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身耳边都是这一阵阵头敲击石板的闷响,想到阿脔失踪,面上一点血色都没了,浑身发凉,“几个时辰的事了?”
“回王爷,三个时辰了。”金福全颤声道。
清秋跪在地上,见谢拂身一张脸苍白的就像那深秋凄凉的月色,急忙说道,“王爷,浮翠午间和公子一同去了花园,现在找不到公子,也遍寻不到浮翠,有浮翠在,公子是不会自己出了府去的。因为奴婢猜测,公子和浮翠必是被人掳了去!”
谢拂身脑中忽地想起谢拂摇的那番话,又想到上次的梅花林相见,心里渐渐清明起来,谢拂摇好男色,上次必然是见到了阿脔,心生邪念,把阿脔掳了去。
谢拂身想到此处,急声道,“喊了高陵过来!”
一个小厮连忙去了,不多时高陵跑着来了。
“王爷找属下?”
谢拂身面上就像带着层寒冬的冰霜,脸上的寒气骇人,淡色的眸子好似忽地变得血红,红得就像一抹带血的红绫,下一秒间就要将人活活绞死一般,“传我令去,封住城门,挨家挨户去搜,把阿脔给我搜出来!要是找不到人,就把你自己的头提来!”
谢拂摇既然抓了阿脔,必然不会藏在自己的王府里让谢拂身找到,定然是藏在了外宅里。为了找到这外宅,只能挨家挨户去寻。
高陵大惊,没想到只是为了个男宠,谢拂身竟然如此声势浩大,为了阻止谢拂身犯下大错,高陵急忙出声道,“王爷,如此去找,必定会惊动皇上,万万不妙呐!”
谢拂身看向高陵,眼色如刀,看得高陵后背冷汗直冒,一字一顿道,“本王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高陵见谢拂身如此,也不敢再多说,欲言又止,只好领了命,出了王府。
阿脔微微转醒,脖颈间还有点发酸。
“你醒了?”
阿脔听到声音,才发现自己身边做坐了个人,抬眼一看,这人和谢拂身长得与几分相像,但却没了那份温润,多了几分阴柔。
阿脔忽地想到自己被人打昏,想到这人怕是打晕了自己的人,心里惊慌,脱口而出道,“你是谁?”
阿脔睫毛就像那迎风的花蕊,轻轻颤着,带着一股子的无助和彷徨,肤色凝润,在这烛光的照耀下仿佛晕上了一层光圈,整个人美得不似真是,就像是那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又像那水中的月,一碰,好似就要碎了。
谢拂摇看着阿脔,心里就跟醉了一般,魂魄都被阿脔夺了去,这才明白为什么谢拂身要日日藏着阿脔,若是换做自己,怕也是要碰到手心里藏起来,绝不让别人见到。谢拂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阿脔望着,越望心越不由自己,越发牵在阿脔身上,眼色迷醉。
阿脔看着谢拂摇一副癫狂的表情,心里越发惧怕,跳起身子要往外冲去。这一动作把谢拂摇的魂魄拉了回来,谢拂摇连忙一把抓住阿脔,怒道,“想跑?”
阿脔心跳得飞快,大声喊道,“救命!拂身!”
谢拂摇被“拂身”两个字刺得一激,想起早间朝堂的不痛快,死死攥着阿脔,阿脔疼的脸都白了。
谢拂摇笑的邪魅,“我倒要看看你是一副什么模样的身子!”说完伸手来扯阿脔的衣裳。
阿脔心中又怕又慌,只见谢拂摇的手落在自己衣裳上,便一口死死咬住谢拂摇的手,最终都带起了腥甜味。
为了寻到阿脔,整个馥城都被搜了一番,一时间满城慌乱。
高陵站到间小院前,抱拳道,“王爷,属下找了一夜,确定就是此处!”
谢拂身面色藏于火把阴影之下,看不清楚,只听得声音冰凉刺骨,“开门!”
兵士连忙破门而入。
谢拂摇好不怒气,抬起手,要掌掴阿脔,却忽地听到门被踹开,不少火把闪现眼前。
谢拂摇被火把刺得迷上了眼,依稀间只见谢拂身一脚踹向自己,谢拂摇吃痛,往后倒去。
阿脔见来人谢拂身,满眼惊喜,“拂身!”
