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花+番外——四只脚
四只脚  发于:201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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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背靠着墙壁,沉思了一会儿。唇角,不自禁地浮起淡然而讽刺的笑。

安世唯,你的软肋还真足以致命。

这个叫莫非的男人住在一栋很普通的单身公寓里。我本来还以为像安世唯这种人,会把自己的小情人秘密地养在深闺,即便不是豪华奢侈级的海边别墅,至少也应该是某套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高档寓所。却没想到如此寒酸,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被男人包养的男人,其实说穿了,与男妓也没什么分别,无非财迷心窍,只要出得起钱,人尽可夫。虚荣又下贱。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坐在露天咖啡馆一隅,戴着墨镜,压低了帽沿,一边心不在焉地浅啜着咖啡,一边淡淡地斜视着街对面刚从超市走出来的男人。

莫非拎着购物袋,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深色T恤,衬得领口露出来的一截颈项特别白皙,下面是一条干干净净的牛仔裤,包裹着一双修长细瘦的美腿。远远望去,整个人感觉十分清爽秀丽。这个男人的个子并不算矮,但是骨架非常纤细,窄腰长腿。想必这样的身段被安世唯抱在怀里,一定婀娜多姿,媚态尽显,再加上那张堪称完美的漂亮脸蛋,不得不承认,的确能够迷惑人心。

我不由地轻蔑地一笑,随后看到一个男孩子突然冲上前,故意从身后猛地撞了一下莫非,在把他撞得险些摔倒的同时,男孩自己也一屁股跌坐在地,哇地一下大哭了起来。哭声引来了周围路人的侧目观望。莫非赶紧蹲下身,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说了点什么,可是男孩仍然大哭不止。莫非似乎有点手足无措,尴尬地伸手想把男孩扶起来,可是冷不防地被用力打掉了手。男孩瞪着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话,随后便自己爬起来从驻足围观的人群中跑掉了。而怔在原地的莫非,却因为男孩的那句话顿时脸涨红到了脖子,紧咬着下唇低垂着视线,羞耻难堪得抬不起头来。呆立了几秒钟后,在周围人群异样的眼神中,赤红着脸默默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但又由于手颤抖得厉害,捡起了这样又掉了那样,显得狼狈不堪。最后,当他终于收拾完所有东西站起身,低头匆匆离开的时候脚下还踉跄了一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不禁失笑。呵,都不知廉耻地当男宠了,脸皮有没有那么薄啊?装纯洁装无辜?哼,少来了!

莫非颤巍巍的纤弱背影很快走远。我仍然坐在那里慢慢喝着咖啡。两分钟后,一个男孩走到了我面前,委实不客气地把手一摊,问我要钱。

我微笑,随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五十元纸币,并没有立刻给他,问:“你刚才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话说?”

男孩老气横秋地撸了下鼻子,说,当然了,然后又重复了遍给我听。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你这个被包养的男妓!”

我满意地笑了笑,把纸币放到男孩手中。男孩欢呼了一声,攥着钱乐呵呵地跑开了。我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那杯逐渐冷却的咖啡,无声地笑。

第三十二章

两个星期后,我租下了莫非所在寓所的隔壁单位。二九零二室。

入住后的第二天,我便和目标人物,莫非,有了第一次的正面接触。其实对于这个男人,在我连续跟踪了几天之后,已经不算陌生,但是真正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目光对视,却仍然让我有心头一震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果用两个字来概括,也许可以称之为惊艳。

那天中午,我算准了时间,装作若无其事地从电梯走出来,看到莫非正在房门口无奈地苦笑着和一名外送员耐心解释。没错,那是我故意留下他的门牌号点的外卖PIZZA,以此作为我们“偶然”相识的途径。

