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呆滞了一下，然后说：“哇，你的幻想能力比我还高明。”

“无论是外表还是资产还是内涵，你哪方面都不如我，对你来说这种话是幻想，而我说这种话可现实得很。”维奇高傲地说，像正骄傲展开尾部羽毛的孔雀。他确实有高傲的资本，无论是哪方面。虽说是个花心大萝卜，但他每次都会处理好，只要对方不狮子大开口，毕竟他也不傻。

“你哪来的内涵。”埃米尔说，“真不敢相信一个纨！子弟在跟我谈内涵。”他决定把话题扭回去，“我们还是继续谈杰森吧，说到杰森的娱乐，他没事的时候就看情景喜剧，挺可爱的一门兴趣。”

21.

果然和他设想的一样，杰森有着苦难的过去！太让人心疼了，同时让埃米尔感到自己对杰森的喜爱又提高了一层！他简直想趁着杰森这会儿正在睡觉，像抚摸狗狗一样抚摸对方，以表达自己就要溢出来的情愫。

如果杰森能像狗狗那样摸几下、喂两根火腿就心甘情愿跟他走该多好。

“不是说完了吗？”维奇头一次跟别人谈论自己的哥哥这么长时间，说实话，他挺不乐意的

“当然没有。”埃米尔摊开笔记本，“这些资讯简直少得可怜，我需要更多，杰森的全部，他喜欢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讨厌的东西。”

“这些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我哥哥又不是我情人，尽管我有一段时间玩得太疯狂，产生了尝尝窝边草的念头，但杰森太硬邦邦了，而且对自家人他一点也不客气，我都没来得及表现一下好意就被他的无礼给气走了。”

“……你的淫乱超出了我的想象。”埃米尔一点也不想问“尝尝窝边草”是什么意思，并感到心底冒出一股怒意，维奇那张脸现在看来越来越让人不高兴了。

维奇无所谓地耸耸肩，某些词对别人来说是诋毁，对他来说是算是变相的肯定。

“不管怎么说我相信杰森对我不是没有一点感情，从他落难后选择住到我这里就可以看出来，我是不一样的。”埃米尔的家极其寒酸，杰森虽然有不少怨言，却还是住了下来，这能说明什么？这铁定能说明些什么！他还给他做吃的！

他把笔记本收了起来，笔夹在中间，放回抽屉里。接着抽出纸巾，处理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维奇小心翼翼地退后了几步，说，“我觉得他只是心血来潮想体会一把贫穷的滋味，你知道，他跟我一样，从没对钱的数量发愁过……”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杰森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龟缩在卧室里的两个年轻人。埃米尔很吃惊，一时间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他完全用不着解释，他俩只不过是同居关系，他和维奇也不是在偷情。

“嗨，杰森。”维奇愉快地跟哥哥打招呼，“你这一身家居服真是……唔……与众不同。”他很少看到杰森穿西装以外的服装，真不敢置信这种居家好男人才应该穿的家居服会套在杰森身上。

杰森看向埃米尔，阴冷又布满疑问的眼神让后者很快领悟到他要问什么，便说：“我也不知道他到这里来做什么，地址是吉米告诉他的，他谎称来找你。”回头有的他解释的了。

杰森看向维奇，后者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一副这有什么所谓的模样。

“你的嗓子不好吗？你不说话我可没法理解你想表达什么，我们又不是双胞胎，没亲密到那种程度。”维奇说。

“你来这里干什么。”杰森张口说。

“哇，你的声音真可笑。”维奇惊奇地说，“我来找埃米尔打发时间，顺便来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该回去了。”杰森冷冷地说，“埃米尔，送客。”

维奇现在不想走，转头严肃地对埃米尔说：“我刚才帮了你那么多，如果你不留我在你家里吃饭就让我离开，那就太不适合了。”

“你刚才有帮到我吗？”埃米尔瞪大眼睛，“你就差什么都不知道了。”

维奇被埃米尔的不知恩给伤到了，他摆出一副正义的架势，打算教教埃米尔什么叫知恩图报，杰森忽然抓住他的一条手臂。他转过头，对上杰森鹰鹫般的眼睛，这让他的气势消下去了一些。

“我有事情和埃米尔谈。”他说。沙哑的嗓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维奇看看埃米尔，又看看杰森，意识到气氛不是很对劲，便识趣地说：“好的，我过几天再来找你，再见，埃米尔。”杰森松手，维奇挥了挥手，很快就离开了。

杰森转身在厨房倒了一杯开水，重新回到沙发上。

埃米尔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杰森。”

“嗯？”杰森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小口喝水，看起来悠闲极了。

“你不是有事情和我谈吗？”

“我现在不想说话，你去外面买点吃的，要清淡点的。”杰森说。

“哦，好吧。”埃米尔有些失落，他在心里头准备了好一堆说辞，用来解释维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全没派上用场。揣摩着杰森的心思，埃米尔心里难以安宁，忧郁地换鞋出门。

