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覃跟绯红在后面的看得清清楚,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缄默。
四人走走停停,突然蕴澜冷声道:
“还不出来?”
几人一怔,还不待问,便听见森林深处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
笑声虽然不大,却极清晰,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美妙,娇柔轻鸯,直让人酥麻到骨子里。
只是四人都是心中坚定之人,那女子怕是要失望了。
娇笑声伴随着香风,一名女子从五六人粗大的榕树后走出。
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娇媚无骨入艳三分,桃腮朱唇,眉目含情。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
阿覃一见女子就皱了眉,正待发问,那女子已先一步说道:
“奴家在此有礼了,拜见蕴上神。”女子盈盈一拜,眼神看向蕴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倾慕。
接着又对着阿覃和绯红盈盈一拜,柳眉杏眼,仪态万千。
眼神趁着低下头的一瞬间看了眼俊朗冷硬的凡人一眼,心中疑惑。
蕴上神带凡人来妖界做甚?
“妖皇在哪?”蕴澜清冷的说道。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
“妖皇大人在擎宇殿,魔皇大人前几日来了。”女子的声音悦耳动听,声如莺啼。
蕴澜看了眼绯红,果然见其冷了神色,却不过顷刻之间便恢复如常。
魔皇。
蕴澜收回视线,对女子道:“回去吧,”
女子目若秋波的杏眼看着蕴澜,后者神色不动。
不甘咬了咬娇脆欲滴的红唇,吐出一个字,“是。”说完最后看了眼蕴澜,那一眼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情意。
商无将一直缄默的看着,面色无波无澜。
可谁又知道心中自那女子出现后的愤怒?尤其……尤其是那女子一直看着蕴澜……
商无将这回倒是彻底知道了,他喜欢蕴澜。
喜欢这个神。这个男人。
一见钟情?商无将在心里自嘲一句。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蕴澜回头,撞进那双墨色的眸子中。
他一愣,恍然间似乎看见了前世那人同样满含爱意的墨色眸子……
商无将……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着,蕴澜神色不定。
似有惆然,似有恍惚,神色复杂。
商无将就这样看着,心中更确定他们之间有渊源。
只不过……商无将皱眉,他的记忆中从遇到这个男人之前,是没有他的。
到了缺了什么呢……突然他一愣,来不及捕捉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就被阿覃的声音打断了。
“商先生?”
商无将回神,“怎么了?”
阿覃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难得的调侃了句:
“商先生打算在这过夜么?”
商无将扫了扫周围,蕴澜绯红勉强还能看到背影。
他若无其事的道:“不打算,”说完就往蕴澜的方向走去。
阿覃见状跟上。
“鱼爱上鸟,大鹏爱上凤凰,商先生觉得他们有可能么?”阿覃走到商无将身边,别说深意的说道。
“人各有命,他们可不可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商无将看着阿覃,眼如利刃,坚如磐石。
“我想要的,就会是我的!”带着拼命的坚定,终其一生。
阿覃一怔,随即笑道:“商先生好魄力。”
商无将笑笑不语。眼神丝毫不离蕴澜修长的背影,究竟有多坚定,只有他自己知道。
旁人,只是旁人。
两人很快就追上了蕴澜绯红。
一路缄默。
妖界跟现代的古代差不多,四人到了皇城妖都,大街上俱都是商铺,红楼,小贩。
叫卖声络绎不绝,繁华至极。
擎宇殿
妖皇凤镜渊温润的声音一顿,眼神看向皇都。
一双丹凤眼慢慢泛起笑意,随即看向对面的一身墨衣,面容及其冷冽的男人说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
墨衣男人看了眼凤镜渊,“怎么了?”
凤镜渊别有深意的笑道:“蕴澜来了……他可很久没有来妖界了……”真……怀念呐……
12、皇都
墨衣男人一怔,脑中不其然的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永远都带着一股血腥味儿……
已经五百年了啊。
“我想见见他。”
凤镜渊一愣,他明白男人说的‘他’是谁,
当年的事他是一清二楚的,只是,现在见他……
凤镜渊皱眉,“他未必懂。”
男人顿了顿了,有些苦涩。“没关系,我想他了。”
我想他了,四个字。五百年了,无时无刻都是这四个字,我想他了……我想他了……
凤镜渊暗暗叹了声,不在说话。
过了半响凤镜渊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得,带着笑意的眼看向外面。
正是蕴澜四人。
蕴澜见到好久不曾见得好友笑了笑,泛着暖意。
商无将心里却冒着酸泡泡,心想,他还没对我这样笑呢……这样想着商无将幽怨的眼就看着蕴澜,后者无视。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墨衣男人——魔皇殷彻。后者的视线看向他的身后。
蕴澜一怔,收回了视线。
凤镜渊上前迎道:“好久不见。”
蕴澜也笑笑:“你还好么?”
