经。 他一直以来要的都不多,就好比在过年的时候,可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而Lily、李牧和安野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定,成为了他的“家人”。 他也期望,每次开始一段新的旅途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个人,在等他。 就像刚刚,季落声腼腆地笑着说,“靳洋,我初五也从老家回来了,到时候我送你。” 第五十七章 今年的过年依旧是火锅和春晚,唯一败坏兴趣的是安野那张机关炮一样没有遮拦的嘴。 几人仍然怀念之前坐在地上吃火锅的味道,没有在饭桌上开饭,而在客厅的中央架了一台短腿的桌子,三个大男人加一个小屁孩都坐在地上。安野用筷子搅了搅刚放下去的金针菇,一边很语重心长地说—— “不是我说你,靳洋,就你还看不出小落那点小九九吗?偏要耍着别人玩,吊着别人胃口,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我说,现在也不单单忙Lily的唱片了吧,人家还是心甘情愿地给你当经纪人,你也不能老利用别人,总得给些甜头吧。” 靳洋嚼着口里的牛肉丸,掀着眼皮看着安野那家伙。嘴巴一张一合,还真是没完了。 靳洋继续嚼啊嚼啊,想着怎么样安野那张嘴闭上。无数个选项在脑海中飘过——食物?没用吧,那小子正吃着东西呢。用线缝起来吧?自己早就不精神分裂了。 突然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邪恶的小树苗在靳洋的脑海中咻地一下破土而出。 安野完全没察觉到靳洋已经戴上了小恶魔的尖尖角,仍然不死心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靳洋,“你倒是说句话啊,搞得我像拉皮条的一样。” 你倒是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靳洋又夹了一坨牛肉丸,放进嘴里。 这次他没急着吃,朝安野勾了勾手指头。 安野很听话地靠了过来。 靳洋一把握住安野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眼神仿佛在看菜市场的猪肉。随后他勾唇一笑,借着这个姿势突然压着安野向后仰去,用油淋淋的嘴巴啪地一下按在安野的小嘴上!偏偏舌头还不安分,把那颗大大的牛肉丸顶了过去,还扫过了一下安野的上齿! 靳洋撑起身子,看着身下已经吓成石化状的安野,拍了拍这个人还算细嫩的小脸,“你果然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可爱一点。” 李牧的表情一成不变,只是抱着孩子说,“注意点……”他侧头看了看安野,“浪费我的牛肉丸。” 直到午夜的倒计时,安野都乖乖地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灵魂已经漂浮出了那个小身板,倒数完之后就被李牧推去客房安顿睡觉了。 客房的门刚一关,靳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季落声的电话。 季落声帮靳洋安排的是高档小区,就算过年这里也是静悄悄的,说实在话还真有点冷清。季落声那边是在乡下,这个点了屋内还很吵杂,屋外炮竹声、礼炮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季落声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新年快乐!” 靳洋走到窗前,看着对面一栋一户人家变幻的灯火和红灯笼,低低地笑了句,“嗯,新年快乐。”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发微薄发短信可以写一大堆祝福的话,可是真正打起电话来却一阵尴尬,找不到话说。 那边,季落声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额……恭喜发财。”小孩子吵闹的声音几乎把季落声的问候给盖过,季落声好像往里屋走了点,信号有些不好。 靳洋听见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因为是新年,很多人都问新年愿望什么的,我的新年愿望……”那边又陆续传来了放烟花的声音,话筒里吱吱吱的,听不太清。季落声仿佛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靳洋,初五的时候见面再说。” 等到季落声初五回到闵川的时候,只在公寓里见到了李牧。电影剧组临时改了时间,初五凌晨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朝鲜拍摄战争和爆炸的场面了。 这影片开头十多分钟的镜头,拍了十天。十天之后,剧组没有休息,趁着北方仍然冰寒地冻,剧组赶到东北的小工矿,拍摄主角文革时期,下放到东北劳改的戏。 为了避免同性恋的噱头,也顾及到原着小说《金达莱》这种花的名字观众不熟悉,谢汉把电影的名字改为《兄弟》。而这次先拍的两个镜头,分别是片头和片尾。 片头,一组爆破的场景激动人心。剧组请来了韩国的专业爆破团队,几乎真实地反应了当时战争的残忍和激烈。 联合国军在这次战役中,几乎使用了除原子弹以外的所有现代化武器;中方军队当时条件简陋,又天寒地冻,战士们连衣服都穿不暖,手指强硬仍要扣动扳机。 最危险的一场戏,就是程枫饰演的杨震挎着冲锋枪在炮火间奋力奔跑。拍摄现场,十几个爆炸点的分布在程枫奔跑路径的两边,几乎是压着时间差,跑慢了一点就有可能被火力灼伤。拍摄现场浓烟滚滚,雪夹杂着土壤因为爆炸而漫天飞舞。 程枫如今已经放平了心态,没有当年拍《剑魂》时的扭捏,靳洋知道这个角色得之不易,程枫绝对下了一番苦功夫来夺得这个角色,拍摄的十天期间,几乎没有洗过澡,连睡觉都是满脸烟熏的黑,那身几乎被冻成冰块一样的旧军装也从来没有脱过。 靳洋的戏份要舒服的多,他扮演的是军医李舒,唯一难把握的是内心戏。 面对血肉模糊的战友躯体,戴着眼镜的李舒要眉头都不皱一下,生死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要他判了死刑,这具还温热着的身体就被推下石头制成的简易手术台,新的伤员抬了上来。 头顶,美军的轰炸机终于结束了轰炸,靳洋扮演的李舒一步步地走在雪地里,旁边是自己回天无力的战友的尸体,他的双手因为没日没夜地做手术而不停得发抖,就算是个仪表堂堂又注重形象的前国民党军官,此时也变得木讷又邋遢。 有种绝望、麻木和空洞,从靳洋琥珀色的眼睛中流淌了出来,脸上的每寸肌肉都仿佛已经随着战友冰冷的尸体而变得麻木不仁。 电影拉了个长镜头,靳洋完全没了神采的瞳孔渐渐模糊——一位军医站在漫山遍野的尸体上,双手沾满鲜血,有的尸体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纯净的、白色的雪花。 黑的战壕、红的血、白的雪,所有的颜色强烈碰撞,但只有那个身影,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悲欢离合一般,如一尊铜像一样伫立在那里。 在摄像机前的导演和助导此时都屏住了呼吸,亲眼见识了这个年轻演员的气场—— 没有表情,没有台词,没有动作。 那就是一副亘古的画,绝望和忧伤直落人心底最柔软的一块。 谢汉终于喊了一声“过!”在这寒冷的冬季特别来劲。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舒了一口气,一旁的助理连忙拿起羽绒大衣给靳洋披上。 休息了片刻,谢汉让靳洋喝了口热酒,暖暖身子。谢汉在靳洋旁边讲戏,下一场就拍李舒扇了杨震一耳光的那场戏。 “你要想想,在你手上,想活的人死了,这个被你拼了命救回来的,却嚷着要死。也许,不是看他生还的机会大一点,前一个被你从手术台上推下去的战友也许可以保住性命。如果不是为了节约时间,你可以救活那个战士的命。这个人多么不尊重生命,这个人怎么对得起其他战友为他节约的时间!什么都别想,一巴掌扇过去。” 谢汉坏坏地凑到靳洋耳边,“真情实感啊,千万别含糊,反正现在天冷,都冻得没知觉了。” 靳洋笑了笑,他隐隐地觉得,因为程枫是通过邵卫的关系进来,就算程枫现阶段的表现无可非议,谢汉也不是很乐意。他有大把同样有男子气概的演员可以选,为什么偏要选邵卫身边的一个小白脸呢? 这种愤怒的情绪很难把握,因为李舒是一个极有家教的人,就算气得没有理智,他也不会像杨震那种大老粗一样——咆哮、握拳头、眼放恨色! 那是一种很内敛的愤怒,而他教训杨震的话在李舒的认知范围内已经算得上粗口了。 开拍。 程枫很快地进入状态,用力垂着自己伤残的腿,大声咆哮道,“拿枪崩了老子的头啊!不能上战场老子也不拖我兄弟的后腿,也不给你们增一张吃饭的口!” 不远处,在给小战士换药的靳洋手一抖,已经有些木讷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朝着程枫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间,一丝丝的感情仿佛结成冰的湖面上化开了一般,从眼角细小的肌肉抖动中,可以明显地看出是压抑的愤怒。 靳洋手上的青筋暴起,但仍然很小心翼翼地把医疗器械放回身边助理的盘中。他转身,朝泣不成声的程枫一步步地走过去,他几乎全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着,弯腰捉人领子的时候才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程枫的表情非常恰当,整个人愣住了一会,随后就被一有力的耳光扇偏了头。 靳洋饰演李舒愤怒的时候,骂人的声音也有些温润,“你的命是我救的,是我救的!!救了就是我的,一辈子都是!你还想不要!?门都没有!你敢再说一次死试试!?” 压抑的低吼,痛苦的申诉,直指对生命不尊重的杨震。 他似乎连眼睛都没有瞪大,生气也气得彬彬有礼,那种情感即压抑又充满爆发性,程枫低低的抽泣声中,这种绷紧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的有吸引力。 谢汉毫不犹豫地大喊了一句,“好!” 他喜欢靳洋的处理,喜欢靳洋表现出来的李舒——在一群大老粗的军营里是那么与众不同,气质卓然。 第五十八章 十天之后,剧组赶到东北一个偏远的小山矿。 这片地区是当年下放的旧址,经过剧组的一番修葺,尽量恢复当年的模样。 工矿的工具房的墙壁上还印着当年的宣传标语,什么“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什么“一不怕死,二不怕苦”,那种方方正正的字体,一看就有文革气息。 这个场景,有两个镜头,第一个镜头,是两位主角一开始被下放来的时候,从没干过这种重活的李舒,累得动不了,却还是没有完成任务,又被红卫军拉去批斗,说其资本主义思想腐化,顽固不化。 当晚回来的时候,李舒整个人木讷麻木了,回来的时候眼神空洞。而一直跟着他来到工矿的杨震,这个时候搂着他,两个男人在寒冷的冬季互相取暖。 这场戏是靳洋和程枫第一次的感情戏,也是电影里唯一一次感情戏。 原着中,关于同性恋的场景描写非常朦胧,编剧如今更是把它浓缩成一个拥抱,而谢汉给了这个拥抱几乎半分钟的长镜头,对演员的神情把握和肢体语言的运用要求非常高。 开拍前,刚刚从军区大院逃出来的邵卫,跑来探班了。 在简易的化妆间内,靳洋穿着破旧的工作服,程枫穿着东北男子室内穿的衫裤。 程枫和邵卫是那种关系,剧组里的人大概猜都猜得到,而且邵卫一向玩得很开,并没有掩饰什么,进来当然十分熟络地和程枫打招呼,嘘寒问暖地时候抚摸着程枫很有男子气概、肩胛骨十分具有线条感的后背。 邵卫佯作不满意地说,“剧组给你们安排的住宿条件也太差了吧,我这个投资人都看不下去了,今天就换个地方。” 程枫笑着回头看他,“其实条件蛮不错的。” 邵卫俯下身,趁别人不注意,摸了摸程枫的耳垂,“小枫你就是个戏痴,只要能让你拍戏,你什么都不在乎吧。说,谢老有没有虐待你。” 程枫耳朵一红,“没有,谢老很照顾我。” 邵卫和程枫聊了一会,又跑过来左右端详着靳洋。靳洋身上穿的是一件破旧的矿工服,他要拍几个被批斗教育的剪影,再走回李舒和杨震居住的窑洞。 邵卫抱着手臂啧啧了一声,“果然影帝就是影帝,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邵卫说话的语气太过狎昵,特别是gay,几乎一下就能听出他对靳洋有意思。靳洋笑了笑,起身说,“那是,影帝也不是随便拿的。我可听说邵大少要提高我们住宿待遇啊,求之不得。” 邵卫咧嘴笑得更加开心,他喜欢看靳洋吊儿郎当的说话那模样,有味道。吃不吃得到嘴是另回事,偶尔调侃一下可以增加一下情趣嘛。 场记过来叫靳洋,开拍了。 靳洋抬了抬手,向邵卫告别。 靳洋那场戏几乎没有NG,简单地几个场景就过了,拍完回来的时候等拍下一场和程枫的感情戏。 谢汉的脸色不是很好,据说程枫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靳洋听到场边几个小助理窃窃私语地嚼舌根,“邵公子哪有那么快放人啊?” 其实也没等多久,邵卫亲自把人送了回来,邵卫神清气爽,程枫似乎也对邵卫任性的行为见怪不怪,毕恭毕敬地向谢导道了个歉,就开拍了。 靳洋猜想,他们最多互撸着打了一炮,程枫连脸上的妆都不需要补。 摄像机一开,靳洋饰演的李舒推门而进,在炕上抽烟的杨震连忙把烟灭了,因为李舒不抽烟,也不喜欢烟的味道。 李舒看也没看杨震,径直把外套脱了,抖落了一层的灰。 杨震走过去帮李舒挂上外套,静悄悄地坐在他旁边。 杨震是个急性子,他也知道很多人就是想不通,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活活气出病来,后来干脆自杀。他急切地问,“李舒,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李舒的手上都是新长出来的水泡,带着冻伤,看起来红彤彤的。杨震什么时候见过李舒这样,当下眼眶一热,弯腰握住李舒的手,给他哈气,给他把手搓热。 李舒好像这才找回了些神智,靳洋栗色的瞳孔慢慢转动,最后才聚焦在杨震身上。 程枫的表情把握得特别好,他抬头看着靳洋,那眼神,仿佛整个世界就算坍塌了,他眼里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程枫有一双很有男子气概的眼前,眉峰也很利,望着人的时候没有那种娇柔做作的深情,像辽阔的草原一般,看不尽的辽阔。一种真心实意的关心和牵挂也如绿草般生长开来,扎入了人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李舒一直把杨震当成什么? 是他的病人,是一位空有一番武艺在和平年代心理失衡的战士。 当他朝着自己吼说,“你不是说我的命是你的吗?一辈子都是吗?怎么可以这样!” 那一刻,他知道,有种感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和忍受的范围。 他决定远离杨震,一方面是让杨震可以独自生活适应孤单,另一方面是,他自己有家有老婆,担不起杨震那份浓烈的深情。 但为难时刻,所有他想维护和维持的东西都理他远去,就只有那个他想远离的兵痞子,像忠实的军犬一般,一动不动地呆在他身边,甚至,他去哪里杨震也去哪里。 李舒面对杨震关切的眼神,抬了抬手。 杨震很自然地起身,进了李舒的怀抱。 李舒拍了拍杨震的后背,喃喃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有了。” 杨震突然大胆地紧紧抱住杨震,“你还有我,兄弟!” 两个男人胸膛贴着胸膛,双手抚着对方的背,像两株生在在一起的枫树和樟树一样,挺拔不屈。 这场戏,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出彩,静静地凝望中,仿佛就在飙戏! 在监视器前,邵卫自豪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谢汉,“谁说我养了个吃软饭的?” ****** 季落声听说靳洋他们从朝鲜回来,当天就想赶去剧组探班了,连借口都想好了,他可以去和音效老师谈谈主题曲的事情。 奈何李薇的新专辑也需要推动,他耽误了一天。 那天,他刚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就听见了爆炸的声音,随后是地动山摇。 这一块是矿山,地面都是黑的,等到助理把他带到拍摄现场的时候,季落声被现场的一幕震撼到了。 这是季落声第一次真实地观看靳洋演戏,没想到这是一场哭戏。 这一幕是杨震去地下采矿,原本是李舒要去的,杨震却建议他多休息一下,自己顶替了他的位子,跟着小分队下到矿井里去采矿。结果发生了矿难,杨震等一伙人被埋在了矿井底下。 爆炸引发的坍塌还没有结束,李舒疯了一样朝里面冲,却被其他理智的工友死死地拖住。四五个高大威猛的群众演员被靳洋带得十分入戏,好几个粗壮的手臂穿插过靳洋的胸前、脖颈和腰部,制止住他的行动。 镜头给靳洋拉了个特写镜头,他的眼神中全是恐慌,长大嘴巴在奋力地喊杨震的名字。 就算面对尸骨堆积如山的战场这个男人也没有皱过一丝眉头,如今却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喊。 杨震!杨震! 两人无数在一起的镜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任性的、不讲道理的兵痞子,重义气的杨震,和他拥抱在一起的杨震…… 矿井的入口完全坍塌,靳洋喊得没有力气,顺着那几个粗壮的手臂滑到在了地上,他跪在地上,再也忍不住了,涕泗横流。 男人的哭喊声犹如荒野上的孤狼一般,再也没有同伴回应他这声吼叫。 导演喊了一句“过”。 原本跪在地上的做痛苦状的靳洋,长大的嘴巴一手,顺手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刚刚流出来的眼泪、鼻涕……还有口水。 助理把羽绒大衣给他披上的时候,靳洋抖了抖身体,刚才雄浑壮烈的赶脚全无,跳着脚咋咋呼呼地说,“要死了!冷死我了!” 季落声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反差…… 谢汉让靳洋过来看一遍片子,这次NG了五六次,靳洋的嗓子都有点哭哑了,幸好最终达到了导演预计的效果。天也已经暗下来了,据说晚上会有特大的暴风雪,谢汉拍了拍手,组织剧组的人收队,会宾馆好好洗个热乎澡,该干嘛干嘛去。 靳洋一听说收队,溜得比兔子还快,季落声一眨眼,就只看见羽绒服的衣角在化妆间的门口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这工作态度,怎么对得起那么高的片酬啊…… 季落声刚要拉开化妆间的门帘的时候,却听见里面已经有人了,而且在和靳洋说话。他的手微微顿住,只听那人笑着说,“我为剧组换了新宾馆,还留了间最舒适的房间给你,要怎样答谢我?” 邵卫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房卡。 靳洋把自己脸上黑漆漆的妆容卸了,侧头看了一眼邵卫,突然倾身,用膝盖顶了顶邵卫的下面,“怎么,今天的量还没解决干净?” 邵卫也不含糊,一手搂过靳洋的腰,心中感慨了一番年轻人柔韧又富有弹性的腰部筋肉,“只要看见你,那东西就没完没了地要冒出来了。” 靳洋任他摸,“那还是眼不见为净好了。”笑着回答。 邵卫却像狗皮膏药样的粘了过来,“别介,我就喜欢你这一口……”说着说着就快要亲到靳洋的耳朵了。 在背后目睹了这一切的季落声终于忍不住了,正准备掀开门帘让那个勾引靳洋的人有多远滚多远,手腕突然被人捉住,一个用力,整个人被拉开了。 第五十九章 季落声有些愤愤地瞪了一眼拉开自己的人,却看见了身上还套着脏兮兮的矿工服的程枫。 