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想要做什么？”

松开拳头，由依仔细的打量着顺诚。被染成金黄色的头发，带着耳钉的耳朵，穿着在死亡场所被发现的夹克——那件夹克现在应该还在警局被当做证物保管。

无疑，眼前和自己对话的绝对是顺诚，但是又不是顺诚。

“哦，不愧是有个模范哥哥的样子才会有那么乖巧的妹妹，这样一来省了不少事呢～来，乖乖把这个吃下去。”

顺诚将一张纸递到由依的手里，材质粗糙而厚重，那是由依永远不会忘记的触感。

“这个药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只是奉『主神』的命令让你吃下去，然后我会把你带到我们的基地，然后主人就会给我自由。”

由依犹豫了一下，望着手中被印成9个方块的吸墨纸，又再次望了望精神明显已经不正常了的顺诚。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回答我三个问题。”

“问吧~不过回不回答就是我的自由了，不过问完三个问题就请把药乖乖的吃下去……”

“第一，为什么要对高淼下手？”

顺诚的嘴巴向两侧不自然的裂开，发出了令人感到病态的笑容。

“那是『主神』朋友的要求，要先给你个小礼物，否则你是不会乖乖服从的。”

这样的解释让由依感到一丝恶心。

“第二，『天人』……你是不是还活着？”

“你说呢？托主神大人的福我现在的状态可是前所未有的好呢~『天人』啊，这是主神大人对我们的称呼，他让我们体验了超越肉体的快感，现在我可以像刚才那样随便的出入这个世界。在我们看来，你们人类就好像是被关在现实中的犯人一样……我简直不知道我之前的16年是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将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聊的事情上，从一开始就只要进到这边来不就好了……什么朋友……什么人生……完全不需要！啊哈哈哈~”

顺诚的表情和语气就好像是过度嗑药后无法维持正常思维的样子，由依紧捏着拳头忍耐着不揍上去的冲动。

“第三，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你正要去的地方。”

由依眯起了眼睛，谨慎的望着眼前的人。

“好了，问题问完了，你也该乖乖的把药吃下去了吧？还是说你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呢？”

由依的手里紧握着那片剂量明显超过常规的吸墨纸，好像还在犹豫着什么。

“放心啦，主神大人说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掉的~药物的剂量刚好是致死剂量以下，让你生不如死倒是绰绰有余。”

说着，顺诚再次爆发出令人厌恶的笑容。

由依将3*3剂量的吸墨纸放入口中，没有蘸糖的药剂让辛辣的刺激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

几乎是在刚刚咽下的瞬间，就有一种晕眩的感觉袭来，那就好像是在使用深潜设备时意识进入Layer时的不适应感。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适感并没有减弱而是不断的增强，迷乱的光华和轰隆隆的蜂鸣声让由依彻底失去了对视觉和听觉的控制。身体像是被三角蛇的毒液侵蚀一样，触觉被麻痹感生生的剥离，甚至连是否呼吸都无法判断。

第十节

李天野朝着深绿的直升机挥手，直到直升机降落在了距离目标地点800米左右的一片空场上。

除了飞行员之外，下飞机的只有高源和藤竹两人。

“我刚才已经侦察过了，建筑物内的范围URDS的信号被彻底交叉编译成了其它东西，MythoSuit是进不去的。”

李天野比二人早一步直接将MythoSuit传送了过来，却发现在医院内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这下可糟糕了，如果要是派实体警察过来的话，增援到这里至少要2个小时。”

“深绿这边呢？”李天野转向藤竹，藤竹也是一脸的无奈，“能够执行这种任务的人，现在在C市的就只有由依一个人而已。”

“啧~”

李天野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高源。

“你带武器了么？”

高源用手拍了拍腰间的手枪。

“这样，我护送你到医院门口，然后你进到里面尽可能的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去找由依，以破坏URDS干扰仪为优先，或者去破坏配电室。”

“呃？这也太冒险了吧……”高源有些顾虑，“以由依的身手说不定已经要逃出来了~”

“不可能……由依比你想象的要脆弱，尤其是如果对方是那种人的话。”

高源用奇异的眼光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了解由依的人，然后最终在对方坚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先说好，如果碰到敌人的话，你要负责帮我挡子弹，你是MythoSuit，我可是肉身。”

“没问题。”

