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 下——阿踢仔幺九
阿踢仔幺九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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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的,真的想过的,梁小福不是傻蛋不知愁,却始终想不出来要怎样才能“不变”。有时候睡着前都会小小的心酸,因为再睁开眼睛无愁的时日又少一天。

梁小福歪头又趴下,耳朵紧紧贴在景山的胸口上,听他稳健的心跳,心里头最没出息的那个自己说:且这样吧!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一次又一次都是这样的说辞说服自己,梁小福觉得无奈又伤心。

景山的手指摸到梁小福的脸上,像弹钢琴那样在脸蛋上‘弹奏’出滴滴答滴答的节奏,酥痒的感觉让梁小福笑了出来。

景山说:“梁小福,把我俩的事儿说敞亮了,你怕不怕?”

梁小福伸手摸着景山的唇,也学他那样那样“弹奏”,弹得是答答滴答滴,梁小福说:“我怕。”

景山抬膝盖把人顶开,手一掀把人推到沙发上,特别鄙视梁小福地说:“怂货。”

梁小福笑着不否认,软趴趴的上去抱景山,景山笑着推开他说:“滚哈!老子最讨厌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了!”

小福子撒娇不松手,还腆着脸笑,景大王推也推不开。

开学前天晚上,梁小福在阳台上晒景山的衣服,听见景幺娘躲在厨房打电话。听两句便知道电话那头是余三婶儿。

景幺娘气急败坏,“她不干你就劝嘛!有什么配不上?她离过婚,景山还坐过牢呢,只要日子过得红火,我管别人说东说西。你就是不会说,明天我跟她说……景山,景山有什么难办的,我告诉你哈只要你们家舒娟点头,老娘就是绑也把景山绑到洞房里去!拿出点魄力来,吵架怕什么?我这两天都没给景山好脸呢!讲什么民主呀这根本就不需要民主……”

梁小福默默听着,默默把衣裳晒好,默默回到房间,摸出电话,翻到景山摁下通话键。

“我晚点回来,你别等门,没喝酒!”景山大嗓门儿,一接通就吼这些。

梁小福在这头苦笑一下说:“哦。”

那边景大王就挂了电话,梁小福心里刚才一直闷着的一股气一下子涌到喉头,半天出不来,难过得梁小福想大喊两声。

怎么办?

干妈和三婶是动真格的,景山问怕不怕那一刻也应是动真格的,自己说怕是假的。可以不怕的,反正赤条条来去全无牵挂,可自己不愿意。那样的话,景山怎么办?景山承受那么大的压力,梁小福舍不得。所以他愿意拖着,总觉得还有办法,拖一拖,等一等,也许有那么一个可行的办法呢?

想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电话忽然响,看清来电是周哥,梁小福一下子把一团乱麻全都抛开去,浑身上下的皮都绷紧了。接通电话,果不其然,一通好骂。

最近几天干事儿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总想着景山问怕不怕,出了个纰漏,虽说不重大,可是让周哥把自己狗血淋头好骂一顿是完全够格了。

“梁小福,你这种低级错误犯得可真是精彩哈,还有下次我管你是不是任其然的学生,都给老子滚蛋!”

“对不起,周哥,对不起,我待会儿就改那个数据……”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正确的数据,改不完,你今儿别睡了!”

梁小福如获大赦,挂了电话开电脑,屋里灯火透亮,隔一会景幺娘敲门进来叫他早点睡,他草草应了声。隔几分钟,景幺娘却端着杯热牛奶进来了,放到梁小福手边,摸着他头说:“喝了牛奶再弄啊!”