吃了晚餐，两人一块儿出门步行转了一圈。

到现在，埃米尔感觉自己已经好很多了，鼻子还在闹脾气，但头不晕了，也没有再感到四肢乏力，年轻的身体就是棒。杰森则看起来一点起色也没有，嗓子还是那么嘶哑，仍旧没什么精神。

当天晚上，杰森让埃米尔到卧室里去睡。

“你确定？”埃米尔像听到了怪谈故事，吃惊并觉得不可置信。

“那本来就是你的床，我有什么确不确定的。”杰森怪异地看着他。

“你终于想起来那是我的床了。”埃米尔没骨气地感动了起来，“那你睡哪里？别告诉我你一个病患睡沙发，那样就算了。你年纪比较大，睡沙发太不合适了……你不介意我这么说你吧？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永远年轻。”

杰森就是原本不在意年龄问题，也要被埃米尔刺激地在意了。他无奈地说：“我不睡沙发，记得要洗澡。”然后走进浴室。

埃米尔看着浴室的毛玻璃门上映出里头的人脱衣服的动作，那个人留下的话让他吃惊。让他睡卧室，自己不睡沙发，难道两个人睡一张床上吗？杰森一定知道自己的话代表了什么，这应该不是病糊涂说的胡话，他甚至知道提醒他洗澡。

他们今晚要睡在一张床上了！

也许最终没法干出点什么，但总好过他一直睡在沙发上。虽然他年轻，虽然他很有活力，总是睡在沙发上还是会觉得不舒服的。

如果杰森乐意，他会是个极好的烤炉。温度永远适中，并且手感非常好。

杰森从浴室出来，埃米尔随后立即进入浴室。他看到埃米尔脸上兴奋期待的表情，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埃米尔洗完澡，套着一件衬衫和一条内裤就走进了卧室。这时杰森刚吃完药，正斜靠在床头，捏着一张报纸在观看。

埃米尔爬上床。

他同样斜靠到床头，侧头看看杰森的脸，又看看那张报纸。没什么内容让他感兴趣。

他感到百无聊赖，两只手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松开，接着纠缠。

杰森忽然将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然后躺了下去，将被子掀起盖到自己身上。

“晚安。”他说。

“晚安。”埃米尔跟着说，同时跟着躺下去。

他这会可一点困意也没有，盯着杰森的后脑勺，在想一些东西。这些思绪让他时常咧开嘴，无法自制地笑起来，然后很快被自己的笑声惊到，赶紧让嘴巴闭紧，脸也严肃起来。杰森只要转过身，就能看到枕边人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但他没有转身。

“埃米尔。”杰森忽然叫了声。

“嗯？”

“笑无所谓，别发出声音。”

“哦，我很抱歉。”埃米尔羞愧地用一只手扣住两颊，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杰森，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杰森没有出声。

埃米尔继续说：“你看，我总是这样，偷偷地发笑，或者……总之就是幻想你，你明白的，你和我在一块儿不会感到很不自在吗？”

“还好，不算多难忍。”杰森说，“睡吧，我不舒服，想尽早休息。”

“好的，晚安。”

“晚安。”

到第二天，杰森还是没好，无奈他只好联系了以前的私人医生，因为不愿意太多人知道自己目前所在的这个地方，他让私人医生呆在家里，自己赶去后者的住处。

埃米尔休假一日，今天准时上班，在更衣室遭到了同事的拦截。关于维奇找自己的哥哥，怎么会找到他的家里去，他们称需要一个解释，明明跟他们没关系。

“我这是在关心你，亲爱的埃米尔。”吉米双手十指交叉，虔诚地说，“你知道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小道消息总是格外招人疼爱。”

“你的前一句和后一句好像根本联系不起来。”埃米尔介意地说，“就这样，我已经说过了，就这样而已。”

“只是暂住？没有干别的？没有旧情复燃？你甚至不知道杰森为什么会选择住到你那里？”瑞比的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谁说八卦是女人的专利，“我去过你的租房，那里简陋到简直让人不忍心的程度——你不该这么虐待自己——除了你的身体，如果不是为了性爱，那里没有哪个地方值得一个大富豪住进去。”

其他人点头称是。

22.

“我的家很好，好吗？至少那里很温馨，很宽敞。”至少埃米尔这么觉得，东西少，刚好免去大部分打扫的麻烦，“你们犯的着这么关心杰森的所作所为吗，他现在已经不是大富豪了，他现在一毛钱都没有。”

“如果非得给纽约的同志圈搞个钻石单身汉排名，家世、外貌、身材、资产、气质作为影响排名的因素，挑选出的前十名里，铁定得有杰森的一个位置。”一个同事说。

紧接着吉米说：“杰森没有破产，不过是因为背上可能泄露商业机密的罪名，暂时被冻结了资产，事实上豪斯公司最近筹备着把杰森接回去，因为找到罪魁祸首了。”