季落声心里有些烦躁,程枫跟他那口子到底在演哪出啊,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炸毛了,“你你你,那位不是正和你谈朋友吗?你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程枫无奈地笑了笑,“邵卫跟谁都只不过是玩玩罢了,我们最多算是炮友,没想搭伙过日子,他想玩谁玩谁,我要是去管,也太给自己面子了。” 季落声在心里默默嘀咕,这两花花公子是凑成一对了吗? 程枫看着季落声生闷气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安慰道,“感觉靳洋也不会答应啦。其实邵卫这人性格很好,就算他真喜欢也不会强求,你不用担心邵卫会拿什么来逼迫靳洋。我说,小落,你这经纪人当得也太尽职了吧?还有‘防骚扰’功能?” 季落声仿佛被程枫戳中了心事,张口不知道怎样反驳,反而把脸憋红了。 程枫愧对季落声,他骗季落声进了公司,说会捧他做歌手,后来又变卦让他当了自己的代唱;季落声那时就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巨大的金钱利益就在眼前,母亲又到了化疗阶段,再加上程枫对症下药、甜言蜜语,也就傻乎乎地签了代唱条约,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和梦想之路,永远染上了黑点。 程枫了解季落声,所以才利用他。现在心中怀有愧疚,不希望季落声再走弯路。趁着季落声脸红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程枫语气温和地说,“小落,你喜欢靳洋。” “……”季落声无法否定。 程枫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喜欢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我说实话,你听了别不高兴,你怎么能喜欢他呢?你们两个多不合适啊。” 这句话语气有些伤人,说得好像他季落声配不上靳洋样的,季落声本来没打算和程枫聊这些,但这句话好像在他心里点燃了什么,烧得他心里热辣辣的,他现在就非弄清楚不可了,凭什么我不能喜欢他,我们两个怎么不合适了? “为什么?” 程枫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首先,性格,简直是格格不入吧。而且,靳洋那长相,放到哪个圈子里都吃香。我知道你是想找人过日子,靳洋这种招蜂引蝶的体质不适合你。一天到晚给你整出好几个追求者,气都不够受的吧。” 其实这字字句句都戳季落声心窝,季落声驾驭不了靳洋,靳洋也不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主儿。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上了靳洋啊。耍嘴皮子戏弄他的、站在舞台上的、荧幕上的、孤单脆弱的……各种各样的靳洋他都喜欢。 是,他自己是没特点,性格又温吞,也没什么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心一意认真做事,这么多年,工作上也有了起色。恋情上呢?能不能自己也一心一意地去努力,就能得到丰收呢? 而且,程枫你根本就不理解靳洋,你以为他真的没心没肺吗?他是被伤怕了,再也不对别人付出真心了。可是我季落声没问题,把心交到我这里没问题的!凭什么我就不能喜欢靳洋了,凭什么我不能让他安下心来过日子,我还没试过呢,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季落声在心里自言自语一阵心里波折,程枫看他那纠结的小脸以为这孩子想通了,没想到冷不丁却甩了他一句,“你胡说!”便气势昂昂地走了。 程枫傻愣在了原地好久,小白兔也有炸毛的时候啊,好么,是我多管闲事了。呸,我连那只花心大萝卜的烂摊子都懒得管,干嘛贴着热脸来管你们这两小孩的破事!真找抽!人家要相爱相杀的,管我什么事!? 靳洋发现季落声的时候,他仍气呼呼的,那感觉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问他怎么了,哼哼唧唧的没给个具体的答案,只是拽着人往宾馆走。 季落声是临时过来的,剧组没给人安排房间,本来靳洋那个是双人房,和助理一起住,既然正牌经纪人来了,小助理很知趣地去另寻房间了。 一进门,季落声就有些按耐不住了,连忙问,“我我我,刚刚都看见了,你没和邵卫怎么样吧?” 靳洋白了季落声一眼,“擦,你刚刚都看见了怎么不进来救我!?”那表情还特无辜。 季落声撇了撇嘴巴,“你还用我救?肯定没少对付追求者……”季落声越嘀咕越小声,靳洋那么有魅力的人,什么样的没见过。 靳洋朝着双手喝了一口气,摩擦着双手说,“那也得我看得上眼的,我才收吧。” 季落声心中一阵紧张,“那……那怎么样的你才看的上眼?” 靳洋转身打量了一遍季落声,随即咧嘴笑道,“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容貌端正,带个把的,喏,你这样的就不错。” 靳洋那句带着笑意的“喏,你这样的就不错”咻咻地撞进了季落声的耳朵里,震得他的耳膜一阵生疼。那把声音在他耳边悠悠转转,好像在不断地重复重复。 燥热如爬山虎一样慢慢地爬满了他的全身,季落声觉得他再不去找盆水来从头顶浇下来,他就可以蒸发了! 告白要不要这样直接啊!? 为什么会有羞愤这个词呢,因为往往害羞是一种很丢脸的状态,愤怒则往往可以掩盖这种状态。 季小落叶搞不明白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一是觉得程枫那小子之前说的话太看不起自己,二是觉得靳洋这么轻松就告个白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季落声突然猛地捉住了靳洋的胳膊,“什么叫我这样的就不错,你不可以这么随便,说话要说清楚一点!” 靳洋瞪了瞪他——说清楚,凭什么?老子给了你个台阶下,你还让我说清楚,再说,明明是你喜欢我多一点。 靳洋开始耍赖皮,“说什么,要说你自己说。” 两个大老爷们,还真要把我爱你你爱不爱我啊,说得那么清楚吗?手上可没拿着琼瑶的剧本! 季落声也在这时恍然大悟,动动嘴皮子算什么事,他是来和靳洋好的……他要他要…… 行动已经先于大脑开始启动,季落声朝靳洋那边靠了过去,没想到这人这几年不见又蹭高了一些,居然碰不到了…… 季落声踮起脚尖,抬起下巴,用嘴唇碰了碰靳洋的嘴唇。自己的嘴唇很柔软,靳洋的嘴唇因为在市外拍戏而有些干裂。 靳洋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不完整有缺陷的形象,浑身上下都是毛病——说话口无遮拦,有的时候还很没有礼貌,得了便宜还卖乖,总是要骗得所有人的爱又很怕付出,幼稚,任性……他能想象到,如果生在幸福的家庭,靳洋一定会被照顾的好好的,长辈不会让他失望,他不会自我放弃。那将是一块没有裂痕的美玉,当然,大概也不会变成同性恋。 但每个人都有缺点,就像季落声自己,懦弱、死脑筋、不会拐弯、大概还有笨。可是,每个人也都有优点,都有值得人爱的地方——不仅仅是外貌、权利、钱财,更加是内心的一份纯真。 季落声的吻浅尝辄止,但手还是死死地捉住靳洋的胳膊,心里想着靳洋什么回应都没有,其实自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嘛……开始有些委屈地喃喃道, “我虽然很平凡,但是很会照顾人……” “歌也写得不错,干经纪人这活也很有经验了……” “最起码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季落声绞尽脑汁去想可以让靳洋认同自己的东西。 靳洋低头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心底已经开始酸酸的了,他微微俯下身,含住了季落声的上嘴唇,“还有一点就是,对我很好……” 季落声知道靳洋这段时间都在吃棒棒糖戒烟,但或许这并不是让这个吻变得无比甜美的原因。而靳洋熟知怎么可以让自己吻的人变得酥麻,变得大脑短路,变得连呼吸的节奏都找不到。 舌头没费什么力气就舔开了季落声微张的嘴唇,扫过牙齿,进入口腔。每个味蕾都仿佛有致命的吸引力,被碰触到的地方变得湿热,压抑多年的欲望叫嚣着要释放。 靳洋半睁开眼睛,看着季落声情迷的样子故意想逗逗他。 舌头退来出来,腰也直了起来。捉着他手臂的人马上感觉到了这一不对劲,连忙踮起脚,两个人的舌头勾弄在一起,用最直接的语言和动作来宣告自己的喜欢。 季落声这个时候脑子找回一丝清明,想起安野教过自己,抚摸可以让亲吻变得更加激烈。季落声试着去撩起靳洋的衣服,抚摸着人紧致的肌肤,一一描绘着那抚摸肌肉的轮廓。 靳洋这时很不厚道地想笑,小兔子没少研究啊…… 靳洋抬手捏了一下季落声的挺翘圆润的臀部,挂在自己身上的人顿时软了,甚至还很配合地嗯了一下。 正当这些情趣的调情正进行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砰”地一声,两人都是一僵。 隔了一段时间,隔壁房间更是传来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过后,开始传来两个男人吵架的声音,靳洋听明白了,隔壁房间住的是程枫和邵卫。 “凭什么今天又是你在上面,安全套给我!”得,邵卫,底气十足。 “你技术不好,上次弄疼我,我多教你一回。”好,程枫的声音依旧很有男子气概。 “我他妈还用你教,给我速度趴好!” “邵卫,你别欺人太甚……啊!” 靳洋觉得那边就是一个安全套引发的血案,擦,他们这边的小清新全被那边的重口味给破坏掉了。 靳洋想起邵卫的话,不觉骂了出口,“靠,是谁说他换了间质量比较好的酒店的!?” 一开始的兴致都被搅没了,两人都各自躺到各自的床上去。 靳洋一开始还骂骂咧咧地,“擦,这是要引发地震吗?” “还没决定上下?” “搞完没搞完啊?” “……” 季落声以为今晚两人都要听隔壁那两人的墙脚了,想到靳洋明天还要拍戏,季落声撑起身子问,“靳洋,要不我们换间房吧?” 探头望去,刚刚还骂骂咧咧的人已经睡着了。 “……” 果然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么? 第六十章 季落声把带来的demo给靳洋听了一遍。 Demo是由百亿唱的,这小子虽然鬼点子多,但是唱歌技巧和声音的质量还是很出色的。《许诺》有些哥特风的味道,特别是高音部分,向台阶一样一下下往上升,需要歌手有很强的气息。 季落声问靳洋这首歌改变成这样怎么样。 靳洋摇了摇头,觉得高音部分仍然不够雄浑壮阔。 季落声,“这个音高已经算不错的了,特别是三段高音那里,e3-f3-#f3升上去,在#f3那里还停留了十多秒,我觉得气势还是不错的啊。”演技靳洋是公认的好,但是唱歌季落声知道,靳洋也就半桶水,就这种程度的高音他也要练一练才能唱成,再高一个八度靳洋一定唱不上去。 “我觉得改成e3-as-c4更有爆发力。”靳洋很肯定的说。 季落声为靳洋这么大胆的想法感到吃惊,“这种程度的高音,如果没有经过系统训练,最后的c4马上就换转成假音了,而且时不时还有破音的危险。我觉得吧,你已经那么久没唱歌,应该唱不了这么高的音。” 靳洋咦了一句,然后才想起来,“对哦,是我来唱的,那e3-f3-#f3我也唱不上去啊!” “……” 靳洋没有理会季落声无比无奈的眼光,反而认认真真地把demo在听了一遍。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季落声的时候,是在社长叶褚年的电脑上,播放着季落声参加选秀节目的视频。 那个黑白分明的男孩,唱到最后一个让人窒息的高音的时候,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更加感觉不到费力,那么自然而然,仿佛他还能唱得更高更高,几乎有种玻璃瓶被音波击碎的感觉。最后的高音收放自如,季落声只是抬手,把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用手指一撩。 就是这种感觉! 这首歌作为背景音乐,场景是朝鲜战场的万人尸骨,还有什么比一个让人窒息的高音更能让人感受到战争的残忍和人类的渺茫? 靳洋眼睛一亮,“我唱不了,你来唱!” ****** 剧组结束了在东北的拍摄,赶往北京拍摄朝鲜战争结束后的那场戏。 季落声也到北京和负责电影配乐的老师进行沟通,提出了合作意向。他接受了靳洋的意见,把歌曲高潮部分的三段高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重新录了一首demo。只是多年没有唱歌,季落声录制的过程不能算太顺利,但是毕竟底子在那里,好好练了几天嗓子,又加上干劲十足,出来的效果让配乐老师十分满意。 季落声也是个工作狂,这几天录demo,改编歌曲,竟然也没有总是去探班。等到demo最后出来的时候,他才舒了一口气,想着打个电话给靳洋汇报一下战果。 靳洋在拍戏,手机是他的助理接的。这位小助理不是电影公司给靳洋安排的,是从B-star跟过来的,所以和季落声蛮熟的。 季落声直接问,“靳洋在拍戏?他什么时候有空?” 电话那头满安静的,助理低声说,“是啊,洋哥在拍戏。我觉得好像没那么快,那个女演员拍激情戏好放不开,明明洋哥都那么配合了,她那动作,就是我这个不懂的,也觉得变扭。” 什么!激、情、戏!? “你们今天还在胡同那边的摄影棚拍戏吗?” “对啊,落哥。” “我马上过来探班!” “落哥你来探班啊,带些好吃的呗,啊,对了,洋哥吵了很久了,他的棒棒糖没存储了,带点过来哈。” 季落声跑去超市买了很多棒棒糖,当然作为经纪人,他还买了写热饮去探班,可以分给剧组的工作人员。手上捧着许多东西,季落声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拍摄地点。 奈何京城的交通简直惨目忍睹,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司机大叔才冲出重围。 这一场是男主角李舒和他妻子的激情戏,而杨震恰好在屋外偷看了这一水乳交合的场景才在李舒面前失控。女演员是个新人,虽然这场戏不用luo身上演,但是下半身穿了一条肉色的内裤,季落声刚进去的时候,还以为她真的没穿裤子。 这部戏NG了很多次,导演嫌女演员的动作僵硬。 这次仿佛已经是休息完之后再来拍的了,女演员的神情和动作仍然达不到谢汉的要求。 谢汉那老头子不是很高,这几年更是有些缩水的迹象,和那个高挑的女演员差不多高。NG了这么多次,他的火气已经有些大了,推开那个女演员,一把抱住靳洋的头,“他老婆接受过西方的教育,是一个开放又热情的女人。此时他正为丈夫总是关心杨震而感到妒火中烧,她在勾引,赤裸裸地勾引。你要这样抱住靳洋的脸,接吻!接吻会不会!?头要动一动,要不然鼻子灰撞到一起的!” 靳洋发话了,“喂喂,小情,你快点说你会了啊,我怕谢导真的要亲过来了。” 女演员看到谢导那满脸褶子和靳洋那张英俊秀气的脸,连忙说,“导演,我会了!” 谢汉瞪了靳洋一眼,“会了就给我一次过!” 导演一声令下,拍摄的现场突然一室春光—— 男性爆发出的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女性也娇媚地低低喘息着…… 两人抱着一翻,男性把女性压在了墙上…… 接着一使劲,男人握住女人纤细的小蛮腰,一双玉腿如蛇一般纠缠着男性劲瘦的腰,雪白的双手抱住靳洋的脖子,两人吻得愈发激烈,滋滋的水声瞬间溢了出来…… 季落声呆呆看着这样的场景吞了一口口水,转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盯着靳洋匀称的后背线条,流连于他挺翘的臀部之间…… 都不许看!!都把眼睛闭上!! ****** 剧组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前段时间拍戏的地方都是山沟沟里,可把他们给憋坏了。 这几天在京城,重头的场景都拍完了,总算逮到机会出来玩了。何况这是邵卫请客,一是不去白不去,二是不能不卖面子给邵大公子吧。 KTV房里,顿时开始鬼哭狼嚎起来,酒水都摆在桌子上,好几个人都已经玩疯了—— One night in Beijing,我丢失了许多情……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毁灭心还在! 夜太美,尽管太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 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 聚就聚散就散,谁曾说独自莫凭栏,笨蛋!!! 靳洋抱着一杯可乐窝在沙发上,不唱歌也不喝酒,那边都进行到第四轮了,白酒红酒威士忌混在一起。 邵卫前几天还碰了一鼻子的灰,不敢贸然靠近靳洋,但是混着各种杂酒喝多了,开始醉了。其实第一次表明态度,没追到手,邵卫大公子一般不会舔着脸来那么第二次,这次酒劲上来了,看着靳洋把可乐喝成红酒那个高雅不羁的模样,心又痒痒的了。一身酒气靠了过来,“靳洋,这种场合喝可乐,多不给我面子!?来,这一轮你来!” 如果一个快要二十四岁的男人告诉你,说他不会喝酒,任谁都会觉得被耍了。邵卫有些微怒地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带着淡淡笑容的眼神,一脸“你耍我啊”的不爽表情。 好几个同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靳洋也太没规矩了,连忙在旁边打圆场,“靳洋,出来玩就疯一点嘛,多练练就会喝了,来嘛!” 靳洋刚想说什么,旁边坐着的季落声连忙说,“靳洋他真的不会喝,酒精过敏,邵少,要不我帮靳洋陪您喝了这轮吧?” 邵卫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季先生这个经纪人当得也太尽职了吧。竟然影帝酒精过敏,我就不勉强了,我刚刚喝多了,这轮,季先生一人全包?” 唱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全部注视着这边,那十杯杂酒混在一起,就算酒量再好,也会喝个烂醉如泥。 靳洋本来就肆意妄为惯了,这时更是对邵卫的强迫极为不爽,架起脚说道,“邵卫,圈子里的规矩我从来就不看在眼里,别拿那套来对付我。” 邵卫站起来摇摇晃晃,“靠,靳洋你他妈装什么,当初不是你为了得到这个角色靠近我的?” 靳洋抬起眼皮子翻了他一眼,“我在那里好好地看画,是你自己贴过来的。” 邵卫一怒,“你他妈的不知道你往那一站就能勾引人么?” 程枫无奈地一拍脑门——丢脸大发了! 季落声当然知道这两位都不是好脾气地主,连忙拉住靳洋,“我酒量很好的,千杯不倒,哈哈哈……喝就喝,喝完这轮,就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初李薇重新出道的时候,也遇到不少这样的场合,一位富二代当年就是李薇的脑残粉,一个场合见到了,非要包养了李薇。李薇当然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他,这个时候经纪人一般都只能当枪使了,季落声喝酒赔罪,几瓶杂酒灌了下去,虽说还能顶住从大门走出去,后来胃不舒服还是直接去了医院。 这几小杯杂酒算什么,顶多比平时喝酒多醉了那么一点点。 季落声小声在靳洋身边说,“我有分寸,这几杯酒真的不算什么。” 季落声站起来,一杯一杯地一饮而尽——这调酒的人大概也知道邵卫的酒品,没按最烈的比例来调。十杯混酒下肚,季落声觉得稍微有点头重脚轻,身体轻飘飘的,倒不是说有多难受,只是心里一股子的压抑想发泄。 凭什么西奥对靳洋那么了解,偏偏瞒着自己!? 要是早知道、早知道,他会换种方式和靳洋相处的…… 还有,你们都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一副好看的皮子,里面就一个坏小孩么? 