也不知道是哪股情绪被撩拨起来,梁小福看着热气腾腾的牛奶和景幺娘略微发福的身材,蓦地就哭起来,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

这一下慌得景幺娘直把他往怀里抱,“小乖福怎么啦?唉哟哭得可怜哟,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大呀?压力大咱就不搞了哈,睡觉。还是你哪儿不舒服啊?不舒服我们上医院。”

梁小福摇头,一边逼着自己笑,一边抹眼泪,说:“干妈,你别对我这么好,我都感动了。”

“去!”景幺娘看他一张又哭又笑的脸一把推开他,“真是的,吓死我了,早点收拾了睡觉去,明天不是开学么!”挺臭美的拢拢头发,扭身出去了。

梁小福看他干妈走路的样子,知道她老人家现在心里正美。跟景山一样,嘴上没好话,却是实在的好人。

第三十七回

“看什么看,老子脸上有饭粒啊?”景山拉上手刹,熄了火,瞪着梁小福说。

梁小福这才觉得自己一直看着景山,这下把人看冒火了,又要挨骂。

“梁小福,最近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出什么事儿了?”景山硬抬起梁小福的下巴,看着他日益深重的眼带,说的挺不上心的样子。

梁小福摇头,景山却不松手,捏着人家的下巴偏左、偏右的看,“瘦了哈,颧骨都看得出来了,你琢磨什么呢?”

梁小福想摇头,刚往左边偏了一点点,景山捏着下巴给他固定住,不让摇了,“甭给老子来这套,我先跟你打招呼,上周送墨西哥的货退运了,你别招老子。快点说老实话!”

梁小福不说话,眼神儿不敢看景山,望着车顶,就愣了那么几秒钟,景大王发火了,“是不是之前跟老班长一家吃饭?”

国庆节的时候,景幺娘和余三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约着两家吃饭。余舒娟借口学校有事儿,大家快吃完了才来打了一声招呼。景山到了看着在座的人不对,虚晃一枪说生意上有事儿,跑了。两家老的、少的,吃了一桌,主角硬是一个都没到。

梁小福没办法跑,乖乖陪着吃了一顿,饭桌上景幺娘生气有,到后来却又把这茬忘了,专心和余三婶商量怎么把他俩凑堆。时不时还要问问梁小福,让他给点意见,梁小福难的想死的心都有。一边面上跟干爹干妈敷衍,一边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个全,那之后,梁小福觉得自己是被干妈的大决心给威慑住了,心思一天一天的重起来,翻来覆去都是念着这个事。

九月以来,景山生意上一直不顺,先是靖安上游水源被污染的事情爆出来,再是主要出口国墨西哥调整进口辣椒检测要求,出口受滞,景山愁得大晚上睡不着觉蹲阳台上抽烟,到天明眼睛血红。

这几天水污染的事情,政府调查小组发了声明,检测机构也做出了靖安蔬菜无害的报告,景山算是喘了一口气儿,高高兴兴来接梁小福回家过周末,没成想见到人却是这个死样子。

“……”梁小福张嘴想说话,看着景山快喷火的眼神,害怕的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拼命摆手。

“学校不顺啊?!”景山看他怕成那个样子,咬咬下唇儿,极力的让自己说话温和点儿,可实在也没温和多少。

梁小福还是摆手,不过他从景山的表情里读出他没那么冒火了,扯嘴角笑笑说:“最近学狠了,要考试嘛,没休息好。”

景山看着梁小福,眼神说不上信,可也看不出不信。景山解开安全带,从兜里掏出烟,扯一根出来,到一半的时候,猛地把烟又塞了回去,说:“景幺娘那套老子烦了,跟他们说清楚,走!”

把烟塞回裤兜里,景山斜着瞟一眼梁小福,大力推开车门,站了出去。

梁小福听得清楚,理解得明白,他心里叫自己停下来,不能去,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起来,开门,下车,站在车这边,隔着车子望那边的景山。

梁小福想象不出来自己的表情,他猜一定很狰狞,不然景山怎么在那边皱眉头?而且皱纹眉头还扁着嘴笑。

他一笑,梁小福直接就滚眼泪了。

可景山没打算放过梁小福,笑得越发厉害,还抽出刚才那支烟叼在嘴里说:“你哭个逑,又不是上刑场。”

“管你逑事,老子激动!”这话梁小福压根就没过脑,说出来连自己都吓一跳。

正要点烟的景山一听不点了,左手夹着香烟,一脸痞子笑还装英国老管家范儿的弯腰伸手,中气十足的说:“福爷,请!”