在我澄清了误会之后,莫非也没有生气或者怨言,只是很温和地微笑。这个男人像是沐浴到一半便匆匆跑出来应门的样子,纤瘦修长的身体只仓促地裹了件白色浴袍,头发上还湿漉漉地淌着未及擦干的水滴,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了轮廓分明细致好看的锁骨。他的肤色很白,白得通透,也许是刚洗完热水澡的缘故,秀丽的脸颊白皙中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晕,温润漂亮的眼睛里笼罩着一层湿蒙蒙的雾气。他略微抬头望着我,笑得有点腼腆,毫不设防。

不过这种显而易见的单纯与善良,在我看来,多半应该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

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张清纯秀美的脸,虽然表面亲和友善,却忍不住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呵,装纯情?真虚伪!

然而,尽管是伪装出来的,通过接触后,莫非给我的感觉仍然十分亲切,也很温柔,丝毫不露破绽。他对于我这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与亲近并没有起疑或者排斥,只是一味地宽容地微笑。他把我当成了“缺乏关爱”的孩子,甚至主动提出来要做饭给我吃。我惊讶于他的天真,不过还是欣然应允。能有机会和他多点接触,本来就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没想到,这个年长我六岁的男人居然那么好骗。我原先准备好的台词都还没用上三分之一,他就已经完全信任我。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顺水推舟地被这个性格内向而温柔的漂亮男人照顾起来了。不过凭良心说,他确实待我如亲弟弟一般,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每天都会为我做好热气腾腾的饭菜等我放学回来一起吃,哪怕有时候我很恶意地故意拖延时间,他居然也真的会饿着肚子一直等下去,从来不会责备我。并且他还很花心思地每天变换着不同菜色,几乎一个礼拜都不会重复。这个男人总是叮嘱我要多吃点,可是也不看看他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所以我常常会忍不住地把好菜往他碗里夹,虽然这种举动让我自己都觉得很纳闷。

其实莫非的厨艺只能算勉强过关,时不时地还会出点纰漏,比如有时候蒸鱼会忘记了放葱姜,红烧排骨会放多了酱油,还有些时候会把牛肉煮得老到咬不动。虽然面对这样的菜我有点冒汗,但是不经意间瞥见他纤细白皙的手指上那些细小的切口和烫伤的红肿,便会不由地心下一动,然后一声不吭地埋头把那些味道奇怪的饭菜全都吞了下去。

不知为何,总觉得吃着这个男人做的饭菜,会让我有一种异常的满足感。

而最最让我啼笑皆非的是,莫非常常会买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给我。比如某些膨化类的垃圾食品,比如某家儿童食品店的草莓蛋糕,再比如,电视里做广告的某个牌子的巧克力饼干……每次收到这些“另类”食物,我都有点哭笑不得。拜托,我是二十岁,不是十二岁。这个男人难道真的把我当成邻家小弟弟了么?我不喜欢被当成孩子,尤其是被莫非。

总体来说,莫非是个安静内敛的人,自己说话不多,但却很乐意倾听,尤其喜欢我弹奏吉他给他听,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露出一脸恬静而陶醉的微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属于他的伪装,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抓到他任何的狐狸尾巴。他一直表现得安分守己,给人感觉既善良纯洁又纤细柔弱,就像某种需要保护的脆弱无助的小动物。

我只是假装稍微对他好点,他便毫无保留地给予我百分百信任。

渐渐地,我也变得越来越糊涂,我实在捉摸不透这个男人究竟是真的天性如此单纯老实,老实得几近愚蠢,或者还是在高深莫测地扮猪吃老虎。

无论如何,我仍然在一步一步地实施自己的计划,成功地在莫非寓所的每个房间里都悄悄安装了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用来监控他和安世唯的一举一动。

第三十三章

无论如何,我仍然在一步一步地实施自己的计划,成功地在莫非寓所的每个房间里都悄悄安装了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用来监控他和安世唯的一举一动。