干嘛都扒着来喜欢他,不准碰他! 居然、居然拍激情戏,被那个女演员吃了多少豆腐啊,可恶! 我……我都没和靳洋这样亲过呢…… 靳洋拉了一把有些晕乎的季落声,“还说你有分寸,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有没有不舒服,我们提前走吧。” 季落声一挥手,“不行!我要唱歌!” 季落声走向点歌台,把自己点的歌置顶了上去。 原本大家为了活跃气氛都唱什么“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啊”,“你是风啊,我是沙啊”……反正怎么恶搞怎么唱。 上一曲“千年等一回,等你回啊啊啊啊……”一唱完,季落声的歌来了。 他把话筒拿在手里,“大家好,我是7号选手,季落声。” 大家都以为季落声是在活跃气氛,连忙开始鼓掌。 音乐一出,整个KTV房的气氛突然静了下来。 每个人脸上都有点诡异——为什么要在这么high的场合唱这样的歌? 季落声很认真地站在那里,举着麦开始唱,声音清亮单纯,一如几年前参加选秀节目的少年—— 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片刻地降临 如果你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沉默地守护着你,沉默地等奇迹 沉默地让自己像是空气 …… 盘底的洋葱像我,永远是调味品 偷偷地看着你,偷偷地隐藏着自己 高潮部分到来,季落声好像拉萨地朝圣者一般,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你会发现,你会讶异 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你会鼻酸,你会流泪 只要你能听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慢慢地,所有人都被那纯净的歌声,和那几乎虔诚的表情所感动,静静地听着。 变化着的显示屏画面,透出惨白的灯光,打在季落声的侧脸上,他闭着眼睛,眼睫毛在下眼帘上落下两弯阴影。 沙发的角落里,靳洋听着这首歌,突然觉得很适合季落声。 第六十一章 十杯杂酒的后劲有多大,那是靳洋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 季落声唱歌的时候还算清醒,不知是不是歌更醉人,季落声唱完歌就有些迷糊了,被靳洋搀扶着去卫生间吐了一次,还没找回什么神智。 邵卫喝了酒之后完全处于十分亢奋地发情状态,一有机会就扑倒程枫身上,连啃带亲的。 其他人都熟若无睹,继续该干嘛干嘛。 程枫自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不会脸红着推开他,邵卫一边亲,程枫一边在他的腰上摸索,终于摸到了某个敏感点,狠狠一捏,刚才还如狼似虎的人就瞬间蔫了下去,趴在程枫上身挺尸。 这种低劣的偷袭来多了几次,大家伙也大概知道邵卫不得不发了,连忙拖着看上的小姐男孩往楼上的酒店走去,没玩到很晚就散场了。 邵卫很贴心,为来捧场的人开好了房,所有的房卡都放在门口的一个大理石盘上。 靳洋拎起季落声,拿了一张房卡,两人照着门牌号朝房间走去。 季落声喝了酒之后习惯很好,唱完了歌就没什么言语。刚才呕吐的过程中弄来了发型,如今前额的刘海翘起来了几根,脸因为喝多了酒而变成了略浅一些的红色。他本来就皮肤白皙,看起来白里透红,脸上的红晕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靳洋打开门才发现,这间是豪华大床房,转念一想,邵卫那狗腿子能刚出来的事,也差不多是这样。 靳洋问季落声,“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季落声虽然现在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但是爱干净的本性还是不变的,他知道自己身上一股酒酸味,很老实地回答,“我先洗。” 靳洋进浴室一看,有两套浴衣,不过一套似乎是给女士准备,他拿着那套浴衣在季落声身上比了比,季落声不知道靳洋在干嘛,只是乖乖地自己给自己脱衣服。 那套浴衣对女士来说其实大了不少,季落声一米八多一点的个子,穿上也应该不会显小。 靳洋拍了拍季落声的头,他已经脱光了上衣,正在努力解自己的皮带扣,“你穿着件,我帮你放在这里了。” 季落声迷迷糊糊地问,“那内裤呢?” 谁管你啊……靳洋还是很好脾气地说,“没带,别穿了。” 季落声哦了一句之后,哗地一下脱下自己的西装长裤,摇摇晃晃地朝里面走去。 靳洋瞄了一眼,深蓝色的男士内裤,包裹着浑圆的臀部,别看脸长得依旧青涩,正面那玩意还真不小。全身赤条条的,因为喝了酒,几乎全身都变得粉红粉红的,更不用说胸前的那两点。 季落声站在花洒下,脱了内裤,红彤彤的屁股在靳洋眼前晃悠…… 咳……看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吧…… 很有自觉的某人退了出浴室。 要说这四年,靳洋倒还真没有什么情人,一夜情最多也就互相打个炮,美国那边出来卖的小gay,总是把属于男性特征的毛发剔得一干二净,身上还有些奇怪的香水味道,本来欧美人体味就重,混杂在一起,让人没了想做的欲望。 好不容易遇到几个看得上眼了,裤子一脱,屁股一翘,那朵烂菊花不知道被多少人操过,看得也让人没了兴致。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四年太忙了。 学摄影的时候几乎是长枪短炮好几个伸缩镜头背在身上,在野外疯狂地拍照。开摄影展的时候,他背后没有团队,更没有经纪人,几乎所有的琐碎事情都自己搞定。后来拍电影,他和里恩一起研读心理学和犯罪学的书籍,甚至一个场景的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几天几夜连着不睡都要把剧本写出来。 那是他一辈子中最疯狂的年岁,像加了永动机一样的马达,一个劲地往前跑,一个月来那么几次性冲动,也都迅速地用手解决。 那么大的世界等着自己去见识,那么广阔的天地能让自己施展拳脚,甚至原本没有意义的人生突然变得丰富起来。 不需要身边有人爱、有人宠才能觉得心里富足,才有安全感。 即从父亲出轨后,悠悠荡荡、虚无缥缈的人生仿佛重铸了一般,感觉到每个机关都换上了新的零件,人生转动的轨迹前方出现光亮,亢奋的因子在血管中迅速填充、爆发! 一分一秒都不想花费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面…… 正这样想着,季落声洗好出来了,靳洋侧头一望,突然扑哧一下想笑——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虽然是形容女人的,但用在此时的季落声身上也蛮合适的——噢,出水芙蓉呐。 靳洋也就打住,没有其他的想法,自己进去洗澡了。 浴室外,季落声坐在床上,慢慢地醒酒。 现实中的许多场景又不听话地冒出来,阻隔了他的视线,让他始终没弄明白自己在哪里。 他强烈地记得靳洋在和一个女人亲热,那个女人的腿缠绕上靳洋的腰,双手紧紧地抱住靳洋的头发,修长的十指交叉插入靳洋的头发。 他们交换着湿热的长吻,随后靳洋低头,去吻女人的下巴,脖颈,然后是锁骨,甚至是酥胸……随着靳洋唇舌的下移,从后方看过去,他的肩胛骨在缓慢地耸动,骨头突出,紧致的皮肤包裹着。而女人仰着头,动情又难耐地叹息,全身痉挛似的发抖…… 花心大萝卜! 会什么连女人都要招惹! 硬不起怎么办!? 靳洋刚好洗完澡出来,就听季落声大吼了一句,“硬不起来怎么办!?” 季落声拼命地摇了摇脑袋,试图把那个镜像从自己的眼前赶出去,此时,穿着浴衣的靳洋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小兔子咻地一下跳了过去,一把搂住靳洋的脖子。 “不准跟女的亲小嘴!” “?” “不准吻这吻那的!” “……” 季落声又有点委屈地说,“靳洋的嘴唇只有我可以碰……” 靳洋有些汗颜,现在……是发酒疯么? 耐着性子“教育”道,“季落声,你不可以这么霸道哦。我和很多人接过吻哦,一只手指头都数不清。在外国,接吻是很随意的啦……” 季落声更加委屈地在靳洋身上蹭了蹭,“那以后……只给我一个人碰。”说着踮起脚,去碰靳洋的嘴唇。 上次只是浅尝辄止,这次小白兔大胆多了,主动用舌头去够弄靳洋的舌头。靳洋倒是很享受季落声的主动,轻轻地咬住季落声不听话的舌头,舌头被拉出口腔,更多的唾液分泌出来,啧啧的水声变得更加大声,性感颓靡的味道在房间里散开来。 摩擦的过程中,两人松松垮垮的浴衣都凌乱了,袒露着胸口。季落声踮起脚踮累了,站平了之后开始吻靳洋的下巴、喉结。 靳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季落声虽然没有什么吻技,但湿热又有些粗糙的舌头刺激着男人的敏感部分,着实让靳洋也有些动情了。 两人推推搡搡地往床上倒去,季落声叉开两腿跨坐在靳洋身上,浴衣已经落下了大半,露出了透着粉红色的上半身。他越吻越动情,不断地拿着已经开始有反应的下半身去顶弄靳洋的。 靳洋拍了拍他的屁股,“猴急什么!?”他侧身在床头柜里面一翻,果然找到了一瓶润滑剂。 季落声眼睛一亮,忘记了有一茬,连忙说,“对不起,我太心急了。”随后俯身,把润滑剂拿在手上,“我不会弄伤你的,安全套呢?” 靳洋在心里擦了一句——没想到小白兔还心有鸿鹄大志啊,想干我!?就不应该让他现在骑在我身上! 靳洋夺过润滑剂,速度翻身把季落声压在身下,一条腿抬起,搭在自己的肩上,让人大开在自己面前。他用牙齿咬住保险套的包装袋,给精神抖擞的小靳洋套上。 季落声挣扎了一下,靳洋抬手直接把有些冰凉的润滑剂挤在了季落声的腹部。他本身就浑身燥热,被冷得打了一个寒战。 靳洋用手指绕着季落声的肚脐眼上画圈圈,低头用粗糙的舌面去刺激已经兴奋挺立的胸前两点。季落声的身体第一次经受这种刺激,连连发抖。 这种小动物被欺负的错觉让靳洋想欺负得更甚。上面,他用牙齿轻轻地咬住突起,把它卡在自己的口腔内,灵活的舌尖不断地去刺激它,甚至可以听到舌头在自己口腔里抖动的声音;下面,大量的润滑剂被靳洋的手沿着肚脐眼到大腿根部均匀散开,他搓揉了一下季落声两边的阴囊,沾满了润滑剂地手开始套弄季落声已经挺立的小小落。 季落声一脚被靳洋固定在他的肩上,随着靳洋的俯身,自己的膝盖几乎顶到了自己的胸前;另一只脚被靳洋压在身下,最隐私的部分几乎是大弧度地扯开在靳洋面前,这种心理上的刺激就让他小幅度地发抖,更何况是靳洋口舌和手指并用? 嗯嗯啊啊的声音早就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冒了出来,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就又根本找不到形容词来修饰此时的感觉。只想挺着腰往靳洋身上蹭,更想把自己送入靳洋口中。 靳洋熟知如何让人达到高潮,如何让高潮的时间延长。沾满润滑剂的手有力却以缓慢地撸着季落声的阴茎,一边用大拇指玩弄着关口。季落声只觉得全身像通了电一样,酥麻甚至带些痛苦的快感噼里啪啦地从脊椎一路闪烁着直击大脑后方。泪水被逼了出来,靳洋却总是不能让他来个痛快,甚至有节奏地松开大拇指挑弄着溢出来的晶亮液体。 季落声真的想哭了,抬头想蹭蹭靳洋,可是身体被折成这种程度又碰不到靳洋,被逼得走投无力只好抽泣起来,“靳洋……你手放开……啊啊啊……你个坏蛋!” 靳洋最后咧嘴笑着放开手的时候,季落声终于射了出来,射完之后神情更加恍惚了,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好像浮在了水面上,随波逐流一般。 靳洋看了看手上浓稠的白色液体,又看了看季落声无力躺在雪白的大床上喘息的模样。心想,什么不准别人碰靳洋的嘴唇,你这幅样子才是不要被别人看到呢,声音也是,不可以被别人听到。 季落声那把有着歌剧大厅回想特质的声音,简直把呻吟叫到了极致,看着季落声喘气的摸样,靳洋几乎是迫切地先从他嘴巴里听到更多的声音。 他弹了弹季落声发软的器官,“嗯……还要不要?” 季落声先是摇头,随后又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靳洋不满,手指接着润滑剂和米青液的润滑,顺着阴囊到ju口描绘了一遍,缓缓地按摩着插了进去,一边问,“要还是不要,出声回答我!” 季落声连忙摇了摇头,“呜呜……不要了……” 靳洋的手指几乎没了进去,恶意地在里面弯曲了一下,粗糙的指腹按住在不断紧缩着的肠壁,季落声的大腿根部抖动,“这可不行,你看,我的宝贝还硬着呢。你说怎么办?”靳洋觉得面对季落声,自己就变成了大灰狼,“小落,要不要帮我解决啊?嗯?” 季落声吸了吸鼻子,觉得应该礼尚往来,随后点了点头。 靳洋勾唇一笑,两只手指重新进去扩充,随后看到差不多了,准备提枪上阵。 靳洋此时稍稍抬了抬头,发现季落声黑溜溜的瞳孔正一瞬也不眨眼地望着自己。那瞳孔中只倒影出自己的模样。 季落声认真凝视的样子突然上靳洋心动不已,他松开了驾着季落声左腿的手,伸手抚摸着季落声的脸颊。 季落声也张开手臂拥抱靳洋,双腿自然而然地缠上靳洋劲瘦的腰,两人的舌头勾弄在一块,一寸一寸吻着曾经迷失过、错过了的光阴。 靳洋先用龟头在穴口附近顶压,季落声是第一次,紧张得开始舌头打结,连忙想叫靳洋的名字,倒不是因为害怕让靳洋停止,而就是想在这种时候叫靳洋的名字。 “靳……靳……靳……” 靳洋笑着吻住他不利索的嘴巴,闷闷地说了句,“别叫了,进来啦。”说完,坚硬的分身拓展开那紧缩的肠壁。 暧昧的暖黄色灯光好像伸出无数触手,轻轻地抚慰着这两具赤裸相交在一起的男性躯体。 季落声在高潮的瞬间,仿佛看见天花板上灯管变化着形状,耳边自己的呻吟声被靳洋一下一下有力的撞击变得破碎不成调。 感觉身体被填满,感觉敏感的地方还留有靳洋温柔的吻,季落声把靳洋抱得更紧,埋头在他肩窝处,细细碎碎吻着他浸着汗的肩头—— “靳洋……我喜欢你……不会像别人那样,抛下你。你可以相信我的,相信我的一心一意。” 靳洋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季落声,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 第六十二章 金秋开始的时候,《兄弟》在北京城杀青。 电影的后期制作开始,靳洋和季落声回闵川全身心投入专辑的工作。 既然专辑中有一首歌已经给了季落声唱,整个创作团队的思维开始转变。 靳洋如是说,“我觉得,每首歌还是要找到适合他唱的人。如今不是给我出个人专辑,而是给Lily出的,有些歌不适合我唱,不能改成适合我唱的版本,应该尊重Lily的作曲。” 季落声,“可是有你在能为专辑打响知名度,配合电影的宣传一起,这个策略不应该改变。” 李牧也点了点头,“小落唱的那个demo比百亿的好,不过那个三段高音靳洋是肯定唱不上去的。” 靳洋舔着口里的棒棒糖,“我说,干脆弄成合集得了,专辑的名字为《致Lily》。” 李牧笑了笑,“这个主意不错。我记得,好像你们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以组合的形式包装出道的吧。” “是哦。”靳洋当着在场几个录音师的面,大喇喇地顺手捏了捏季落声的脸,“那组合名字叫什么来着……” 季落声拍开他的手,“——Uranus,天王星的意思。” 靳洋装模作样地咧了咧嘴吧,觉得当年的那个名字其实还蛮老土的。 一位录音师很怀念地说,“当时我还是小助理呢,虽然正式发行的专辑是靳洋的solo,网络上也没有流传过两个人合唱的版本,我可是一直存在电脑里哦。” 季落声有些吃惊,那首歌他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录音师转了一下电脑椅,“放给你们听一下,真的是首很不错的曲子。我认为社长当年的战略还是很成功的,小落的声音很有特点,唱R&B的时候又带些小味道,低音沉,高音稳,技术没话说;靳洋的说唱feating也不错,特别有外国街头的范儿。国内当时还很少这样组合的歌曲,如果可以以组合的形式出道的话,一定会大火。” 说起当年的事情,靳洋和季落声的神情都暗了暗。 季落声是因为绑架的原因错过了出道,整个人生就这样被改变了;靳洋当时并没有现在的成熟,出不出道,唱不唱歌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最后反而是他这个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人大红大紫。老天真会开玩笑了。 当年的《24/7 fall in love》从音响里传出来的时候,两人心底都不免有些触动。 那首歌青春、阳光、甚至带些诙谐,曲好听,季落声的声音也很纯,靳洋的rap跩上了天。 李牧的手指跟着音乐的节奏在桌子上打拍子,和季落声新录的demo不同,那首《许诺》唱得很是沧桑,有些沉重,而这首《24/7 fall in love》,他可以从歌声从听出一种纯粹的开心、对未来和梦想无限的期盼。 那时的季落声想的是什么呢?虽然每天都要被社长教训一顿,虽然爸爸仍然忍不住去赌场的消息总会传来,但是他每天看着专辑的一首首歌曲制作完成,靳洋得到了大导演的认可,将在潜力巨大的商业片里面饰演一名倾城剑客。他不仅为自己的梦想可以实现而感到开心,更因为这个梦想是和靳洋一起。 大方的欣赏和小心的喜欢已经在心里发芽,只需稍稍地浇灌,就能冲破那层薄土。 一首曲子听完,录音师拍了拍额头,“哦,对了,我记得那时还录制了一个纪录片吧,叫《那名少年》的,现在网上还可以看得到呢,不过我这里可以有超清晰的珍藏版。”录音师在电脑里搜了搜,果然找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十几个视频。 靳洋夸张地叫了句,“喂喂,又爆黑历史?” 灵光一闪,季落声突然打了个响指,“虽然一般出歌的顺序都是录歌、前期宣传、发唱片,再到发片期间的宣传,最后计划巡回演唱,这种安排是为了让歌手出名,为了让公司赚钱。” 几人回味了一番季落声的这段话,觉得很有道理。 季落声笑了笑,靳洋根本不在乎钱和名气,他只是为了帮Lily实现梦想罢了。钱的话,靳洋早就说过,用他拍电影的钱来运转,而且,他那种性子,也根本不可能上综艺节目宣传唱片。 “我们的目的不同,完全可以打破常规!有很多地下乐团都没有经纪公司管理的,他们出了新歌,就在livehouse里表演出来,但依旧在一定人群中积累了人气。” 靳洋一点就通,“你是说,直接跳过发行唱片的过程,利用show case来把歌曲介绍给大众吗?” 季落声点了点头,“综艺节目你肯定不愿意上,我们可以先打游击战,在各地举办小型的show case,像知名的livehouse、商业中心、大学……最后开演唱会,在演唱会上宣传专辑,让更多人可以收藏Lily的作品。当然,这样的话,很多经费都要自己掏,比如说场地的租金和乐器的运输费用。 之前社长和西奥的宣传方法也可以借鉴,可以把这个过程拍成纪录片,利用网络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次行动。既有意义,又达到了宣传的效果。” 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这个建议虽然对公司没有什么好处,但却能让真心喜欢音乐的他们这帮年轻人感觉干劲十足。 季落声看向靳洋,“靳洋,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决定要这样做了,我就去和社长说,公司方面的利益我会和他商量。” 靳洋笑道,“光是听起来就觉得热血沸腾,说干就干!” 两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眼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两条火线连接在一起,碰撞出了火星子! 季落声立马去找社长商量,毕竟是老熟人,而且当年公司也是因为靳洋的原因才拉到了陆景之的投资,拿人钱财手短,季落声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要利用一下以往的旧事。 