这个消息让本想提醒大伙开业时间快到了的埃米尔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杰森就要回到以前了吗？”他问，“他给公司的答复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肯定会回去，他在那里工作了多年，应该不至于因为一次暂时性的黑锅就离开。”吉米随意猜测着可能性，任谁都会像他这样猜测，“你竟然不知道，可能杰森确实只是单纯去你那借助，但为免也太奇怪了，我不相信会没有一个富婆愿意接纳暂时贫困的他。”

“他说我很适合做个朋友。”埃米尔说，“在我那里比较没什么妨碍，比如富婆出于赠与他的恩情，可能会要求他干一些他不想干的事。”他是说可能，他没有真正接触过富婆，安琪拉女士除外，他把她当长辈看待。

“也许吧。”吉米嘀咕。

“开业时间到了。”埃米尔好心地提醒。

吉米立即抬起一只手，看了看表。“确实到了，好了各位，休闲时间到。瑞比，去开门。”他熟练地指挥，“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不要让我失望，夜猫们。”

埃米尔跟着同事，离开员工更衣室。

杰森竟然马上就要重新变成大富豪了，虽然这是好事，但埃米尔不太能高兴地起来。杰森要再次离开他了，他感到伤心，但为了眼下的工作，他只得先隐忍下来。

杰森在看情景喜剧。下午在私人医生那儿转了一圈，现在他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嗓子没法再和公鸭嗓子攀比了。

他看情景喜剧纯粹为了打发时间，倒没有真多喜欢这种东西，也算不上什么影视迷。只不过他暂时没有工作，埃米尔的家里没有可供阅读的书，只好随意点开一部电视剧观看。什么也不干，只等着时间流逝，很容易让人产生时间停滞不前的错觉，等待的同时有点消遣能让时间快点过去。

当然，也不排除电视剧的某些地方的确有趣，逗人发笑。

他盯着屏幕，脑子里却在思考。就像上文提到的，加诸在他身上的迫害已经消失了，他的生活步骤很快会回到以前，重新拥有工作、财富，并洗清遭受了段时间打击导致被抹黑的名声。作为迈尔斯的叛逆长子，家世的光环一直笼罩在他身上，使他抛开能力也自然而然会成为大部分人目光的焦点，而前一段时间的黑锅让不少关注他的嘲笑他。当然，那些嘲笑都是暗地里进行的。

杰森在思考怎么处理眼下这个地方，和正在“虚张声势”酒吧上班的某个人。

首先，他得承认，选择来到这里暂时渡过难关，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不该因为对埃米尔有些好感，因为和埃米尔相处很轻松，就来了。不得不说当时有些冒冒失失，那天他还难得地喝醉了。

从交往的那一年起杰森就对埃米尔有好感，但那时候还不深，一年后他并不是真的腻味了，只是觉得相处的时间已经足够够长。他的年纪蛮大了，感情不像年轻人，来得快又猛烈，加上对于心地不错、又不是自己对手的人，他一向会有好感，所以他不是特别在意这份感觉。之后的两年让他对这个年轻人更加不上心，不是商业伙伴又太久没有联系，没什么值得他继续注意的。

再说一遍，他来找埃米尔，真是自找苦吃。

杰森对未来的伴侣的要求是模样过得去、心理素质好、心眼少以及富有，能冷静处理出席宴会时可能发生的大小事，不会对他不合她心意的地方斤斤计较，富有但不能比他富有，必须得比他低上那么一截，太高的靠山容易培育出太高的自尊。他不会选择女强人。

他对伴侣的定义很清楚，每一个热爱自己的事业、不喜欢其他人插手自己的工作并且对谈情说爱没兴趣的商人都会像他这么选择。他的控制欲很强，在他不介意的范围内，婚姻对象愚蠢一点也无所谓。

如果和婚姻对象没有感情，日常生活中，他可以很理智地对待她。如果她不喜欢他对工作的热情和对家庭的冷淡，他能更理智地处理离婚协议，冷漠地分割财产，保证自己和事业的利益。如果有孩子，必须是他的，她怎么诅咒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不得不说上流社会的千金大小姐和女强人实在太多了。当然，这是句废话，影响他择偶决心的并非这句感慨。

埃米尔和他的择偶标准差太多，但显然感情不是那么理智的玩意，埃米尔也没差到他不值得为他付出感情，穷了点而已。

撇去卫生、财物方面不谈，杰森其实挺喜欢在埃米尔的租房里的这段经历，悠闲散漫、无所事事，真正意义上的假期，埃米尔这个开心果还时常让他感到轻松愉悦。但他不喜欢自己长时间处于闲散状态，他习惯工作陪伴，这种相处总归胡结束的，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但他不是太想就这样结束和埃米尔的相处，他想接着和埃米尔在一起，然而他又不想承认自己动了感情，相互冲突的想法在头脑里战争，吵得他很是烦躁。

如果把感情看做战争，那么必然谁先爱上谁先输，如果另一方绝情点，先爱上的人就彻底玩完。埃米尔打一开始就举着个白旗，还不知死活地一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两年前杰森很有自制力地和埃米尔分手，现在他恐怕没那么大的魄力。杰森不喜欢自己处于被动，但这场感情里从头到尾被动的都是埃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