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对徐子陵挤眉弄眼了一会儿,这才贼兮兮地笑道:“宋二哥你嘴上说得寡淡,等真遇到了绝色美人,心里不火热才怪哩。”
宋师道失笑道:“你们小小年纪就口花花,将来不吃亏才怪……”说着他收敛了笑意,轻叹道:“如今你们是不会明白的,越美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在某些时候,美人就是最强的利器。”
徐子陵捂嘴笑道:“宋二哥感慨良多,是不是被美人骗过……”宋师道又一巴掌拍在了徐子陵的头上,轻斥道:“还以为你比小仲纯良,原来都是半斤八两。”
寇仲和徐子陵笑成一团,齐声说:“你最纯良!”寇仲捧腹大笑道:“我和小陵一穷二白,向来没有美人垂青也就罢了,宋二哥你这么厉害,居然也还是童子鸡吗?哈哈!”
宋师道淡淡地说:“美人倒是多不胜数,却没一个是真心实意的。”
双龙哑然片刻,寇仲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我们的气啦?”
“没有,”宋师道叹息道:“你们两个小子真是不识好歹,我是怕你们将来被女人骗得团团转呢。”可不就是么,这俩娃的桃花运那可真是旺盛得不得了,但他们也着实是被女人利用得够呛。
徐子陵失笑道:“宋二哥你大可放心哩,就我和小仲这样的,哪会有女人愿意来骗我们?”寇仲亦笑嘻嘻说:“是呀,如果真的有那也好了,先将她从头到脚摸个遍……”
“你个臭小子!”宋师道无奈笑道:“好了好了,不管你们将来是飞黄腾达左拥右抱、还是一穷二白无人问津,总之都要小心被漂亮的女人骗。”
“知道啦!”双龙齐声答道,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宋师道摇了摇头,说:“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没把我的话放进心里,难得今天月色正好,我就和你们说说我家里的一些旧事吧。”
寇仲偷笑道:“分明是想找我们倾诉,还要拿月亮做借口……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在宋师道的瞪视下乖乖地闭了嘴,双龙侧耳开始听故事。
其实双龙早就对这个好似从天而降的“宋二哥”感到无比好奇了,要知道迄今为止他们还不晓得宋师道的全名呢。
宋师道仿佛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只听他正色说:“我全名叫做宋师道,师父的师,道义的道,虽然你们算不得是我的徒弟,但终归是授业一场,我也不希望你们将来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
双龙一齐点头应道:“我们记住哩,一世都忘不掉!”寇仲又嘻嘻哈哈地说:“师父的师,看来你真是老天送给我们的师父哩。”
宋师道哼笑一声,又正色说道:“当今天下有四大门阀,独孤阀、宇文阀、李阀以及宋阀,而宋阀阀主宋缺正是家父。”
双龙错愕万分,半晌后,徐子陵才呆呆地说:“从前我们远远望见竹花帮的帮主,已觉得他是天大的人物了……”寇仲咋舌续道:“如今我们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原来宋二哥你来头这么大,竹花帮和你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而后双龙对视一眼,齐声说:“真是天降贵人,我们以后就跟着宋二哥你吃香喝辣啦!”
宋师道微微摇头说:“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我养你们一世确实没问题,但到时你们又会觉得憋屈了。”
寇仲奇道:“有人养多好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什么会憋屈呢?”
宋师道打趣笑道:“我以什么名义养你们两个臭小子?难道是我包养的小情人?”
双龙顿时傻眼了,寇仲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怪声怪气地说:“宋二哥你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哟,你还知道断袖之癖。”宋师道轻笑道:“放心罢,就算我真的喜欢男人多一些,也看不上你们这种干巴巴的小身板。”就他个人来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没什么问题,重要的是能够彼此合意。但他本就是穿越而来,对这世界里排得上号的人物的性情习惯都似俯而观书、一清二楚,如果宋师道没兴趣广收后宫、遍采群花的话,想单单找个合心意的知己伴侣还真是不容易呢。
徐子陵不可置信地说:“宋二哥你是开玩笑的吧,虽然我们也听过那种事,西街口亦有一间南风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理解男人如何会喜欢上男人?”
宋师道挑眉笑道:“小陵难道不喜欢小仲?”明明是官配好基友一辈子吧。
双龙的脸都扭曲了,寇仲怪叫道:“我们是好兄弟,你怎么可以把我们想得这么……这么龌龊?!”
宋师道微微皱眉道:“在我看来,两个人相爱,只要不妨碍和伤害到别人,都没什么龌龊的。如果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同他一世相伴,对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呢。”
双龙都目瞪口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宋师道说的话大概似乎也许有那么一些道理?然而寇仲还是纠结地说:“是……是没什么所谓,可是男人硬邦邦的,又怎么比得上女人软绵绵……”
“嗤,”宋师道笑道:“软绵绵?你摸过?”