季落声一直忙到晚上才回来。 这几天,两人在靳洋的公寓同居,偶尔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会去季落声那里。 季落声拎着菜回来的时候,靳洋刚刚放下电话。 “别做了,我叫了外卖,休息一下吧。”靳洋朝季落声笑了笑。 季落声从善如流地把菜收进冰箱里,洗了脸出来,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关系确定以后,两人的相处方式越来越自然,并不会太亲昵,也不会太尴尬。 季落声靠过去,抬头吻了吻靳洋的嘴唇,靳洋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把这个吻加深。 两人短暂分开,季落声舔了舔嘴巴,“棒棒糖又换新口味了。” “嗯,香橙味的吃腻了。” “小心张蛀牙。” 靳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健康着呢。” 门铃响了,是送饭的。 两人把饭菜摆上饭桌,开始吃饭。 靳洋肚子稍稍填饱了些,有力气关心工作了,“社长和西奥怎么说?” 季落声耸了耸肩,“没说什么,只要我们敢做,他们就不管。”季落声想了想,“我可以帮你拉多几个赞助,可以省下很大一笔钱。” 靳洋:“乐队和造型我自己搞定,应该不用花钱。” 季落声吃惊道,“哪有这样的好事?” 靳洋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笑着咧了咧嘴,偏要卖关子。 靳洋没威风几天,一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排练的时候,靳洋越发觉得牙疼,季落声让他张开口给自己看一看,随后有点无语地瞥了靳洋一眼。 “怎么了,真的长蛀牙了?” 还要低级一点,季落声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长智齿了。” 旁边的安野一口水喷了出来,“哈?那不是成年的标志么?靳洋你这几年一直都未成年啊?” “……” 季落声发觉,安野也够没心没肺,说话直戳别人的伤心处,还没有一点自觉性。 第六十三章 Lorraine和他男友下飞机的时候,一眼就瞄到了戴着口罩的靳洋。 Lorraine连忙飞奔了过来,抱着靳洋疯狂地尖叫。他男友肩膀上背着吉他,手上还推着Lorraine那个骚包的所有行李,脸上带着内敛的笑意走了过来。 几人用英语打了招呼。 Lorraine用有些怪调的中文大叫声,“小落!?这不是小落吗?” 季落声被Lorraine的夸张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四年前两人也就见过面的交情。Lorraine又连忙给了季落声一个熊抱。 “Lorraine就不用介绍了,老朋友了。这是他老公,小落你应该认识吧。”靳洋戴着口罩,说话的声音有些怪怪的,好像嘴里含着东西一样。 季落声仔细打量了一下,和Lorraine差不多吃惊地叫了起来,“Killer Goodman!!” Killer Goodman 翻译成中文,是杀手和好人的意思,但这种奇怪的名字绝对不是艺名,而是这位世界上都排得上名次的吉他手的真名。 季落声自己就弹得一手好吉他,自然知道Killer的大名。Killer是资历比较老的吉他手了,季落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眼前的人应该快满四十五岁了。在舞台上,Killer经常是长发示人,除了炫目的吉他演奏技巧,同样让人疯狂的是他穿着和样貌。这个男人几乎是越老越有味道,时常披散着长发,穿着破洞的牛仔裤,赤裸着上身,人和吉他合为一起,每场演奏都疯狂到极致。 季落声没想到可以见到少年时的偶像,一时之间竟像个追星的粉丝一样激动。 听到Killer最为特邀嘉宾,将不收取任何演出费当演唱会的首席吉他手,季落声更是嘴巴张得大大,完全不敢置信。 Lorraine笑着说,“我和我家杀手可以力挺Dylan的,帮人帮到底!” Lorraine这次从时装周赶回来,也是为了全权负责演唱会的服装和造型。 季落声在心里盘算,这可省了不少钱啊……靳洋的朋友太可靠了。 Killer是个话不多的人,Lorraine倒是从接机开始,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说,都到车里了,大明星,不用捂那么严实吧。” 季落声在开车,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靳洋他是没脸见人。” 靳洋啧了一句,Lorraine一听,连忙张牙舞爪地爬了过来,在混乱中把靳洋的口罩扯了下来,一看到靳洋的脸,他就哈哈大笑起来,“这……这是肿得有多厉害啊,两边脸都不对称了。” Killer没说话,伸手戳了戳靳洋肿了的左脸,痛得靳洋龇牙咧嘴的,直瞪着眼睛要来打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 季落声笑着说,“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都被吓到了,说牙床肿得太厉害,连智齿都看不到了,打了两瓶头孢才消了点肿,今天估计还要去打吊针。” 靳洋嘟嘟囔囔地说,“季落声,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说!?” 这下终于明白靳洋为什么声音变成那样了,他一出声,车里又笑翻了。 Lorraine安慰道,“听说长了之后会变聪明一点,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靳洋到最后反而不在乎了,干脆把口罩从车窗丢了出去,“哼……就算肿了半边脸,我依旧还是那个靳洋!” 最后,甚至连纪录片的导演都省了,让安野来。给他发了一台专业的摄像机,这可把他给乐呵坏了,一天到晚跟着靳洋屁股后面拍他肿了的半边脸。 既然有国际知名的吉他大师来了,李牧也不需要再当吉他手。他原本就是弹贝斯的,这倒让他重操旧业。 第一场游击战,季落声选择了购物中心新天地的十周年庆典,那天刚好是人潮最多的时候。 新天地附近有许多DIY的时尚小店,近年来吸引了大批的时尚青少年光顾,那个地方时尚又充满热情和朝气,也都是喜欢摇滚和朋克风格音乐的年轻人。 新天地的经理很快同意了这场游击战形式的小型演唱会,把广场中间空地留了出来。 那天,舞台被黑色的大布遮住。 季落声在靳洋的官网上发布了游击战演唱会的消息,夜幕还没有降临,舞台前就有了一批靳洋的忠实粉丝,摇着手中的荧光棒,一脸兴奋地等待着她们的偶像出场。 新天地附近的一两保姆车上,Lorraine最后帮靳洋补了补妆—— 画上了极深的眼线,头发也用发胶全部固定竖起。 靳洋前几天把头发染成了银白,染色药水一直涂到发根,刺激得头皮一阵疼。再加上牙疼,这几天够他受的了。 靳洋穿了件宽大的无袖背心,手腕上戴满了项圈,银色的骷髅头大项链挂在胸前;下身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大腿处破了几个洞,脚上穿了一双马丁靴,鞋后面是一排钮钉。 靳洋打了三天吊针了,在季落声照料下吃得也极为清淡,智齿引发了口腔内软组织发炎暂时缓解了一点,通过化妆的掩盖,几乎看不出左脸肿了起来。 季落声用镊子夹了一块浸了药水的棉球,让靳洋张大嘴巴,塞在智齿和牙床中间,药物的作用缓解了靳洋的疼痛和肿胀。 八点钟还没到,舞台前面就已经沾满了人,有些忠实的粉丝举着应援牌,上面写了靳洋的名字。 更多的人只是来购物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这里要举办什么,都猜想是购物中心的促销活动,走走停停,也没太注意。 八点整,新天地广场正中央的大屏幕上,秒钟终于和分钟碰撞在了一起。 所有的粉丝在团长的指挥下都极有纪律地保持着安静和秩序。 此时,黑色的大布突然被抽走,露出了台上的架子鼓、麦克风,飘扬的海盗旗上画着被制作成小丑样子的骷髅头。 台下的粉丝都睁大眼睛——咦?靳洋呢? 不远处的保姆车上,车门打开,一群打扮夸张朋克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领头的人有一头白色的头发,大大的骷髅头吊坠在胸前摇晃; 吉他手一头草帽色的长发,晚上仍然带着几乎可以遮住半个脸的蛤蟆镜; 贝斯手顶着光亮的光头,穿着黑色的西装和白衬衣,酷劲十足; 鼓手是个爆炸头的小伙子,从B-star旗下的乐团挖过来的新人。 四人直接绕过还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观众,靳洋顺手取过一个男粉丝的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 那人有些惊愕地转头,刚想说一句什么,却看见靳洋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顿时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几人就当着观众的面,翻身上了舞台。 靳洋压低了帽子,又加上他染了头发,造型变了很多,很多人都在下面叽叽喳喳的,到底是不是靳洋啊!?这是靳洋吗? 没有给人继续议论的时间,乐队的所有人都已就位,靳洋一手握住麦克风,此时舞台的灯光从上而下打了过来,舞台的正中央顿时成为聚焦点! 靳洋懒洋洋地抬头一笑,对着话筒说,“好久不见,我是歌手靳洋。” 高昂的电子音乐,急促的鼓点,靳洋独特的舞台表现力。 季落声即使站在马路的对面,也感觉得到地面在晃动。 靳洋在舞台上放开嗓子唱,开心地笑,甚至是眯着眼睛挑逗! 尖叫声、呼喊声、快要窒息的欢乐,把这块街区全部吞没! 季落声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在舞台上疯了一样全场乱跳的靳洋,心里甜蜜得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无论站在哪里都光芒万丈的靳洋,这是他喜欢的人,这是他如今并肩作战的人! 季落声掏出手机,马上联系了影响力最大的娱乐报刊,“吴主编,有篇报道,觉得值得上头版。嗯……是的,绝对一手消息,只卖您一个人。” 第二天,先是网络微博疯狂发布晚上游击战小型演唱会的照片,细心的网友发现,在场除了靳洋,甚至还有国际级的吉他大师Killer,一时间各种猜测,靳洋和游击演唱会这几个关键字占据搜索榜的顶端。 随后,国内知名的娱乐报刊刊登占据了四个板块的专题报道,详细地记录了靳洋帮已逝的音乐友人实现梦想,完全非盈利性地自己投钱举办小型演唱会,发行专辑。 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可以在六海体育馆举办一次演唱会,并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热爱音乐并怀揣着梦想的热,他们才华四溢,他们活得潇洒,他们的音乐讲述着一个人的奋斗和梦想,也讲述着生活的无奈和辛酸。 全国免费巡演!意想不到的突袭演唱会! 国际大师级别的吉他手Killer加盟! 设计师Lorraine全力打造所有表演的造型和服装! 金牌经纪人季落声有望重新开唱! 影帝靳洋风华绝代! 靳洋和他所带领的团队,又一次给了娱乐圈一枚重型炸弹,他又一次把这个充斥着交易和利益的舞台变成了他的游乐场! 游击演唱会的消息还在被人津津乐道,谢汉的电影也借着靳洋的噱头开始宣传,更是信心满满地冲击今年的“金狮奖”。 一时之间,靳洋二字,犹如娱乐圈的神话,神秘又华丽! 第六十四章 靳洋和他的乐团游击表演了半个月,回到闵川的时候刚好赶上电影《兄弟》在闵川宣传,就算再累,他还是打算去参加一下。 一来,卖谢汉一个面子又增加了曝光率;二来,拍电影时认识的人还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比如说邵卫这个透着点二又带着点文艺味道的投资人。 靳洋一出现在影片宣传的现场,就引起了一阵轰动,一头耀眼的白发让他看起来更加美得不真实,一出来就抢了所有人的风头。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刚出道的新人,跟在所有前辈的后面。只要他一站出来,就吸引了全场人的注目,偏偏他人缘又好,拍戏的时候和众人的交情都不错,其他几个演员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台下的记者更加如狼似虎,话筒对准了很久都没有在这样场合露面的靳洋。 有些问靳洋是更喜欢演戏还是更喜欢唱歌?有的更是质疑靳洋真的免费为了老朋友实现梦想甚至还搭钱进去吗?有的则还是比较关心电影的问题,问靳洋认为这部电影是同志片吗? 靳洋懒洋洋地站着,像看着渔网里蹦跶的鱼群一般,连眉毛都懒得挑。 程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估计明天记者又会报道说靳洋耍大牌了,然后又要拉黑自己,说什么自己是前辈还要对小辈尊敬有加…… 靳洋到之后的酒宴才微微提起了一点兴趣,笑容满面,和一起共事过了同事插科打诨。 邵卫今天也到场了,他开心地单手搂着靳洋,“我说你小子还蛮有义气的嘛,我还以为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总是懒得理人呢?” 靳洋笑道,“那也得看是谁。” “哟呵,你太上道了吧,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怎样?其实是没钱了吧。” “邵大少真是一针见血。” 邵卫大胆地靠近靳洋的耳朵,“那天你也是这样,往那一站,全身的荷尔蒙都在散发着吸引人的气息。” 靳洋用胳膊肘把邵卫顶开,“我说你也差不多了吧,程枫不见得会吃醋。” 靳洋说完这句话,邵卫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在不远处和几个制片人说话的程枫。程枫好像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礼貌地转头,望着他笑了笑。 邵卫低低地说了句,“靠,你妈逼,笑个屁啊笑。” 靳洋道,“邵卫,你这家伙真逗。” 邵卫撇了撇嘴,“我就一傻逼,栽在这人手上了。”随后,邵卫还是比较正经地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说实话,我挺佩服你干这事的……你以前干的事我也佩服。不用你忽悠我,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想给这个赞助。” 靳洋,“你们的钱还真不是钱。” 邵卫,“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少爷,不用担心前途,不用担心未来。我想也是因为这样,程枫从来没对我要求过什么,只要没有期望,我大概就不会让他失望。我也知道程枫曾经做过多么不是男人做的事,其实你们都不容易,在这个圈子混的,谈梦想根本就是个屁,家里若不是有困难,很少人会愿意出来抛投露面。 我当你是朋友,帮你这个帮,也帮程枫补个错,所有事情一笔勾销。喝了这杯酒,我认你这个哥们!” 靳洋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很痛快地和邵卫碰了个杯,一口喝尽。 季落声开车载着靳洋回来的时候,靳洋就已经晕晕乎乎的了,脸上泛着红晕,神色迷糊。季落声抿嘴一笑,这种时候的靳洋竟然意外得有些可爱。这是有多不能喝啊,才喝了一杯就醉成这样。 他把靳洋扶了上公寓,一进房门,靳洋就往床上倒。 季落声拉住他,“还没洗澡呢!” “不洗了不洗了……” “头发上都是发胶,不洗你睡觉也不舒服啊。” 靳洋最后被季落声半推半抱地进了浴室,他一看靳洋仍旧晕晕的,估计就算把他扔浴缸里,靳洋也能在浴缸里睡着。算了,还是帮他洗吧。 季落声弯起袖子来脱靳洋的衣服,一边还叹了一口气,“我犯贱么,摊上你这么个人?” 靳洋咧嘴一笑,凑过去在季落声唇边点了点,“干脆一起洗吧。” 季落声耳朵一红—— 两人自从在宾馆那次之后,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接吻,有的时候在一起,突然就想吻吻对方。安野问起他们两个那方面怎么样,季落声老实交代,安野还会咋咋呼呼地说靳洋不会是不举吧。季落声知道这是开玩笑,靳洋如果认真去做一件事的话,其他的需求都可以靠边站。所以,两人还没有再次赤裸相对过。 两人都脱完衣服坐在浴缸里的时候,水也刚好漫过了他们的膝盖。季落声在靳洋的背后,帮他把头发完全弄湿了之后,开始帮他撮头发。 这次染发对发质伤害很大,季落声又很细心地涂了许多护发的产品,在他的按摩下,靳洋真的快要睡着了。 最后两人都洗干净之后,靳洋后仰着躺在季落声的手臂里,季落声就算如今也还是会被靳洋漂亮得不真实的容颜所蛊惑,盯着看就移不开目光。 他摸了摸靳洋的左脸颊,低声问道,“智齿还痛么?” 靳洋半睡半醒地说,“还有点……”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更显低沉,带着磁性。 季落声情不自禁地吻住靳洋的唇,细细地舔舐,靳洋懒洋洋地伸出舌头,和他互相勾弄。 这个湿热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水温都渐渐被凉了,两人分开,靳洋抬手拍了拍季落声的脸,“等忙完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今天先睡吧。” 季落声点了点头,“嗯,你也太累了。” 两人最后倒在床上的时候,靳洋耳边还能遥遥听到不远处大海波涛的声音,他伸手勾了勾,身边有个温暖的环抱,在黑暗中抿唇笑了笑。 季落声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怎么?” 靳洋侧身抱住季落声,给了他一个晚安吻,“睡吧,晚安。” ****** 一个月之后,两件大事都堆到一起了。 第一是在六海体育馆的演唱会,季落声带领的团队在帮靳洋积极地运筹,请来了美国的舞台设计团队和国内知名的音效老师。在游击巡演的过程中,认识了网络人气超高的Tap Top舞团,愿意无偿提供伴舞。季落声运用自己在圈内的资源,联系到了两位摇滚歌手,谈好了表演嘉宾的事宜。所有的一切都顺风顺水,让整个团队的人都干劲十足。 六海体育馆!多少歌手梦寐以求的歌坛圣殿,居然就在他们眼前了! 第二,是即将来临的“金狮奖”颁奖典礼。谢汉携《兄弟》再次进军“金狮奖”。这部电影从还没有开拍的时候就被人津津乐道,电影一出,更是强占了所有的票房榜。 不仅仅是依靠宏伟的战争场面,两位主演的表演都深入人心。饰演痞子军人的程枫,饰演教养良好军医的靳洋。两人的情谊从战场一直到和平年代,从文革批斗一直到程枫饰演的杨震死于矿难。 同性之间暧昧不清的友情,电影更表达了两个男人之间的义气。 影片的最后,靳洋饰演的李舒在平反后回到金达莱花盛开的前朝鲜战场,站在这片埋葬了他许多战友的土地上,这片他和杨震初始的土地上。 背景音乐响起,杨震的那句话在电影的最后得到升华—— 你还有我,一辈子的兄弟。 程枫和靳洋都靠这部影片入围了“最佳男主角”的竞选环节,网络、报纸早就开始热议,谁更有资格把“金狮奖”抱回家。 程枫如今身后有邵卫,背后的团队也比在世华的时候认真负责。季落声那边更是熟知这种电影奖前期的操作环节,一时间,媒体战先打响。 两人都可谓是卧薪尝胆,拼得就是演技和在这部电影里角色的讨喜程度。 靳洋倒是很大方,看到那些报纸没完没了地报道他的“风光伟业”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把报纸一丢,“小落,你能让那些报纸消停一会么?说得这人我都不认识了。” 季落声摇了摇头,“这是战略。” 靳洋在心里嘀咕,他才不在意什么“金狮奖”呢,当时陆景之稍稍动了动手脚,他看中的那个奖项就给了别人。 