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住顾凌渊这种普通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叶昊铭既然敢来对付他，他当然要反将叶昊铭一军。
“明晚是个机会。”堂主说道，“他每天晚上九点都要到书阁查资料。”
叶寻当然知道那个书阁，其实也是个资料室，很多关于叶氏的资料都在那里，没想到叶昊铭这么相信那人。想想那地方平时也没人会去，确实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派几个稳妥的人去，务必小心行事。”叶寻吩咐道。
“是。”
这次回来落叶虽然不至于立即跟叶昊铭翻脸，不过得了洛臻这么一张王牌，以后叶昊铭也没胆子在他面前横了。
狗就是狗，从来都没有选择主人的权力。
次日，晚上。
顾凌渊独自在书阁内翻找一份去年叶氏签订的土地买卖合同，准备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好功课。说来叶昊铭也真够狠的，接连让好几个董事总监下了台，连带他这个帮忙的都遭了人不少白眼，各种嫉妒各种恨。如今落叶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
大概觉得他是个红颜祸水吧……？不对，他这样的顶多就算个祸水，红颜这三个字实在当不起。
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听到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这么晚了，除了他还会有谁来这里？
“谁在那里？”顾凌渊问了一句。
“吱——”门打开了，从外面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看到他就冲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意图往后一扳将他制住！顾凌渊惊诧之余身子一低，如游蛇般滑到距离几人两米开外，眼神凌厉地盯着这些人。
“还挺有两下子。”一个男人冷哼一声，“乖乖跟我们走，否则把你打残了可不负责。”
落叶的钱还真不好挣啊，处处都有人想要他的命，顾凌渊不禁哀叹。
这次又是哪一路派来的人呢？不会像上次莫风那样想要置他于死地吧？轻抚肩上还隐隐作痛的伤口，要再来一次任谁也hold不住了。
“接二连三地上门，真是太抬举我了。”顾凌渊淡淡地说了一句，蓦地把手中厚厚的文件夹扔了过去，趁几人分神的瞬间窜出去五米远！
“抓住他，那小子要跑！”几人也不是吃素的，直奔顾凌渊的方向而去。顾凌渊抬腿袭向第一个人的侧腰，那人被踢翻在地的瞬间骨头发出明显的“咔嚓”声。
还未等那人哀嚎出声，冲在第二个的男人已被一个力道十足的肘击撞在太阳穴上，当即倒地不起！
“还有人想来吗？”还未恢复的身体有些发痛，但对付这几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怕你？”不能不说顾凌渊的身手震慑到他们了，一人猛得掏出枪来，对准顾凌渊，“你快得过枪吗？”
眼睛一眯，麻醉枪？
心下当即回过神来，万分谨慎地看着那人的动作。
“砰！”一枚麻醉弹破风而来，速度之快令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顾凌渊险险闪过，脸侧却仍保留着子弹擦过皮肤的微烫触感。
“砰！”又是一枪打来，顾凌渊顺势往后一滚，躲在高大的书架背后。
指尖薄刃碰到皮肤，泛起一丝刺痛。顾凌渊默默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暗自咬牙。
他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
那些人到底要逼他到什么时候？
此刻持枪之人也冲到顾凌渊面前，正要开枪之时男人早已如离弦之箭般窜起，一把卡住那人脖子，指尖深陷猛然一转，颈项立时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鲜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余下人惊呆了，血，鲜血！这小子居然敢杀人？！
顾凌渊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杀气。甩开那人立直身体，笑得很残忍：“还有谁要来？”
剩下几人心中不禁惴惴。上面人吩咐不得赶尽杀绝，但看现在这架势，对方摆明了是要取他们的命啊！面对一个亡命之徒还力图活捉，这次的任务怕是没那么轻松！
“砰！砰！砰！”霍然响起的枪声让在场人都吃了一惊。顾凌渊看着眼前几人纷纷中弹倒地一命呜呼，眸中精光一闪，扭头看向背后。
“小渊！”
顾凌渊一晃神，不由一愣：“你叫我什么？”
洛臻一身黑衣黑裤，俊美的脸上满是关切：“小渊，你没事吧？”
顾凌渊被他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表情瞬息万变：“怎么回事？”
“抱歉了，宝贝。这些天委屈你了。”洛臻抱住心上人，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天知道这几个月想得他都快发疯了！
“啪！”
一记清脆而狠辣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朝洛臻的脸招呼上去！洛臻有一瞬间觉得耳内一阵嗡嗡响，止不住的头晕眼花。
“你给我滚！”顾凌渊一掌推开男人，“当你至高无上的二当家去！”
洛臻被搡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再次搂住顾凌渊，完全不顾当事人的奋力挣扎，一丝一毫也不敢松开。
