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墨呆住了。这句话，丝毫没有留任何后路。如果聆汐来了，那就大团圆，但是如果聆汐没来……那恐怕就注定了聆汐根本不想与枫墨和好，也就注定他一定会去人界，从此断绝与聆汐往来。

皮晨等待着枫墨的回应，逸莲的金眸淡淡的盯着枫墨，似乎也在等待着枫墨的回话。

枫墨觉得，皮晨说的也有道理。搞不好聆汐听到了这些，知道他会离开这里，会心软下来。

嫩绿的枫叶轻轻露出枝头，随着风而轻轻摇戈。远处已经露出白府的屋脊，白府没有过丝毫的改变，依旧是与那蛇府的奢华截然相反的古朴风格。不知道什么时候，聆雪已经坐在了树上，摇晃着在长裙下若隐若现的雪白细滑的长腿。

枫墨转过身子，抬头望着在树荫之下的聆雪，问道：“聆雪，聆汐现在怎么样？”

身子猛然一僵，细长的双腿亦不再摇晃了，聆雪盯着下面的人，无奈的苦笑：“枫墨大哥，你与逸莲大哥这么帮我，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报答你们了。现在因为我，害的你必须要与哥哥分开。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帮你与哥哥重修旧好。我想告诉哥哥一切的真相，哥哥一定会理解的。”

的确没错，如果聆汐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聆汐一定会理解的。但是如果他知道了聆雪的事情，那又会怎么样？会疯掉？会崩溃？自我放弃？枫墨根本不敢思考太多。如果是因为这件事，聆汐伤心的话，他至少还有个发泄的对象，但是如果是聆雪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找谁发泄。那样就算和好了，他也不可能会开心。

想到了这些，枫墨也只能摇头。

聆雪又何尝不知道枫墨内心中的顾虑呢？从树上跳了下来，与枫墨并肩走着。

沉默了半天，枫墨终于开口：“聆雪，等下你先去见聆汐吧。有你看着，聆汐应该不会出事的。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他说。”

聆雪盯着枫墨半晌，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跟哥哥说。”

又是一阵沉默，枫墨点了下头：“嗯。我三天后凌晨，会在山顶等到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聆汐再不愿离开我，我就和皮晨一起去人界。游玩散心。”

“我不是不能理解你在想什么，但是如果说出口了，就真的无法再回头了。”聆雪认真道。

枫墨不再说话，聆雪也不再逼他，抄着小道便一路跑回白府。枫墨就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每一步，走起来都十分的艰难。

门口迟早都会到，但是到了这门面前，确实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三个月前，他可以自由的出入这里。这个大门无论是什么时候，哪怕是午夜，也永远都会对他开启。那个时候的聆汐永远都会微笑迎接他，甚至两个月前，聆汐还赤裸着身躯，窝在自己的怀中呼呼大睡。而自己，愣是大气也不敢喘，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聆汐给弄醒了。

今天，他非但无法进去，连推开大门的权利都没有。而聆汐，聆汐甚至连见都不想见他。聆雪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逸莲立场甚至比聆雪还要难做，白家帮助过逸莲的母亲，对于逸莲来说，白家是他的恩人。但是逸莲也是他的朋友。

给他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枫墨终于下定决心了。

“聆汐，你应该知道我来了吧。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在睡觉，所以我就先把话说清楚了。”枫墨对着门，说道。凭着兔子的那对耳朵，他不可能听不到枫墨在说什么。

枫墨对着门，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你恨我，到现在也不肯原谅我。但是我真的要告诉你，我真的好爱你。三天后，凌晨。在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会离开这里，去人界。我很想一直一直留在这里，但是无论是你还是我，已经给周围的人添了太多，太多的麻烦了。皮晨不停的为我担心着，聆雪则是要不断的担心你，逸莲更是被我们两个夹在中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聆汐啊，无论如何，如果你那天，真的不来的话——那，我就不会再骚扰你了。”

门里传来了转头的晃动，证明聆汐就在里面听着他说话。

“但是我永远不会放弃，我会永远等你。”

门外的那一声坚定的声音，让聆汐真真正正的被触动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出去。

好不容易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那些阴影，却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受到伤害。已经够了。他好累，好辛苦。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他是怎样与那些女子交合，又是怎样在那些女子身上留下印迹。

