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朱染荼蘼
朱染荼蘼  发于:201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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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容缓,我拖上两日不见得羽白,找珺琰告辞便走,珺琰也没有挽留,只是派人去牵两匹马。

若绯宫,我无意中去过一次——在承诏。

可是……抵达承诏才发觉,我找不到那片樱林了。

“不如……去雪月馆看看?”我对羽白说,而他听到“雪月馆”三字,脸色又是阴沉了不少。

罢了……与他商定好,他去客栈,我自己去走一趟。

月楼回廊尽头的屏风后,看到一个男子清瘦修长的背影,朱红的发带颇是显眼,只是坐着,却也引人注目。

他未回头,说了一句:“宫主料想的不错,你果然来了。”

“上次失礼了。”他转过头,神情冷淡。

“还真是毫无歉意啊。”

“若不是宫主交代,你的腿恐怕又要断一回。”他看向我,漆黑的瞳中带些冰冷。

“我上次可是他医好的?”突然想起这个。

“不错,”他站起来,“走吧。”

也懒得问去哪,大概是是要带我去他们宫主那吧。

随着他走,在城中穿梭,不过多时,一片樱林赫然入眼。他带我在似乎是有规律的樱林中转,七拐八拐,到了樱林的边缘。再行数步,就是那磅礴云阶,在明阳下光彩陆离,而两侧石柱能更细看,真是巧夺天工。

完全掩不住自己的惊叹,向上走,距那宫门是更近了,而那镶金的字矫若游龙,绝非出自凡人之手。

莫不是绯墨写的?按江湖传言,他现在也才十九岁,而若绯宫则是十年前就名盛一时……想必,上一位宫主定不是常人,我仔细想了想才觉得自己脑子又卡了,上一位宫主多么传奇的女子——重璎,上一辈的绝世玉颜。可这女子的字体怎会这般潇洒?不过我也懒得再想那么多了,那样的女子即是说她是嫦娥来人间找后羿的我都信。

步上云阶,向里面望去,层楼叠榭,雕栏华池相间,放眼雪白朱红,像是错入了仙境,一下不及反应。

而好像听身边人冷哼一声,又马上回过神,跟着他走。

过一座碧桥,是一座大堂,数层石阶,朱红的柱、飞翘的檐,使之气势宏浑,而上方一块匾,字体漂亮得不像话,却不是与门匾出自一人之手——重樱殿。

大概是召集弟子的地方吧,向里看,却看到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想要冲出来,却有另一个人拦住了他,而第二个人向外看来,怨毒的目光却直指向我。

我装作没看到,继续走,身后却似有针扎,直让我冷汗涔涔。

我难道什么时候与他结怨?可完全没印象……

他可能认错了。

又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而此时已走过大堂,踏上了一条石径。

顺着走,两旁樱瓣飘落到地上,更似游梦幻觉。

两条岔路,走了右侧。

一个跟大堂规模不相上下的建筑,少了份严肃,多了份温润清朴,却也是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普通人家想象不出的华丽。

“宫主就在那里,我退下了。”蓝夏风说完,转身即走。

松月殿。

松月,一种大朵的淡红八重樱,美丽无比。

不愧是绯墨,连殿名都取得这么纤巧。

推开精致的门,万千华光集于一点,坐在那里的人,即使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轻而易举的夺去他人的呼吸与目光。突然觉得像他这种人会不会很累?

“离掌门。”他抬眼向我,“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怔了一霎,随即又道:“玉宫主,你可还知天寒之事?”

他轻笑,示意“请坐”,而我走过去,坐在了桌旁。

“你若问我,我也说不出什么,但可以帮你寻些线索。”他的手指细细地抚过那只紫砂杯。

“那便多谢了。”我拱手。

“寒玉,这就先不忙了,出去走走如何?”刚才还那么生疏,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还未等我回答,他就自然执起我的手,而莫名其妙的,心里一惊,却是笑了。

脑子一霎闪过一段声音——

绯墨……墨儿……

头痛……却能依稀分辨,那情意绵绵却隐着极端悲伤的声音分明是自己的。

“怎么了?”我低着头,他却把脸凑到我面前问我。

我一惊,看着那张咫尺之遥的俊逸面容,刚才那奇怪的感觉一霎消失,脸颊马上热了起来。

“没事,去哪?”我努力保持平静。

“跟我走。”他笑笑,眼眸深邃,还隐着笑意以外的东西。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但这若绯宫的一切都让我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走到那个岔路口,向左侧走,有一段时间,路渐渐宽了,隐隐有香气在身边悠悠蔓延。

眼前出现了一方碧池,池中浮桥通向中央小亭,桥旁竟种了好些莲花,虽未开放,但已可以料想到日后的光景定是美丽无比。

不由心生神往,而旁生长的那棵樱花树上正簌簌落着花瓣,又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却有几许飘零意,莫名有种转眼春过的伤愁感,枝桠深处似有东西在摇晃,但看不真切。

“此处还未命名,不如由你来吧。”绯墨遥望池中那古香古色的朱红白栏小亭,对我说道。

“绯寒池如何?”我看着水中菡萏,彩蝶飞舞,“夏风弄细水,花影溅满苑。细珠落浮萍,轻蝶戏菡萏。”

“嗯……寒玉倒是颇有才,如何想到‘绯寒’二字?”

