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你也很不错。”

“陆部长……”楚乔咬着嘴唇，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陆云山的言外之意，可是，这叫什么啊？攀附权贵么？裙带关系么？如果攀的是个女的，不管几十岁的也算了，可竟然是个男人，和他自己一样的男人，这可真是太搞笑了。虽说同性婚姻法都已经通过，他也不排斥爱上一个男人，可那是在自己心甘情愿地基础上。如果要是碍于权势而屈从在一个男人的身下算怎么回事，别人会如何看他，如何对他嗤之以鼻，他的父母会怎么想……况且他只是一粒尘埃，没那个本事接住这么一大块馅饼。楚乔的大脑一阵阵发昏。

4.反抗无效，必须同意

“楚乔，楚乔？”陆云山叫了楚乔好几声他也没有反应，便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愿意，他不想勉强楚乔，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棵好苗子，虽然不会来事，但是正直、善良，稳重，而且有眼界，如果他是自己的“媳妇”，必然会倾尽全力培养他，如果只是一个属下，必然会有很多顾忌。再亲近的属下也不如有羁绊的亲人更值得信任不是吗？可惜，陆婷刚读大学，不然他倒是可以安排给陆婷，他相信楚乔一定会是一个爱自己的妻子的好丈夫的。只是，是不是一个爱自己丈夫的“好妻子”，他就不敢肯定了。

楚乔双手交叉握住，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色，他张了好几次嘴，但都说不出什么，一切来的太突然，他的反应又太慢。

“楚乔，你别有负担。我只是看你孤身一人在北京，我儿子也单着，就想让你们试试相处看。他以前的确是不学无术，好好的哈佛不去读，非要学什么艺术，成年不着家。可我想如果他要是成了家，就会定下来了。”陆云山抬眼看脸色发白的楚乔，琢磨再三还是开口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楚乔抬起头，看着面前和蔼的男人，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心声，“我不喜欢男人。”

“哦。”陆云山显然没料到楚乔会如此回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没事，虽说你同意我会很高兴，可是也不能以我的身份来命令你。你回去吧，就当今天的事儿没发生。”

这次是孙阿姨把楚乔送出门的，两个人一路无话，直到楚乔除了大门，孙阿姨才开口，“楚先生，陆部长提的事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你不是小孩子，应该明白婚姻不单单是两情相悦，如果能在大树下面乘凉，是没人选择骄阳的。”说完笑着关上了门。

楚乔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室，躺在床上想刚才的一切，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觉得太过草率。尤其是陆部长那句“我不能以我的身份来命令你”和孙阿姨的一番话让他总是觉得像在暗示什么？暗示什么呢？难道说要给他使绊子，毕竟人家是堂堂部长，可他觉得陆云山不会那么阴险，而且部长之子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嫁给他的，不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对人生失去信心什么的。但是，他最不明白的就是陆部长为什么会选择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得要领，他便掏出电话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可这样的一件事他能问谁呢？

楚乔正想着，电话突然响起来了，是林部长。

“楚乔。”林部长的语气有些急，也没有了前几日的客气。“部里每年都会有青年干部到基层挂职锻炼，今年的名额我为你争取到了。你从内网上下载表格填好，周一交给我。对了，你趁着周末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大概周三就要出发。”

楚乔隐约记得去基层挂职锻炼的人员早就公示完毕了，怎么会又让他去。他想问问清楚，可林局长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连忙打开电脑，登陆内网，正要下载表格，林局长的电话又打来了。“楚乔，你这次是去湖南张家界的乡镇，时间是三年。你要好好表现，回来就有很大的升职空间。”

楚乔这次抓紧机会问道：“林局长，名单不是都已经公示了吗？怎么突然又要我去？”

“楚乔，这是组织上的决定。”林部长可以强调了一下“组织”两个字，楚乔脑中灵光一闪，人一下子傻了。

他不相信会那么巧，但是，事情又太巧了。

他更不相信一个气质那么高贵，身份那么显赫，自己那么崇拜的一个人，会这么下作。

可是他又不肯相信，他拼命说服自己真的只是巧合，而且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上天偏偏要他认清现实，负责后勤工作的张姐很快就找上门来，告诉他今天必须搬走，因为有领导明天要来检查。

楚乔被这无情的谎言刺得鲜血淋漓，“我不搬。”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张姐说。

张姐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有些担忧地问：“楚乔你还好吧？”

安慰与关心对于一个情绪濒临崩溃的人来说，就如同一根针对于一个饱满的气球，一针扎下去，所有的伪装的坚强都会飞灰湮灭。楚乔的身子和窗外被秋风卷起来又吹下去的叶子般抖得厉害，嘴唇被咬成青紫色。张姐被他吓到了，但又实在无可奈何。“楚乔，你这是何必呢？”

“张姐，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过就是没同意，就要把我逼进死胡同么？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楚乔，你虽然年轻，但也听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吧。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可是别和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听张姐一句话，不要死守着面子，在咱们这儿，一定要放低姿态。”张姐说。

