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 下——阿踢仔幺九
阿踢仔幺九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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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哪儿会知道自己挣了多少?存了多少?那不都是梁小福在操心么。他要做什么事儿,要多少钱,都是找梁小福。哪儿的钱收回来,赚了多少,怎么分配,还是找梁小福。说难听点儿,福景记的法人是他景山,握着财务章的可是他家男媳妇儿,他也就是个空架子“皇帝老儿”。

不想不觉得,想想忽然就觉得背心凉啊!要是梁小福真变心了,自己会比净身出户还惨啊!

“说不上来是不知道啊还是不想吓着你妈啊?”景幺娘一看混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没底。

景山干笑,景幺娘伸出手来,几笔大头算给他看。

“你当初买铺子的钱,大头是我给的,那钱用的是你存的结婚的钱,其他的都是借别人的,头一年挣得基本上就还债了。后来二年是真挣了很多,我叫你买房子,你跟我叫穷说没钱,是小福出主意贷款买的,然后,你买车了还是贷款,因为钱扯去运作公司了。挺好,那段儿你恼火,还贷款都缺钱的时候,梁小福在我这儿打条子借钱给你还的,我想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对不对?公司起来了,最红的是前年你赚大发了,其实说穿了也就两百多三百万对不对?烧了小二百万,买了现在那车。然后是上半年买厂被骗,要不是算你走运,你还能有几个钱?我看你连福景记都保不住!你说说你有几个钱?我看不起你么?我是替你着急。”

景山被景幺娘说得哑口无言,搂着他老娘的肩膀说:“是,你儿子没存钱几个钱,可是这点儿你放心啊,你和爸的用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们凑够。”

“嘁!把你手拿开。”景幺娘横景山一眼,“不要你砸锅卖铁,小福都替你还到我这儿了。当初买铺子借的那笔,后来刚开公司艰难又借的那几笔,前年小福就给还了回来。你以后就是生意做败了,我那儿还有你三十万。

说句公道话,这些钱可都是梁小福给你存下的,说不定有些还是他挣的辛苦钱。你倒是挺潇洒的,穿衣吃住都要最好的,我看梁小福记的账,春夏换季你进商场买衣裳就能花出一万八,一件衬衣还是短袖都得二千二,找你这样下去,早晚过回穷日子!”

景大王听着就错重点了,“梁小福居然记我的账?”

“为什么不记,你呀就是个散财手,败家子,谁遇上你谁倒霉。”

“你可别担心了,这重担啊梁小福大无畏的挑了!”景山还挺得意的,你看哥们这几年东搞搞西搞搞,虽没大富大贵,到底还是有点儿产业了哈!

“人家不知道为什么给你挑,怎么着?听你的口气,和好啦?”

“当然,好的不能再好了。”景山的嘴叫那个硬。

“哼!”景幺娘信都不信,冷笑过后道:“明儿取了钱,把你今天交的补给你。我们俩口子不欠你哈!”

景山没管景幺娘说得难听话,因为手术室门打开,叫家属来推病人出来。

景山爸的麻醉未消,推回病房连接上各种监控仪器。医生交代不能离人,又说手术是很顺利也很不错的,这术后48小时没有问题,便是万事大吉了。

景山惴惴不安的心这时候终于放下来。

景幺娘见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真心看不上,讽刺他说:“你就这点儿抗事儿的能耐?”

“抗事儿是没问题的,那可是我亲爸,紧张一下不行啊?”景山笑着回话。

景幺娘也不再说什么,看着老伴儿被角没盖好,伸手去整理。正这个时候,梁小福和杨朕赶回来了,带着各种用具。

不用景幺娘吩咐,梁小福把各种用具在病房相应位置摆放好,杨朕问干爹情况,景山和景幺娘说,一边上的梁小福听了便拉拉景山到旁边地方说:“你把妈送回去,我来守。”

景山说:“我把妈送回去再来。”

“别来了,你今晚休息,明天轮换。”梁小福直接否决了景山的提议。

耳朵尖的景幺娘是听见这话的,支持梁小福的说法,“你跟我回去,明早你来换梁小福。”

