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堂直接跪在地上,“臣万万不敢也绝不曾这般想过。”
赵光帧盯着他笑道,“哦?那十六年前不是令尊跟我父皇提出要我当质子?不是他劝着先皇立我父皇为储君?不是他劝着雅王放弃皇位对我父皇称臣?这些年我不报复不提起你们就真当我不知道!?”
叶怀堂听了心里一凉将头紧顶在地上俯着身答道,“家父当时也是一时不查并非有意针对殿下。”
赵光帧看着叶怀堂笑开,“是啊,叶尚书当然并非有意针对因为那时本王还配不上这‘有意’二字。叶大人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不必这副惶恐样欺骗本王,今天本王也不是要吓你的,起来坐好吧。”
叶怀堂微白着脸起身坐好,“既然如此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赵光帧看他如此明白满意的笑笑,“早年听说叶大人在吏部做过侍郎而且对朝上的官员履历比管理卷宗的官员都了解,办案的时候总是能蛇打三寸不知是真是假?”
叶怀堂低垂着眉恭敬回道,“臣早年确实记性好些但是并没有传言说得那般神奇。”
赵光帧微挑着眉点点头,“既如此就麻烦大人告知本王那容妃和季安礼的三寸在哪里?”
叶怀堂一惊桌下的手轻轻一抖后平静下来面上却一直安稳,“臣多年不在吏部而且对皇宫内院的事情并不了解,所以……”
赵光帧没等他说完就连拍三下掌,“好,不愧是叶大人,官做得大骨头也硬,本王记得三驸马的妹妹和钟隐可是私下定了终身的,如果本王明天亲自上门替他提亲不知三驸马会不会同意呢?”
叶怀堂这时眼睛里才透出丝恐慌,他又不敢看向钟隐只好勉强说道,“臣并不是不想帮殿下只是……两人牵扯利益最大的就是四殿下,二殿下您自然没法对其有所作为的。”
赵光帧轻吸口气进去似有隐忍的说道,“那就说本王动得了的。”
叶怀堂看看赵光帧的脸妥协道,“臣听说容妃娘娘善妒,季国舅好色而且胆大,当年还因为轻薄一个宫女差点闹出官司只是凭着季家的势力才蒙混过去了。”
赵光帧看着面色为难的叶怀堂微眯着眼笑道,“叶大人的记性现在也不差啊,”他顿一下又说,“十六年前的事情本王不怨令尊,但是王叔之事却没办法不怀恨在心,这个仇本王一定要报。还有,叶大人想求安稳本王也不拦着,但是这怎么才能安稳就看你的想法和作为了。”
叶怀堂低头恭敬说道,“臣记得了。”
赵光帧轻声‘恩’了一声,“天也不早了本王也不虚留你,钟隐,你送叶大人到后院乘车走吧。”
叶怀堂拜别简王后随钟隐出去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叶怀堂上车后钟隐却出声了,“念情以后拜托大人照顾了。”他说完立刻转身离开了,叶怀堂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渐渐凄凉。
叶怀堂当晚告诉父亲马上做辞官准备,叶辛清问为什么他也只是说这事还是趁早的好不然恐生变故。后来他又叫管家派人先去老家将祖屋收拾好,顺便把苏南两人接进府里。
第二天他叫武惟扬把念情带到叶府后问她,“我们想把你和我爹娘送回老家,只想问问你心里如何想的?”