“我不！我什么都没做错。”楚乔冲张姐喊道，“我不信他们还能把我弄死，我又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张姐摇摇头，心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楚乔，那张姐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好好收拾一下，晚上就要把宿舍空出来。”

张姐一走，楚乔发了疯一样的把书桌上的书、床上的被褥以及一切可以发泄他火气的东西都扔到地上，随后，躺在上面又撕又打，但是怨气仍旧散发不出去。电话响了好几次他都不想去接，直到把精力耗尽再也没有力气和自己较劲。他拿起电话发现是大哥楚青打来的，于是打了回去。

打了之后，他才真的认命了。知道自己这粒尘埃真的只是一粒尘埃，连迷人眼的威力都没有。是随着清风飘还是成为浊水泥，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楚青是市里的一名公务员，所以当楚乔考到部里的时候，楚家一时之间风头无限，亲戚友朋羡慕不已。楚乔当时也飘飘然的，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自己的远大志向终于有实现的一天了。可是，楚青却告诉他，自己被突然间停职了，让他给想想办法。

人家果真是权势滔天，连做做样子缓几天不让别人误会都不愿意做，直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楚乔哭了。

哭完了到浴室把自己上上下下好好打理一遍，然后到了陆云山家里。陆云山坐在客厅，还是那副和蔼的模样。

楚乔扬起苍白的笑脸，淡淡地说，“陆部长，您说的事情，如果陆少爷没意见，我愿意。”

陆云山笑着说好，改天让他们俩个见面。陆云山虽然对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不齿，可终究没敌国自己的私心。陆家他这一辈，三个兄弟只有他一个人从政，二弟、三弟都经商，陆萧那一辈，二弟的大儿子陆苇从政，前途一片光明，二儿子陆葑纨绔子弟一个，三弟家只有一个宝贝女儿陆婉，比陆婷还小两岁，正读高二呢。下一代势力太过单薄，他不得不多为他们考虑些出此下策，都是陆萧的妈妈唐琳琳把他们兄妹俩惯坏了，如果琳琳现在还活着，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呢？也许吧，谁让她儿子只喜欢男人呢。不过好在，男男生子技术已经比较普及，陆家不至于断子绝孙。

陆云山拉过楚乔的手握在手里，觉得那根本不像一个年轻人的手，都是老茧，突然有些心酸。

“对了，他叫陆萧，萧萧风欲来的萧。”陆云山告诉楚乔。

5.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楚乔很快见到了陆萧，心中的疑问更甚，他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个放在哪里都是焦点的男人，为什么非得非自己不可。只是，他的样子似乎和照片上有些出入，不过他当时也没看清楚，但是那种天之骄子的姿态却没有变化。

“楚先生想吃些什么？这里的杭帮菜不错，不如尝尝西湖醋鱼。”陆萧笑着问明显心不在焉的楚乔。

服务员往陆萧身边歪了下身子，指着菜单问：“先生，除了西湖醋鱼、红泥手撕鸡、八宝豆腐，还有什么？很抱歉，刚才没有听清楚。”

服务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只翩然起舞的小蝴蝶，楚乔很怀疑她根本不是没听清，而是和明显是富二代又一表人才的陆萧抛媚眼，否则，为何身子都要贴到陆萧胳膊了。

这不怪那个服务员，想必陆萧这样的人，想和他发生点儿什么的不在少数。自己说白了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如果说的好听点就是他是陆云山钦点的，对陆家多少有点用处的，实际上还不是卖给了陆家。

楚乔冷眼看着服务员，心里默默地想。

陆萧轻轻咳嗽一声，打断楚乔的思绪。

“不好意思，我在想别的，你刚才说什么？”楚乔故意这么问，他心里很不平衡，急于想看另一个人出丑。

果真，服务员的脸红了，捧着厚厚的菜单走到楚乔这边。楚乔淡淡地笑了，说：“有凉拌苦瓜吗？那个清火的，最适合这样天干气躁的时节吃了。”

这话一出口，连楚乔自己都有些意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刻薄到这种地步。服务员匆匆记下，几乎逃命般走了。对面的陆萧却无声地笑了，楚乔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不可否认，陆萧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这一笑，楚乔觉得整个以枣红色为主，庄重大气的包厢都亮了起来。

“还要不要菊花茶，也败火的。”陆萧打趣道。

楚乔有些窘，脸孔腾一下红了，手心不住地冒汗。事实上，他也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分明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可是还是没忍住。大概面对着陆萧这张脸，谁都会生些私心，想占为己有。但随即他就自我劝慰：自己在这场婚姻已经处于劣势，就不要再可悲了，万一自己沦陷了，一门心思在他身上，他以后想分开该怎么办？

两个人吃晚饭，也算有了互相了解，陆萧很坦白地告诉楚乔，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和陆云山有过约定，那就是如果他在三十岁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爱人，就要听从陆云山的“父母之命”。陆萧笑笑，“上个月我刚满三十岁，老头子就耐不住了。我还以为他年纪大了，早忘记这一码事了呢。事实上我都忘记了，可自己说过的话又不能反悔，只好答应。”

