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伙做的东西失灵了吗?索拉晃晃手镯。
突然,坐下的马匹爆发出惊恐的嘶叫。索拉一边拉住缰绳一边大声责骂着,紧接着,她也因为惊恐爆发出尖叫。
在她周围的灌木丛中,站立了十几只半身野猪半身人的怪物。
在一翻惊险的逃窜后,索拉舍弃了马匹,最终依靠肯尼斯制作的魔法道具,逃过了怪物的追捕。她躲在树干后方,看着越来越多的兽人涌进村庄,害怕的瑟瑟发抖。
当兽人全部离去,索拉松口气,坐到地上。
魔法道具感受不到危险,撤掉了隐形功能。
过了一会定了定神,索拉拍了拍身上的草碎站起来,当她走了十几步后看到自己的马被兽人分食的只剩骨头,狠狠得咒骂了几句,开始考虑下面该如何舒服地赶往爱尔兰的塔拉。
索拉听说一个月后,爱尔兰国王康马克之女格蕾妮与费奥纳骑士团团长芬恩的婚宴将在塔拉举行。届时爱尔兰五个行省的贵客都聚集于此,所有费奥纳的骑士都将列席,包括索拉的哥哥,索菲亚利族长。
在那种场合,哥哥一定不会把她怎么样,最重要的是,索拉期望可以遇见她命运中的骑士,那一定是强大、高贵、英俊的男人。
索拉怀着少女的美梦,往最近的城镇赶去。
远处,代表着悲鸣与死亡的火红色布满了天际。
肯尼斯还未踏入索拉的房间,便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礼服的女人。
她有一头红色的长发,白皙的肌肤,她的身材纤长,平躺在床上依然能够看得出玲珑有致。她双腿在裙间合拢,白皙的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好像正在闭目迎接着某种仪式。她的胸口在丑陋的木柄之下,盛开着一朵红色的蔷薇。
肯尼斯抚了抚门框,感到呼吸困难,胸闷得发慌。
这个女人,是这个世界的索拉吗?但为什么,为什么会……
肯尼斯用手按住胸口,按住内心深处一点点扩大的黑洞,一步步走了进去。
熟睡中的女人,仿佛仍然能够看见那股艳丽强势的气势,与他的索拉一摸一样。
索拉,索拉……肯尼斯的手探过去,抚摸着索拉的脸颊,发现她的皮肤是如此的冰冷。
肯尼斯惊慌地缩回手,看着索拉的脸发愣,他的视线不敢往下看,他不敢面对现实。
在上一次生命的最后,他与索拉同时被子弹击中,当时他全部的感官都被巨大的疼痛所占据,没有注意索拉的力气。
而此时此地,命运给了他又一次机会,他却胆小地连承认索拉已死的勇气也没有。
对自身的失望化作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自尊。肯尼斯闭着眼睛,再一次探手,颤抖地触碰鼻息。
静止,虚无。
肯尼斯仿佛丧失了全部的力气,跪坐在床边,将脸深深埋在索拉的手中。
巨大的悲痛让他感觉麻木,但刻印在体内的魔法素养,随着接触索拉皮肤时间的延长,让他无法忽视地直觉要打破这个古怪感。
”Rid Inc!”肯尼斯念出陌生的咒语,一阵光芒后,床上的女人变成了另一个人。
肯尼斯震惊地站起来,看着这张陌生的脸。他并不认识她。
这是怎么回事?