武念情眼圈有些红勉强挤出个笑,“念情听两位哥哥的,钟隐传书给我说如果你们安排我离开我就一定要走。念情想过了反正无论何时我都是要等他的,以后也只是换个地方等。”
叶怀堂放下心来宽慰她道,“你是真的长大了,放心,为兄一定尽力保他平安。”
武念情听了保证也露出笑脸,“怀堂哥哥说话从来都算数的,只是这一别又不知要何时能再见了,你和我哥也要小心保证自己平平安安的。这些年咱们总是聚少离多,等将来定下来了就再也不分开。”武惟扬摸着妹妹的头发点头,叶怀堂也笑着答应。
叶辛清大病一个半月后递奏折请求辞官归乡希望能够落叶归根,玄宗不允。几日后叶辛清又拖着病体在儿子搀扶下请辞,玄宗看他果真病的太重才准了。经过几天整理后叶辛清夫妇带着武念情离开朝阳城。
35.情深
送走他们后武惟扬陪着叶怀堂在叶府慢慢走着,因为遣散了一些下人府里格外的冷清,当走进主屋后,武惟扬看身边的人发呆便张开双臂把他拥在怀里,“等过一阵子收拾完刘相咱们就请探亲假去看他们。”
叶怀堂用侧脸蹭蹭武惟扬,“探亲假可能要再晚些时候了,前几天二殿下找到我帮他拿对付容妃和季安礼的法子,我想着不久朝上又会是一番动荡。”
武惟扬想了想说,“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然你过一阵子凭着回家尽孝的理由也辞官吧,这广阔天地便随便你走了。”
叶怀堂把侧过脸靠在武惟扬肩上合拢双臂抱紧他,“我不走,不管是春风暖阳还是狂风骤雨我都要抱着你一起,一起好好活着或者一起粉身碎骨。”
武惟扬轻蹭叶怀堂拢起的乌黑秀发笑答道,“怎么会一起粉身碎骨呢?你舍得我可不能应承,我要拉着你一起活的好好的。活到满鬓斑白走路也要互相搀着,牙都掉光了只能喝米粥。到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躺在一副棺木里,用红绳结好头发缠在一起求来世的缘分。”
叶怀堂想着那样的景象不由乐出声来,“那我闭眼之前一定会许个愿。”
武惟扬听了眉头一挑,“什么愿望?”
叶怀堂抬头傻笑,“我要你来世丑丑笨笨的,再没有人跟我抢。”
武惟扬哈哈笑道,“那样你怎么会注意到我?说不准见到我就离的远远的。”
叶怀堂想想说道,“那你也许个愿,就许我来世只喜欢笨笨丑丑的人。”
武惟扬笑着答应,“好,不管多笨我都一定能认出你来。”
两人就那么互相抱着站了好一阵才分开了,武惟扬当天吃完晚饭到芳沁卧房请求遣走下人后给她跪下,“公主,臣要请罪。”
芳沁看着武惟扬疑惑道,“驸马有事起身说与我便是,何至于此?”
武惟扬抬头对她灿然一笑,“臣今日终于想通决定坦白,臣心中早有心爱之人,今日特此请罪。”
芳沁脸上显出讶异沉默一会儿笑道,“驸马起来说话。”等武惟扬起身坐在她对面又开口,“其实以驸马的年纪有心上人并不奇怪,也并不算什么罪过。”
武惟扬看着芳沁诚心道,“多谢公主体谅,只是臣有了心爱之人却与公主成婚却是不义之举。”
芳沁淡然笑道,“皇上赐婚听上去是无上荣耀外人也羡慕着说是郎才女貌天赐良缘,可是两人的心意如何却是鲜少有人关心的。当初与你成亲并非我钟情于你也不是你倾心于我,说是不义咱们都有份。”
武惟扬苦笑,“终究是身不由己又哪来的是非对错,但是臣身为男子既然娶了公主便应当有这份担当,如今这样无论我们有情与否都是我有愧于你。”
芳沁点头,“驸马如此说便如此是吧,只是与我成亲之前你就应该有了心爱之人却又如何今天才说?”
武惟扬想想坦白道,“是臣最近谋划着些事情不知成败如何,所以跟公主坦白希望你早作准备一旦有了变故就和我和离,臣如是真有个万一公主到时候不用心里有负担。”
芳沁微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没问他要谋划的事情,“我相信驸马的人品必定不是做那奸恶之事,既如此望驸马多加小心。”随即又好奇道,“那驸马准备如何安置心爱之人?”