梁小福横着袖子把眼泪鼻涕一抹,抬起有些发软的腿儿往前走了起来,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一股推着他向前的劲风一样。

景山边锁车子边追梁小福,到楼梯口把人一把抓住,“待会儿老子先进去,叫你再进来,听到没?”

梁小福抬手肘挡开景山的手,抿嘴嘴儿问:“凭什么?”

“什么他妈凭什么?凭老子是你男人。”景山另一只手上去抓住他使劲,把人从第一个阶梯上拖下来,扬着下巴说:“这事儿我办。”

“我也是你男人。”梁小福拉开景山拽着自己的手,顿了顿继续说:“这事儿一起办。”

“我日……”景山扬手,梁小福不但不像以前一样撒娇求饶,还把侧脸给他,一副有本事你打的表情。

景大王没见过他这样,一时没下去手,嘁一声,横跨一步绕开梁小福走。

换成梁小福不依不饶了,拖住景山的手,景山推他,他就不松手,就那么几十级阶梯,他俩还真就这样你推我攘的上去了。

到家门口,景山恼了,反剪他一只手,摁着他的头磕在自家防盗门上,咚咚响,“你他妈听招呼行不行?”

“一起。”梁小福挣不脱,嘴不软,眼睛死死盯着门把手,没有要相让的意思。

这时候门把手一转,景幺娘开门了,头发用毛巾包着,脸上贴着黄瓜片儿,一看是他们俩,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不会开啊,老娘敷脸呢!一个个都是大爷,出门都不带钥匙,老娘是给你们守门的丫头啊!”骂完右边脸上的黄瓜片掉了下来。

这两个赶紧松开去接,景山手快,接住了,上供似的捧还给景幺娘,梁小福眼明,指着她下巴上的说:“干妈,要掉了!”

景幺娘赶紧摁住下巴上的,接过景山手里的,扬着脸快步走回新沙发的贵妃榻上躺下来,黄瓜片贴贴好,又从茶几上碗里捏两片,贴在眼睛上,小心翼翼的控制住嘴型,说:“小乖福,帮你干爹做饭去哈!必须去,当换下脑筋嘛,一天到晚学多累啊!”

这话一说,梁小福猛生退意,景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梁小福心中有退意,却一丁点儿迈不动腿,和景山眼神交汇,那短暂的接触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梁小福的说话机能,他喊了一声,“干妈……”

“妈,有个事我给你说一声。”景山压了梁小福的话,跨一步蹲下,视线和景幺娘的在同一水平线上,保证景幺娘一偏头就能瞅见他这混蛋儿子。

“借钱老娘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听一下。”景幺娘啧一声儿后说。

“不挖你的棺材本。”景山边说边瞅了梁小福一眼,那死孩子都紧张得只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景山笑了出声儿,回过头去看他老娘,“我跟你说媳妇的事儿。”

“嗯?!想通啦!”景幺娘高兴,笑了一下,右边脸上那块儿又要掉了,她赶紧摁住。

“我媳妇就是梁小福,以后您就别操心了。”景山说完这话,又看一眼梁小福,脸色刷白了。

“嗯,你说什么?”景幺娘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还在试着贴那张黄瓜片儿。

“我说我媳妇就是梁小福。”景山重复一次。

这一次景幺娘像是听明白了,嗖得一下撑起身来,一把抓掉眼睛上的黄瓜片儿,看向景山。

这边梁小福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超大。

“景山,你什么意思?”景幺娘的眼神显然是很受刺激的,可景幺娘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物,咬着牙没发作,又问了一遍。混蛋儿子蹲在跟前,乖巧的干儿子跪在一边,景幺娘微微扬起了下巴,看着他俩的眼神俞发惊慌。

景山用手背揉揉鼻子,说:“我打算跟梁小福一起过,做两口子。”

景幺娘收双脚落地,想了想景山的话,抬右脚揣在他肩膀上,咬着牙道:“你说什么疯话呢!你不喜欢余舒娟我们另外找……什么叫跟梁小福做两口子啊!”

