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曲愉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瞳涟一声闷哼，身体微微起来了些，脑袋探出床边缘，就见一口黑血涌出。瞳涟抬头，幽幽的望着商曲，那眼神似是在怨念的说着，你怎么不早说，分明是想看我害死我！

见状，商曲捂着嘴干笑两声：“咳，咳……瞳将军你怎么这么冲动呢……”

瞳涟苦笑，看着愈发加重的伤势，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离开冥界了，这流落异乡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瞳涟在心里悲愤的呐喊着……

“哦，对了，瞳某还有一事不明……”

“瞳将军是想问府邸的事情吧……”再干咳一阵，商曲面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尴尬之色。

“是，你说我住的地方被毁了……”

“啊，这个，在下的十八炫音瞳将军应该是知道的，这一招自第四重开始变会对周围环境产生巨大的影响，第五重足以使方圆二十米之内的所有建筑的夷为平地，方才与瞳将军打斗的时候，在下一时求胜心切，一不小心用到了第六重……”想起方才自己抱着瞳涟从一片连废墟都算不得的灰烬中走来，再想想看到这景恐怕会抓狂的殷孽的脸，商曲这一次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是玩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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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在大殿之中悠悠的来回渡着步的殷孽，面上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好你个商曲，本王只是叫你去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而已，你就把本座冥界的宫殿都拆了一座，好，好，真是好得很呐，看本座之后怎么跟你算这笔总账。”

掏出一本红皮封底的本子，殷孽拿起一旁的毛笔在上面奋笔疾书的写这些什么，一边写，一边偶尔的抬起头来，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笑的阴森，笑的人心里发毛，站在门外守卫的小鬼们，只觉身上落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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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炫音……”瞳涟额头上冷汗涔涔，求胜心切，商曲那时怕是杀人心切吧，居然把这般威力的招式对他这样半吊子的妖使到了第六重，他深刻的怀疑自己竟然能够活下来，并且还能好端端的躺在这里，简直就是奇迹。

“所以，冥王为了惩罚我，就临时决定让你住在我的府邸，由在下来照顾瞳将军，还望瞳将军莫要嫌弃在下笨手笨脚了。”收起那一丝的尴尬之色，恢复了原本的阴柔鬼魅，商曲牵扯着嘴角望着瞳涟。

嫌弃？我指望着你莫要把我拆了才是……

瞳涟在心里哀嚎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牵起一丝笑，委婉的拒绝道：“劳烦东帝照顾，瞳涟实在是担当不起。”

“瞳将军莫要让在下为难了，反正现在冥王是绝不会再去为你找一座空府邸的，他对我说‘若是不能把你照顾好，那我也莫要呆在冥界了’，所以啊，瞳将军你就当帮帮在下吧。”这么说着，商曲笑的越发灿烂了，灿烂的让瞳涟怀疑，其实要倒霉的是他而不是对面站着的这个笑颜如花的人。

“既然盛情难却，瞳涟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无奈的叹了几口气，瞳涟终于认命般的松了口，知道是拗不过他的，还不如省些力气来恢复身体呢。

“多谢瞳将军成全了，”盈盈一笑，笑的瞳涟毛骨悚然，那种不好的预感再度升起。

果不其然，只见商曲缓缓从背后抽出了一直藏着的右手，瞳涟这才发现，商曲自进来便一直把右手藏在身后，也不知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王说了，为了表示我们道歉的诚意，要我亲力亲为的为你做好一切杂事琐事，所以他把我的下人都撤走了，也就是说，现在将军的一切饮食起居，都由在下亲自负责，”眼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这是在下亲自下厨为瞳将军做的点心，瞳将军，尝尝吧。”

堂堂冥界四大禁升之一的东帝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点，瞳涟的额头突突的跳着。这厢还没缓过劲儿来呢，低头，看见商曲手中托着的那一旁五颜六色却不堪入目的“点心”，他真想就这么双眼一闭不闻世事了啊……

商曲看看瞳涟一脸扭曲的表情，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杰作，面露委屈之色，哀怨道：“瞳将军莫非是嫌弃在下的手艺么。”眼皮微垂，眼波微露，睫毛微微颤动，楚楚可怜之相尽显，让人不忍拒绝。

“绝无此意！”额头突突的跳着，瞳涟急速的伸出手，从盘子里抓起一块看起来是最正常的点心，直接就将糕点扔到嘴里，那怪闻立刻灌注了他的整个口腔，微微皱了皱眉，双眼一闭，嚼都不嚼，就将点心直接吞下。

完全是食不知味啊……

“如何？”一张充满了期待的脸，无数倍放大的出现在瞳涟的面前，双眼神采奕奕，“这可是在下第一次下厨啊……”

