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之地+番外——歌安
歌安  发于:201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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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什么?”蒻秧毫不理会,伏在镜轩的肩背上,侧头微微一笑。

“不关你的事”

“哼哼……”那人笑了笑,声色依旧温和,宛如炎炎夏日中拂过的一席凉风。

他在镜轩身边坐下,仰头看着星空,长吁了口气道:“又是仲夏,这星河虽美,却遥不可及,显得不真实。倒是入秋后……对了,将军亦是江南人吧,到那时候,江南的桂花便会纷纷绽放,满地黄花堆积,放眼,天地共色,真好~……啊,还有……”他忽然想到什么侧头望向镜轩,面带喜悦:“据说到深秋时节,桂花便酿作琼浆,那桂花酿可是一绝呢,每每只能闻闻,一直都想尝上一口呢,等到战士结束可要邀将军来上一杯~”

——桂花……?记忆被狠狠地刺痛,镜轩忽然想起在山寺后的桂花林,纷飞如雨的桂花絮下,女人单薄的身影。——那时他便讨厌桂花,甚至是恨。

镜轩一把推开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想家,就给我早早滚回去!”,说着将信笺折好,正要收入锦袋,却忽然被蒻秧一手抢过。似乎是失去了生命一般,镜轩忽然大怒。蒻秧着实吓了一跳,却很快平静下来,他躲过镜轩,一个回身跑到篝火的另一边。

镜轩努道:“拿来!我命令你!”却见那人笑眼依旧,只是多了一份寒意。

——“呼……”——锦袋落入火种,燃起一团瑰丽的妖娆的火焰,还未挣扎就已瞬间化成灰烬!

怔怔的看着这一切的逝去,镜轩脑袋都放空了,一刹那的窒息,仿佛心,也跟着被燃尽。他两眼无神,死寂一般,徐徐走向蒻秧,只一手扣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倒在地,似失去了一切理智,疯狂的,想置他于死地。

蒻秧依旧笑着,眼角淌下泪水,喉咙哽噎住的感觉伴随着呼吸的困难,越来越浓烈,眼前仅有的光亮也暗淡了,几乎要昏死过去。

“是……谁……让你,变成……这……个样子……”他知道自己会死在这个男人手下,却用尽全力唤了一声,如同即将被掐灭的烛火般微弱。——“镜“……”轩”……

那双掐住自己咽喉的手,颤抖了一下,忽然松开了,下一瞬,连他自己也不知所措了——几滴热泪垂下,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第一次,见到这人哭。

“为什么……为什么……”镜轩不断问着,埋入蒻秧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蒻秧知道,他不是因为自己而哭,而是因为那个曾经无数次这样唤他的人而哭。

而彼时的皇都之中正一片沸腾——因羽珹已二十有六,却无佳偶,皇上发下皇榜,为羽珹招募佳人。皇上只求羽珹自己钟意,因此不限门第。皇榜一下,全城炸开了锅。也正因如此,即使羽珹终日足不出户,不见他人,王府的门坎也修了又修,换了又换不知多少遍。

消息传得很快,而传到塞外,是一个月后的事了。一次战役我方损失惨重,向上汇报要求增派五千精兵,却一次派来两万士兵,其中竟有不少老弱病残之人。明眼人都知那摆明了是要给王轩颜色,似乎是认定了王轩年轻,亦无实战经验,此战必败,因此损失愈重,领军之人责任越大,而若战胜,以众兵之名,也难显实力了。众人气只气唯有镜轩本人毫不在意,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人觉得他虽武艺高强却对军事毫不上心,处事任性随意,因此难以一统众人,军中对此也忧心忡忡。所幸有蒻秧为他疏通众人,化解纠纷,以齐军心。

那些新兵中年老病残的,没事便喜欢围在一起闲聊,因此京中王爷招亲这种大事不用多久便传遍了整个军营。镜轩,自然也知晓了。

蒻秧急急忙忙地冲进镜轩的营帐中,里面却空无一人。他心中一慌,到处寻找,最后终于在河边找到了他。那是一事黄昏,边塞的落日很美,宛若胭脂,他的身影沐浴在那浓丽的霞辉之中,那般的凄美。

蒻秧缓了缓气,笑道:“将军,好雅兴呀。”那人闻声,微微侧过了头。

蒻秧在他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那片夕阳红已挨着地平线,很快就要沉没。

“不哭么,上次可是哭得像小孩呢~”蒻秧直接道,依旧笑颜看他。

镜轩的身子颤了一下,侧过头,竟然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淡淡的笑容似乎要融化在绵绵云霞之中。

忘得了么?——这般的微笑却让蒻秧心中莫名的恼火,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百般错杂的心情,但他知道,其中有种情绪,叫嫉妒。

就这样,他们没有说其他的了,直至夕阳完全沉没,最后一道阳光在天际泛起,浓艳的一抹晚霞收尽最后的妩媚,如一道血痕,挣扎着没入夜色。转瞬即逝。蒻秧忽然又道——“若,我死了,将军您会为我落泪么……”

镜轩侧过眼看他,“蒻秧,你知道我不喜欢你。”

那人轻笑,双睫密密的交织在一起,蔚蓝的夜幕将他白皙的脸印照成一种冷蓝,略显苍白。

“那么,如果在遇到那人之前先遇到了我,……您会喜欢上我么?”