我本来以为,以莫非的姿色和手段,一定已经将安世唯迷得晕头转向,而安世唯对于自己的这个小情人,也应该是宠溺有加百依百顺。可是通过一段时日的观察,我发现这两个人的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事情发展得有点突然,离我想象中的实在相差甚远。我始料未及。

安世唯来得其实并不算勤快,每周最多也就两三次,每次都不会停留超过三个小时,更不会过夜。他来找莫非的目的很明确,似乎只是为了做爱。除了做爱还是做爱。而最令我感到吃惊的是,安世唯在做爱的过程中带有明显的暴力和性虐倾向。我不是心理医生,不懂得专业分析,但是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我感觉这个男人也许存在一定的心理疾病。如果要我用一个词语来归纳,那就是,变态。

可能是平时头顶着那闪耀的光环时间久了,无法承受“完美形象”下的压力,于是,这个“社会栋梁”“职场精英”“模范丈夫”“理想中的男人典范”,便把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在了情人身上。

他的行为很过激,手段残忍,每次不把莫非折磨得哭叫着求饶直至奄奄一息,他是不会罢休。不过,让我感到最为愤恨的,却是莫非的态度。这个又傻又呆又单纯的老实男人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反抗,也不懂得拒绝,总是一味地任由安世唯予取予求,即便已经痛苦得不堪承受,他也仍然放任着那个男人对自己的非人道虐待,那种逆来顺受的可怜模样简直让人恼火。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遭受安世唯如此对待,莫非也仍然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难道就因为他有钱?

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莫非又不像是一个贪财的人,相反,他对于金钱似乎看得很淡,也不是那么地贪慕虚荣。他在生活上很节俭,吃最简单的,用最简单的,从不挥霍。尽管我看到安世唯给了他信用卡,但他好像基本不用,在穿着方面也总是很朴实,空有一橱柜光鲜亮丽的名牌衣物,却从来只穿最最干净简洁的T恤衫加牛仔裤。

仅仅有一次,我带着他去了酒吧看乐队演出,他才低调地换上了一件CK的浅驼色毛衣,然而那一次,他却偏偏碰上了安世唯。

那天晚上,当我在楼道里看见莫非被安世唯打的时候,我忽然忍无可忍地冲了上去。我知道其实我不应该出现的,在我的计划还没有成功之前,我应该尽量避免和安世唯的直接碰面。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认出我。

可让我深感意外的是,在安世唯的质问下,莫非居然当着面毫不犹豫地一口否认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从那一刻起,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莫非是如此在乎安世唯。他是真的,深爱着这个虐待他的男人。爱得痴心不悔。所以才甘愿默默忍受一切。

当我眼睁睁地看着莫非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关上房门把我拒之门外,我突然感觉有点抓狂。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抑制不住的疼痛与愤怒从心底往外喷泻。我甚至都不敢看监视器屏幕中他们之后发生的事情,单单是听到窃听器里莫非那一声声嘶哑绝望的哭叫,我就忍不住地整个人暴躁起来,就仿佛心口有无数颗细小尖锐的獠牙在啃噬,让我产生了一种淋漓而透彻的痛。

我竭力克制着自己无端爆发的怒气,紧咬着牙齿忍耐,却一不小心将手里的玻璃杯捏碎。可直到锋利的碎片刺破手掌,也无法平息我心底深处喷涌而出的愤恨。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个又笨又蠢无药可救的男人,明明就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为什么我会如此放不下。为什么我会如此在意。

我忍不住嘲讽地笑,闭起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说,我只是在演戏,只不过因为演得比较投入,所以,所以就连心口的痛,也痛得那么逼真。

第三十四章

几个星期后,那个一脸冷艳妆容精致的女人再次找到我,问我索取丈夫出轨的罪证——录影带和照片。这是我们一早就商妥的交易,可是我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拒绝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证据”就锁在我房间的抽屉里,但不知为何,我实在不想让那个小白兔一样温顺老实的男人光着身体任人肆意侵犯的可怜样子落入第三个人眼里。而在索要无果之后,那个女人面无表情地向我提了另外一个要求。她要求我找几个粗壮的男人去轮奸那个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并且,还要划花他的脸,让他永远无法光天化日之下见人。