武惟扬想到叶怀堂不禁嘴角挑起,“自是生死不离。”
芳沁点头微笑后掩不住的好奇,“只是不知驸马钟情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武惟扬想想,“他一身芳华才情卓然却不锋芒毕露,他洞察世事却又不乏憨气,竟然希望我来世生的笨笨丑丑没人跟他争才是最好。”
芳沁听了不禁羡慕,“那她一定喜欢极了你,只是你答应娶我的时候怕是很伤她的心。”
武惟扬点头脸色有些黯然,“是啊,只能说造化弄人,那时候真是苦了他。”
芳沁看着武惟扬心疼的样子不禁问道,“只是不知如果没有筹备的事情一由你是否还会跟我坦白?”
武惟扬停了一会儿,“会,因为凭公主的样貌性情值得个真心诚意的人好生对待,天高地阔相携相随。”
芳沁过了一会儿笑道,“那该是件不好求的事情呢。”说完又饶有兴趣的问道,“那驸马又自认情深几许?”
武惟扬坚定了声音答道,“此情绵绵无穷竭,敢与天涯较短长。”
芳沁看着武惟扬认真的模样叹道,“你这话听得我也对情爱之事向往不已了呢。”
武惟扬看着芳沁温柔笑道,“公主终有一日会遇到命定之人。”
芳沁也开心回道,“借你吉言。”
两人又聊了会儿武惟扬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过了会儿还是起身把和离书写好备着放在书房暗格里面。
三天后武惟扬得到要搜集的罪证后请了叶怀堂到驸马府吃晚饭,过后和他一起到书房坐好商量对付刘相的事情,叶怀堂推说还要过上两天自己还有一步重要的棋没布好,如此武惟扬只得暂时按下性子等待。
又过了几日叶怀堂把武念情没带走的鸟儿拿到驸马府给芳沁后又和武惟扬商量了自己的安排,武惟扬听了不禁喜上眉梢。
36.罢相
这一日退朝后叶怀堂拿着前几日定下要加进律法《盛刑统》的几条新则给刘普盖印,刘普叫来贴身小厮福瑞回府取宰相印来。
福瑞回到相府后进了自己的卧房掀开墙上的纸画竟然从看着整齐无缝的墙上拿下一块砖,然后手向内探去结果里面只剩下盒子哪有了大印的踪影。
福瑞又反复查看还是找不到吓得全身让汗浸透,后来实在无法只好回到刘普办公的地方。见他脸色难掩慌张大汗淋漓的样子叶怀堂出声奇道,“今天外面很热么?怎么出了这些汗?”屋里其他官员看听了也不禁偷眼望过来,刘普皱皱眉没有说话。
福瑞勉强笑笑弓着身子走到刘普身边,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对着刘普耳语一会儿后起身低头站在一边,刘普皱一下眉头斥道,“跟了我这么久又不是没见过夫人罚人怎么还给吓成这样?没出息的东西。”然后又转身对叶怀堂说道,“这份公文我还要再看看就先不盖印了。”
叶怀堂听了没说什么退下了,刘普面上也不见变化依旧老神在在的看着公文,只有福瑞站在一旁身子止不住的轻颤,过了一会儿刘普对福瑞说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回府告诉夫人小惩大诫就行了不要太动干戈。”福瑞看他一眼应了是后小碎步难掩急慌的走了。
福瑞回府后马上派人查找,他急得跳脚的时候刘画笙却正乐呵着在听风楼雅间喝茶收礼呢,他身边的少府李散逸一边打开一个盒子拿出一本书一边谄笑说道,“下官有个远房亲戚是汾州的大厨,知道您对美食见解独到便特意叫他写了本当地特色佳肴的食谱好送来供大人把玩。”
刘画笙拿过那本‘食谱’翻开看着一张张千两银票不禁赞道,“恩,你那亲戚果然深谙烹饪之道啊。”
李散逸看刘画笙一脸的笑趁机道,“大人也知道下官父母兄弟都在汾州,出来做官多年对家乡亲人甚是想念,前几日写了道请求迁任的折子还希望大人能帮忙转交给宰相大人。”说着打开盒子底部的暗格拿出折子给刘画笙。
刘画笙微皱着眉拿过折子略看了看,上面请求调任的内容还算合理,求迁后官员品级没有变化,只是想要捞油水可是比在这里容易许多。