确定了作战方案之后，两人穿上光学迷彩服，小心翼翼的向医院走去。

直到进入医院的院子门为止，一切顺利的甚至让高源觉得这个医院里其实根本就没人。

但两人的脚步刚刚踏入院子，一声巨响就从身后传来，医院那已经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铁栅栏门被巨大的力量死死的关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哀嚎。

“欢迎来到『天人』的世界，现在主神大人正在为新天人的诞生而忙碌着，两位能不能先陪我们玩一玩呢~？”

站在医院天台上的是穿着夹克，染着金黄色头发的顺诚。

“幽……幽灵！？”高源仿佛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躲到李天野的背后。

“不是幽灵，是『天人』！你这个笨蛋！”

顺诚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天台上，下一秒用食指轻轻的弹在了高源的鼻子上。

“天人哦~好好记住这个名字。”

吓了一跳的高源向后摔倒，李天野一把抓住了他。

“小心点，这群家伙……已经MythoSuit化了。”

“MythoSuit化？那是什么？”高源战战兢兢的看着逐渐线路身影的6名少男少女，“不是幽灵么？”

“如果你要理解为幽灵的话也没问题，”李天野低声的说，然后将视野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以确定自己的判断，“因为这些人已经死了，他们的意识被特殊的程序保留在私人服务器中，然后经由被破解了的URDS实现具象化。”

“哟~小哥你好像懂得不少么？”

为首的顺诚挑衅到，虽然李天野的声音低到应该只有高源能够听得到，但是如果对方是可以借助URDS来扩展自己知觉的怪物的话，被听到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你也应该知道吧，像你这样的常规MythoSuit是不可能打得过突破限制的MythoSuit的。”顺诚再次施展了在URDS中北绝对禁止的近距离瞬间移动，一下子出现在由依和李天野的面前，一个金属球棒将两个人分开。

“你果然是个不错的家伙~”李天野突然对着顺诚说起了奇怪的话，“仅仅3天就已经这么习惯将URDS作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来使用了。”

“是哦~所以，请你去死吧！”

顺诚的球棒高举过头，对着李天野的头狠命的挥了下去。

“嘭……”

一声枪响，顺诚的脖子上，鲜血如同喷泉一样的涌出。高源拼命的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呼吸，完成了第一次对人射击的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了刚才扣下扳机的勇气上。

但是，那喷出的鲜血却并没有沾到李天野的身上，而是逐渐的开始回流，然后像蛆虫一样的爬回了颈部，接着顺诚的头好像从未遭受过电子枪的冲击一样好好的接在了脖子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要把它们当作人类来看，他们就是游戏里刷不完的怪物！”李天野趁顺诚还没有完全恢复，一个扫腿将他绊倒在地，然后使出全力扔了出去。

“怪物么……”高源看着被摔在院墙上血肉模糊的顺诚逐渐的再次成型，“还真是绝妙的比喻。”

“我会试着干扰他们的行动，让他们的恢复速度变慢而且不能瞬移，但是因为这里的URDS收到的干扰太大了，我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

李天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毫不吝惜的将自己的拳头狠狠的埋进一个男生的脸里。

“我知道了，然后我会找机会跑进医院去的。”

高源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顺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脱离了战局远远的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其他的“天人”们对二人的围攻。

而且，渐渐地那些原本呈现人形外表的天人们开始产生了奇怪的变异。也许是因为李天野干扰了他们的恢复的原因，为了每次的进攻能够更加有效，他们的外表正在快速的向着更加危险的方向进化。

“再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高源用手中的枪在一个已经进化出四只手刀的女性MythoSuit的胸前开了一枪，“这些家伙不管打死多少遍立刻就复活了，呃？等等……这是什么？”

高源的呼声引起了李天野的注意，高源一手持枪另一只手在自己的面前挥动着窗口，其中一个线上直播的窗口明显是来自于由依的数字眼镜。此刻的画面中，一个猎奇的人偶正不断的逼近由依，而由依则好像是失去了抵抗力一样跪坐在地上。

突然一阵凉风从高源的身后吹过，高源心中暗叫不好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了，但随即身后传来了一个爆炸的响声，疼痛却没有随之而来。

回头望去，李天野手里正握着一柄警局标配的手枪，刚刚企图袭击高源的MythoSuit已经被死死的钉在了一边的墙壁上。现在的高源已经顾不得问李天野是从哪里得到的枪又是怎么绕过的身份认证，而是向着李天野竖起了大拇指。

“NiceShoot！”