景山纵然再有不爽,也只好认了。而后留下梁小福守着,其他人都回了。

旁边的床位没人,梁小福凑合着躺了一夜,没敢深睡,各种仪器运行的声响的确是吵人的。后来,景山爸醒了,梁小福一高兴,睡意全消。景山爸不能喝水,梁小福每隔十分钟就给他用棉签蘸水涂嘴唇。

术后第一夜,平安过去。

梁小福和景山轮流看护,时间一下子过去一周。景山爸恢复情况良好,医生说照这样恢复下去,再过半周便可拔掉引流管了。景山爸高兴的很,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等拔管,可见每天身上插着这几根管子有多么得不方便了。

这天该梁小福守夜,下班之后打车奔医院来,进门看见干爹、干妈正和同病房的病友老爷子聊天,讲小偷进门的趣事儿。

见到梁小福来了,景幺娘就跟人家说:“呐,这个是会计,老大哥你孙女儿考证的事可以问他,跟我一样热心的。”

一听就知道景幺娘八成是给人家显摆过了。觉得他干妈景幺娘要面子、好显摆这习惯挺那个啥的,梁小福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了,面上他干妈说了啥自己还是得给她捧场。她见不得你跟他儿子好倒是其次,再在外人面前不给她捧场,那就是真心想死了。

“哦,爷爷的孙女跟我是同行哈?”梁小福多回看脸色的,马上就接上了。

老爷子说是啦,梁小福就说女孩子做这个不错啦,历数本行当为数不多的优点,听的老人家喜笑颜开。

景幺娘也是笑脸在外,就跟自己家的小乖福天下无双似地。聊了一会儿,景幺娘把保温桶打开,稀饭、小菜弄好伺候景山爸吃了,收拾齐全,跟梁小福交代几句正要走,景山的电话过来了。

“小福,明天下去我要是没回来,你坚持一个晚上哈!”景山口气挺急的。

梁小福倒不在意换不换的成守夜,他在乎的是景山那头视乎有事发生的样子,“没什么事儿吧?”什么话都没说,直接问出口。

“没事儿,我去趟靖安乡,明儿回不来就后天,不会累着你的,要扛不住了,就花钱请护工。别跟妈说,挂了哈!”景山自己话音一落,挂了电话。

梁小福听了个没头没脑,但是直觉告诉自己,一定是出事儿了。既然是靖安乡,那就一定是蔬菜生意出问题,辣椒厂那边并没有人通知自己。梁小福想着找哪些人问,面上却是淡定的笑着说:“干妈,路上走慢点儿,小心些。”掩饰的极好,景幺娘并未看出些什么来,便走出去还边说她今天买猪脚炖买多了点明天拿来叫梁小福也喝一点,免得浪费了可惜。

梁小福看她干妈装得不情不愿的样子,忍着没拆穿她,不管怎么样,好歹是拿正眼看自己了,强过之前许多,这几晚上医院真心没白守。

送走景幺娘之后,梁小福便翻开电话找寻事情的真相,直接相中朴小平的电话,拨通三遍都是没有人接,又想起余舒娟老师,找出电话号码的时候想了一下,若是真有事儿,连景山都会瞒着家人,何况是朴大哥。

正琢磨要找谁问的时候,福景记的出纳姑娘打电话来,梁小福接了,小姑娘在他们福景记七仙女儿里年纪排老五,都叫五丫头,梁小福嘴乖叫得五姐姐,他倒是嘴甜甜的叫,那边确实火烧火燎的说:“二老板,你哥刚才打电话问我账面情况,我吓得手抖,怕是要出钱啊!我跟朴老板那边的熟人通了电话,说是种的新品种辣椒出病害了,这几天正急速蔓延。”

“不是都挂果子了么?”梁小福对数字最敏感,一说辣椒,脑子里面最先想到的就是8000亩,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是啊,就是果子上出病害了。”五丫头真心急,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儿,把话筒给了老大姐。