“那不可能的,不是么。”

对方犹豫了许久,最后缓缓道:“有的能的哦,呵呵,其实在很久很久前,我就遇见过您了……”

第卅一章:不过玩笑一场

人生如戏,戏,不过戏谑一场。

“以前有个女人,是妓子。与城中富豪之子相恋。正如当时众人所说——‘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那女人怀了孩子。在妓生中这是不被允许的,甚至可以说是犯了大忌。人们开始对她冷嘲热讽,有人甚至觉得不该留他们母子在世。最后女人还是挨过了那七个月的漫长时光,孩子意外提前出世,女人难产,险些要了她的命。但她都熬了过来,母子平安。可她太天真,太傻,太笨!竟抱着孩子去找那人,那人恼羞成怒竟让人打了她一顿,花了钱为她赎身,还留下了她一辈子也花不完的‘安抚金’。女人死灰一般地活着,后来她没有离开,而是在那男人府坐对面的长巷子中,开了家妓院。全城最大的青楼。生活的磨浊下,她变得刻薄小气,尖酸泼辣,唯利是图。而那孩子也慢慢长大。

有一日,她突然发现那孩子像他,太像!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恨他,自然也讨厌那孩子,是这孩子!带来了她这辈子一切的不幸!女人开始拿孩子出气,让孩子替其他妓生干活……

直至有一天——她得知有达官贵人竟有那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甚喜招揽男色!他们觉得,女子娇滴如花苞初放固然可贵,而男子若是如此则更为极致!那些人竟愿一次开高出头牌姑娘十倍的价格来买男妓一夜,这种恶趣味逐渐成为一种有钱人只见不可言语的扭曲的“瘾”。

这种好事女人岂能放过?!于是她将目光放在了那孩子身上……

她不让他干活了,而是先逼着他短时间内没日没夜练习诗词歌赋,弹琴下棋。等他技艺学成,再派人生生地洗掉了他一层皮,催生另一幅嫩肤,一番打扮,那孩子在竞标的台上一站,竟也有两分姿色。最后有个官爷看中了那孩子,一次性付了千两银,将他,买入府中……

终于,那孩子十九岁了,过了年龄便犹如鲜花枯黄,那官爷有了不知多少新宠,早已将那孩子冷落。日子年复一年,岁复一岁,死灰一般。

后来有一日,那大人告诉他,有件事要他去办,事成后,他便可自由——他说,有个将军啊,也喜欢男人……”

——是,几乎相同的经历!——

镜轩怔怔地看着蒻秧,没想蒻秧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捧腹。

“将军真的傻傻的听蒻秧讲这么长的故事呢,您不觉得这故事太没创意了么?锵锵~前面这么多废话都是为了引出最后一句‘他说,有个将军,也喜欢男人……’呵呵”

“一点都不好笑。”镜轩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啊,看在蒻秧讲了这么长的故事份上,您好歹也笑个给蒻秧看看啊……”

镜轩回过头,淡淡一笑半带戏谑,“但你的故事还未完啊,本将军倒想听听,那少年是如何‘在很久很久前,就遇见了’‘将军’的?”

对方顿了顿,又是大笑,回答道:“那很简单了~因为‘将军’也去青楼,总要有人送茶水糕点啊,那时候少年就对‘将军’格外注意……”他说着,定定的看着镜轩,一字一顿继续道:“一见倾心……”

啪——

“你到底是什么人!?”只听镜轩努道。蒻秧倒在了地上,霎时一把短刃已直抵在他的胸前,明月升起,皎洁的月光洗涤过利刃,反射出一道寒光。他看着刀锋,再看向镜轩,还是那温如清水的笑:“……将军真的不记得我了么?呵……在您的记忆中,我连一道背影,倒没留下……”

镜轩没有说话,只是将利刃移直那人的脖颈。

“呵呵,将军想知道,大可不必用这个……”说着他别过头,镜轩这才将刀收入鞘中,背对着他坐下。

“……有人告诉我,完成最后这个任务,我便可以自由,不必年年岁岁困于深宅之中。蒻秧自然知道,我们这种人,哪有什么所谓的‘自由’?但当我知道对方是那个我本再也无缘见到的人后,我快高兴疯了——第一次,感谢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