季落声好像知道他的心事,连忙解释道,“如今电影节已经正统很多了,而且刚好四年前是黑势力最猖獗的时候,现在不用担心了……” 就在这时,安野走了进来,“我把前半段的纪录片都制作好了,我想着下半段主要是演唱会的准备,现在还在取材中。” 话题被马上转开,靳洋抬了抬下巴,示意安野放来看看。 打开视频文件,播放了片头曲,第一个场景就是靳洋的背影。 靳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端着摄像机的安野喊了一句,“靳洋,你怎么了?” 屏幕上的靳洋一转身,眼神幽怨,带着些可怜,期期艾艾地叹了句,“我牙痛……” 工作室里静止了几秒钟,随后爆发出了笑声—— 靳洋,你也有今天! 第六十五章 闵川的秋天其实很不明显,树叶照常绿油油的,有的花落了,另一批花又开了,这个城市永远都生机勃勃,望入眼底的总是有几抹绿意。只是天气实在干燥,嘴唇很容易裂开。 季落声拎着一个保温瓶出现在六海体育场的时候,熟识的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高音帝,又来送汤了?” 季落声演唱的电影主题曲《许诺》在网上得到了许多音乐爱好者的喜欢,稳步提高的三段高音几乎惊为天人,而且一点也不费劲,收放自如。许多网友笑称他为“高音帝”。如今网络这个东西十分神奇,当年的选秀视频马上被翻了出来,一看现场,许多网友不禁感叹起季落声唱高音是那从容不迫的模样,要不是前几年闵川娱乐圈的风气不行,只怕季落声早就成为出名已久的实力唱将了。 季落声很久没有这种被人热议的感觉,有人拿这个有些搞笑的名字称呼自己的时候,他都怪不好意思的。张嘴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和人打了招呼,就往后台走。 如今已经是在六海体育场的第二场彩排了,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就绪,所有的舞蹈演员和演唱嘉宾只要再走一次位,就可以翘首企盼后天的正式公演。 靳洋在后台和舞台指导讨论,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季落声憋足了劲用力听,还是听不懂那一大串噼里啪啦的英文。 靳洋用余光瞄到季落声来了,只是抬了抬下巴算作是打招呼,继续抱着手臂听那美国的舞台指导讲解,有时皱着眉头,有时又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有时啧一声,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 季落声站在旁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靳洋——充满活力,声色飞舞。 “呼——”突然有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季落声缩了一下脖子,转头的时候看见Lorraine笑得灿烂的脸,“如果给你的眼睛装上刀子,都快要把靳洋射穿了。” 季落声耳朵瞬间红了,结巴的毛病又犯了,“怎……怎么可能?”自己的眼神,有那么明显吗? Lorraine摊了摊手,“哎,年轻就是好啊,如果我也年轻个十岁,保准把靳洋咬得死死的!” “……” Lorraine看着季落声无语的样子,又笑着说,“哈,当然了如果我家杀手也年轻个十来岁,也没靳洋蹦跶的地方了,哈哈。” 季落声嘴巴一鼓,“那可说不定……” Lorraine伸手揉了揉季落声的头发,“死心眼!”开玩笑的,就不会顺着我吗,啊! 季落声看靳洋那边很久都没完,干脆靠在化妆台这边和Lorraine聊天。Lorraine一屁股坐在化妆台上,双腿交叉,手指点着一根烟,那样子要多妖孽就有多妖孽。 “当时,拍了那组服装广告之后,我就跟靳洋说,跟着我混,一定成名。靳洋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就算那几个月穷到没钱了,死皮赖脸地来我家讨饭吃,他也绝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说他对当模特没兴趣,玩过一次就过瘾了,不好玩。我那时把他骂了一顿,人活在世上,做事怎么能全凭性子呢,又不是游乐场,给了入场券就随便玩,你猜靳洋怎么说?” 季落声抿嘴笑了笑,想也想得到,那人脾气那么臭,肯定当场翻脸。 Lorraine点了点烟,“那小子还真是不懂得吃了人的东西就放低点姿态,直接一摔叉子走人了。摊上这么一个人,我他妈的也是忒犯贱,过了几天之后,跑去找他,生怕他真的饿了。” 季落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靳洋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幸好他认识了这么一批朋友,愿意由着他任性。 “还记得你们租的那套公寓吗?靳洋就一直住那里,后来有了钱,干脆把那儿买了下来。我当时去找他的时候,他那几天还真没吃什么东西,一个人窝在地下室里,用前住户,就那个画家啊,留下来的东西,把地下室的墙壁上画满了奇怪的符号,身上也都是颜料。看到我进来,他好像完全忘了我们吵架的事,抬下巴笑得那是一个灿烂啊,一副名画家的派头,笑着跟我说,看见没,我有几把刷子吧。 我当时就想,这小子要成魔了。而且,没怎么学过,那艺术的触觉还真不一般。后来的事情你们大概也听过,他去了学校学习,后来还开了摄影展。 我本来以为,靳洋真的什么也不在乎,摄影展庆功宴的晚上,明明只是喝了点可乐的人,却醉了样的,笑着搂着我说,他其实是个乖孩子,人聪明,读书好,领悟高,只是没有机会。现在说出来丢人,他觉得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学校和做练习生的时候,觉得很充实,不需要靠毒品来维持最原始的对于生活的兴奋。即使做梦也不会梦见以前发生的事情,每天什么烦恼都没有。” Lorraine说着,季落声已经眼睛一酸,那时他没搞清楚状况,把靳洋一个人丢在美国了,自说自话地以为靳洋根本就看不起自己,耍着自己玩的。 Lorraine拍了拍季落声的肩膀,“我不知道你们当年为什么吵架了,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这样的靳洋是我见过最开心、最有活力的靳洋,靳洋虽然嘴上还是坏坏的,但他其实很珍惜现在的时光的。” 季落声连忙点头,“我也很珍惜,很开心的。” Lorraine笑道,“这样就好,其实两个男的就是凑在一起过日子,脾气互补,相互体谅最重要。” “嗯,虽然靳洋有很多缺点,但是我喜欢的是他整一个人,也知道他的脾气,虽然做不到没有争吵,但我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 Lorraine笑着赞许,随后眼睛一亮,“靳洋好像在叫你过去。” 季落声抱着保温瓶跑了过去,靳洋一看到保温瓶,就知道季落声肯定又煲了些滋润的汤,眯着眼睛伸手取过保温瓶对人说,“等下再喝,待会轮到你彩排了,我们先过一遍。” 季落声眼睛亮晶晶的,连忙点了点头。 ****** 这天,演唱会如期举行。 后台,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看到端着摄像机的安野都会忙里偷闲地朝他笑一笑,大家都知道,如今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收录进这次的纪录片,成为他们这帮在靳洋的组织下集合在一起的音乐爱好者的最美好的回忆。 季落声在化妆间,有些紧张,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展开了盖住鼻口,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那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才压制了下来。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梦想过多久这样的大型舞台,下面坐满了黑压压的观众,而自己的歌声响彻全场。年少时的梦想破碎了,他向现实低了头,如今却有靳洋帮他实现如此遥不可及、已经被现实打磨平的梦想,季落声不可能不紧张,好久没犯的“过度呼吸症”又有些发作了。 靳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季落声靠在墙壁上、罩在纸袋里深呼吸,开门的手一顿。这个病有多痛苦靳洋是知道,他不止一次见到季落声犯病了。 他走过去,轻轻扣住季落声的手,把他的纸袋拿开。 季落声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靳洋只是俯下身,深吻着季落声,把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渡给季落声。 万吨海水压迫着胸口的感觉渐渐消失,靳洋的吻比纸袋有用多了,季落声情不自禁地攀上靳洋的脖子,搂着他,把这个吻加深。 两人分开的时候,都喘着粗气。靳洋低头又啄了啄季落声的嘴唇,“到时候上了场,你可别双脚发软站不稳啊。” 季落声还保持着搂着人脖子的姿势,心里感叹道靳洋连安慰人的话都要说得像挖苦人一样,“保证不会!” 场上,原本明亮的体育场灯光突然一暗,所有的粉丝收到讯号,连忙开始尖叫——演唱会就要开始了! 这场演唱会已经让他们等了太久,靳洋游击show case的地点,除了第一场,就再也没有提前公布过。有时出现在某个城市的livehouse,有时又出现在某间学校的校庆现场,粉丝们都快要被他们整疯了,网上各种猜测下一场的地点和事件,有些粉丝更是展开疯狂的人肉搜索,硬是跟着整个乐团走南闯北,这样才能一场都不落下的全部看完。 美场游击show case也都有新的歌曲出现,新的造型,新的舞台。网上的纪录片分集播放,即有现场的片段,也有在制作过程中的趣事。 通过纪录片的播放,让更多的观众了解到真实的靳洋:坏坏的有点小任性,笑虽然好看但是很没心没肺,烟瘾很重但是为了演唱会在戒烟,所有经常吃棒棒糖,不会喝酒沾一点就头晕,老是喜欢喝可乐;也知道靳洋的智齿肿了很久,一边吃药一边打吊针,累的那几天又只能喝粥,人瘦了一圈。 他们也看到,靳洋身边有个很认真负责的经纪人,叫季落声,唱歌很有实力,两人曾经是一起预备出道的伙伴,现在感情也好得不得了。 还有成熟稳重的奶爸:李牧,在音乐方面很有才华,就算光头也非常酷。 妖孽的Lorraine,中文的调子怪怪的但是总是说个不停。 世界级的吉他手Killer Goodman,他和Lorraine虽然是着名的同性情侣,但完全不会再工作场合亲昵…… 形形色色的人都在纪录片中出现——喜欢自己加旁白的摄影师兼导演安野,舞团性感热辣的御姐们,可爱正式的工作人员。 网络上近期热议的话题就是靳洋和演唱会,他们几乎知道靳洋和他的工作人员走过的每一步,越是了解,就越对这场演唱会期待不已。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全场灯光暗下来,靳洋马上就要出场的这一刻,怎么可能不激动不尖叫!? 靳洋!靳洋! 整个体育馆的人都异口同声地喊着这个名字,唤着这个没心没肺、游戏人间的少年! LED大屏幕上一闪,靳洋没化妆的样子出现在大家面前——他带着一个帽子,包住乱糟糟的银白色的头发,睡眼惺忪,懒洋洋的——大家意识到这是一段谁都没有看过的访谈: 我? 为什么这么做? 唱歌还是演戏? (有点不耐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啊,要在演唱会上面播放的,哦,那好吧。 想做就做了呗,而且我可以做到嘛。 够钱,够人手,我有精力有时间…… 是我朋友嘛,而且歌真的很好听。 好了,这样的理由够不够? 靳洋突然倾身,用手晃了晃摄像机后面的安野,连摄像机都跟着摇晃了—— 你确定你会剪了之后再播放出来? 最后镜头一切,靳洋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笑得那是一个绅士风范,对着镜头说—— 演唱会,开始。 第六十六章 LED大屏幕上,靳洋笑着说“开始”的画面一消失,舞台上又暗了下来。 伴随着观众们尖叫的声音,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响彻全场,随着那心跳声跳得越来越激烈,大家几乎都尖叫得断了气,挥舞着手中的应援灯,象征着海洋颜色的蓝色真的如大海一般,在全场荡漾! 最后只听见呼吸机停止发出的“嘀——”的一声,配合着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类似于机器人的低沉男声开始倒数,三、二、一! 伴随着急促的电子音乐的前奏,红色的地排光突然亮起来,只能看见舞台上巨大的类似于蜘蛛网的舞台背景和一个挺拔的逆光背影。围绕在他身边的,居然随着音乐开始有节奏的浮动,渐渐地,才看清楚,原来匍匐在靳洋身边的是所有的伴舞!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所有人终于看清了靳洋的造型—— 脸上带着几乎遮住半边脸的大蛤蟆镜,银白色的头发用发胶全部竖起,身上穿了一件短皮衣,下身是窄脚裤,裤腿收进短军靴内,一身的行头酷劲十足! 开场连唱了两首最high的歌曲,皆为快节奏的电子音乐和Hip-Hop舞曲,靳洋和着名的TapTop舞团配合默契,舞台动作有力帅气。 脸上画着僵尸妆容的舞者妖娆地围绕在靳洋身边,动作热火又性感,那一曲唱完,靳洋伸手扯了一下衣领,露出一截好看的脖颈,离他最近的舞者伸手搂过靳洋的肩膀,从善如流地把头贴在靳洋的脖颈附近,做出来一个吸血的动作。靳洋一手搂住她的腰,低头仿佛嗅了嗅那人的头发,随后抬头,斜嘴一笑。 这一笑,通过背后的LED显示屏,无限放大在所有人面前,场上又是新一轮的尖叫! 第二首歌,歌曲中有大量的beat-box和rap,靳洋把墨镜一丢,接过dancer递过来的鸭舌帽,往头上一戴。 他带着dancer,挥动着手臂,拿着话筒,通过延伸的舞台走到正中心,舞台两边都是尖叫到几乎要窒息的粉丝,靳洋时而唱着,时而打着口令,观众仿佛被下了心理暗示一般。靳洋说一声“Hands UP”,拿着蓝色应援灯的人全部都开始晃动,靳洋喊一声“Scream”,全场爆发震耳欲聋的尖叫! 两首歌曲下来,靳洋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音乐停止,靳洋笑着和粉丝们打招呼,顺便喘口气。 台下有粉丝哭着挥着毛巾,靳洋笑着弯下身,伸手去拿,又恶作剧般地直了直身子。那个胖胖的女生,已经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大家都以为靳洋是耍着她玩,没想到,靳洋稍微直了直身子,随后竟然单膝跪下,低头把脸凑到女孩面前,伸了伸脖子,示意让人亲自给她擦。 现场又是一阵尖叫,各种羡慕嫉妒恨那个可以帮靳洋擦汗的女生。 后台,和季落声一起注视着电视的Lorraine感叹道,“他不出去祸害人就全身不舒服是不是?” 季落声宠溺地笑了笑,这就是靳洋的魅力啊! 靳洋简单地打了几句招呼,开始介绍乐队的成员,让吉他手Killer、贝斯手光头李牧和鼓手分别给大家来了一段solo。靳洋好像和别人分享宝物的孩子,笑得那个自豪! 几首歌下来,大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触手可摸的靳洋,完全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神秘,他裂开嘴笑得特别开心,像孩童一样没有任何形象地通过延伸舞台满场乱跑,总会逗一逗场下的观众,抢过他们手上的应援物来玩。连续换了好几套衣服,都被汗水浸湿,靳洋没心没肺地把脱了的衣服往场下扔,后台,Lorraine咬牙捂住胸口直喊心疼,仅此一件啊,就被这熊孩子扔给粉丝了…… 中间,演唱嘉宾李薇和其他几名玩摇滚的歌手登台表演,靳洋终于有机会好好地喘口气。 后台,季落声已经穿戴好了表演服装,兴奋又担心地看着他。 工作人员没有含糊,连忙帮靳洋套上和季落声成对的表演服装,化妆师把靳洋脸上的汗一擦,迅速上妆。 接下来,两人将要表演那首没能在众人面前展示过的,当年的出道单曲《24\7 fall in love》。 季落声只觉得自己紧张得身体完全僵硬了,反复连左右都分不清了。 站在舞台后方,靳洋伸手捉住季落声的手,此时,所有尖叫的声音都成了画外音,季落声只听见靳洋还微微喘着气对他说,“别想那么多,还记得你当年的话吗?” 记得,当然记得。 他说过,他想和靳洋一起站在舞台上。 两人以组合的形式出道,共同发光、发亮!光芒万丈! “我也期待着,一直期待着,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到底是什么样的……” 季落声紧紧地回握了一下靳洋,那句无声“相信我”在两人跳动的脉搏之间传递。 耳麦里,导演有条不紊的声音传来,“倒数三个数,你们就可以上场了,三、二、一!” 镭射光扫射全场,两个身影随着升降舞台,出现在这万人体育场的中央! 爽朗的少年、俏皮的舞步、现场DJ混搭音乐,终于听到了这首歌原来的版本,看到了原来的舞步。 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对这个舞台已经无比熟悉了,笑容在汗水下显得越发灿烂,呼吸仿佛都交错在一起。 身后的大屏幕上,封存了那么多年的影像资料第一次公布于众—— 当年MV的全貌,两个性格迥异的男生为了追求心爱的女孩子而使出浑身解数,一个痞气不羁、一个温雅忧郁,曾经年轻时的少年模样,仿佛从泛黄的老相片中缓缓脱落下来,和如今舞台上的两人对比起来,变化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时间仿佛没有在两人的容颜上留下太多印记,反而是气质改变了很多:原本过于痞气的少年褪下了那副隐藏内心的笑容面具,真心的笑容更加迷人;有着忧郁眼神的少年也蜕变成了一个稳重内敛的经纪人,只是笑的时候,依旧会露出可爱的虎牙。 最后一句歌词,两人压下嗓音,时隔多年,又一次共同唱到,“twenty four seventh fall in love with ……” 靳洋——和——落声 ****** “Cheers!!”无数啤酒杯在灯光下晃动,只有一杯是另类颜色的可乐。 “太他妈爽了!”人群中不知是谁仰头喝完酒后感叹了一句。刚刚结束的演唱会太爽了! 最后的安可,舞台简直变成了游乐场,所有人都脱下了汗湿的衣服,换上了简单的白色T恤,沿着延伸舞台满场跑。靳洋把麦克风放在嘴边,有节奏地喊着“Jump,Jump!”全场的观众就跟着他的节奏在跳动着,体育馆的大地都在晃动! 这份兴奋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庆功宴。这是内部小型的庆功宴,大家又都是年轻人,玩得更加疯。 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众人都感觉不到是在工作,仿佛就是在玩一般,把自己的idea告诉靳洋,他总能找到地方让这些创新呈现在今晚的演唱会上。 靳洋曾经对谢汉说过一句话——和我这样的演员一起工作,不用绞尽脑汁帮投资方赚钱,我们不是在拍商业片,而是在搞艺术。我负责把抽象的东西呈现在观众面前;我负责,让观众买账。 靳洋真的如他自己评价的那样,能让人感觉不到工作的压力,所有人在靳洋的笑容和魅力的带领下,仿佛都坚信着: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疯狂,自己努力的成果一定是最棒的! 一个男伴舞明显已经喝醉了,一手搂过季落声,“落哥,你那首solo太棒了!唱得我都快哭了。”那人说的是季落声后来单独表演的电影主题曲《许诺》,高音部分堪称完美。