“绯寒樱花的名字配你这一园樱、一池莲,你觉得如何?”我笑着看他,眨两下蓝色大眼。

“绯墨、寒玉,是很不错。”他点点头,两朵玉樱摇晃,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意思,不会是……想歪了吧……

“果真好名字,只属于我们。”他笑得颇魅惑,坏坏的样子。

“绯墨!开什么鬼玩笑!”我气急败坏地在他左肩给了一下,他纹丝不动,反而抓住了我的手,我使出全身力气去推,他后退一步,却被我弄的跌进水里。

“嗵——”脑子一下卡住,我想都没想就跳进水中,明明快至夏天,这池水却还是冰得刺骨。

“绯……墨……”我拨开一朵朵莲花寻找着他,衣衫贴在身上,更有种寒气侵入全身的感觉。当我觉得自己快晕过去时,一双手把我拎了起来。

努力睁开眼,一张绝世玉颜。

“你……没事……太……好了。”这回估计我的脸色已经白到极致了,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住他的脖子。

隐约看他焦急的样子:“你怎么还是那么笨?”

“他体内本就极寒,再以这冰水刺激,估计会得很严重的风寒。”沉千斤的眼皮终于睁开一条缝,隐约看见一个绾着蝴蝶髻的女子正对另一人说话。

“如何让他快好起来?”另一个人回话,声音出奇的好听。

“以常人体温去暖,或许会……”现在,只能听见那女子的声音,却也无法再睁开眼。

“嗯,退下吧。”

“宫主……你莫不是……”

没有回话,只有衣料摩擦及关门的声音,而我的意识,越来越远……

醒来时,发觉自己的头似乎顶着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摸一下,好滑!再摸一下……干脆整个脸贴上去。

好像……怪怪的。

往后缩缩,眼往上看,是……下巴?再往后缩缩,抬头,直接傻掉,是绯墨的脸!

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层,甚至可以朦胧的看到他那冰肌玉骨,而我刚才,恰恰是贴在他微微袒露的胸膛。现在他轻拥着我,似乎正睡得安稳,浓长的睫毛不时闪两下,整一个误落尘世的仙子。

大脑一片混沌,猛得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赤裸。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认命的感觉,我这十七年过来还真是无奈,稳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回头看绯墨,心中莫名忐忑起来,看见他在梦中皱了皱眉,眉宇间淡淡的忧愁让我心里一紧,随即苦笑,四下寻找自己的衣物。

手腕好像被捉住,我回头,看到绯墨正皱眉看我,眼中一片迷离,睫毛闪了几下,眼中渐渐有了神采。

刚才,那是没睡醒吧,我在心中暗笑了两声。

“你醒了。”他轻轻把手收回,捉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回床上,为我裹好被子,自己翻身下床,动作一气呵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笑吟吟的开始穿戴:“你不担心?”

我呆愣一霎,随即道:“不会,你若要害我,我不会活到现在。”

10、雨樱

他颇有深意的看我一眼,笑了笑:“你先休息,早膳会遣人送来。”

我点头,头还有些发昏,不久就又昏昏沉沉的入睡。

几日后,身体恢复得极好,神清气爽,在房间内一时有了兴致,刚想舞文弄墨,门口就有一侍女唤道:“公子,宫主于……绯寒池等你。”

显然,她并不了解这个“绯寒池”,而我应了句,放下狼毫,整整衣服,便向那儿去。

坐于亭中,看天气有些许阴霾,我对对面的人道:“墨儿,天寒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

“这你自不必多知,我门路颇广,但这消息,在江湖上绝不流通。”他手中捏一朵樱花,扯下一片花瓣。

“自当是被封锁了。”我道,“该是个厉害角色。”

他笑而不语,又扯一瓣花瓣。

他笑得很温润,但我总隐隐觉得不怀好意。

被自己的想法一惊,我忽然意识到杯中的茶已凉,黑云跃龙广穹,风不大,异常沉闷,不及反应,大雨一下倾泻,在池水中惊起水花涟漪,或粉碎在石路上,蜿蜒而下。

我回头望他:“怎么办……”

却发现他执杯轻笑,眼底深沉,地上零零散散的花瓣,打着卷随风而去。他这种充满魅惑的表情让我呆了一霎。

“寒玉,属于我好吗?”声音很轻很温柔,我却莫名听得清清楚楚。

我一惊,没明白过来:“什么……?”