“假装陌生人，假装失忆，你演得挺好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洛臻不断重复这三个字，鼻子忽的一酸，也不知道再说其他的了。一直舍不得别人给小渊委屈受，哪知这次伤小渊最深的居然是自己。
“失忆这么狗血的桥段你也搬出来用，你当我傻的吗你？！”顾凌渊恨铁不成钢地给了洛臻一拳，“还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装的是挺像的，但是万一搞不好，就得直接去见阎王，到时候他非第一个开棺鞭尸不可！
说了一堆气话，冷静下来的顾凌渊开始发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以前“失忆”，是被逼无奈权宜之计。
那他这次的“恢复记忆”，会不会也是因为有大麻烦了呢？
“这次想绑架我的人又是谁？”忽然想起这样一个问题。
洛臻帮他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苦笑道：“叶寻。”
想起昨天瞪着他的那双眼，男人就不寒而栗。那种怨毒的眼神，很难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啦。
“小渊，我们得快走。”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洛臻不得不提起正事。
“去哪里？”
洛臻边扔给他一件黑色大衣一边说道：“离开落叶，马上！”
本来以为至少可以在叶昊铭的手底下安安全全地逃过一切麻烦，等帮叶昊铭去掉心腹大患后便远走高飞，谁知半路又杀出个叶寻，而且出手迅捷，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小渊的头上。
叶昊铭对小渊的态度已经够让人抓狂的，如果他一旦成了两人共同争夺的目标，很难不保证事情不会闹大，闹大的结果便是——招来霍恩家族的人！到那时才真是无可挽回了。
洛臻紧紧握住顾凌渊的手，借着夜色的掩护按照计划好的路线跑出了落叶。看守的人早已安排上他自己的人，至少在天亮之前落叶不会有什么动静。
之后……之后的事洛臻不愿去想。
前途的道路跟无月的夜一样，特别暗，特别黑，几乎看不到光。
忍受了无数个日夜，逃不过男人的自私心作祟，最终还是注定要走万不得已的那条路吗？
走，走，走。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十章
洛臻携顾凌渊逃跑一事，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叶家。叶昊铭看着涌到他书房里来的一干人等，神色平静地听他们一个个发难。
“我们四五个兄弟都死在那顾凌渊手上，连二当家也跟着失踪，这中间一定大有问题。”一个老堂主愤愤不平。
“一定是洛臻与姓顾的里应外合，他们之前的关系就不一般呢。”
“对啊，洛臻的二当家之位本来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众说纷纭之下，竟把一起蓄意绑架事件说成了杀人逃逸，这个世界果真是人言可畏啊。
“大哥，这件事你可得负责到底。”叶寻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适时添油加醋，“二当家可是你一手提拔上来，顾凌渊也是你的人，如今在落叶的地盘杀了落叶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他是没想到洛臻竟有这个胆子跑掉，还敢在落叶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当真是狗急跳墙了么。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至少叶昊铭失去了一员猛将，连带叶氏集团那边一切法律事务也会变得一团乱。
叶昊铭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寻，忽然开口：“你的意思呢？”
叶寻道：“下追杀令吧。”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叶昊铭暗忖道。
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这孤注一掷的个性果然一点也没变。
“你们的意思呢？”叶昊铭扫视一周。
“我们听家主的。”话虽这么说，摆明了赞同叶寻的意见，只是碍于叶昊铭的威严不敢妄言。
叶昊铭微微叹了口气，冷冷道：“下追捕令，活捉二人，不得有误。”
他并不担心洛臻藏匿的本事，收拾异己势力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何况被逼急了的兔子咬起人来可是不要命的——张弛有度，才是驾驭人才的最好方式。
只可惜隐忍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走上了一条绝路。前方是悬崖峭壁，后面是虎狼成群，洛臻、顾凌渊，你们又该去哪里呢？
当流窜犯的滋味不好受。
在外面辗转了一天一夜，在罗盘的协助下，两人来到罗盘位于香港的总部。总部的代理人博一向洛臻汇报了落叶那边的情况。
“落叶负责搜查的堂主已经出动了，几乎每个堂口都接到了追捕令，香港这边也少不了追兵。”罗盘属于情报组织，虽然不知其真正据点在哪里，但一般都会有负责联系生意的代理人出面，要锁定范围并不难。