肯尼斯知道,这个世界的索拉是存在的,在婚礼前,索拉一直在这个房间里。肯尼斯很肯定这一点。
但为什么换成了另一个人?这个女人的脸看着很熟悉,应该是村里的村民。
插进女人胸口的匕首,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捅进去,因为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
凶器的匕首很熟悉。……肯尼斯看了会,认出这是“他”送给索拉防身用的礼物。
肯尼斯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但越明白,心里的窟窿越大,冒出的寒气越冷。
恍惚间,头部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传来巨大的疼痛,在一片幻觉中,肯尼斯感到自己的骨髓在燃烧,手指在变长,四肢在融化,身体不受控制,在发生着某种异变。
悲伤与惊疑交集之下,肯尼斯发出短促的悲鸣后,陷入昏暗的世界。
迪卢木多冲进来,发现倒在地上的肯尼斯,也发现了床上的尸体。
肯尼斯倒在地上,迪卢木多抱起,发现如同抱着失去关节的人偶,海蓝色的双眼空洞无神,似乎失去了灵魂之光。
无论迪卢木多如何呼喊,用手拍打,肯尼斯都毫无反应,如果不是仍有呼吸,迪卢木多几乎以为肯尼斯因为索拉小姐的死亡而悲伤过度,生命也随之而去。
忽然,迪卢木多惊恐地发现肯尼斯的呼吸越来越弱,体温也在渐渐下降。
“……肯尼斯大人,肯尼斯大人!”迪卢木多这下是真的感觉肯尼斯的灵魂似乎要跟随索拉而去了,他大声呼唤着肯尼斯的名字,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
迪卢木多跃过肯尼斯的头顶,看着床上失去生命的女人,肯尼斯的未婚妻索拉,想起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迪卢木多以最大理智克制心中的愤怒。
肯尼斯大人,为了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啊。
正当迪卢木多手足无措,他忽然感到后背似乎有气流滑过,扭头,什么也没有,他环视四周,房内寂静地能听见呼吸。迪卢木多虽然看不见,但他以战士的第六感发誓,他能感觉有什么东西存在。
迪卢木多灵光一闪,抱着肯尼斯,低头在他耳边说,
“肯尼斯大人,请不要陷入悲伤的漩涡,请不要对生命感到绝望。我的父亲大人告诉我,无果的爱情是世上最美丽的花朵,它迷惑,芬芳,有毒。而受人祝福的爱情,是世上最甜美的果实,它香醇,宝贵,永恒。我发誓,在我的生命结束前,我将一直祈求父亲大人,请求他赐予您世间最好的爱情。
肯尼斯大人……”
接下来的话语被头皮的刺痛打住了。迪卢木多下意识抬头,头皮又是一痛,这才发现肯尼斯的手拽着他的头发,海蓝色的眼睛再次浮动着宝石般的光泽。
“肯尼斯大人……”迪卢木多内心的喜悦简直让他想振臂高呼。
肯尼斯挣开迪卢木多的怀抱,借着迪卢木多的手站起来,没有再看床上的尸体,他走到墙边的木柜处,打开柜门,像是查看什么,翻动里面的东西。然后又打开所有的抽屉,所有的箱子。他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暴躁。
迪卢木多站在墙角落,没有打搅。
当肯尼斯最后确定了什么站在原地不再动弹时,他忽然笑了起来,先是轻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索拉,你就那么想摆脱我?那么厌恶我吗?无论在哪里,你都将我的心意践踏在地,把我的尊严看得一文不值。直到最后,你连妻子的身份都留给我虚假,我又何必在意,何必在意……“
肯尼斯捂着嘴剧烈咳嗽。
迪卢木多刚想上前,随即他停下脚步。
肯尼斯满脸的泪水,强硬地不发出一丝哽咽的声音,任由泪水流淌,不去擦拭,他神情平静,眼神理智,仿佛在为曾经爱过的女人流下最后的泪水。
肯尼斯大人……迪卢木多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守护他最优秀的魔法师在逝去爱情中的最后尊严。
肯尼斯直起腰,揉了揉肩膀。汗珠从发鬓顺着脸颊流下来,蒙在鼻上的布巾湿热得让他透不过气。
虽然已经进入初秋,但正午时分的阳光依然毒辣。肯尼斯的原来的身体并不擅长长时间的劳作,当他使用锄头挖出今天第三个坑时,觉得自己必须休息一下。