原本热闹的体育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季落声把Key往上推,再往上推,最后唱到不可置信的高音区! 那时,恍然有种不科学的想法——海妖再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季落声被人夸得笑了笑,那个男孩一看季落声这种内敛沉稳的笑容,借着酒劲一手抱过季落声的腰,扭着穿着紧身衣的小蛮腰,紧紧贴着季落声。 季落声感觉到那浑身酒气的靠近,顿时全身一怔,连忙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一旁的靳洋。 靳洋歪嘴一笑,装糊涂。 那伴舞只当季落声和靳洋是很好的艺人和经纪人关系,平时又跟靳洋插科打诨惯了,搂着季落声又笑呵呵地看向靳洋,“今天我们舞团表现的好吧,虽然说成员都是在网络上认识,但可都是高手!靳洋,要奖励!” 虽说这次行动都是打着“义务”的旗号,所有人都是免费来帮忙的,但是其中的利益关系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Killer Goodman过完年之后就要去日本开办属于自己的吉他学院,靳洋从好莱坞电影《分裂》开始,就积累了许多日本、韩国的影迷,这次演唱会也看到专门从日本赶过来的粉丝。 Lorraine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家庭主夫了,手痒痒地想重操旧业,自然也是趁着这一次打响名头。 TapTop舞团原本只能接一些小活动的伴舞,利用这次机会更是可以进军娱乐圈,不久一定会收到许多经济公司的邀请,请他们去为大明星伴舞。 虽然每个人都在一定程度上收益,但靳洋没打算独吞演唱会和后期唱片发行的费用,特别是TapTop舞团,并不是他熟知的朋友,那一部分的分红是肯定要按照圈内舞团的价钱给的。 靳洋此时瞄了一眼这腰软好压的小孩,故意卖着关子笑了笑。 喝了一口可乐之后,说道,“奖励当然要给,你们想要什么?” 派对现场一阵欢呼,什么要摸一下靳洋的胸肌啊,给个抱抱啊,亲一个啊!什么样的要求都有。 有目共睹嘛,靳洋在台上脱了衣服后,结实精悍的上半身,宛如希腊雕塑一般,宽肩窄腰,脱了比穿着更有看头。 靳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个谁说的,就那个建议不错!亲一个就亲一个!” 正当季落声瞪大眼睛的时候,靳洋一手捞过季落声,让像八爪鱼一样挂在季落声身上的小伴舞差点栽了个跟头。 不由分说,一手按着季落声的后脑勺,让人仰起头来接受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热吻。 原本周围还一片欢呼声,看到靳洋碰了一下对方的嘴唇之后,侧了侧脸,舌头直接钻进了对方的口腔里,吻得动情而激烈!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两人是那种关系嘛。 刚刚的小伴舞吞了吞口水,槽糕,自己是不是撞枪口上了? 精明的Lorraine一看靳洋根本就没有打算停下来,连忙推了推在混音台前的他家杀手,Killer先生好像刚刚才神游回来,收到老婆大人的指示,推着音量键把音乐调到最大。众人识趣地跟着音乐跳舞去了,靳洋嘴角歪着笑了笑,头往另一个方向一偏,爷我继续吻! 第六十七章 季落声连忙用手去推靳洋——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再这样吻下去,自己就要丢脸地有反应了! 靳洋突然“唔”了一声,抽了一口气。 季落声担心地说,“怎么啦?” 靳洋捂着半边脸,故作可怜地说,“小落你碰到我的智齿了……” 季落声一脸内疚,“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安排一下,找一天去拔了吧。”季落声下身刚刚的反应,都被靳洋喊痛的声音和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给吓走了,连忙捧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心疼地说,“这都肿了那么久了,怎么还痛呢?” 靳洋咧嘴一笑,照着季落声的嘴唇又啄了一下。 季落声这才反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刚……刚才怎么可以这样!? 庆功宴的举办,季落声安排包下了整个PUB的二楼,而且都是工作人员,没有请任何的媒体人员。只能尽可能的希望,刚刚没有工作人员把两人接吻的样子拍下来。 许多人在大厅里狂欢,靳洋和季落声偷偷跑到了阳台上,其实这时已经是凌晨,两人却都精神得很,明明在舞台上那么卖力的表演,仍然一点都不觉得累。 秋天夜间的风带着凉意,季落声看见靳洋依旧单薄的衣服,皱着眉头进屋从包里拿了条围巾过来,给靳洋戴上,一边叮嘱道,“‘金狮奖’就要来了,同性的绯闻可能会影响到评委的选择,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 这个圈子其实还是很乱,有程枫和他自己这样的gay,也有些男明星即使是异性恋,也被有那些癖好的男老板强迫着保养过。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酸又为人不齿的努力和牺牲。就是如今德高望重,坐在那样的位子上当评委的“老人”,当年也不知道是上过多少制作人、投资人的床,才能混到如今的位子。 靳洋无所谓地摊手,“一个奖而已,年年都颁,就是拿到手了,也只是在我的label(标签)上多了几个字——金狮奖影帝。没必要为了这几个字,而改变我的生活吧,恋人反而是一辈子的事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季落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靳洋说了什么——恋人,是一辈子的事? 和陆景之相处的时候,靳洋就有想过一辈子的,因为他自己明白,如果两人不能走过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不能有信心建立起一个和睦的家庭,对孩子的影响会有多么大。就算他知道,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可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曾经破碎家庭对他的影响,靳洋还是希望,恋人会慢慢变成亲人,然后就是一辈子在一起,直到皱纹和白发爬上他们的面颊,直到终老。 季落声有些激动地搂住靳洋,他知道靳洋是认真的。 他喃喃道,“一辈子……真的是一辈子!” 那天晚上,靳洋罕见地在两人的相处中,说了很多话。 夜风拂过他银白的发丝,他的嘴角虽然总是带着笑,有的时候有些孤单落寞,有的时候又很是兴奋。 他说他小时候在爸爸的工作室里学了很多乐器,什么都会一点,打鼓也是那时候学的。他很喜欢看书,记忆力很好,曾经是教堂里唱诗班的一员,所有的小女孩都要争着来亲他的脸颊。 十岁那年,因为父亲的出轨,所有的一切也几乎偏离了轨道。父亲和母亲太早结婚,太早生了他,两个人都只关心着那破碎的爱情和十年磕磕碰碰的破碎青春,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想法,说离就离,母亲说回国就回国了。 十四岁那年,他用了玉石俱焚的方式报复了父亲和许逸书,他以为父亲会先谴责许逸书,没想到,对着自己恳求父亲回家的笑脸,父亲最先感觉到的是恐惧——他聪明漂亮得太可怕了,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随后回到中国,遇到陆景之…… 就连那段故事,靳洋也没有保留,他曾经是真的很喜欢当年的陆景之。 这些都是靳洋的过去,季落声喜欢这样的靳洋,打心眼里希望一直宠着他、爱着他,看着他不羁下去,看着他继续没心没肺,看着他永远都如今晚一样,像个孩童一样,游戏人间! ****** 天都要亮了,庆功宴才散场,基本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如泥,就连不怎么碰酒的靳洋都喝了一小口。 没喝酒的工作人员把靳洋和季落声送回公寓,两人回到公寓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随后倒床就睡。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季落声才迷迷糊糊地起床,开始准备做些东西填肚子,随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上了网。 季落声把菜什么都准备好了,由于饭还没有那么快好,他先把手擦干净,在电脑面前照例搜索今日的娱乐新闻。 网上正刊登着演唱会现场的照片——靳洋上身的衣服脱了,汗水漫过他的上身,亮晶晶的。 几乎每家网站的娱乐版块都在大肆地报道昨天的演唱会,成本不高的演唱会上可谓是众星云集——戛纳影帝靳洋、国际大师级别的吉他手Killer、国内着名的摇滚歌手为演唱嘉宾、还有师妹李薇的助兴表演…… 季落声点开一家和他有联系的网站,这家网站由于受到了季落声第一手的资料,开设专栏报道靳洋当年在国内作为hip-hop歌手出道的一些所谓“内幕”,有很多靳洋当年的照片。 网友不断赞叹:唇红齿白的少年啊—— 靳洋在这几个月的工作中,每天平均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这次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屋里的饭菜香味正浓。 两人很久都没有单独坐在一起吃饭,菜式虽然简单,但热乎乎的,也没有外面酒店加那么多香料。两人吃完之后一声舒坦,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点都不想动。 季落声随后帮靳洋预约了一个牙医,第二天就带他去了诊所,把那颗智齿彻底解决掉。 靳洋虽然百般不愿意,又嫌麻烦又怕疼,不过还是被季落声带着去了一位私人牙医诊所。 两人达到的时候,护士有些为难,她知道这位牙医多接的是些私人活,患者一般都是明星或是老板,很恭敬地和两人说,刚刚进去的患者有些难搞,医生耽误了些时间,让他们再等一下。 两人都无所谓,季落声坐在长椅上继续关注网上的娱乐新闻,靳洋无聊地玩着手机。 长椅傍边的垃圾桶上的铁丝网上还插着一根吸完的烟,靳洋瞄了一眼,顿时口干舌燥,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抽烟了,现在真是馋得慌。 他向垃圾桶那边靠了靠,那边明显还萦绕着的烟味让靳洋神清气爽。 这时一个小病患坐在了靳洋和季落声的中间,小男生可怜兮兮的,痛得仿佛都没有知觉了,眼睛里噙着泪水。 靳洋瞄了一眼人,没理他,继续打量着铁丝网上插着的几根烟。当时也等得实在太无聊了,靳洋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把那几根抽完的烟一一点燃,看着火烧着那烟末尾处的海绵吸口,顿时心里十分幼稚地觉得非常开心。 火苗越燃越旺,烧焦的味道顿时散发出来。连认真拿着Ipad看新闻的季落声都抬头了。 他看见靳洋的笑容,又瞥见了垃圾桶上燃烧的火苗,顿时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一位白衣天使快步走了过来,“呀,不能在这种地方玩火,多危险啊!” 靳洋无辜地瞪大眼睛,手上的打火机早就不见了踪影,白衣天使正要一脸正气地望着靳洋的时候,靳洋伸手捏了捏旁边小孩的脸,“听到没!?” “……”季落声拿着Ipad的手一僵,嘴巴还保持着张开的形状。 “……”小孩仍旧沉浸在牙痛的苦闷中,估计还在太空中神游,睁着泪眼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靳洋。 里屋的门突然打开,从屋里传来了一声杀猪般的吼声:“妈妈,我疼——” 门口站着一个神情严肃的老护士,看了一眼手上的记录,用沉稳的声音说了句,“靳先生,是哪位?到你了。” 靳洋一脸惊恐地回望着季落声——你明明说过拔牙不疼的!? 季落声捂嘴笑,不去看靳洋此时的表情。 靳洋前脚刚进去,季落声随手又刷了一下网页,弹出来的消息让他皱了皱眉头,该来的,终究会来啊。 第六十八章 靳洋耷拉着头出来的时候,季落声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地把刚刚看到的那件事算计了一遍。安慰了一下刚拔了智齿的某位影帝,季落声开车载着靳洋回公寓。 靳洋拔完牙后痛得晕晕乎乎的,早上还没睡醒就被季落声拉去拔牙,一回到公寓就一头栽向了床。 季落声打开平板电脑,对着电脑上的界面一阵深思。 刚才一刷新网页,屏幕下方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提醒收到了一封新邮件。靳洋的邮箱都交给了季落声管理,季落声很自然地打开,附件是几张相片。 第一张相片拍了一间唱片店的门口,靳洋领衔的唱片合辑《至Lily》已经上架,可是唱片店的门口却用红色的油漆涂上了“同性恋,去死!”的字样。 季落声狐疑地点开接下来的几张照片,有当年靳洋做牛郎时陪男人聊天喝酒的照片,有几张靳洋和Lorraine的错位照,看起来真像在接吻。最后一张,赫然是那天庆功会上靳洋捧着自己的头亲吻的照片。 季落声一下子明白了寄信人的要求,如果不按照他的要求做,这些照片会一张张地公布在网络上。 而邮件正文只有几个字——退出“金狮奖”。 做了这么久的经纪人,季落声已经足够灵活可以独当一面了,他迅速分析了一下其中的细节—— 这是其中一个“最佳男主角”提名者或者他背后的人操作的。最有力的竞选者是程枫,但是邵卫和靳洋几乎是称兄道弟的关系,邵卫又是个讲义气的人,再说,程枫这几年心态变了很多,应该……不至于。 拍摄照片的绝对是当晚参与庆功宴的人,而季落声第一反应就是TapTop舞团的人,因为这帮人是游击巡演的时候认识的,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像靳洋的其他朋友那样没有二心。 季落声权衡了一下,决定自己处理这件事情。一是,他希望靳洋可以不受任何干扰地参加这次的“金狮奖”,圆五年前的那个梦;二是,靳洋为他做了这么多,让他可以重新站在舞台上唱歌,他也不能总是拖靳洋的后腿。 第二天,靳洋打算把舞团的演出费用汇给TapTop的团长时,季落声心生一计,让靳洋把这笔钱交给自己处理,到时候靳洋只要到场就行了。 原本说好的是免费出演,这样直接把钱打过去也确实有些唐突。 季落声熟知演艺圈的操作方式,当天晚上把舞团的所有成员都约了出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餐饭。 舞团的每个成员看起来都很和善,大家都没有提钱的事,饭吃完,等上水果的时候。季落声作为靳洋的经纪人站了起来,手上拿着许多红包,笑着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并让一旁的靳洋以红包的方式把钱一一递给在场的舞团成员。 季落声侧身小声地对靳洋说,“靳洋,笑得越开心越好。” 季落声小心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由于网络上很多这样的义务组织,他们都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有机会给像靳洋这样的大明星伴舞,还有机会拿到靳洋亲手给的红包,一摸,里面的分量还真不少。 季落声瞄到一个人去了洗手间,侧头对靳洋说,“你刚刚才拔了牙,别喝可乐了。”意思就是说他要离开一下,让靳洋别趁着他离开偷偷喝可乐。 靳洋表面上笑着,桌底下用手捏了捏季落声的腰。 刚才发红包的时候,大家的表情季落声都看在眼里,有的很惊讶、有的简直兴奋得要跳起来,当然还有一个,拿着那么厚一沓的钱,良心不安。 女士洗手间里,一位身材姣好的女生洗了洗手,对着镜子勉强地笑了笑。拿着那钱的时候真的很心虚,她没想到靳洋会给他们钱,而且,靳洋的笑容太蛊惑人心了。 她第一次告诉男友她的舞团要给靳洋伴舞的时候,她男友就没好脸色看,说靳洋男女通吃,私生活混乱,靠傍大导演才有今天的辉煌。 她想着,男友也是带艺人的,这几年也卓有成绩,这方面的消息应该不会假。可是,前天让男友看到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她本来不答应他这样做的,但他说他会送一个香奈儿的包给自己,当时就没有再继续坚持…… 女生舒了一口气。 应该没事吧,靳洋今天还不是谈笑风生的,嘻嘻哈哈永远没心没肺的样子。像他这种人,不管是性格还是如今在电影界的地位,都不在乎那个奖项了吧。可是男友带的艺人,是第一次入围这个奖项…… 女生把手擦干净,推门走出了洗手间。她往前走了一步,就听到后面有把温润好听的声音唤了一句自己的名字——Yoyo。 Yoyo一回头,看见了彬彬有礼的季落声。 这一刻,季落声本来人畜无害的内敛笑容看在这个女生眼里,竟然如同恶魔一般,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季落声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明明只是舞团里的候补,他还知道些什么? 季落声看出了Yoyo逃跑的潜意识,也不往前走,只是说,“有件事想确认一下,我不想冤枉错了人。你认识欧新河吧。” Yoyo紧张地握住了衣袖,“不认识……” 季落声笑了笑——一般,如果遇到人这样问,不是应该在脑海里过一遍,至少有了一段时间的思考再回答吗? 季落声没有再追问,眼里有些埋怨这个女生的无知,被男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他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着笑得开心的靳洋,心中更加坚定,绝对不能让这些不堪的事物,坏了靳洋参加“金狮奖”的兴致。 欧新河,季落声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圈里臭名昭着的流氓经纪人,经常喜欢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为人阴险狡诈。不过,手下的一名老资格艺人今年还是比较争气,接近三十五岁的年龄入围了今天金狮奖的最佳男主角的竞选单元。 全部线索打通,季落声决定亲自去找一找这位流氓经纪人,这种时候,经纪人再不出手,反倒让靳洋帽子上国际影帝的头衔,没了气场。 季落声直接登门拜访了欧新河的事务所,叼着烟的男人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办公室里乌烟瘴气,到处都可以看见掐灭的烟头。欧新河一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子,痞气地笑了笑,“这不是金牌经纪人季落声吗?久仰久仰。” 季落声并不是很习惯这种烟味,这种味道太烈太糙,不像靳洋以往抽的那种,虽然浓,但无论是姿势还是烟味,都够味! 季落声没有接着寒碜,他开门见山,“我收到了欧先生的邮件。”今天,靳洋那边仍然没有传出退出“金狮奖”的消息,论坛上果然公开了一组靳洋当年做牛郎的照片,都是不同的老男人,背景和动作暧昧,让人浮想联翩。 欧新河小人得志,笑了笑,“所以,靳洋和你这个被自己艺人包养的经纪人,想好了吗?什么时候宣布退出,我什么时候收手。” 季落声十分坦荡又认真地说,“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靳洋不会退出的! 这是他凭实力入围的竞赛,他获不获奖,都是评委说了算。每个艺人,属于他们的机会都是均等的,一切以实力来决定。” “实力?有些人天生就生了一副好皮相,星途坦荡,各种贵人保驾护航。