寇仲逞强说:“我和小陵偷看过花楼头牌洗澡,虽然没摸过,不过看样子……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哎哟!”徐子陵一肘子狠撞向寇仲的肚子,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宋二哥你别听小仲乱说,我们是纯良好少年来的。”
寇仲撇嘴笑道:“宋二哥才不会介意哩,是不是?”
宋师道失笑摇头道:“放心,我不会介意的……”说着他微叹口气,说:“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和你们两个臭小子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他这话倒是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双龙的这种性格很好相处,而且还总能让他发笑。
寇仲和徐子陵亦很动容,齐声说道:“从来没人对我们这么好……”而后他们对视一眼,又补了一句:“宋二哥你就好似我们的亲大哥一样!”
宋师道温和笑道:“我是家里独子,大姐同三妹自然更谈得来一些,我就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今多了你们两个弟弟,真是很开心。”
仿佛只因这一句话,他们忽然就不再是孤儿了,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和兄弟姐妹——双龙的眼眶都微微红了,但是徐子陵还是有些迟疑地说:“宋二哥你的家里人……会看得上我们这样的野小子吗?”
宋师道揉了揉两人的头,说:“家里与我们同辈的只有大姐和三妹,大姐脾气很好还爱护短,而且已经嫁人了;三妹虽然调皮还有点点泼辣,但她的心地也是很好的。至于我爹,他向来认为英雄不问出处,绝不会看不起任何人;还有我娘,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娘亲……”
双龙的脸上都是一派向往,不过这种温情脉脉的气氛倒让他们稍有些不自在,寇仲便故意油嘴滑舌地调笑道:“宋二哥你生得这么俊,你的姐姐妹妹还有娘亲一定都是大美人,我和小陵将来就可以大饱眼福哩!”
孰料宋师道脸色微变,略冷了语气说:“美人固然赏心悦目,有时却心如蛇蝎。你们如果只知注重皮相,终有一日会吃大亏!”
双龙愕然,寇仲略感委屈地说:“我只不过开开玩笑,你干嘛忽然生气?”
宋师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中似乎压抑着极深的愤恨和痛苦,寒声道:“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宋阀阀主的夫人生得极丑,故而从来都不敢面见外人……”
第六章:旧情
有道是“儿不嫌娘丑”,宋师道说完那句话,脸色已是铁青;双龙见此情形,都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霎时间宋师道的胸口起伏不定,良久才慢慢平复,他闭了闭眼,淡淡地说:“对不住,我不该向你们撒气……”
“是我的错,”寇仲抢着说:“都怪我乱说话,触及宋二哥的伤心事,真的很对不起!” 他蓦然发现,原来像宋师道这种自幼锦衣玉食的大家公子,也并不能真正的无忧无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痛苦……这样想着,寇仲对宋师道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共鸣和感怀。
宋师道轻叹一声,拍了拍寇仲的肩膀,说:“伤心事也算不上,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讨厌以貌取人这件事……其实我本来就想要说个故事给你们听的,结果我们聊着聊着倒是偏题了。不过既然我们又说到这里了,或许真是天意,那我就讲一讲这个故事吧。”
双龙都被挑起好奇,侧耳凝听。于是就在这皓然的月光下,宋师道目光沉静地看着尚且稚嫩的寇仲和徐子陵,将一段几十年前的旧事缓缓说来。
那时宋师道之父、后来的“天刀”宋缺尚是弱冠之龄、籍籍无名之辈,而他初出江湖之际,恰是梵清惠下山历练之时,他们偶然相遇,把臂同游,从此梵清惠就在宋缺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不经意间便生根发芽。
寇仲和徐子陵都听得津津有味,何人无有少年时?那种青葱懵懂的情感,着实令人心生摇曳。
但可惜的是,梵清惠不仅仅在宋缺心中埋下了“种子”,可以说,在那段时期内江湖上的青年俊杰们,没有几个人能不为梵清惠天仙一般的姿容而倾倒。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翩翩倩影之后,梵清惠飘然回山,直至近十年后才再度出山。而到了那个时候,当年的青年俊杰们若非是英年早逝的倒霉蛋,就是已成就了一番事业、声名正盛的各路英豪。
徐子陵听得心惊胆跳,问:“难道这个什么梵清惠居然有这样的深谋远虑?”
寇仲更是夸张地喊道:“按宋二哥这么说,那我们以后在路上对着美女流口水都要小心了,说不定十几年后这个美女就会来找我们算账哩!”说着他又挤眉弄眼地笑道:“不过过了十几年,美女都变成老姑婆了吧?”