“好，真好……”瞳涟皱着眉，努力的表现的一脸平静，气若游丝的称赞着。

“真的么，瞳将军喜欢，那真是太好了。”满足的笑了起来，此时的商曲，看上去病弱之态也少了几分。

“东帝，瞳某有个不情之请，”瞳涟干咳两声，缓缓开口，“待瞳某能动弹之后，做饭这等小事，就交由在下来做吧……”

商曲闻言，先是一愣，想到本来自己就不曾习惯做这等并不拿手的事情，若是以后都不用那么麻烦的下厨做饭了，那岂不是乐得轻松自在，于是商曲便愉快的点头答应了。盼星星盼月亮盼的他点头的瞳涟此刻真是在心里谢天谢地谢祖宗感激不尽啊。

若是再吃几天商曲做的饭，只怕本来可以很快好起来的身体，也要在痊愈之前被他折腾的崩溃了吧……

拭了拭额头的冷汗，瞳涟终于能够长舒一口气了。

第四十七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轰——

好似有人使用了威力无比的霹雳弹，响声自不远的地方传来，震天动地。躺在床上行动依然不能自如的瞳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感受着自己身下的床一阵不轻不重的摇晃，习以为常。

现在若是商曲再说是他拆了瞳涟住的地方，瞳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他。

因为怎么看，这座“商曲流坐”小院也快要被商曲自己给拆了……

瞳涟躺在床上，无奈抚了抚额，双眼一闭祈天祈神，只希望自己的身子快些好起来，至少希望能在这座小院被拆之前逃离这里才是。

“瞳涟——”门外一阵催命似的呼喊声响了起来，瞳涟习惯性的皱了皱眉，不知从何时起，商曲已经不再称他为瞳将军而是直呼他名了，商曲自己说，这样不至于让两个人显得太过生分了。

“你看，这是我今日准备的晚饭，看起来还不错吧。”瞳涟还未回过身来，商曲那张俊美的脸已无数倍放大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手里还抬着一碟看起了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端着的，色泽润丽，不焦不糊的菜，瞳涟的双眼瞪的很大：“你做的！”

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商曲低了低头，笑道：“也不全是，今晚的饭菜都是南帝看我实在是不会做饭，为了帮我们解燃眉之急而特意准备的……”抬头，看见瞳涟一脸“原来如此啊，我就说绝对不可能是你做的”的表情释然的低下了头，商曲不服的瘪瘪嘴，“我也有准备啊，只不过是看起来没有这么好看而已。”说罢，手一挥，桌上出现了许多蝶菜，那些菜统统都是黑乎乎的一团，完全看不出来本身是什么，更不用还要用来食用，那简直就是摧残病人……

“东帝爷爷，你放过我吧……”瞳涟躺在床上，看着那一桌菜不忍赌，完全不可称之为饭菜的东西哀嚎连连。

“瞳涟啊，以前还从来没有谁敢如此嫌弃我呢……”极度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商曲在抬手一挥，那一桌子黑乎乎的东西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山珍海味，一眼看之就让人食欲大增胃口大开。

瞳涟望着那一桌好酒好菜，轻叹了一口气：“每个人总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你又何必如此计较呢。”

这话似是说予商曲听，商曲抬头，却看见瞳涟的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神色，有些落寞，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发着呆。

“好了好了，莫要再感慨了，快些来吃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南帝的一番好意。”知他定是又想起了些什么伤情之事，商曲笑吟吟的将瞳涟从床上拖了坐起来，替他掖了掖身后的枕头让他能够靠得舒服些，在抬手双手合掌一拍，床上变多出来了一张小檀木桌子，原先还在厅堂黄木桌上的酒菜，此时统统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面前的檀木几上，飘香四溢。商曲顺手抬起一碗白饭，看似随意的捻了一些菜进碗里，“你真的可以自己吃了么？”边帮瞳涟捻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

想起前些天，因为身子实在差的不行而被迫让商曲亲自喂他吃饭的情景，瞳涟的额头不停的跳着，毫不犹豫的道：“在下伤势已好了不少，这点小事自然不用再劳烦东帝来做了。”

嘴角轻轻上扬，商曲面上露出了一个瞳涟从未见过的淡淡轻轻的笑容，他将手里的碗递予瞳涟，轻声道：“你又何必总是勉强自己呢。”

声音很淡很淡，听的瞳涟愣住了，也忘了伸手接过商曲手里的碗，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有时，太过于执着，就会变成执迷不悟。”见他不接碗，商曲将碗轻轻放在他面前，“莫要发呆了，快些吃吧，吃饱了才能养好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瞳涟心里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无法说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好像心不得安宁一般难过。他望望商曲，望望面前的饭菜，愣愣的抬起面前的碗，愣愣的吃着，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呆若木鸡。

“真是傻的可以，”商曲望着若傀儡一般痴痴呆呆的瞳涟，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表情，“终究还是容易被心事控制了心神的人类啊……”自言自语一般，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痴痴呆呆的人。