这个圈子里,有实力是成不了名的,没有手段,不把其他人踩在脚下,就永远无法站在最高点。季落声,像你这样的人,能接手当红艺人,你不觉得自己比我这样的经纪人走运么?” 靳洋十八岁入演艺圈,没有经过科班的培训,仅仅是三个月的培训就出道了,第一部电影就是楼连导演的大制作。 季落声,如果是沟通能力和手段和欧新河他绝对没得比,为什么他可以有李薇这样的歌手,为什么他可以勾搭上靳洋这样的艺人? 季落声听后,摇了摇头—— 靳洋虽说长了张好皮相,但季落声知道,他宁愿不要长得这么好看,只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的星途虽然看似坦荡,但第一次就与“双冠王”擦肩而过,还是遭遇了潜规则,之后在纽约的那几年,完全没有经纪人的打理,全都是靠自己的拼搏,学摄影、啃心理学的书、和大导演一起创作剧本…… 只能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 至于自己,他虽然无才无能,但做到了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尊重艺人的选择。 “你不懂靳洋,就不要乱判定。大家都是经纪人,手上有什么资料,有什么途径来打压对方,你我都很清楚。楚俞这几年虽然很老实,刚出道的时候可是号称‘酒吧街USB’,还是双插卡的。靳洋有多少黑粉,就有多少脑残粉,楚俞呢,你确定他可以安然无恙地挺过舆论的干扰。同样是私生活作风问题,评委会愿意选择原本就有国际戛纳影帝势力的靳洋,还是一直默默无闻的楚俞呢?” 这几年,季落声也算是见惯了娱乐圈的肮脏龌龊和尔虞我诈,单纯只会让人欺负,以前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如今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把这些摆出台面,震慑对方。 欧新河已经被嫉妒心熏黑了头脑,死死地瞪着说话一脸诚恳又固执的季落声,被一个这样外表柔弱和过于天真的人说得无话反击。 欧新河,“季经纪人,你也想好了,最后一张照片可是你和靳洋的合照,靳洋那人我也略有所闻,他不在乎。也对,他如果在乎的话,年轻时就不会玩那么开。但是你怎么办,有口皆碑的经纪人啊。” 靳洋大不了可以继续去国外发展,他语言没有障碍,国外的娱乐圈对于艺人的性向又很是包容。可是,季落声是经纪人,虽然圈内也有制作人或经纪人是公认的gay,但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季落声不为靳洋着急,也应该为自己着急,这样的照片一曝光,简直是事业全毁,以后如果靳洋找了新的经纪人,季落声连吃饭的饭碗都保不住。 季落声虽然深知其中利弊,仍然很镇定地答道,“我也不在乎,我更加没什么好在乎的。”季落声开门离开,“如果你不打算主动收手的话,我也还有其他的方法。总之,靳洋一定会参加今年的‘金狮奖’!” 曾经被玷污的梦想,曾经失之交臂的第一次演电影的肯定,曾经对未来生活和事业的无限憧憬,这一次,他要帮靳洋夺回来! 让他微笑着走过那段红地毯,让他把金色的小狮子,骄傲地捧在手心上! 季落声回到公寓的时候,靳洋还抱着被子睡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可是他却睡得非常安静和规矩,鼻息一张一合,半边的脸埋在枕头里。 季落声把外衣脱了,身上一股劣质的烟味。 随后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撑着手臂看着熟睡的靳洋。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移不开目光。 靳洋感觉到身边有人,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去哪了?” 季落声缩了缩身子,蜷缩在靳洋的怀里,“没去哪。”季落声转了转眼珠,随后问,“靳洋,你想要‘金狮子’吗?” 靳洋打了个哈气,“无所谓啦,不过,我觉得哈,除了我,还能颁给谁……” 季落声笑了笑——真上道,一如既往那么地上道。不过也对,没有谁比靳洋更有资格拿这个奖了。 “我也觉得。” “哟呵,小落你嘴巴变甜了嘛,以前总是那么死脑筋。” “我现在还是很死脑筋,认准了就不改了。靳洋,我想看到你捧着金狮子。” 两人躺在床上,东拉西扯又是好几个小时。意想不到,幸福竟然也可以这么悠然和简单。 第六十九章 经纪人不是呼风唤雨的大总裁,季落声也不能“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这一次打的绝对是一场媒体战—— 熟知的艺人、论坛贴吧、报纸、新闻、杂志…… 经纪人的人脉几乎无孔不入,季落声这次发挥了自己最大的人脉关系。 演唱会纪录片的后半部分已经在各大视频网站上播出,好评如潮。纪录片详细展示了幕后的工作,没到现场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期待着正规演唱会CD的发售。 好几个明星的微博也转发关于演唱会的信息。 论坛和网站上纷纷为靳洋曾经把所有摄影展所得捐给非洲儿童的慈善举动筑起高楼,前一天爆出靳洋曾经为牛郎的帖子很快沉得见不到底。靳洋的形象正对如今十几岁小女孩的口味,那群粉丝追起星来可谓如狼似虎,她们甚至乐于称自己为“脑残粉”。 论坛上一大群表白的粉丝—— 洋洋嫁我,我是你的NC粉!!! 洋洋最帅了,洋洋最可爱了,洋洋我爱死你了!!! 壮哉我靳洋!! 季落声点开着些帖子,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随后动用管理员的权限,把着几张水贴挤了下去,把关于靳洋演唱会和做公益的帖子置顶了上来。 季落声虽然很少干打压别人艺人来抬高自家的这种事,因为他手上的艺人都独树一帜,几乎可以说是自成一派。但这一次,他下了狠手。 正当网民们热烈讨论今年的“金狮子”将被谁捧走的时候,两个帖子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三十五岁的老演员楚俞爆出当年丑闻——被女富商包养,搞大未成年嫩模肚子,夜店常客,吸毒,滥交。 最近几年一直很低调的程枫也被爆了出来,赫然是他当年使用代唱的事情,更有网友大胆的猜测,程枫使用的代唱就是最近网络上热议的“高音帝”——季落声。许多陈年旧账被翻了出来,选秀节目的作假、世华公司的黑道背景、利用娱乐圈进行洗钱活动…… 熟知这一切操作过程的人都暗暗了解到,这是靳洋背后团队操作的。 五个最佳男主角提名就有三个被爆了黑历史,许多吃饱了撑着的网友顺藤摸瓜地去搜另外两个的过往。 娱乐圈里,谁没个年少狂妄,谁没个上位的辛酸旅程? 季落声看着电脑屏幕上一条条的消息,嘴角浮现笑意—— 要抹黑,就全部抹黑。各个都不是白莲花,他倒要看看,评委还能怎么评? 两台手机同时响起,一台是私人的,一台是办公的。 季落声看了看,私人的那台手机上现实的是程枫的号码,而办公的那台显示的是欧新河的号码。 皱了皱眉头,季落声决定先接程枫的电话。 程枫开门见山,“小落,是你操作的?” 季落声道,“没错。” 那边停顿了几秒钟,程枫说道,“是为了靳洋吗?”连自己曾经帮人代唱的黑历史都爆了出来,季落声还真是破釜沉舟啊。 “是的。”靳洋没有邵卫这样的后盾,有钱有权,挥手就是好几千万,动辄就可以联系到省里国家的关系。季落声只能为靳洋做到这些,他竭尽全力了。 “我知道了,本来就是我欠你的。我也不在乎了,邵卫不会让这些虚无缥缈的曾经影响到评委的判断,这是一次公正的电影节,我保证。” 季落声思索了一会,看了看那仍在不断闪烁着的办公用的手机,“枫哥,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求你个事。” 程枫很久没听到季落声这样叫自己,连忙说道,“你说。” “有位叫欧新河的经纪人,手上握有靳洋和我的照片,我想请你拜托邵少帮个忙。” “这没问题……小落,当年的事情……” 季落声完全没时间和程枫继续纠结当年的事,“我原谅你,枫哥。其实……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也进不了这个圈子,也不可能认识靳洋。这次,我们一笔勾销,我以后都称你一声哥。” 程枫一愣,这还是那个看起来有些阴郁,诺诺弱弱,连说话都会扯结巴的季落声吗? 这件事一直是程枫心里的疙瘩,他一直记得当年西奥在季落声被绑架后对自己说的话——你为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毁了小落的一生,你以后睡觉能安稳吗? 明明这么有才华的人,却成为了公司利益的牺牲品,老实说,他睡不安稳。今天听到季落声这席话,程枫会心地笑了笑,“你变了很多,小落。” 挂了电话之后,季落声并没有接欧新河的电话。 这次,他要挡在靳洋的前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靳洋休息了好几天,没想到季落声给自己安排的第一个通告居然是一个公益活动。不过看到这个活动的介绍时,靳洋眼前一亮——是当年自己捐款过的国际关爱儿童的组织! 他遥想了一下,他只在国外听过这个组织,没想到他们的宣传已经做到中国来了。 靳洋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季落声积极推动的,就为了这一天的好戏! 这个公益组织不仅仅资助当地儿童完成学业,更为他们提供出国实习和学习的机会。这次就有当年受到靳洋资助的几位非洲少年,来到中国访问学习。 这种访问学习一定程度上有传教和推广组织的深层次含义。 当年靳洋出资的时候还是不出名的小摄影师,组织的领导没有料想到几年之后,靳洋就凤凰涅盘一般地成为了国际影帝。在季落声的积极推动下,他们打算来中国办一次宣讲会。 负责这次宣讲会的也是组织里的志愿者,这位爽朗的美国女大学生完全没想到靳洋在中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现场的布置很是粗糙,美国人也一贯神经大条。 跟着季落声一起来的小助理瞥见着简直有些简陋的会场,小声说了句,“会不会太简陋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故可怎么办?” 季落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事。”转头对那个美方代表,用英文夸赞了一句。 他当年在纽约也是有恶补过英语的,这种客套话自己还是可以应付得来。 小助理在原地愣了愣,第一次见季落声露出这样的笑容——竟然稍稍沾上了靳洋的气息——自信,甚至略微有些嚣张。 这一天,宣讲会如期举行。 许多影迷都收到消息,早早地围堵在这家酒店的门口。 载着靳洋的保姆车到了,靳洋透过车窗看到了门口的景象,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人?”这场活动跟他的演艺事业完全无关,他不喜欢这样的聚会都会商业化了。 季落声在一旁顺毛,“照你的行事风格做事就好了,不用管他们。” 由于事先的保安措施没有做好,靳洋一出场几乎引发了混乱。 记者手上的长枪短炮对着台上猛拍,那几个非洲的小孩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几个小女孩吓得连忙用手去捂自己的眼睛。他们并不知道镜头拍的其实是靳洋,在这群黄种人中他们黝黑的皮肤显得是如此怪异,他们觉得自己被当成了怪物。 这群记者完全没有体会到那几个小孩的心情,一个劲地对着靳洋狂拍,甚至试图冲破那几个保安的阻挡,冲到靳洋跟前去。一边拍,他们还一边打着嗓门问—— 靳洋,听说你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是靠陪老男人养活自己的,真的吗? 你当年获得楼连大导演的青睐是不是另有原因,你和楼连还有联系吗? 传闻早期你和程枫不和,却在新电影中擦出火花,你怎么看程枫的? 你真的把钱捐给了慈善机构吗,难道不是炒作吗? 靳洋,你是同性恋吗?设计师Lorraine和你的经纪人都和你发生过关系吗!? 靳洋的眼睛渐渐危险地眯了起来,挑眉看着刚刚问他是不是同性恋的记者。 由于那几个保安完全阻挡不了这群记者,他们已经挤到了靳洋的跟前。靳洋轻声笑了笑,笑声通过麦克风放大出来,显得特别突兀。 看着那群争得面红耳赤的记者,靳洋突然抬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麦克风。 大家有默契地知道靳洋或许要讲话了,顿时瞪大眼睛安静了下来,等着看这位风华绝代的年轻艺人怎么回应关于自己性向的问题。 靳洋原本低垂着眼睛看着麦克风,等到周围都静了下来,他才抬眼,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光一闪,他随即挑唇笑道,那模样要不羁就有多不羁,眉眼里都是玩世不恭。 他朝离自己最近的记者摊手,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三个字—— 有烟么? 第七十章 咦? 这是现场听得懂汉语的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大家都不可置信地望着靳洋。 这个时候想抽烟,唔……好像不太妥吧。 可是又好像不是什么正规的记者招待会,也不是不行。 靳洋一直微笑着,那笑容就是用来蛊惑人心的。他面前的记者愣了愣,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去口袋里掏。 靳洋夹过那根烟,又朝人招了招手。 那人一愣。 靳洋无辜甚至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火。” 那人又十分狗腿地上来点火。 一众记者就这样看着靳洋悠悠然地吸了一口,再慢悠悠地吐出。 烟雾缭绕,醉生梦死,香烟配美人啊—— 靳洋吸了一口,便把烟掐灭了,朝着后面说了句,“解解馋啊……” 幕布后面的季落声微微一囧,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靳洋这才看着记者,面带微笑说道—— “我一直觉得自己无论是拍电影啊还是做公益啊,都是在做着没意义的事情,不管成就多么让人津津乐道,也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论是靳洋同性恋,还是靳洋做公益,真真假假根本就没有人真正在乎和关心。 有空报道我这种三流明星的性向,还不如多关注一下自己的脚下。刚才借我烟的那位大哥,为了感谢你我才告诉你的,袜子的颜色好像不一样哦。” 说完,靳洋还侧着脑袋眨了眨眼睛。 现场有几秒钟的寂静,随后顿时爆发了更加热烈的讨论,被靳洋弄得晕头转向的年轻记者真的想看看那人是不是把袜子穿错了,有些有经验的回过神来,连忙问靳洋:所以你承认自己同性恋了吗? 靳洋无辜地摊了摊手——他好像什么都没说耶…… 你管我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干嘛要告诉你们,想知道?偏吊着你们玩! 见目的已经达到,季落声马上通知更多的保安人员上来维持秩序。 混乱当中,靳洋甚至仍然有闲情安慰一下刚刚被吓傻的非洲小朋友,笑嘻嘻地指着那群脸红脖子粗的人解释道: 看,是不是好像回到了非洲大草原? 几位小朋友没跟上靳洋的思维,靳洋继续笑着解释道: 好多红脖子的河马抢着过河啊…… “……” 经过这场闹剧,把记者安定了之后,季落声作为经纪人坐在靳洋身边,组织记者有序地提问,问题只能和公益事业有关,否则靳洋一律拒绝回答。 有季落声这样的专业经纪人坐镇,现场的秩序稳定了下来。问答环节和宣传环节都有序进行,几个小朋友更是用英语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家乡,听得这些娱记们各个都长大了嘴巴——还真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宣讲会啊…… 会后,靳洋一一和小朋友们拥抱,和组织的领导者握手。 宣讲会完美地落下帷幕。 季落声在散场前对各位记者说了句辛苦,并告诉他们二楼的自助餐为各位提供了免费的午餐,还可以领取红包。 各位娱记都喜笑颜开,心里惦记着,既然拿了红包,这报道可要把靳洋好好地表演一番。不过又转念一想,靳洋好像没做错什么,完全捉不到把柄。 吸烟?他确实馋了嘛…… 口出狂言?好像说的是大实话,最多恶作剧地提醒了一下袜子穿错了…… 其实,真的太有魅力了啊!长得又好看,笑得更加好看,为人还风趣幽默,更重要的是,有红包!! 娱记们边吃着酒店的豪华自助餐,边打着腹稿,心中把什么好词都用上了,就怕还不够形容靳洋。 那边,靳洋满肚子不满。 他的智齿长得比较复杂,前段时间是在吃消肿止痛的药,疼痛虽然缓解下来了,但是智齿也长得更慢了,这么久过去了,只冒了个头。 为了永绝后患,在医生的建议下拔了牙。把牙肉割开,再把智齿拔了出来。所以现在,口腔里缝了针,过几天等伤口复合了还要去拆线,如今只能喝粥。 靳洋看着那群吃吃喝喝的记者更加不满,他已经喝了好几天粥了,肚子一直都空荡荡的,虽然季落声变着花样做出各种不同口味的粥,仍然填不饱肚子。 看见季落声仍然抱着个Ipad在上网,靳洋超级不满了! 一手抢过季落声的Ipad,不让他碰。 季落声自然知道靳洋在闹脾气,而且据说肚子饿的人智商也比较低,他耐心地顺毛,“我不是在玩啦,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靳洋把电脑还我。” “你亲我一下我就还你。”靳洋把Ipad举得高高的,十分挑衅地挑了挑眉头。 “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做如此败坏风化的事情!”季落声正言道。 “那你就别想要你的Pad了,我要玩一下午的愤怒小鸟。” 季落声低声央求道,“真的是工作,要不……晚上回去……” 靳洋装模作样地把Ipad拍在季落声怀里,“小落好色哦。” “……” 靳洋吹着口哨走了,季落声连忙继续工作。 这几天,在季落声的网络指引下,靳洋的粉丝像疯了一样,狂爆其他艺人的丑闻,恨不得证明自家的艺人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和演员。 圈里有个公理,艺人要为自己的粉丝埋单。 估计欧新河也是被气昏了头脑,才没想到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季落声了解,靳洋的粉丝大军中最嚣张的是那群中二病的初中生和高中生,他们侵入网络的各个角落,而且心智不成熟,很容易被鼓动。 她们还没有成熟到欣赏靳洋真正的魅力,只是为他的外表所神魂颠倒。 经过精心的策划,季落声忙碌了这么久,终于舒了一口气—— 论坛上出现了两个帖子。 其中一个帖子义正言辞的说,靳洋的有些粉丝做得太过分了,我们粉丝的幼稚和无知最终会让靳洋为我们埋单的,请停止一切太过疯狂的行为,不要给靳洋造成任何的困扰。该楼的楼主建议大家理智一些,并带头在帖子里留名并说了祝福和喜爱靳洋的话。 楼下纷纷跟帖,无数的粉丝开始反思,好几个扒其他艺人黑历史的帖子都不见了。 甚至仍有不知情况的好事者问:靳洋以前真的当过鸭吗?都被粉丝站的站长友好地提醒,请不要污蔑一个努力演戏、乐观生活的人! 另一条帖子,则是从专业的角度,图文并茂地分析靳洋的表演实力。 从第一首MV,到《剑魂》中杀人不眨眼又重情义的红衣少年火邪,再到《分裂》中一人分饰五种人格的亚裔律师,最后是《兄弟》中在战场上理智冷静的军医,面对不伦感情犹豫不决的李舒。 他出演的角色虽然不多,却都性格分明,且被靳洋表演得入木三分。 帖子中一张张的截图,靳洋各种不同的眼神—— 火邪杀人时的冷漠,火邪嘲讽时的戏谑; 律师人格Tom严谨中透着理智,女性人格吸烟时的妩媚和醉生梦死,最初的恋母人格Lee懦弱时的颤抖; 李舒对杨震的愤怒,被打成走资派时的无助,最后杨震死于矿难时的悲怆。 同一双眼睛,不同的性格,眼部周围肌肉的控制都恰到好处,或是妖娆、或是神经质、或是严谨。 