谢拂身见到阿脔,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里。
谢拂身一把抱住阿脔,怀里感受着阿脔的体温,鼻间环绕着熟悉的香味,一颗心算酸胀得就要炸开一般,万般言语万般担心,待到唇边只化成了一声深情的呢喃,“阿脔……”
阿脔被谢拂身勒的喘不过气来,心里晓得谢拂身这是担心自己,好不温暖,不知不觉双手环住谢拂身的腰,心里才安定起来。
谢拂摇愠怒,站起身子,见谢拂身弄了这么大的阵仗来找阿脔,猜测这番举动必定会惊动皇上,一颗心由怒转喜,冷眼看着相拥相依的两人,“我看你这是自掘坟墓!”
谢拂身抱起阿脔,看了眼谢拂摇,那眼神凉薄如霜,不带一丝愤怒,却无端端让谢拂摇心下一跳。
“二哥,这坟墓是给你掘的。”
34.编造
谢拂身抱着阿脔出了小院,翻身上马,怕阿脔受冷,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将阿脔紧紧裹在其中。
阿脔面上贴着谢拂身的胸前,听到谢拂身强有力的心跳,心里安定,面上却带着点绯红。
这三月间的天气,正是倒春寒,夜间也很是凉的很,那晚风就像一把带弯钩的刀子,刺骨得很。
阿脔看像谢拂身,见他如玉的面庞在夜色中带着点柔和的神色,心里一软,抬头问道,“拂身,你冷不冷?”
谢拂身待怀里抱着阿脔,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点,现下忽的听到阿脔关心自己,仿佛两人就是那亲密至极的恋人,谢拂身整个人都像飘到了云端,看着阿脔秋水般的眸子,就像置身于那温泉之中,身体连带着心,都湿热起来,“阿脔,我不冷,你呢?”
阿脔微微摇头,“你怀里热得很。”
谢拂身低头凝视着阿脔,月光洒进谢拂身眼底,趁着那月光,阿脔只见那淡色瞳孔里全是自己的模样,“阿脔,我这怀里,一辈子就为你一个人暖着,可好?”
阿脔突地听到这番情话,脸色一时间红若彩霞,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往日里肯定要唾弃谢拂身一番,可是这夜色凉的让人发憷,而谢拂身的怀抱又实在是太暖,暖的让阿脔不想离开,阿脔靠着谢拂身的胸膛,也不说话。
谢拂身眼神不由微微一淡,想到阿脔怕是还不能懂得自己的情意,不由怅然起来。
阿脔睫毛簇地一闪,月光在哪长长的睫毛上滑过,留下点子璀璨,阿脔轻轻道了一声,“好……”
这一声就像那闪电一般,忽的劈进谢拂身心底,谢拂身眼底那柔情和热烈就像那繁星一般,洒满了夜空。
谢拂身忽地低下头,深吻起了阿脔,两人在这夜色之中唇舌共舞。
高陵和一干侍卫连忙转过头去,脸都红了。
阿脔舌尖和谢拂身相触,谢拂身舌头含住阿脔的小舌,交缠起来,旖旎得很。阿脔背脊上就像带了电一般,浑身酥麻起来。
吻了许久,谢拂身才放开阿脔。
阿脔羞得要死,死死埋在谢拂身怀里,连头也不想探出来。
谢拂身心里就像那一江春水,柔浪翻滚不休。
云破日出,又是一日的好天气。
谢拂身穿戴好朝服,刚刚到了王府门口,就见宣武帝的贴身大太监刘启在王府门口候着,见到谢拂身连忙行了个礼,面色焦急道,“王爷,皇上要在早朝前见您,您快些个跟着奴才走吧!”
谢拂身微微一笑,向着刘启道,“还望公公告诉一声,所为何事?”