聆雪基本上在他睡着的时候都会伴随在他身边，只是因为他痛苦的呻吟甚至能让住在隔壁房间的聆雪都能听到。

清醒的时候，他就会成天呆在那个专门为枫墨整理出来的房间。上面还摆着一些不重要的书卷，尚未用完的烛台摆在了与书台最接近的地方。如果他没记错，那个烛台本来是摆在床边的，但是因为枫墨白天要照顾他，所以只有晚上才能批阅那些蛇族大臣的奏折。为了不打扰他，枫墨不敢把所有的烛台打开，只敢打开这个光线最弱的烛台。

他的怀里，总是放着枫墨送他的绿色流苏簪。上面用的不是什么高贵的石料，只是一般的绿色琉璃而已。簪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簪子本身也有了岁月的磨痕。聆汐并不清楚这是有什么意义，但是他相信，枫墨故意送给他个簪子，一定是有原因的。

还有三天考虑的时间，等到三日后的三更天之前，他必须要下定决心。

——卷一·初遇·相恋·分离·完——

卷二：重逢·磨合·归来

23、背道而驰

满天夜色的光辉洒满天际，一少年站在山崖处，呆呆的面朝西方痴望。少年扎着马尾，两个黑曜石簪子没有多余的花纹，一袭厚厚的绵袍裹在身上。光洁白皙的脸庞，透露出菱角分明的冷峻；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帝王的风采。如墨一般的青丝随风飘荡，墨绿色的眼眸之中没有一丝神采。

距离约定的时间尚有一个多时辰，事实上他早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便站在这里。他怕，他怕他等的人不愿回来，他怕日后再也无法见到他苦苦相思的人。

天空开始发出淡淡的晨光，而枫墨的心里也越来越沉重。

终于，天空露出了一道鱼肚白。枫墨终于扭过了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轻喃：“皮晨——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莫是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我性子？”

后方的草丛微动，皮晨走了出来，银灰色的头发映上了点点星泽，绽放出奇异的光彩。黑色的披风裹在身上，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帝王一般，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而这位有着帝王身姿的男子，只是对着枫墨无奈笑道：“枫墨，果然怎样都瞒不住你呀。现在怎么办？小兔子没来。你自己可是答应过我的，如果太阳升起之前他还没来，那你就二话不说的跟我去人类的世界闯荡。莫非你叫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你反悔了？”

皮晨的话语又一次让他人清了事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聆汐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不肯再接受他，更加不肯原谅他。

肝肠寸断是什么感受？那种心脏纠结在一起，丝丝缕缕，如同被针刺了百次一般。心口莫名堵着难受，连呼吸都觉得疲惫。眼睛有些酸涩，但是眼泪早在几日前并流了一干二净。

“妖族虽然都随着物种的不同习性也不同。冷血动物更是没有所谓的感情，而你们蛇族更是如此。真搞不懂，为什么你会对着那只小兔子如此动情。”皮晨无奈的叹了口气，深色的眼眸也是分外的紧张。

没能料到的事情太多了。先是眼前的蛇王爱上了只再平凡不过的小兔子，又是小兔子因为蛇王一次错误，而且还是无心的错误而离开。小兔子当时不正是顾及枫墨他过去的风流，才迟迟不愿接受他吗？到现在蛇王不再风流，只求与小兔子长相厮守——小兔子啊小兔子，你这又是何苦啊。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又为何就不肯原谅他？

枫墨没有了平时的兴致，冷眼瞄了皮晨一眼：“不要把我与你这个脑里早已被肌肉和热血填满了空隙的白痴混为一谈。时辰已到，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如·枫·墨！我同情你一下你还翘尾巴了！少废话，就说你走不走吧！”皮晨邪眸危险的眯起，一脸凶神恶煞道。

“哼……我说过了，我决不反悔。倒是现在，人间的变化倒挺大的。皮晨，休怪我没提醒你，你要现在说不去还来得及。”望着枫墨绝然的神色，皮晨微微一愣，但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闭上了眼睛。

突然，他的背上长出了一对巨大的银灰色鹰翼，身体也长出了雪白的绒毛。不到半分钟，他便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美丽的鹰王。它缓缓的将那银灰色羽翼降到枫墨的面前，枫墨没有说话，默默的走到皮晨的背上，缓缓坐下。皮晨震动了那对有力的双翼，快速的向远方飞去。

皮晨仿佛不确定一般的再次问道：“枫墨，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后悔的话还好，可别到了人界才后悔。”

“皮晨，你又是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我重复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反悔的。”枫墨坚定道。

知道枫墨有多认真了，皮晨也就不再问了，只是飞速向远方飞去。银灰色的羽翼在晨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枫墨回头凝视了一阵，眼神中有少许的留念。但是很快，他将头转了回去，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明显。