楚乔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原来比他预计的还要可悲些，自己的婚姻竟然是约定之下的产物。

陆萧根本没注意到楚乔的变化，仍旧自说自话，“老头子已经选好黄道吉日，下个月初五，你家里哪些人参加，你告诉老头子秘书，他会安排好一切。”

“哦，谢谢。我家里人我会安排好的。”楚乔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难道说是想让自己脸上好看些，可是这样的行为能改变些什么呢。

“那就定十个人吧。我会告诉高秘书的。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陆萧没给楚乔拒绝的时间，斩钉截铁地说完，就朝停车场走去。楚乔跟在他后面，看着街道上两个人的影子时不时地重叠在一起，想起了小时候外婆给他讲述的那个关于“影子”的故事，说的是一个人死后舍不得自己的爱人，每天躲在爱人的影子里跟随着他。小时候他还不太明白，现在突然想起来却觉得很美好，那该是怎样一段缠绵悱恻的感情，可惜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了。

陆萧把楚乔送到宿舍，看着昏黄灯光照耀下那些盘满墙壁的爬山虎，皱着眉头说：“你今晚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搬过来吧。这里的环境不太好。”

楚乔“嗯”了一声，随即明白陆萧是要他搬到陆家去，可是，这样未免也太快了，他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再说，这里真的没那么不堪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还进不来呢。但是陆公子是不理会这些的，他高屋广厦住惯了，宿舍在他眼里无疑就是救济穷人的贫民窟。楚乔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权利，仰着笑脸兴奋地说：“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

楚乔原以为自己的一番表演会引起陆萧的鄙视，谁知，陆萧却哈哈笑了起来。

楚乔被笑毛了，瞪着眼睛问：“你笑什么？”

“嗯，你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原以为老头子会选一个古板呆愣带着方框眼镜的中年，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要小三岁，而且看上去还不错，至少相貌过关，学识尚可，性格不闷。和你结婚的话，虽然谈不上爱情，可应该会琴瑟和谐，至少不会每天吵闹，而且，给予下一代的基因应该也不错，想必老头子看重的也有这点。”陆萧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楚乔被说中心事，和一只斗败的小公鸡一样，收敛起羽毛，躲到角落去舔舐伤口。

陆萧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我知道老头子的方式不太磊落，但是请你相信，我是很有诚意和你交往的。所以请你抛开以往，试着和我相处看看。”

楚乔脑海中猛地就冒出一句歌词，“那样的夜色太美你太温柔”，总之，在陆萧这样温柔多情的注视下，楚乔迷迷糊糊地就点头答应了，之前对陆云山的怨恨似乎也不那么强烈了。

楚乔第二天就搬进了陆家，确切地说是陆萧的家，在二环外的熙府花园，三室二厅一厨一卫，一百五十平米，装修成简约的欧式风格，光洁的木质地板让楚乔望而却步。陆萧换了一身家居服才带他去次卧，楚乔不知道主卧的风格，但对比客厅，次卧明显寒酸。

“这套房子我只是偶尔过来，大部分时间是在主卧那边，你先住着，要是喜欢什么就去买。”陆萧说着从麻质长裤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楚乔，并且贴心地嘱咐，“按照你喜欢的风格来。”

楚乔没有任何犹豫与矫情就接过了卡，他现在已经清楚地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会尽职尽责地扮演好那个角色，绝对不会给脸不要脸。

陆萧看楚乔打开柜子，眼睛忽然就亮了，抢在楚乔之前拿过柜子里的一个银色有烟盒那么大小的盒子，然后转身离去。

楚乔撇撇嘴，把柜子都打开，然后到厨房接了一盆水，找出带来的抹布浸湿，细心地把柜子里外都擦了一遍，然后用干抹布擦一遍，等到完全干了之后，拿纸巾包好樟脑丸放到柜子四角，再铺上一层衣服，然后再放樟脑丸。楚乔的衣服不算多，等到樟脑丸用完后，衣服也正好放好。楚乔把水倒掉，又换来一盆干净的把床板擦了一遍，他这时候庆幸自己没有被资产阶级思想腐化，带着从老家来的褥子和被子，否则今天真的要睡床板了，他把在晒太阳的被褥铺好，试了试，正好在他能接受的程度之内。

我今天见到他了，不爱说话，很安静。而且，长得也是很清秀，身上也没难闻的气味，看上去有些笨笨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快醒来吧。

夜晚，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一个男人坐在床前，对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说道。

6.不是一家人，偏进一家门

楚乔收拾完毕，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恭敬地敲门问陆萧要不要去吃饭，陆萧大概在睡觉，头发有些乱，眼睛迷瞪着，似乎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他揉揉眼睛，眨了眨，“哦，我去洗个澡，你这么快就收拾好了啊？”

“嗯，你要是不方便，我自己去就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过来。”楚乔想起陆云山说陆萧是搞艺术的，估摸着他应该是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于是善解人意地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