刘启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夏朝的皇上将来不是谢拂身,就是谢拂摇,因此也不敢怠慢了,低声道,“就是为了王爷您昨日夜里封城搜人的事……”
谢拂身心里明白,颔首,“麻烦公公前面走着,本王和公公一道面圣。”
刘启带着谢拂身到了乾清宫。
宣武帝正在喝茶,见到谢拂身来了,一股子火气直冲脑门,拿着那茶盏向谢拂身扔去,“跪下!”
谢拂身不躲不闪,被那茶盏仍重前胸,滚热的茶水流了出来,沾湿了黑色的朝服,明黄色的茶盏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碎了。
谢拂身跪在地上,面色镇定,“儿臣参见父皇。”
宣武帝气的青筋直跳,“你昨夜竟然为了个男宠封城追查!真是朕的好儿子!你这个孽障!”
谢拂身磕了个头,缓缓道,“父皇,儿臣昨夜封城寻人,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阻止二哥做出不忠不义不孝之事。”
宣武帝被气的反笑,怒气冲冲地看着谢拂身,“不愧是睿王,说起话来真是头头是道,聪慧过人!朕倒是要听听你二哥怎么不忠不义不孝了?”
“二哥从我府里带走了个男童,而那男童并非是儿臣的男宠,而是骠骑将军凌峰之子。”
宣武帝满眼不可置信,“什么?”
谢拂身接着道,“五年前,凌峰出战匈奴,为国捐躯,其妻武氏以身殉情,追随凌峰而去,凌峰在馥城未曾留下一男半女,凌家无后,可是后来儿臣到了怀州,偶然间发现凌峰多年前和一个妓女相好,生下个男孩,怎奈那妓女身份地位,一直变没有带回馥城,也未告之他人,只在怀州养着,后来儿臣寻到凌峰遗孤,不忍见凌峰死后无后,便把这孩子带了回来,因其身份尴尬,便一直养在王府。”
谢拂身一番话无疑是个平地惊雷,惊得宣武帝目瞪口呆。骠骑将军凌峰天纵英才,带兵势如破竹,实为不可多得的良将,可惜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深的宣武帝厚爱,宣武帝听得谢拂身这么一说,将信将疑,“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孩子便是凌峰的?”
谢拂身从怀里拿出个青铜虎符,捧在掌间,“这是儿臣在那孩子身上发现的,请父皇过目。”
刘启连忙把那虎符亲手递给宣武帝。
宣武帝拿在手里细细看着,看望满眼震惊,“这便是凌峰第一次出征匈奴时朕亲手相赠的虎符!这孩子有这东西,看来真是凌峰的骨肉。”
谢拂身见宣武帝面色沉痛,道,“凌峰血洒边疆,为的就是我们夏朝的安定平和。二哥欺辱忠臣遗孤,正可谓不忠不义,抛父皇于此境地,可谓不孝,儿臣正是不愿见此等事发生,情急之下才封城寻人,还望父皇原谅。”说完重重磕下头去。
宣武帝知晓谢拂摇喜好男色,心底自然明白这男童抓去是为何,想到凌峰一家为国牺牲,这唯一的孩子却差点惨遭不幸,宣武帝恨得死死咬住牙,把那虎符使劲往桌上一拍,“来人!传我命令,礼亲王触犯宫纪,立法不容,圈禁府邸,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任何人不得探视!”