梁小福认真听着她们收集起来的消息,总结起来事情就是新品种的辣椒挂果,今年天旱,一开始只是几家发现果子出现局部霉斑,以为是个案,哪晓得三五天后,几乎每一家的果子上都出现了,最糟糕的是,姓卢的技术员小子,玩失踪不见了。姑娘们听景大王的口气,靖安的菜农认为是种苗的问题,闹着要赔偿。

梁小福心凉,赔偿起来不管多少钱一亩都得往后面乘以八千,这可不是刚刚恢复一点点元气的福景记扛得住的。

第五十五回

景山爸看着梁小福接连电话出去,没有觉察什么是不可能的。梁小福好几个电话打下来,眉头越发的紧皱起来。

“小福,工作上有事儿你去就是了,我这儿没问题。”景山爸手上的收音机关掉,笑着对梁小福说:“稳定的很,你有事儿你就去哈,别为难。”

“做完了,干爹,我打水给你擦身子擦脸去。”梁小福打定主意,按照景山说的那样不告诉二老。

“真做完了?你有事儿你就去。”景山爸又说了一次。

梁小福拎着水瓶在门口望着他干爹说:“好,我要是有事儿一定给您说了就去,可我这儿没事儿,您可不能撵我走啊!”

景山爸看他笑眯眯的样子,终于放心,收音机又打开,哼着老歌儿,听得自在。

到达靖安乡正是饭点,朴小平苦笑着跟景山说:“山崩地裂也得吃饭是不?哥哥请你。”

景山想想也是,不情愿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俩难兄难弟勾肩搭背在靖安乡街上随便找了家无名小餐馆儿,点了可口的家常菜色,餐馆自己泡制的枸杞大枣酒一人弄了二两,边吃边谈。

这一千亩的新品种,亏他们还给它命名蜀骄1号,可真他娘的骄傲不起来啊!当初小规模试种的时候,水、肥不缺,产量和质量都喜人,大规模推广,遇见老天不赏脸,自身缺点立现。朴小平讲事发后他们分析原因,卢伟君为了蜀骄1号口感方面的特点,放低了抗病毒能力,天旱虫害生,蜀骄1号自身抗病毒能力不足,造就今天的惨淡结果。

在这次福景记和菜农的合同种植中条款清晰,种苗提供和栽培管理全权由福景记负责,收获后福景记以定价全部收购,其中负责直接承办的是朴小平的种苗公司,卢伟君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就是说,这个事情,中招的不止福景记,还有朴小平。他二人要为这一千亩遭了病害的辣椒直接买单。

二斤酒下去,俩人都喝得有点高。

朴小平说:“老子奔五的人了,阴沟里翻船,想想真他妈害臊!”边说边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景山见他还抬手抽自己,拉住他的手,道:“哥哥你别这么说……哈哈哈,不就这么个事儿么!怕、怕个逑!”

“对对对,老子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大不了,我朴小平也玩失踪。”

景山笑着拍桌子,故意拉下脸批评朴小平,“几百万的事儿,你至于嘛!”

朴小平说真心话的口吻,“景山,大家兄弟我不说假话,哪家不是到处抓钱凑补运转,说真心话我现金不够……你放心哈,这话我不是要开脱,该我朴小平出的,一分不少。好兄弟,掏心窝子。”

“呵呵呵……”景山笑着就眼神儿难过起来,“我也是啊哈哈,前段儿还被我妈骂没本事呢!哎呦,真他妈丢脸,七尺高站着撒尿的男人……唉……”

两人喝着喝着便不知今夕何夕了,结了帐,车也不开,丢在小餐馆前面,人家老板娘好心叫住他俩,说给家里人打电话领人。景山瞪着眼睛给人拍下二百块钱,酒气熏天的说:“停车费!酒醒了来取!!”