“嗯,进来坐吧。“
“好。”
几人跟着凤镜渊进了内殿,殷彻站立没动。
直到那个红色身影,一身的血腥香的人从他身边走过——熟视无睹。
“放手。”绯红的视线从手腕上的手掌移向那张无论何时都冷冽的脸,和那个时候一样……
绯红平静的想着。
“我想你了,绯绯。”殷彻深沉的眸子直直的看进绯红的双眼,平静之极,有一种平静,叫做死水微澜。
殷彻的心突然有点疼,他想,他是不是做错了?
绯红看殷彻一会儿,一点一点的把手抽离了。
算了吧……都算了吧……那五百年的封印就当是一个教训……
殷彻看着绯红的背影,缱绻决绝。
手里是一片空气。
殷彻大步追上绯红,绯红没有防备,被殷彻压在精美的柱子上,不顾侍女讶异的目光吻上绯红的唇。
温温凉凉。
一如绯红这个人。
殷彻没有解释当年的事,他只是说:“对不起,绯绯。”
绯红心里兀自有些酸涩,绯绯绯绯……这样叫他的只有这个男人,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当初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会走到今天这种形同陌路的样子?
为什么?
绯红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想在和这个男人纠缠,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殷彻,我们已经结束了。”没错,结束了。
从那一杯酒,一掌印,就已经结束了。
绯红平静的说着,殷彻,我们已经结束了。
殷彻深沉的眼渐渐泛起蚀骨的疼痛,如剥筋抽骨。
血淋淋的,就跟当初绯红一身红衣倒地不起一样。
“对不起,绯红。”殷彻只是如此说道,但是他却没说,我不会放手。
尽管他在心里默默的、一字一顿的念了一遍。
而绯红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向内殿走去。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为弃者,一点执念而已。
内殿
凤镜渊听完蕴澜的讲述的来龙去脉,哂笑:
“你真相信业华的说辞?”
蕴澜顿了顿,神色复杂,他怎会不明白呢……
“那又如何?”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有区别么?
看了眼缄默,一直盯着蕴澜的商无将,凤镜渊笑的意味不明,又道:
“他现在……他是凡人。”
“所以?”蕴澜皱眉。
“他承受不了‘灭’的洗髓,除非……”凤镜渊无辜。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愿助他。”
蕴澜看向商无将,商无将也正看着他。他一怔,道:
“好,”
凤镜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明天吧再去吧,今日休息?”
这回蕴澜没有迟疑,“好。”
人间
段清泉看着对面的男人,不语。
原白心中微微一沉,他不知道在他出国的后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姓段的要全力打压年家……
他感觉的到,现在这个姓段的跟以前的那个姓段的不一样。
不止艾述有这个感觉,就连原白也有。
那种感觉就像对方跟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原白皱眉,他很不喜这种感觉,尤其还是来自这个姓段的男人身上。
“为什么?”他问道。
段清泉漫不经心的笑笑,连敷衍都懒了,
“貌似我和原先生还不到推心置腹吧?”
原白因着这句话狠狠的抽了一心脏。
他狠狠的闭上眼,手里的玻璃杯都捏出裂纹,段清泉静静的看着,只是笑,不言不语。
终于‘砰’的一声!
玻璃杯顿时碎成几块。
原白骨节分明的手掌顿时冒出红色的液体。
段清泉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只是那眸子不知觉的深了几分。
原白碧绿的眸子狠戾的盯着段清泉,像一只饿极的野狼。
直到这个时候原白才显露他的本性,狼一样的本性。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姓段骗他的时候这么愤怒?
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在意姓段的?
他们才不过是见过几次面,
才不过是差一点上了床……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同样不了解他,
那么,为什么呢?