传令人记下圣旨,连忙下去了。
宣武帝见谢拂身还在跪着,心里一阵脱力,缓缓坐下,叹了口气,“起来吧。”
“多谢父皇。”谢拂身起身。
宣武帝看着桌上那虎符凝思,半饷道,“若是公开这孩子的身份,凌峰的名誉恐会受损,朕知道你和凌峰私交甚好,这孩子就依旧在王府养着,等到他成人之后,朕在另行赏赐,让他衣食无忧。”
谢拂身看着那虎符,想到这是凌峰战死沙场时被自己拾到的遗物,没想到如今却帮了一个大忙,心里好不感慨,躬身道到,“儿臣遵命。”
35.探亲
春天一来,冬日里不曾见到的鸟儿都一起飞出蓝天,在树枝间跳来跳去,鸟语盈然,趁着那碧绿的叶色,越发显得春意盎然。
书房内。
刘细畹的大哥,刘谦然刘尚书在书房里喝着茶。刘歉然看着这茶色映翠清凉,知道这便是新年来的龙井,茶色纯正,味道甘甜,笑道,“王爷这茶极是不错,茶汤通透,必是青龙湾的新茶,青龙湾水质甘甜,因此也才养的出这么钟灵的好茶来。”
谢拂身嘢了口茶,温然一笑,“文馆果然是行家,说的全完没错。金福全,把这青龙湾龙井包上一些,送到尚书大人府邸。”
刘谦然字文馆,谢拂身便一直唤刘谦然为文馆。
金福全立马应了,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刘谦然听得谢拂身这么说,连忙摆手,“多谢王爷,可是这万万使不得……”
谢拂身知晓刘谦然必定不肯收下,便打断刘谦然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刘谦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面上微微一笑,“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刘谦然见书房里出了谢拂身和自己并无他人,低声说道,“如今礼亲王被拘禁,皇上身边只剩王爷一人,是个大好机会,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时间拖长了,等到礼亲王出来,可就不好做了……”说完从怀里拿出方墨块,紧紧看着谢拂身。
谢拂身看着那方墨块,墨块颜色黑沉,不带一丝杂质,光是看着外表,就知是一方好墨。谢拂身眼底神色变幻,看不清思绪。
刘谦然紧声道,“王爷,大事为上……”
刘谦然举着那墨块,阳光从窗户中撒了些进来,撒到那墨块上,刺眼得紧。
书房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外间密集的鸟鸣,这生生鸟鸣反倒是衬出了房内的寂静。
过了半响,谢拂身淡淡道,“放着吧,本王晓得。”
刘谦宁听得谢拂身这么一说,脸上惊喜不已,小心翼翼地把那墨块放到了书桌上。
“好不容易来趟王府,去看看细畹和锦渊吧。”谢拂身笑道。
刘谦宁多日不见妹妹和外甥,心里也很是挂念,但却拘于礼数,不好前去,现下越发高兴起来,站起身道,“那微臣便下去了。”
谢拂身微微点头,刘谦宁推着身子出了书房。
待刘谦宁出了书房,谢拂身拾起那墨块,墨块还带着点早春的寒衣,谢拂身指尖一凉,却牢牢抓着这墨块,淡色的眸子里光彩凝聚,“机不可失么?”
刘谦宁快步穿过游廊,到了刘谦宁的小院。
杜鹃见到刘谦宁一来,朝着院里喊道,“夫人,世子,舅老爷来了!”
刘细畹和谢锦渊连忙迎了出来。
刘细畹今日穿了件淡绿色起百合花的衣裳,容色清秀高贵,娇笑道,“哥哥怎么来了?”
谢锦渊虽然面色依旧淡然,心里也是喜欢,躬身唤了声“舅舅”。
刘谦宁笑着拉起谢锦渊,道,“进屋去。”
杜鹃连忙弯着身子挑了帘子,三人进了屋。
待坐下,刘谦宁看向谢锦渊,关切道,“世子这段时日学业可有长进?”
谢锦渊身子坐得笔直,略略点头,真心真意道,“新换了师父,乃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柳等闲,柳师父学问出众,锦渊受益匪浅。”
刘谦宁欣慰道,“如此甚好。”
刘细畹声音婉转细腻,就像那黄莺一般,“哥哥,王爷真是好手段,连这柳家都是我们一派,这夺嫡的砝码也多了。”
刘谦宁点头,“柳等闲在大殿之上要求到王府教学,公开言明立场,这对王爷很是有好处。可是凡事都有两面,皇上性情多疑,如此一来,也更戒备王爷。算了,和你们女人家不说这些事。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刘细畹听得刘谦宁这么一问,心里不禁有点子发酸,面上强撑着笑着,“不就那样。”
刘谦宁自由和刘细畹亲厚,对自己的这个妹妹最是了解,知道刘细畹便是不快活,着急道,“细畹,和哥哥你还不说实话?谁给你气受了?”
刘细畹越发委屈起来,本已身为人母,被自家哥哥这么一问,忍不住眼泪包边,又怒又气,“还能有谁?王爷新得了个男宠,日日宠幸,这半年来,都不曾来看过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