那调调怎么有一种告白的感觉?哈哈……一定是刚才雨太大没听清楚,离昭晗……你想多了。

“你属于我,寒玉。”他笑着说出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震惊得差点背过气:“我……对了!衣服还没收,我先……”

不等自己说完,身体自动作出反应,撒腿就跑,在雨中狂奔,也不敢回头,生怕一见到他就会点头答应。

不可以!……我大仇未报……

如此沉重的理由现在想来竟然没有一点底气。

跑回房间,猛的关上门,背靠着门喘了几口气,顺着门就瘫坐在地上。真是可笑,他绯墨一句话,竟让我连最基本的轻功都忘记了,想想他刚才看到我那样惊恐的样子,是否会觉得可笑?

门外雨如倾盆,铺天盖地,越下越大,似乎是太多悲伤的宣泄。

我敏锐的在巨响的雨声中察觉的门外一丝异样的声响。

开一条门缝,竟看见绯墨孤身独立在雨幕间。

倨傲倔强的身影,从这天起,永远踏进了我关于雨天的回忆。

担心的看了一会,却还是没有为他开门,我想,他应该马上就会走。

他的眼睛似乎因为雨都睁不开,发丝凌乱,贴在脸上、肩上,唇抿一条缝,两朵玉樱因雨打似岌岌可危。

有点不忍心再任由他继续站在那儿。

虽然狼狈,依旧倨傲,立于天地之间,是人世间最美的华丽。

似看到他嘴唇发抖,有些摇晃。

再等一会……他会走……明明手已经拉开了门,可又硬生生地停住。

终还是忍不住,奔出门去,在他肩上狠狠给了一下:“傻子!装什么‘出水芙蓉’?”

他笑了,像神明遗落在世间的宠儿,令人心生怜爱又不敢亵渎。

我扶着他,才发觉他身体如此单薄,似乎是一阵风都可以吹倒。

“你若是想进来,随便动动手指这门不就倒了吗?”我将他扶坐,甩了一把手上的水。

他摇摇头,面色有些苍白,轻轻的笑。

我想骂他,又骂不出口,干脆瞪向他:“我去找衣服。”

想想我这次也没带来多少的衣物,只好去他的寝殿一寻了。

屋里也没有伞,走出门,顺着回廊竟也能一路通到那儿。这哪是寝殿……这是皇宫……挥开一帘紫珠,右侧是一个木制流苏的衣柜,左侧是一道软金帘,估计帘内就是绯墨平时休息的地方了。打开衣柜,瞬间被惊倒——这么多件衣物,几乎都为白色。

看看自己,刚才去扶他,也淋了个落汤鸡,应该也不介意借我件吧……随便挑出件纱衣,细看,看到上面镶着金丝,淡淡勾勒出流云,又想想这材质,是天蚕雪纱!手一颤,差点就摔在地上——这衣服的价值,足以在京城买一栋别院。

然后我战战兢兢的看看其他的衣物,绝对没有任何一件的档次低于这个。大脑混沌,想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银子,但还是马上醒悟,再磨蹭下去恐怕要得风寒了。

匆匆换好,又随便拿件绸衣,这回也不敢看是什么材质了,马上关上柜门,在柜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看到一件绯色长衣,依稀觉得眼熟。

把绸衣抱在怀中,再拎起自己原先那件湿漉漉的衣服,又走上回廊,风大了起来,好些雨水溅在我身上,侧身走,不使绸衣沾上一滴水。

回到客房,后背又湿了一片。

他坐在椅上,手肘支在桌子上,手轻支着额,低垂着眼,似乎很疲惫。

我叹口气,自视认命的决定帮他换衣服。

解开它的衣带,将外衣褪下,就只剩下贴身的轻衣,浅浅勾勒出他的身形。我看看他的脸,那是一种极疲惫的表情,苍白的唇却还是浅浅划出一个笑容。

心跳竟莫名加快。

潇潇雨声低,叩击着门庭窗扉,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似乎比较喜欢安静,这里除了他准许,外人是进来不得的。

……替他将衣带系好,他游离的眼神才算完全聚中在我身上,水还顺着我的头发吧嗒吧嗒往下滴。

绯墨这个人,实在是形容不出。

他的眼神很漂亮也很温柔,却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玉颜”,他很温和,总是带有笑意,可有时他的变化会让我措手不及,他行事果断,身上带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却会让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似乎……他身上还有一丝闪烁不定的冰冷和倨傲感存在,我虽知道行走江湖的人在这样没什么大不了,却还是会隐隐感到恐惧。

……听南轻蝶说,绯墨得了风寒,似乎挺严重。

有些搞不懂像他那样强的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生了病——脑子里出来一套天理定论说。

去了厨房,见南轻蝶正在煎药。

“轻蝶姐姐。”我唤道。

“离公子。”她回头,冲我笑笑。

“叫我名字便好。”

“……照顾宫主也有些年头了,从未见过他生这么厉害的病。”她直起腰,似乎有些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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