离开已经布满坑洞的空地,肯尼迪走到一棵大树的树荫下,那里已经设置了休息区,准备了坐垫和两个水囊。
肯尼斯坐下,解开蒙在脸上的布巾,在阻隔尸臭的结界里,猛吸了几口气,拿起水囊,一气喝下不少。
看向远方似乎不知疲倦的迪卢木多,肯尼斯发觉以一种全新的角度去观察他后,对方并不像以前那样不顺眼。不管怎么说,还是个很可靠的人。
利用休息时间,肯尼斯拿起一本从他房内找来的魔法书籍翻阅。
原本陌生的内容,在阅读一遍之后,就能够很好的理解,随后印刻在脑内,好像事先已经很熟悉的掌握过。这个世界的魔法知识让肯尼斯深深着迷,一有时间便沉浸在书籍的世界,让他的情绪也平和不少。
为了清爽与透气,肯尼斯将一头金色的长发高高绑起,。金色的直发长至腰间,发梢微微弯曲。肯尼斯早就觉得这头长发麻烦,十分碍事,他曾拿起剪刀剪短,意外发现并不那么容易,柔软的头发内部好像镶嵌了钢丝,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剪下一缕,揉着酸痛的手指准备再接再厉,就被无意间看见的迪卢木多制止了。
原来头发可以储存魔力以备不时之需啊,肯尼斯基于实用主义,暂时保留了让他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头发。断的那缕为了避免浪费,肯尼斯根据新掌握的魔法知识,制成魔法道具送给了迪卢木多。
断发变成了一块金黄色的琥珀,只要念动咒语就可以在夜里照明。使用另一种咒语则直接爆炸。肯尼斯对自己第一次试验就能制成的作品非常满意。
迪卢木多收到礼物时,神情很是欢喜。肯尼斯破坏气氛地下了逐客令,迪卢木多可以由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您想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里吗?迪卢木多温柔的拒绝了。
肯尼斯抿紧嘴唇不做声。
您今后有什么打算?迪卢木多并不放弃。
肯尼斯面对迪卢木多充满真挚的关怀目光,发现自己很难再用冷漠伤害这个世上唯一关心自己的人。
于是,迪卢木多留了下来,陪肯尼斯一起完成让死者安息的善后工作。
肯尼斯看完半卷纸,抬起头看见迪卢木多已经挖好了今天第九个坑。
虽然迪卢木多留下来给予了他极大的帮助,但这些村民,根本与迪卢木多没有一点关系。
烂好人,愚蠢的骑士道精神……肯尼斯重新用布巾蒙上鼻子,站起来准备挖该死的第四个坑。
走出结界前,他带着水囊走出去。干了一上午,都不渴么。
尸体用布裹好,放入土坑里。在埋土之前,迪卢木多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玫瑰花,放置在尸体上。
每送走一位陌生人,他的表情都显得沉痛而悲伤。
肯尼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伤,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才劳动了两天,第二日晚上睡觉时,他全身酸痛的肌肉让他久久无法入眠。
村庄里的房屋,除了肯尼斯的居所之外,其余的房屋都不能住人了。既然迪卢木多留下来帮忙,肯尼斯不至于不近人情地赶他出去住。
卧房有两间,一间索拉的,一间肯尼斯的。
肯尼斯犹豫了下,把索拉的房间封上,从外面找到一张床,搬到了客厅里。
迪卢木多的生活习惯很好,适应力惊人,他很快便打理好一切,没有影响到肯尼斯的生活。
肯尼斯睡不着,想起这两天对迪卢木多的观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样那样的一面。肯尼斯回想起前世对lancer的印象,果然还是太不了解了。不,或许是说,以前的他,根本不愿意了解。
在这个世界,迪卢木多还会重演今后悲剧的逃亡生涯吗?那我今后的命运又是如何?肯尼斯思考着今后的打算,发现除了与迪卢木多的关系,其余的人际一片空白。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迪卢木多,他不认识一个人。
这几天通过学习得到的魔法知识,就好像照亮记忆宝库一角,还有大片的领域,依然是一片昏暗。
肯尼斯睡不着,起身点起蜡烛,翻看书柜里的魔法书籍。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他了解的太少。