网友纷纷赞同,有人评论道—— 还应该去听听靳洋的声音,不同的性格他连声音都不一样。我看过他在国外时,《分裂》宣传期间的访谈,他本来的声音其实很慵懒,但是电影中完全不一样!! 《分裂》是靳洋和导演一起做编剧的,他自己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差点也得了精神分裂症,那段时间还瘦了好多。媒体那个时候还说靳洋因为过气和生活艰难而得了精神病!太过分了! 对啊对啊,本来中国艺人在好莱坞就不简单,而且靳洋还是独自一人在打拼!媒体还这样说他! 就是,他拍完电影回国的时候,那些媒体就又像墙头草一样,把人捧到天上去了,都忘记了他们曾经是怎样污蔑洋洋的吗!?辛亏我家洋洋比较没心没肺,要是其他人啊,早就崩溃了! 其实洋洋没心没肺的好让人心疼啊,真希望他就这样一直下去,我们会一直宠着他的! 对对对!一直支持靳洋!洋洋一生推! 看着迅速增加的评论,季落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 他觉得欧新河那个暴躁的家伙现在大概恨不得把电脑砸了,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用这招。 自己抹黑又自己洗白,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其他几位艺人,平白被网友扒出当年的黑历史,这倒好,这帮脑残粉突然有组织有纪录地开始洗白了。 最终,这次媒体战,最大的赢家就是靳洋! 随着这起扒男明星黑历史的网络闹剧落下帷幕,金狮奖悄然将至—— 红地毯、镁光灯、香槟、靓车,当然还有当场的俊男靓女和那座闪闪发光的小金狮子! 完结章 靳洋刚拔智齿的那几天,一切用嘴巴的活他干着都疼。 这次,拆完线,季落声载着他去吃了一次大餐。 季落声想着,这其实也算两人的约会吧,定的地方十分隐蔽,环境优雅,还特有情调。 靳洋可没心思去想这些,他已经当了那么久的和尚了,两眼见到肉和油水都快冒火星苗子了,几乎是想嚼也不嚼就把东西咽下去,把空空的胃都填得满满的! 靳洋伸手一个叉子,把季落声盘子里西红柿插了过来,卷起的那阵风把桌子上的烛光灭了。 靳洋吃完咋了咋嘴,眯着眼睛笑,看了看微微张开嘴巴一脸无奈的季落声。 季落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真是败给靳洋了—— 他把自己那盘嫩牛排一块块切好,随后递给正在跟焗芝士意粉奋战的、没有什么吃相可言的某影帝。 季落声这几天每时每刻都留意着网上的消息,生怕一有风吹草动就破坏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这几天也够累的。他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身体上到还好,看到靳洋的吃相,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感叹了句,“有这么饿吗?” 靳洋闷头说了句,“饿啊,我还在长身体啊……”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季落声哼哼,“生长期够长的。” 靳洋抬头一瞟——嘿,小落还会讽刺人了。不过他满嘴塞着食物,没空反击他,鼓鼓囊囊地嘀咕了句,“别光看着我,你也吃啊。” “我不饿,都给你吃吧。” “不饿也得吃,到时候有你用力的时候。”靳洋把口里的食物吞了下去,打了个响指,叫来Waiter,再给季落声点了一份餐。 季落声当时没太弄明白靳洋那句话的意思,两人开车回公寓的时候,刚脱了鞋,靳洋就把他压在了墙上,还带着芝士的嘴巴啪地亲了他一口。靳洋一边啃他一边说,“今天晚上你得卖力些啊……”季落声才遥遥想起刚刚在餐厅的对话。 最后好说歹说,哄着人先洗了个香喷喷的澡。饿了很久的靳洋最后嗷了一声,把人死死地压在了床上。 靳洋做事,绝对一心一意的。 这几个月又是拍电影又是弄演唱会,他自己又还在长身体,平均睡觉的时间不足四个小时,几乎沾着枕头就着,这位爷哪还有心思和体力分去和季落声做活塞运动?前几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不说季落声整天在网络上捣鼓,靳洋被智齿折磨得肚子都是扁的,解决温饱问题才是头等大事,疼得他这几天连底下的小家伙都不精神了。 今晚可是天时地利人和—— 月亮正圆、夜色正浓、温度适宜。 卧室面朝大海、涛声依旧,黑夜衬着落地窗像面紧致,倒映出靳洋修长和完美线条的背部。 自己弹药充足,蓄势待发。 靳洋点了点在自己身下意乱神迷的人的嘴唇,“啊,小落很可口,声音也很好听。” 季落声完全被靳洋弄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伸舌头舔了舔靳洋的手指尖。 靳洋咧嘴一笑,心里感叹——今晚会很漫长了啊…… 季落声被靳洋正着反着,躺着坐着,直着弯着,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揉了揉眼睛,试着发了发声音,嗓子都哑了。 他摸了摸身边,竟然没有人。 最后听到厨房的位置传来了“哐当”一声,在宁静的早晨显得特别突兀。 他连忙捞过一件浴袍,往身上一披就冲了出去。 他一开门就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一个锅铲掉在了地上,在瓷砖上打着圈圈,靳洋也穿着一件浴袍,领口大开着,一脸神奇地望着那掉在地上的锅铲。 季落声赶紧指着锅,“关火关火!!” 靳洋迅速“咔哒——”一下,随后睁着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季落声,眼神像做错事的小孩,手还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 季落声叹了口气,“我服了您了,您老实坐着等吃,我来。” 靳洋巴扎巴扎眼睛,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腾出地来让季大厨一展身手。 季落声先把地上的油渍给抹感觉,把锅里那个没放够油黏着锅的鸡蛋给洗干净,等锅一干,从冰箱里拿出河粉、切好的萝卜色等配菜,侧头说了句,“做个炒河粉吧。” 熟练地倒了油,放了两个鸡蛋。 身后,靳洋低声“嗯”了句,随后一手揽过季落声的腰,捏了捏他腰上的肌肉,“腰还酸么?” 季落声吸了吸鼻子,“酸……” 靳洋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季落声睡得正香,就想自己起来把早餐做了,谁知道却搞砸了,他第一次知道心疼人,却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靳洋把头搁在季落声的肩膀上,“我是不是太不会过日子了?” 季落声翻了一下锅里的粉,心里嘀咕着,不错,这熊孩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靳洋看季落声没回答,一口含住了他的耳垂,手也不安分地从腰游走到了更下面一点的位置。 季落声浑身一颤,“没有……你可会过日子了,就算不会过日子,还有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啊,别再往下了……”本来刚刚早晨的正常生理反应都被刚刚靳洋的那一出给闹没了,现在可好,又支起了小帐篷…… 这个早餐终究是没有做完,靳洋一手咔嚓把火灭了,一手呼啦一下捏住了季小落,两人去床上腻歪又腻歪,最后还是带着墨镜和围巾去外面找吃的去了。 ****** 季落声和靳洋来到Lorraine新开的手工礼服定制店的时候,Lorraine正大老板的模样安排着工作,几个穿着俏生生的姑娘小伙子被Lorraine逗得哈哈笑,然后精神抖擞地去接待顾客了。 季落声推了几个服装代言,两人专门来这解决靳洋“金狮奖”电影节上的着装。 Lorraine摸了摸靳洋乱糟糟的头发,发根处已经长出了一截原本发色的头发,上次染成银白色也着实伤了发质。Lorraine掂量了一下,说道,“再染回以前的发色吧,或者黑色也不错。这种杂色不好弄发型啊。” 靳洋哼哼了声,摆明不愿意。 Lorraine差点抬手要拍一下靳洋的后脑勺,哼什么哼! 季落声连忙说,“不能不染吗?染了又伤头发,而且,药水弄得很痛。” Lorraine瞥了季落声一眼——得,你家宝贝,你疼着! 僵持了好久,Lorraine手下一个机灵的发型设计师连忙出来打圆场,“靳洋的五官好看,头发怎样弄都不会毁了的,不如这次大胆一点?”他把计划说了一下,众人都觉得是不是太铤而走险了,只有靳洋点了点头,只要不用染发烫发,别搞些刺鼻的药水涂在头发上,然后还蒸个好半天,怎样都行。 那位发型师拿起剪刀咔嚓咔嚓,最后把镜子一推,给靳洋亮个相。 靳洋极不习惯地用手摸了摸脑勺,一看镜子,居然感觉不坏。 靳洋身后,Lorraine和季落声早就看呆了眼。Lorraine连忙拍手称赞,“果然,寸板才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啊!” 靳洋左右摇了摇头,他第一次剪这么短的头发,以前只要头发没有遮住刘海都会不习惯,但这次清清爽爽的,感觉到还不错。 靳洋从镜子中看到了季落声呆呆的模样,朝人挑了挑眉毛,放了个电。 就算两人昨天晚上才那样坦诚相对过,季落声看见这样的靳洋还是会脸红—— 靳洋以前走的路线是俊逸型的,或是一头微卷的褐色头发,整个人懒洋洋的,或是一头乌黑的短发,透着严谨。如今剃成了寸板,整个五官和脑门都露了出来,靳洋的脸长得好看,五官立体端正,一般人需要用发型去遮掩和衬托脸型的不完美,可是靳洋不用。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暴露出来,反而是最自然、最纯真的靳洋! 他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略显凉薄的长相,微微勾着唇笑,琥珀色的眼睛弯弯的。那感觉真像刚入伍的新兵,唇红齿白,没经历过什么磨难的样子,一头寸板清爽干净。 Lorraine给靳洋挑了个七分裤的西装,上衣的袖子也比较短,露出骨架线条分明的手腕。西装简洁大气,透着少年的不羁,靳洋的整体气质又有些英国贵公子的慵懒。鼻梁上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浅色墨镜,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墨镜后面笑成月牙一样的眼睛。 靳洋顶着一头寸板出现的时候,镁光灯比什么时候都要闪亮! 没喷发胶,没弄造型,甚至连妆都没怎么化,这就是靳洋的与众不同,不需要其他服装和妆容的搭配装饰,原原本本展现最真实的他。 靳洋一个人走红地毯,其他人也不敢跟他走。 他一出现,粉丝异口同声地喊着靳洋的名字,响声几乎震天。明星出场就是拼个热闹,要是和靳洋一起走红地毯,脸上挂不住。 靳洋心里知道,无论是这红地毯,他一路走来,从来就不孤单。 身边来来去去也有那么些人,朋友、情人、亲人。 就好比现在,季落声那个傻小子一定在电视机前紧紧地盯着他,比他这个走红地毯的人还要紧张。 靳洋朝粉丝们抬了抬手,一手还插在裤兜里。 当今的小女生就是抖M,偏喜欢靳洋这牛逼又吊上天的小味道,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差点叫破嗓子。 靳洋这一抬手,迎来了更强烈的一轮镁光灯。靳洋在心里偷偷笑,辛亏自己带了墨镜,那几个故意秀自己刚割的双眼皮的女明星待会看东西肯定得有重影了吧。 靳洋一路走来,看见了许多合作过的人。 娱乐圈重来都是喜新厌旧的,那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新的面孔出现,或许成为一时的话题,但最终是个绣花枕头,最后全吃了青春饭;有的一步一打拼爬了上来,遇到了好导演,拍了好的作品,得到了观众的任何;当然也有几株常青树,大浪淘金,他们是最闪亮的金子,光芒越发隽永和醇厚。 靳洋看见了把他捧红的楼连,今年出席电影节,他手边牵着个清纯的新人。遥想当年,自己曾经还被称为最美的“楼女郎”,不知道如今,这个称号还在不在呢? 谭晓钰也拎着一抹红裙出现,烈火红唇,妖艳又高雅。她依旧是表演圈的大姐大,为人真诚大方、演技突出,圈内好多人叫她姐。谭晓钰当然记得当年剧组的老幺靳洋,连忙拉过人和自己合影,靳洋瞟到了她眼角的一丝鱼尾纹,她大概也从不在意,笑得时候一点也称不上淑女。 还有程枫,好笑的是,他和在《兄弟》中饰演靳洋妻子的女演员一起走红地毯,师兄带着师妹,依旧是帅气的白马王子形象。程枫见到靳洋,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第一部电影是和靳洋一起拍的,那是他永远难忘的回忆。他如今也摆正心态,不再追求名利,只愿顺应自己的本心,演好每一个角色。 镁光灯隔绝在了会堂之外,所有人入座。 主持人依旧以轻松的语气调侃着大家,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哪怕手心已经紧张得出汗。 靳洋早就经历过了一次患得患失,心情很平静,无论获不获奖,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差别。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他也不会觉得可惜,因为他头上的光环和本身的实力已经无人可以撼动。 无聊的笑点他就起伏一下胸口,装模作样地笑一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靳洋掏手机一看,是季落声的—— 你笑认真点。 靳洋撇了撇嘴,收回手机,坐姿摆正了一些。 奖项一个接一个的颁发,最佳新人奖是个刚从戏曲学院毕业的帅哥,拿奖的时候几乎是跳了上去,鼻头上还出了汗,捧着“小金狮子”对着镜头憨厚一笑。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小伙子的憨厚给逗笑了。有些人笑得有些惆怅,这奖只有一个,自己当年就没争取到啊……有些人笑中带着欣赏,江山代有才人出。 靳洋掐着手指算了算年龄,才比自己小一岁,这也算新人? “好了,到了最受瞩目的最佳男主角了!这一次,谁将捧走小狮子呢!?”主持人激动地挥了挥手上的台本,嘉宾接过礼仪小姐送上来的信封时手还不自主地颤了颤。会场的大屏幕播放了五位提名者的精彩表演。 靳洋看到了自己,硝烟战场是他的背景,那名军医眼中已被战争弄得麻木,手在不停地颤抖。 程枫穿越火线的镜头也出现了,一脸凶煞,背着步枪,后面是不断爆破的火光。 靳洋有的时候也不是很了解自己,他没有信仰,没有固定的性格,他可以伪装撒谎变成任何一种性格,他不怎么看自己演过的戏,总觉得变扭,那不是自己。 确实,戏如人生,他的人生就是一部狗血的八点档,什么破事都让自己摊上了。三教九流、名门望族、艺术大家都可以攀谈上兄弟。 在那间公寓,和季落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有点开始觉得,那是真实的自己。他其实和季落声一样平凡,只不过多了一副好皮囊。 靳洋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电影片段中,主持人高了八度的声音从麦克风中传来,穿破全场,“我马上就要拆开信封啦,今晚,最终将捧走‘金狮子’的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眼里带着笑,最后和嘉宾一起说道—— 是靳洋! 电视机前,季落声和Lorraine同时跳了起来,两个人爽快地把压抑在心中的尖叫吼了出来,吓得在一帮安静品茶的Killer喷了一口茶。 Lorraine气得跳脚,晃着季落声的胳膊,差点哭了出来,“哎呦,这死孩子,坐在那里像个大老爷们!歪什么嘴,笑个屁啊!什么臭脾气!”他见证过靳洋的执拗和潦倒,他真心心疼靳洋。 季落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睛不敢眨地听着电视机中的那个人,看着他悠悠然地在许多影视界同仁的祝福下,一步步地走上铺着红地毯的舞台。 曾经共同在练习室里挥洒过汗水的日子,靳洋拍戏时受伤流血的手,自己没能出道时几乎跌入深渊的绝望,第一次与金狮子擦肩而过,还有许多许多……他们共同在一起的日子,一一出现在季落声的脑海中。 他没能和靳洋一直一起站在舞台上,甚至连红地毯都是他单独一人走完。 但是,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如果这注定是属于靳洋一个人的万丈星光,他就永远做拿到耀眼光芒背后的影子! Lorraine还在尖叫,Killer扯了扯他们两个,示意靳洋马上就要发表获奖感言了。 Lorraine抽着纸巾,擦了擦鼻涕,“也不知道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样的牙……” 季落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着捧着小金狮子站在话筒前的靳洋,嘴角不能控制地向上扬,他喜欢的靳洋,无论说什么他都喜欢! 现场,靳洋把墨镜挂在了胸前,露出了那双工笔画描绘出的琥珀色眼睛。他的笑容通过大屏幕被放大,那慢慢浮起的微笑,让在场的很多女明星很没形象地尖叫起来。 主持人以为靳洋紧张,连忙鼓励着催促了一句,“靳洋表达一下你现在的感觉和心情吧。” 靳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狮子,挺沉,他歪嘴笑了笑。 感觉么? 靳洋抬手摸了摸左边的脸颊,不羁地扯过嘴角,开口说道—— “我的智齿,好像真的不痛了。” 现场爆发出了笑声,但只有靳洋和季落声明白,靳洋的智齿,真的不痛了。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仿佛那颗长歪了的智齿,是他身体中的一部分——不管是出轨的父亲,还是再嫁的母亲——顶着他的牙肉,留下来,只能肿得更厉害;拔掉,也是切开血肉的痛。 大概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这样一颗智齿。 如果身边没有人,痛得受不了了,自己一人去拔掉。靳洋觉得他自己是幸运的,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着他,等着他出来,守着他愈合心中所有的伤痕。 主持人也笑得差点透不起来,当主持人那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这种场合也口无遮拦的艺人。不过对上靳洋无辜的眼神,大家都宽容到了纵容的地步。 “除了牙不痛了,就没有其他感觉了吗?比如要感谢的人,有没有?” 靳洋点了点头,“当然有,感谢陪我拔牙的人,这个颁奖台,他和我同在。”靳洋说完,举起手上的金狮子,对准镜头,给了他今晚最完美的、最自然的一个笑容。 那晚的夜空十分漆黑,闵川这个城市的天空意外地多出现了几颗星星。 颁奖典礼落下帷幕,女明星们终于披上了包暖的衣服,导演怀里或许已经有了新人投怀送抱…… 不过是一场戏,喜怒哀乐,失意与得意,风水总是轮流转的。 靳洋从退场的通道走出来的时候,那个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身影就在眼前。 靳洋招了招手,季落声原本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大步跑了过来,把靳洋撞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季落声抬起下巴,吻住靳洋的嘴唇。 就这样,地老天荒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