但是话音不落，在他们的身边天人们又逐渐的显现出了模样，眼见着就要实体化。

“这样下去不行，”李天野低声向紧贴在自己后背的高源说道，“这样下去，由依被干掉我们就全完了。”

“没错，那怎么办？这里已经不可能再突围了吧。”

“你能撑得了3分钟么？”

“哈？”高源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三分钟，我去找外援，为了由依，请务必活下来。”

“哈！？？？”当高源惊讶的回头望去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如饥似渴的MythoSuit袭来，本能的一枪之后高源感到全身的细胞无不被怒火燃烧着，“李天野，你这个混蛋！！！！！”

……

在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突然有一个声音传入由依的耳朵，然后视觉像是拼图一样的逐渐恢复过来，但是每当由依移动眼球的时候，视觉就像是在中古机型运行的3D游戏一样出现了严重的贴图错误和卡顿。

“这里……是哪里？”

由依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扶正自己的数字眼镜，却发现手在视觉中出现的位置和大脑所预想的动作出现了相当的偏差。努力的通过并不清晰的思维修正了那误差，手却并没有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到眼镜。

“欢迎来到，新世界的入口。”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夸张的人偶正坐在自己面前的长凳上。用不知是颜料还是血液的红色绘成的面部此刻正以对于木质材料不可能的方式露出扭曲的笑容。

“你是谁？”

由依拼命的想要将那种眩晕与脱离感从自己的身上甩去，却发现那只是徒劳。但多少还是让中心视觉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了。

站在猎奇的人偶旁，金色的顺诚似乎说了些什么，没有眉毛的人偶双眼向中间挤在一起，似乎是很不满意的样子。然后，顺诚就像是MythoSuit那样，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MythoSuit……么？”由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问的是顺诚还是眼前的人偶。

“不是MythoSuit哦~是『天人』……舍弃了肉身，让意识长存于人间，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全知全能的新人类……”

由依勉强的撑着精神不被错乱的视觉和听觉打散，慢慢理解着人偶的话。

“你……把他们的意识关进网络里了么？”

“胡说八道！”人偶的头突然变得像是狮子舞中的狮子头一样，巨大的如同碗一样的眼睛瞪着由依。突然的惊吓让由依耳边响起恼人的啸叫，然后那狮子头又像气球一样逐渐扁了下去，由依甚至无法分清刚才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

“并非是关进网络，而是解放了。从生老病死贪嗔痴中解放出来，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享欢乐无极。”

“是么？”由依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反驳，只是默默的承受着。

“从友人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似乎你一直因为无法使用URDS而困扰着，刚才让顺诚验证了一下果然是真的。”

“嗯……”由依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人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它的四肢就像是火柴棍一样细，从物理的角度上来说根本不可能支持那个足够大的脑袋，但是此时在由依的眼中确实站了起来。

“但是，这样的情况马上就要结束了，就由我来结束你的痛苦，让你也能够享受这样的极乐好了。”

人偶的脸紧紧的贴着由依，由依能够清楚的看到那木头上油料正如同虫蚁一样的蠕动，让不可能变换表情的人偶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种剧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由依大口的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想想看吧，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到现在的？不正是为了这么一刻么？月城由依……又或者说，应该叫你李子龙？”

李子龙三个字好像是催化剂一样，由依的视觉好像生生的从眼球中被拉扯出来一样，现实世界从电影视角缩小成了无数电视墙中的一部分。在其余的部分，那些令人厌恶的，无论如何都想要忘掉的记忆正在不停的播放着。

“滚！从我身边滚开！”

由依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想要从人偶的身旁挣开，却只是让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此刻的由依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跌落瞬间的模样。

“很可怜对吧？”

人偶不知何时站立在了由依的面前，而由依的身体则躺倒在了人偶与“自己”之间。

“很可怜对吧？”

高淼和高源同时站在了由依的面前，而由依的身体则躺倒在了他们与“自己”之间。

“很可怜对吧？”

藤竹、Lena和藤尚武站在了由依的面前，而由依的身体则躺倒在了他们与“自己”之间。

在人偶的指挥下，他们抬起手中的线，好像是被操纵的人偶一样，由依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无数的线拉扯着站起来。

“不要……不要这样……”

由依想要呐喊，却发现发不出声音，自己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已经被周围所控制，自己的嘴巴变成了像木偶那样上下开合的机关。

“不要，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