“我想要彻彻底底毁了那个不要脸的下贱男人。”

女人说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我吃了一惊,看着这个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的歹毒女人,心底浮起一层寒意。就算不是同性恋,我想我死也不会取这种女人。太可怕。

我冷冷一笑,断然回绝道:“安太太,你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何必为了一个男宠争风吃醋,做出这种不入流的粗俗之事来自毁身价。你不用这么心急,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请你不要冒险做些多余的事情。”

女人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瞪着眼睛看我,强作镇定的粉白面容下,却青筋凸现,暗藏着濒临爆发的怒火。她紧攥着关节发白的拳头,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

我以为她会就此作罢,可显然,我低估了她。

三个星期后,莫非无意间告诉我,他最近常常被人尾随跟踪。

对此,我忽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和不安。我几乎时时刻刻留意着莫非的行踪,甚至还在他夜晚单独出门时暗中跟踪过好几次,整天提心吊胆,我实在担心他会在我一个疏忽间便遭遇什么不测。

这个男人如此细瘦纤弱的身体,一看就不是打架的料,万一碰上歹徒也肯定毫无抵抗能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我真的不想他出事,我甚至觉得,如果要有什么危险或者伤害冲着我来都可以,我只希望莫非能够平平安安。

这真是个奇怪的念头,不知缘何而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然而,圣诞前夕,在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当我接到莫非的紧急联络电话,当我分秒必争地找到事发地看到他差点就被一群男人强暴,当我抱起他瑟缩成一团惊恐得发颤的身体,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口,痛得几乎裂开。

如果可以,我真的恨不得能够代替这个柔弱无助的傻男人去承受这些不堪负荷的痛苦和折磨。不过立刻,我也被自己的这个冲动想法吓了一大跳。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出了什么毛病。

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之后,我为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怪异行为和想法找到了一个令我吃惊的合理解释。

我想,我也许,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面对这样的结论,我实在哭笑不得。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谈情说爱。在我为数不多的剩余日子里,我必须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在把偷拍下来的照片和录影带复本按照计划中地寄出去的那个晚上,我在酒吧里坐了整整一夜。我不奢望莫非会原谅我。我只是感觉心痛,感觉难过。

我一直在回忆我和莫非共同度过的这些日子。虽然有过争执有过隔阂,可我仍然觉得很快乐。我忘不了那晚在昏暗的楼道里被我索吻之后,这个傻男人一脸茫然失措的青涩羞赧;忘不了那天在电影院门口在漫天纷飞的细雪中他贴着我的衣襟泪如雨下的单纯感动;忘不了那一夜我们在黑暗中相互依偎着一起坐在沙发上通宵看电影的温馨浪漫;更忘不了他带着满身的伤痕靠在我怀中哭得像个孩子的伤心模样,还有那晚,他一边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一边在我嘴巴里高潮……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组成了一幕幕小电影,不断地在我脑海中来回播放。

我想我是真的陷进去了。虽然很努力地想要挣脱出来,可越是挣扎,偏偏陷得越深。我爱上了这个兔子一样善良单纯又温顺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却爱着别人。

平安夜,当莫非在照亮夜幕的璀璨花火中转身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只能抬起头,仰望着满天烂漫烟花,不让眼睛的泪水流下来。

第三十五章

下午两点。医院。

穿着一身整洁干净的白褂,交叠着双腿坐在窗口的主治医师程君可仍然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看了看办公桌对面自己负责的那个眉目俊朗的大男孩,把手中的白色药瓶贴着桌面滑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舒先生,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吃完这瓶药如果再不决定手术,拖延到危急时刻恐怕连神仙都救不了你。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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