刘画笙假意看折子想了会儿说道,“难得李大人有孝心重情义,这折子就放我这里自会转交家父。”
李散逸听了自是喜不自胜千恩万谢,他把那本‘食谱’放在暗格里合好后把折子放在盒子里然后盖上,刘画笙看了默契一笑也不多言,两人喝了一会儿酒后李散逸又叫了两道特色菜品,刘画笙说着够了却也没有多加阻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二端着三样菜品上来了到了桌前突然脚滑倒了洒了的菜弄脏了刘画笙的鞋子和衣服下摆,一下子就把刘画笙激怒了起身踹了那个小厮好几脚,听风楼老板听了动静又上楼劝说赔着银子挨着骂半天才把这事了了。
刘画笙出了名的讲究仪表叫来下人回府取了新衣服鞋子到隔壁雅间换了才终于平复了一脸的狠厉。
一阵折腾后刘画笙自然没了吃饭的兴致,很快就告别李散逸下楼去了,他出了听风楼还没上轿突然一个人抢了他的盒子就跑,他赶紧叫下人追一阵后两名巡城的官兵抓到,那人死活不承认东西是抢的,而刘画笙又坚持东西是自己的便被一起带到了朝阳府尹赵光毓面前。
刘画笙和那抢东西的人一站一跪立在堂上,赵光毓一边摩挲把玩那个盒子一边悠哉的说道,“到了我这里谁要是敢冒任物品给查出来了可是要上重刑的。”
他眼若寒星的看着那个抢东西的人,那人被看得心虚却又直着身板吼道,“里面装的是百两的银子。”
他说完刘画笙在身边轻哂嗤笑,赵光毓也笑然后拿起盒子掂掂,“大胆狂徒在我这里也敢胡说,这盒子最重不过五十两,当街抢劫拒不认罪,来人呐给我打三十大板扔街上去。”
那人被拖走后赵光毓看着堂下站着的刘画笙说道,“刘大人确定这东西是你的?”
刘画笙毫不犹豫的答应,“当然是我的。”赵光毓看着他问道,“那大人不介意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吧?”
刘画笙有些担心但面上并没有表示,“这里面只是一本刚买的书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赵光毓笑道,“可是我掂量着似乎不是那么轻啊。”
刘画笙以为赵光毓不是指重量轻而是东西内容轻重便坦诚道,“里面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大人就还与我吧。”
赵光毓对着他笑笑,“既然如此本官就将它归还给大人吧。”他说完刘画笙心里一松赶紧上前去接,赵光毓却突然一笑,“不行,本官好奇非要看看。”便快速开了盒子,接着他的脸色便一直下沉。
刘画笙见他打开盒子心里一急但是想到只要不打开暗格就没事又放下心来寻找托辞,“下官并非有意欺瞒是有隐情的。”
赵光毓从盒子里拿出一枚官印对着刘画笙厉声说道,“偷盗宰相大印不知是何隐情?”
刘画笙见了印傻了眼反应过来后立即大喊,“这不是我偷的,这是诬陷!”他说话时候赵光毓拍下惊堂木,“来人呐给我拿下。”话一出立刻出列四个衙役将刘画笙擒住。
赵光毓看着被制住的刘画笙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折子,“‘调迁令’,”随后又拿出一本书打开翻看,“五千两银票,刘大人胃口和胆量都很过人啊,来人,压少府李散逸来当堂对质。”
刘画笙此时吓得心都发颤恐惧感铺天盖地而来,这时候再想不明白自己入了圈套就是傻子了,“大人你听下官一言,我的确是被人陷害的。”
赵光毓看他急得冒汗却更加悠哉,“刘大人,本官正是相信你才让人压李散逸来对质啊,不过,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就好理解你一个有俸无职的中散大夫是怎么每日这么逍遥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