俊秀有力的峰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眼，暗红的眸，刚毅俊美的面容。之前从未留意过瞳涟的容貌到底如何，如今细细看之，竟然发现他格外的引人注目，刚毅清朗的气质发自内在，气质非凡。不自觉的，商曲的手，触及到了瞳涟的脸，顺着那棱角分明的脸慢慢滑下，竟然有一丝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商曲的手触及到瞳涟的脸时，瞳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放下碗筷，深邃的双眸直视着商曲覆上一丝阴柔淡笑的脸，不言不语，也不挣扎。

“可真是傻瓜啊……”兀自叹息一声，声音细若游丝，商曲站起身来，朝着瞳涟的方向凑了过去，双方之间的距离，近到鼻息相触。突然，瞳涟伸手，一把按住商曲的头，两人的唇，便如此鬼魅般的紧紧贴在了一起。

唇齿纠缠间，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啪——

一声极其清脆的响声自苍白若雪的房间内传来。

羽化低头，但见那只玄映很早之前自人界回来时给自己带回的那只粉晶雕花琉璃印彩杯掉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地粉末闪着淡淡的光芒，有些刺眼。

哗——

胸口一阵沉闷，还未来得及思考，就见一口暗红的淤血自口中喷出，落了一地，染红了地上莹莹泛着光的碎片。羽化的一只手扶着白玉的桌面，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头低的很低很低，墨色的发丝遮住了他苍白若云的面，遮住了他那只睁开的丹凤右眼，不可见眼内，一片虚无的空白。

额上测出了些汗，抬手，想用袖子拭去额头的汗珠，却发现，就连袖子也被淤血染红了，羽化只是愣愣的看着手掌上的乌血，一言不发，面上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让人不自觉的就会瑟瑟发抖。

左手紧握成拳，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唇角还有些残血挂着未来得及擦去，那道苍白单薄的身影，只是这么愣愣的站着。

他只是在想，或许自己不该选在这一天开了白瞳，如果没有因为自己闲的无聊去开启白瞳的力量，也不至于看到这不该被他看到画面，不至于使自己快要绝望的心彻底的死去，若如没有看到，是不是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的以为，至少，还能在跟天一斗，只要两人的心思是一样的，就算是命数又如何，他们可以一起去抵抗啊。

罢罢罢。

羽化抬手，用占满乌血的衣袖，轻轻拭去唇边那一缕泛着黑的血迹，苍白若云的面上落出一丝惨淡的笑容。

你既无心于我一同抗这天命，我又何须如此执着。

自嘲一笑。羽化抚了抚衣袖，径直的走出了房间，消失在空空如也的天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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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当真好么？”望着羽化单薄而绝望的身影，一个声音适时的自镜中响起。

“有何不可。”白衣人想也不想，便冷冷的，决绝的回答道。

“何必一定要做的如此决绝，”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声音显得有些无奈，“为何你做事总是如此不与人留些余地呢。”

“何必呢，这样不是更好么，”白衣人依旧淡漠的说着，却微阖上双眸，“有时候决绝一点，对大家不是都好么。”

“你啊你，真是一点没变，不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如此啊……”对方感叹一声，不再说话。

白衣人睁开双眸，望着面前模糊一片的镜子，迟迟不曾言语，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呢。

其实什么都不说，他也都懂的不是么。

将镜子收入袖中，一转身，白衣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大地之上，只留的，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第四十八章：烟波未眠

空荡荡的符虚宫中，两人对坐，相顾无言。

“云华，”许久，一声轻唤打破了沉默。

羽化微阖了左眼，看起来似闭目沉思一般，对面的云华抬起头来，静静望着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在听到羽化这般喊自己了，心里竟是隐隐一动，恻隐于情，羽化动了动嘴角，隔了好半晌，才终于接着开了口，“近些日子，大概也是用不到白瞳的力量了吧？”

“是。”云华轻轻点点头，垂下眸。

“我能去一趟人界么。”依旧是那一丝淡淡的，波涛不惊的语气，云华复抬起了头，望着他，只觉羽化那本就惨白的面容，越发的没有一丝血色了，仿佛哪一日，就会透明到凭空消失一般。

“准。”云华想也没想，便点了头。这一点似乎是出乎了羽化的意料，他终于睁开了双眸，略带些疑惑的望着面前的王者，他的面上，是比自己还有淡漠的神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你不问我去做甚么？”收回视线，抬起面前的清茶小啄一口，悠悠道。

“你若想说，又何须我问，你若不想说，我又何必要问。”清清淡淡的语气，却叫羽化愣了愣。

“你，不担心我去找他？”放下茶杯，将双手藏于袖中，遮掩着自己那一丝不安。

云华冲着羽化眨了眨眼，竟然笑了起来，是他很久没有再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摇了摇头：“羽化，你知道，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以后也不会改变。”说罢，抚了抚衣袖，站了起来正欲离开，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明媚一笑，“在我召唤你回来之前，在人界，你想带多久便呆多久罢。”话毕，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