原白随即想到他的下属说的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爱情,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原白这辈子想过怎样坐拥天下,怎样横扫中东三角,甚至想过怎样坐上常委……
毫无疑问,原白是彻彻底底地权利人物。
但是,这个彻彻底底地唯利视图的男人从来没有想过‘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会发生在他身上。
原白苦笑,他最没有想到的还是对方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物。
同样的心狠手辣,同样的唯利是图。
几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诡异的情景。
段清泉直直的坐着,笑着不语。
而原白碧绿的眸子看着段清泉,苦涩难言。
几度干咳一声,“你们继续。”
也不知道继续什么,是继续放任下去?
还是就此收心?
原白不知道,他站了起来,看着段清泉,“是,你说的对。”你说得对,我和你……没有推心置腹……
他说完毫不迟疑的从段清泉身边走了过去。
13、番外——绯红殷彻
五百年前
满园的梨花树,姿态各异的相争开放。
那薄如蝉翼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晶莹、透亮,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暗香,淡雅却不失美丽。
其中处于正中间的一棵百年的梨花树下一身红衣俊美的男人抱着剑正闭目养神。
在满园的淡雅花色中,这一红色是那样的惹人显眼。
墨衣男人站在不远处看着,暗藏不舍心痛,满眼刻骨的爱意。
树下的男子似有所觉,一双淡漠的眸子睁开看向墨衣男人,嘴唇微启:
“回来了?”
墨衣男人笑笑,道:
“我想你了,绯绯。”绯红怔了一下,似没想到墨衣男人会说这,
他勾了勾唇角,满眼的柔和:
“那你还不过来?”
墨衣男人笑的温柔,挺拔修长的身影向树下的绯红走去。
他俯下身,吻上了那温凉的唇。
心里,满是被填满的感觉。
他孤孤单单这么多年,直到遇到这个人,他才明白,原来,这就叫爱情。
绯红有些疑惑,他觉得殷彻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么?”
殷彻满眼都是绯红的身影,他笑:
“没事,就是想你了。我们分开一个月又三天四个小时,我想你。”
我想你,唯有这个字才能道出这一个月又三天四个小时的刻骨思念。
绯红石天道筛选出的‘弑’。
作为蕴上神的护卫,心如钢铁,冷硬无情。
永远一身红衣,永远一身血腥。眼神除了蕴上神永远都不会柔和何一下。
而现在,这个冷硬无情的男人柔和了目光,唇角勾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
他看着殷彻,灰色的眸子里都是这个男人,说:
“我也想你。”
殷彻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几乎都要从心口溢出来。
没有人见过殷彻的笑,在所有人面前,他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寒冷若冰。
只是,没人知道,殷彻也会笑,也会温柔。而这一切,只在绯红面前。
殷彻搂着绯红的腰,紧紧的抱着他。
他好不容易遇到他爱的人,现在,却要他亲手斩断……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淌着血,流遍全身。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殷彻压下满身痛心入骨,冷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绯红。
第一次,面无表情看着绯红,眼里再无爱意。
室外,六月的天刮起寒风,地上泼洒的酒仿佛在嘲笑绯红的天真。
他怔怔看着上一秒还柔情似水下一秒就冷若冰霜的男人。
低低的笑出了声,没有质问,没有哭闹。
‘弑’永远都是最无坚不摧的,这一次,就当买个教训好了。
警戒他,情,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后来,两个人。
一个是五百年的封印。
一个是五百年的痛苦。
一个是五百年的黑暗。
一个是五百年的思念。
一个是五百年的无波无澜。
一个是五百年的剥筋抽骨。
14、酸涩
几度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复杂,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还是孩子的万俟郁一样……
收回视线,不其然的看到段清泉的视线,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走到一边坐下,问道:
“感觉怎么样了?”
段清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缠绕着青色的纹路,似有生命般蠕动。
他笑,“还好,”
几度看了会段清泉,说了句:“注意点,前期并不好把握。”
段清泉怔怔的,没有说话,几度只得道:“年封在下面。”
这回他有反应,“我知道了。”
几度不再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他缓慢的走在大街上,心里有些惆然,更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当初做那个决定对不对……
就如同,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想那个孩子了……
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生老病死
而是生命没有尽头,却充斥着永恒的孤寂
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永恒的孤寂
而是明明看见温暖与生机,我却无能为力
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