俩一人拎着二瓶啤酒,勾肩搭背,踉踉跄跄走出街去。

乡镇上的街就在田边上,出街口便是那浩浩荡荡一马平川的农田。二人喝着、唱着、走着,便月升中天了。

朴小平迷迷糊糊的认路,领着走到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辣椒田边,甫一看见那绿绿的叶子,红红的椒,拖着景山连滚带爬就扑下地里去了。

捧着那害了病毒长了霉斑的蜀骄1号,朴小平哇哇大叫,叫着叫着眼泪水就顺着眼角淌下来了。景山看见朴小平眼角淌泪,大笑三声,说:“哥你不如我啊,哭个逑!”说完往地里田垄上一躺,直直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死也不要眼泪流出来,咬紧牙关,心中反复念叨不就是钱么不就是栽一回跟头么不就是再重头来么……

心中正大丈夫意气的时候,忽然想起老爹进手术室师的面容,梁小福像颗小太阳那般灿烂的笑,景幺娘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时的样子,真忍不住了,眼泪水涌了出来!

天上的星星、月亮重了影子,看不清了。

我日,挣点钱,他妈怎么就这么难?怎么就这么难了呀!

后半夜出了个病情突然恶化去抢救的,外边闹腾,梁小福就醒了。睡觉前给景山打了好多电话,一个也没接,心中不安越来越大,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这会儿被吵醒,怕是更睡不下去了。

梁小福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小心翼翼爬起来,到病房外边,通道尽头的阳台去。他想了想,就是把景山吵醒,被他在电话里臭骂一顿也行,只要他接电话,只要知道他人没事儿就好。

医院少植被,又在市区,后半夜吹来的风都还有一种不自然的温热气,可梁小福手指尖却发凉,之前一直是没人接听,现在关机了。又打朴小平的,没人接,一直的没人接。

梁小福心里着急,一把火噌噌的烧起来,捏着拳头、咬着牙,心中慌乱的想法各种各样,最激进的莫过于等老子打通了电话也要把景山从头到尾痛骂一顿,怎么能关机!混蛋!

着急也没用,不可能这个时候跑去靖安乡找他,干爹还在医院,最快也只能等到天亮,干妈来了再走,要去还要跟周哥请假,打车去不是个办法,到了还要找他呢!还得找朕哥帮忙。

梁小福心中计议一番,定下明日行事先后,且等着天亮,去靖安乡把景山找到。这件事情自己要知道清楚,不能让景山一人独权,不然他气急了脑子发热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已然身陷泥潭,就不能拼命挣扎,梁小福心中总是想着好的方向,凡危急事,不到最后决不放弃,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不知不觉天边泛鱼肚白,梁小福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冷,低头一看,穿了个衬衫在风口上站了个把钟头了,赶紧回病房。

“朕哥,你要不别说话,要不开慢点。”梁小福没上驾校之前坐车,开车的家伙开再快都没感觉,自从他上了驾校以后,车速上了一百心就提到嗓子眼,怕得要命。

更何况这时候,杨朕还一直说话,虽是安慰的话,可梁小福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杨朕仗着车好,一直在路上各种穿插,见车就超,吓得梁小福脚趾头都捏紧了。

“好,我不说。山哥都说你聪明的紧,我不讲你也知道的,嘿嘿,没问题绝对逢凶化吉哈!”杨朕被梁小福那样说了,不好意思,总结一句闭了嘴,车速上不减反增加,嗖嗖得有超过几辆车去。

进入靖安乡街口,往蔬菜基地管理中心去,若是来这边解决问题应该是要去那里的。正是赶场集的日子,街上人多,杨朕开得慢下来,嘴里少不了咒骂几句。

梁小福心知快不了,撇头往街边上看,一看不打紧,却看到了小餐馆的店铺前停着他家的车和朴小平的4444,都说这个车牌不吉利了,朴小平却说好得很,唱歌念发发发发。

“朕哥,停、停!我看到景山的车了。”一边说一边要开车门下去。

杨朕在路中间一时半会儿靠边还有点难度,干脆就放梁小福下去了。看一眼他去的地方,然后慢慢将车往边上靠。

梁小福进铺子里的时候,老板娘正在切肉片,以为是来吃饭的,说:“吃不成,饭都没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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