宋师道淡淡地说:“慈航静斋的武学典籍之神妙,又岂是你们能够想象的,其内功驻颜的效力之强,莫说十几年,就是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你们两个臭小子看到梵清惠,恐怕都还会流下口水来呢。”
听闻此言,寇仲和徐子陵的面色都很古怪——其实如果等他们真的见过梵清惠之后,就不会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但如今他们想象着自己对着一个“貌美如仙的六十岁阿婆”流口水,实在忍不住浑身恶寒……其实这正是宋师道的目的:趁着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先行破坏双龙对慈航静斋最初印象,无论将来这效果是大是小,他都算是尽力了。是以宋师道不去理会双龙的夸张搞笑表情,继续往下说故事。
初恋女神陡然出现,各路英豪都没法心平气和,而当时正值杨坚举兵征伐四方之时,他最大的对手一是当时已经雄霸岭南的宋缺,另外就是诡异莫测的魔门。慈航静斋支持杨坚争夺天下,是以她们就派出了门下的两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弟子——梵清惠和碧秀心,分别去钳制宋缺和魔门的“邪王”石之轩。
两个少年初次听闻这样的武林秘事,都激动得呼吸急促,但心中又对那个“美女多如云”的慈航静斋生出了几分忌惮之意——美人计玩得这么纯熟,真是吓死人了。
梵清惠和碧秀心正是慈航静斋上一代最优秀的两个女弟子,而她们在钳制宋缺和石之轩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进行继任斋主的考验。
“那究竟是谁胜出了呢?”寇仲真是好奇得不得了,他们首次听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一个门派,专门培养气质如仙的美女来挑动天下大势。
宋师道挑眉笑道:“我爹是正人君子,梵清惠成功劝得他放弃争霸、偏安岭南一隅之后就对他若即若离,更提出要回慈航静斋诚心礼佛,我爹便也放开了手……”
寇仲和徐子陵都不可思议地“嘘”出了声来,宋师道又说:“不过石之轩是何等厉害之人,怎可能白白吃亏,于是乎碧秀心就‘以身饲魔’,还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如今慈航静斋的斋主就是梵清惠了。”
寇仲连连摇头道:“伯父真是亏死哩,至少都该从头到脚摸个遍……”他话还没说完,已被宋师道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想着摸来摸去,真是讨打!”
寇仲又笑嘻嘻地说:“幸好宋伯父和宋二哥你一样都是无趣的木头君子,如果他当初真的摸了的话,梵清惠岂不成了你娘?我还要叫她一声宋伯母哩……哎哟哟!”
宋师道狠狠地拧住寇仲的耳朵,说:“臭小子再惹我生气,我就拧掉你的耳朵!”
寇仲连连告饶,宋师道才放开手,岂知寇仲竟嘟嘟囔囔地说:“宋二哥你怎么好似女人一样喜欢拧人耳朵?”
徐子陵笑得肚子都痛了,宋师道给了他们俩一人一脑崩儿,才恨恨地说:“梵清惠如何能与我娘相提并论?我娘温婉贤淑,是举世难求的好女人……而我最恨的就是慈航静斋里的那种故作清高的女人,爱就是爱,不爱就直说,当断不断反而以情制人,还要摆出一副‘为了天下苍生愿入火坑’的高尚嘴脸,不就是仗着她们出众的皮相么,真是想想都让我生气!”
寇仲和徐子陵亦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徐子陵道:“也是这个道理,暧昧不清最麻烦了。”
宋师道冷然说道:“不止如此,我还恨我爹至今都对梵清惠不能忘情,令我娘受了很多委屈。更过分的是,当年在我爹娶了我娘之后,江湖上竟传出了‘宋缺为情所伤,是故迎娶丑女’的谣言来,以至于让我娘几十年都抬不起头来!”
寇仲大怒道:“是什么人这么过分,如果有人敢说我娘的坏话,我非要凑得他猪头肿脸、连他娘都认不出来!”寇仲是孤儿,对父母亲情自然很是向往。如今他已对宋师道的家人有了认同感,所以那些侮辱宋夫人的言论就跟侮辱了寇仲的亲娘一样让他不能容忍……
“哼,”宋师道淡淡地说:“谣言传得那么快,不仅伤了我娘,还打击了宋阀的声望,唯有慈航静斋依旧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即使我不想去怀疑我爹的眼光,都忍不住胡乱猜测。”他这话里已经明白暗示了那个过分的谣言和慈航静斋脱不了关系,却也不等双龙反应,宋师道便勉强笑了笑,说:“好了,不提这些令人烦闷的事了,即便我娘不是什么貌若天仙的大美女,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女人。”
寇仲和徐子陵都使劲点头,无声地表示支持,宋师道的笑容总算自然很多,说:“其实我只是担心你们两个傻小子被漂亮女人骗得团团转……”
“宋二哥你就放心吧,”寇仲正色说道:“我和小陵绝不会叫你失望,至少都会……”
“摸个遍是吧?”宋师道哼笑道:“死性不改的臭小子。”说着他拎着两人跃回地面,说:“好了,时辰不早,该休息了,昨夜完全没睡,你们不困我都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