第三天上午,肯尼斯和迪卢木多终于把所有村民的尸体安埋入土。肯尼斯累得已经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勉强啃了一片面包,就被迪卢木多强制要求回房休息。
迪卢木多打算下午进入森林砍伐木料,制作墓碑。他认为焚烧过的木料带有痛苦与悲伤,制作出的墓碑是对死者的不敬,需要砍伐新鲜的木材。肯尼斯觉得很没必要,但既然不用自己出力,也没什么立场阻拦,因为他不擅长雕刻。
等待迪卢木多回来的时间,肯尼斯把索拉的东西统统收起来,堆积在空地里焚烧。索拉临走前,把所有和索菲亚利家族相关的东西都带走了,留下来的,都是普通的物品。
肯尼斯点火的时候心情很平和,并不难过,是真的不爱了。
烧完了东西,肯尼斯开始用面粉和鸡蛋做晚饭。
第四天,迪卢木多使用削出九个卷的木刨花的技术,以神迹般的刀法,制作出连肯尼斯都无法挑剔的墓碑花纹。
凯尔特人的墓碑不是后世所用的十字架,而是带有圆环的十字形状。
肯尼斯帮忙把一个个的墓碑立在坟墓前。
夕阳下,一排排的环形十字投影出一列列巨大的阴影。晚风吹散了一天的热气,带来了初秋的寒意。
终于都结束了。肯尼斯看着那些墓碑想。
晚上在吃饭的时候,肯尼斯再次下逐客令,因为该做的都已经做完,迪卢木多的确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你在外长久不归团不要紧么?”肯尼斯问。
“不要紧,我已找信鹰送信回团汇报人物情况,没有意外。明天应该可以收到回信,”迪卢木多吃下第三个苹果派,打算拿第四个。“肯尼斯大人呢?我记得您也曾送信出去,今后有什么打算?”
肯尼斯放下舀麦片粥的勺子,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打算回索菲亚利家族一趟。”
“哦。”会读气氛的迪卢木多没有问回去做什么,他换了个方式,“那之后呢?”
肯尼斯轻叹口气,回应迪卢木多隐藏下的关心,“索拉应该回去了。我想找族长,正式提出退婚。之后再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隐居。”
迪卢木多的目光亮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不如……”
窗外传来翅膀扑打的声音。迪卢木多走到窗外,是信鹰提早回来了。鹰的腿上绑了两卷信瓶,应该是传信驿站的工作人员见是同一个地方,一起送了过来。
迪卢木多打开纸张,是费奥纳骑士团的智者卡尔特·罗南的来信。
信中说,团长芬恩将在二十余日后迎娶爱尔兰国王康马克之女格兰妮·尼·康马克,费奥纳骑士团所有成员已经启程赶往塔拉,迪卢木多不必再返回总部,直接赶往塔拉与他们汇合。
迪卢木多爽朗地笑着,对肯尼斯说出这个好消息。
“吾主要结婚了,新娘是智慧与美貌并重的格兰妮公主。”
肯尼斯心情复杂地看着迪卢木多。刚刚在他阅读过的信件写着相似的内容,索菲亚利族长已至塔拉,索拉也在该处,一起在为奥菲那骑士团团长芬恩与公主格兰妮的婚礼做准备,欢迎肯尼斯前往观礼。
肯尼斯望着迪卢木多那种毫无阴影充满祝福的笑容,顿了一下,说:
“索菲亚利也在塔拉,我与你一同去。”
迪卢木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肯尼斯暗念了声笨蛋。
既然决定启程,那么便要收拾行囊。
迪卢木多的行李很简单,把东西重新打包连一壶茶都不用就搞定了。肯尼斯这边比较难办,他有太多东西想要带走了。
所有的魔法书籍,所有的魔法道具,所有的魔法宝石,还有一些换洗的衣物什么的,他想统统带走,因为他不想再回来这个住所了。
最后,他在曾发现使用咒语才能打开的隔间里,发现一个蓝色的箱子,里面各种珍贵的魔法卷轴,其中有两个还有强大空间存放属性,滴血认主自动形成手环,完全的满足了他想带多少带多少的要求。
曾经的他,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啊。肯尼斯一边赞叹一边心虚,现在的自己与其相比,实在惭愧。什么天才,什么神童,不过是局限在一个地方的自吹自擂。
肯尼斯在水平差距面前,并没有颓废,而是更加增添了对魔法的狂热,就像他刚刚继承家族的魔法刻印时,看到一个新世界般,兴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