景山身子一歪向后跌去,梁小福跪着行两步把他扶住,景山捉着梁小福的手说:“我喜欢这个,男的,你再找女的给我有什么用?”

“景山,你狗日的十几岁就出去跟女的鬼混,到现在你给老娘说你喜欢男的……”景幺娘的声音不复往日敞亮,刻意压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脸上黄瓜片儿落了不少,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怪异,她突抓紧胸口,往沙发上倒,“哎呀……景山……哎呀……”连说两声眼睛紧紧一闭,挤出眼泪来,景山和梁小福上去扶她,她一把推开,陡得抬高声音,叫:“景大富,老王八蛋你快出来……”

景山爸在围裙上擦着手急吼吼的从厨房出来,“怎么了?五花肉等着下锅呢!”咋一看见凶恶惯了的老婆哭了,景山爸一时不能接受,笑着问景山,“你把你妈怎么了?”

景山不说话,梁小福不敢说话,景幺娘边哭边给他伸手给他男人牵,“景大富,你的好儿子、你的好儿子……你的好儿子……”

景山爸刚牵着景幺娘的手,梁小福咚一声儿就磕到地上了,说:“干妈,干爹,对不起。”

咚咚咚咚又是好多下,一下一下都实打实的磕在地上,磕一下就是一句读不起,一直磕到哭得说不出来,嘴上说不出来,磕头还在继续。

景山起身拉他,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推开景山,咚咚咚在地上连磕三下,带着好大的哭腔说:“你们怨我、恨我就好,是我先喜欢哥的,是我勾引他的,是我不好,我会对他好一辈子,求你们成全我们吧!求求你们……”说完又是咚咚的磕头。

景山听他说完,一下火起,一掌推翻梁小福,“你他妈说得什么呀!”

梁小福不管他,眼泪肆虐的脸要多难看就多难看,望着干爹、干妈,哭着说不出话来,额头上已经沁出血来,刚才的响头没有一个磕得假。

“别再我面前演!”景幺娘伸手指着梁小福,转眼又看到混蛋景山,手又指向景山,咬牙捶胸口,终于说出一句来,“滚!给老娘滚!”

景山一把拽起梁小福,说:“我们现在就滚哈!事情就这样了,想通就好。”

“想通你妈个头,滚!”景幺娘着实气糊涂了,口不择言,捡起落在身上的黄瓜片扔他们俩,“老娘要跟你个逆子断绝关系。”

“行啊,商报还是日报,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送你去啊,免得你赶公交挤得很。”景山嬉皮笑脸装疯卖傻。

“滚!”说着景幺娘就要窜起来起腿,景山爸抱着她才没有起来成。

“没意思了啊,景幺娘,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景山不干了,“到底要怎么样啊?”

“景山,山哥,老娘求你行不行?快滚!我不想看见你……你们!景大富,让他们滚!”景幺娘推一把景山爸,捧着脸哭起来。

景山爸显然刺激还没过,站起来,拍拍儿子肩膀,指着门话说得十分不流畅,“先走,冷处理,走,嗯,冷,冷处理一下,快滚,不然老子动手,你扛不住,滚!”

景山爸推着景山,景山拖着梁小福,没几下俩被推到门外,景山爸看似轻轻一推门,门却在合上的一瞬间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外墙被震落好些白灰下来。

望着飞回落定,景山忽然觉得手臂上一重,回头瞥见梁小福往地上坐去,腿彻底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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