这个任务很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再容易不过。但……若是仍无完成,即使将军大获全胜,凯旋之后也会用‘行为不检,伤风败俗,有违天理’一由,推你下马……当然,至于在军中便死了更好!不管是战死的,还是……被暗杀……都无所谓,一了百了。所以啊,他们将我安排入军,安插了好几人在我周围,一是保护这颗棋子的安全,二自然是监视其的一举一动。计划实行,一开始,我也曾抱有幻想,逃了多好?但后来我才发现,一切并非那么容易……”蒻秧看着那人的背影,凝结着月光,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缓了口气,坐起笑道:“不过……”说着突然伏在镜轩的身上,在他耳畔低语:“还要看将军是否愿意帮蒻秧完成这个任务了~”声色绵绵,化作一股暖烟。

乍暖还寒,镜轩一把推开了他,起身瞥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依旧是那个背影。

——“来人啊,琥珀公子流血啦!快来人啊!”——他看着那半倚在湘房门口的人,那么多人为他而手忙脚乱,他却依旧淡淡一笑。

“蒻秧你在这干什么?!这都乱透了!大人一会就来接你,还不回房准备去?!”领头的姑娘焦头烂额,一路小跑来,见了他愣愣地杵在那便催道。

“但是琥珀公子他……”

“但是什么?!那也与你毫不相干!回去!”

——嗯,原本,一切就与自己毫不相干,若是当初没有踏出房门。而只一念,如今一切都不得已。

王府每日门庭若市,四方应榜而来的媒人数不胜数。羽珹一回到府中变被一个个手持画像的媒人纠缠,其间竟还有媒人想为自己做媒!羽珹忍无可忍方下了逐客令。

“哟,这不是名震京师的‘活月老’,程媒人么?!”离去的那一群媒人中有人忽然喊道。

“哼哼,妹妹也在呐,这是为哪家明珠牵线?”

“瞧这话说得,咱也只是糊口饭吃,哪比得上您?!”

羽珹正经过回廊,听见媒婆细细长长的声音就生腻,这要走,却听那媒婆继续道:“听说那年轰动全城的武状元与黄大小姐的婚事,正是您操办的呢!”

“都是过去的事,说起来那郎才女貌,真是好一段佳话,本以为就此重振名声,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没想……”

“怎么啦?”

羽珹在漏窗后停下脚步,只听那媒婆长叹一声——“你不知道?!哈哈,当年也算轰动全城了,姐姐我差点丢了金饭碗!……”

那人说着环视四周,小声道“……就是啊,新娘子给死了!”

第卅二章:破晓!

大漠长烟,几抹星火燎然,肆意吸取烈阳的光热。阳光万顷,将众军的战甲打亮,反射出耀人的炙热的光。

昨日军中竟收到了一份“礼物”——一副木棺。依据了中原人的礼葬习俗,蛮夷人张狂的玩笑。

军中上下顿时震怒,要求立刻上阵讨伐蛮夷之卒。主军师协同各个佐将联名求见领帅,要求出兵。

而唯有镜轩本人毫不在乎,第一反映却是开外大笑。随即写了封传信。

众人急聚一堂,为讨伐之事商议。

镜轩撑坐在桌上,一语不发,一群人跪在地上一再相逼。他无意侧目,却在角落看见了蒻秧,于是坐正,信口问道:“蒻秧说呢?”

各个将领齐齐望向蒻秧,有人带头道:“正好,蒻秧,这可并非儿戏,我方屯军此地之久,养军千日用在一时,此时是最好的起火点。你在军中也有一席之地,决策可需谨慎啊!”

“原来蒻秧有如此份量呐……”蒻秧应到。

“那是自然!!”其他的将领立即补充道:“蒻秧深得军心,如今将军也向你征求意见,你可不是军中最重要的人儿,说吧,我们在这驻扎这么久,是时候发动一击啦!不是吗?!蒻秧,你说!”

蒻秧看了他们一眼,再看向镜轩,微微一笑,那一笑显得比以往都沉重。末了他开口道:“打吧,这仗,是该做了结了。”

“说!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羽珹的忽然出现着实吓了两个媒婆一大跳,她们俩立刻扑跪在地上。

那一媒婆刚要开口,却被另一个拦住,她小声告诫道:“姐姐忘了进来时管家说的话么?!”

“此府之中言及王轩将军即使死罪!”她想起了这句话,顿时哑了口。

羽珹一急,上前将那媒婆一把拉了起来,提着她的脖颈努道:“说!”

“哎哟哎哟!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我……呃不!小的说……”

战争已经打响,一声号角喧天,千里沙场万里寒!千军万马之首,镜轩一身战甲,手持玄铁宝剑,一声号令,虎狼之师嘶吼着杀向敌方,令整个战场顿时沸然,似要吞噬整片疆塞!

“那年状元爷迎娶大将军之女,一次联姻便可保他仕途无量,大好风光,多好的美事!但大喜之日春宵夜……状元爷竟然,逃婚!”

羽珹心中一顿,那雨夜的事,纵使一生穷尽也难以于记忆中抹去,愈想忘记却愈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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