叶昊铭和叶寻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回目标一致更是强强联合，躲是躲不过的。想到这里，洛臻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你在担心？”顾凌渊捅捅他，难得正色说道，“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亲爱的，别那么聪明成么。”哀叹一声，头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如果小渊没有主动跑到叶昊铭的面前去，如果叶昊铭没有将小渊带进叶家，如果自己能够一味地装疯卖傻到底……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他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洛臻抱住男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那边，也开始行动了。”
所谓秘密，当被除了自己的第二人知道后，就注定不会再是秘密。而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就永远没有安宁的日子可言了。
“那边……”顾凌渊喃喃道。
“叶昊铭联系了他们，这次的逃跑事件一起，很可能会帮着叶家一起追捕你呢。”不得不说，这也是洛臻突然要带顾凌渊走的原因之一，当日无意间听到叶昊铭与霍恩家族的通话，叶寻又筹谋着绑架，再加上顾凌渊对他的误会逐日加深，叶家谣言四起，再不逃走恐怕真成砧板上的肉了。
“这几天霍恩家族有没有动静？”洛臻沉声问道。
博一回答道：“霍恩家族最近跟落叶联系紧密，落叶已经帮忙找到了失踪多年的二少爷。”他不知道这霍恩家族与顾凌渊的实际关系，只是接受命令定期调查霍恩家族的动向罢了。
顾凌渊的拳头捏得死紧，果然还是找上门来了么。就知道叶昊铭怎么会那么好心，果然是有所企图。如果洛臻不带他逃走，等霍恩家族的人上门，可真的是想跑都难。
“要想在十几亿人口的国家里找出两个人还是不容易的，暂时可以先放放心。”洛臻安慰道。但他知道，虽说不容易，但这样躲一辈子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头目，您和顾先生要不要先去休息？”博一感觉洛臻的状态不太好。
“也好。”一天一夜在紧张中度过，现在最需要的的确是休息。拉过顾凌渊，走进了顶楼准备好的套间。
夜，早已深了。
两人躺到床上，虽说有些困意，但一闭眼又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平静不下来，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洛臻。”
“嗯。”
“你还醒着啊？”顾凌渊本来只是试一下叫叫看，没想到身边人还没睡。
洛臻将左臂伸到顾凌渊颈下，让顾凌渊靠到他的怀里，瞬间安心不少。
“睡不着。”
“要不聊聊？”顾凌渊提议。
果然沉不住气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顾凌渊睁着眼看向那张疲倦的容颜，忽然有些心疼。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又有谁去帮他？叶寻在叶家对着他的一番冷嘲热讽果然很让人在意。
“叶寻，叶昊铭，你，你们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洛臻闭着的眼还是没有睁开，声音变得沉重，“那是个噩梦。”
是个持续了十五年的噩梦……
二十年前。
“啪！”偌大的主厅里一记巴掌声显得格外响亮，仆人们都望着这边，也不敢上前。而肇事者优哉游哉地上前，一脚踹在跪在地上的孩子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打我眼前过也不招呼一句？”一双凤眼直瞪着小孩，叶寻从小就狂傲，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五岁的洛臻一动不动，眼里满是不甘。
“不服气？”叶寻抄起一个烟灰缸敲上洛臻的脑袋，当即有血从眉眼处流下，惨白的脸更显得狰狞可怖。
“……”洛臻的拳头紧了紧，然后无力地松开。
叶寻冷冷一笑，把他的衣领子一抓强迫他抬起头来：“私生子就要有私生子的自觉，要不是洛叔叔可怜你，你早跟你那个短命的妈一起下地狱了！”
洛臻的眉头皱了皱，还有没有说话。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上前帮忙，他们无动于衷地看着洛臻的血就这么一滴滴地流下去，雪白的地砖都被印上几抹红色。
“啊，把地板都弄脏了！”叶寻眼珠一转，一掌按在洛臻脑袋上，把他的头压得直逼地板上的一滩血迹：“别做事有始无终，是条好狗就给我舔干净。”
洛臻瞪大了眼，混合着灰尘和血的脸愈发脏兮兮。
“叶寻。”一个十岁大的少年自偏厅走来，看了看这一团乱，神色如常，“该去训练了。”叶寻应了一声，又转身狠狠给了洛臻一下。
“你又打他了？”叶昊铭随口一问。
“又没打死。”满不在乎的口气。
反正洛家有继承人，给他这洛家子孙的名分已经够了。况且，在洛家他只是个受气包，外带着替洛家人挡子弹罢了。
“死了倒干净。”叶昊铭扫了一眼被鲜血弄脏的地板，吩咐仆人，“快点打扫，脏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叶寻好笑地看了洛臻一眼，也走了。
洛臻默默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伤口，现在竟已经不太疼了。
自顾自地走回房间，用酒精冲洗完伤口又抹上些药，最后包扎，一切动作熟练到已经厌倦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小的脸上无悲无喜，嘴角动了动，想要上扬却垮了下去。
已经多久，没有笑过了呢？
来这里几个月，却感觉比一辈子还漫长。所谓的父亲，所谓的哥哥，所谓的伙伴……可真是让人无福消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