当皮晨飞了将近百米开外，刚刚枫墨站的那个位置，突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如玉般的肌肤白皙而嫩滑，在朝阳下映上了红光，白色的广袖正被风吹拂，奶金色的头发如丝般的在风中飘散。在这片雪山之上，他穿的略显单薄，虽然是白袍，但是依旧有黑色暗纹织锦缎封边。黑色的眸子正紧紧的盯着空中的那个巨大的鹰王。

他又怎会不知道，那是天羽明鹰王皮晨。那能骑到鹰王背上的人，也就是他要找的人——如枫墨。

他是兔妖，凭着法术能飞个六十米已经是极限了。而这个距离，他根本没法叫他们停下。

白聆汐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命啊。天注定了不让我们在一起，那我们又有什么方法抵抗呢？枫墨，我原谅你了。但是原谅是原谅，天不给这个机会让我们在一起，那就听天由命吧。

他毫不犹豫的背过去，不再看那巨大的鹰王，一步一步的往山腰走去。每一步，走的都无比的艰难。

鹰王背上的那个少年突然感觉到什么一般的回头。看到山头上依然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皮晨感觉到背上人的不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枫墨摇了摇头，淡淡的回答了一声“没什么”之后，目光看向朝阳——

24、初次见面

远方，一阵尘土飞扬，只有两个身影飞速的移动。一个人在前方狂跑，另一个人骑着骏马紧随其后。前者一身华丽的黑袍，迈着大步，以远超普通人类的速度前进。后者的衣服是灰色的，同样非常华丽，即使骑在马上，也能看出他身材高大。

看着远方的枫墨拼命的往前狂奔，皮晨嘴角狠狠的一抽。枫墨他从今天早上送走了逸莲之后，就立刻开始焦躁不安。士兵们看着平时做什么事情都从容不迫的如枫墨，竟然如此坐立不安，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吓的所有士兵们没有一个偷懒的，统统都在操场上勤快的训练。

其实皮晨心里也清楚的很，枫墨心里现在非常的忐忑不安。那个小兔子聆雪，已经不在了。取代而之的是另外一个世界，不属于这个地方灵魂。即使是同一个身躯，但是里面早已不是一个人。且不说小兔子聆汐与聆雪的关系，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对于枫墨来说，聆雪也是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就在皮晨发呆的时候，远方，已经可以见到两个人影与一匹马。不对，是三个人影一匹马……枫墨已经到他们身边了。

“竟然能跑的比马还快……”皮晨扯了扯嘴角，道。

很快，皮晨也到达了那三个人面前。刚刚下马，就听到枫墨轻松的调侃：“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个骑着马的，为什么还没有我这在地上跑的人走的快？”

早已习惯了说烂话的皮晨下意识道：“这你都不知道，路上堵马了。”

“记着……下次出门千万千万别说你认识我……”枫墨拍了拍皮晨的肩膀，无奈道，随即立刻转过头，对石化的少女说，“白姑娘，这是我们军营的大将军皮晨。他刚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人就这样。”

皮晨瞄了一眼那金发的少女，随即对枫墨吼道：“什么叫就这样！总比你个花花公子要好！”

看上去应该是个很冷静的人，皮晨就凭借这轻描淡写的一眼下了定论。

枫墨脸色突然一阴，恶狠狠的给了皮晨一道肘击，皮晨痛的立刻倒下。枫墨微笑将皮晨踩到脚下，发出一声巨响。巨大的声音让遥寒抖了一下，小声的问枫墨：“那个……枫墨大哥……你这么踩会不会把皮晨大哥踩死啊……”

枫墨微微一愣，随即笑开：“哈哈，别介意。此人生命力堪称蟑螂。多打打踩踩，有助于身体的全方位成长。锻炼出强大的生命力，在战场上也不容易挂掉对吧？”

正当一群人打打闹闹的时候，一个身穿黄色龙袍的男人跑了过来。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标准的东赵国人，棕红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不得不说他也是个很帅气的男人，身上隐隐的透露出一股属于君王的傲气。

“白姑娘！没事吧！”男人走了过来。

有着聆雪外表的遥寒只是摇了摇头：“钟离瑜哲陛下，民女不过是一介草民，何须陛下费心？”

钟离瑜哲这才注意到，逸莲以及自己的爱将如枫墨，但是此时最好是先平息看上去一脸平静闻人公子的怒火：“闻人公子，是朕疏忽了。公子将白姑娘托于朕，朕却让白姑娘受伤。恳请闻人公子原谅。”

听到这句话后，逸莲淡淡的瞄了钟离瑜哲一眼，心里愤怒没有表达在脸上，但是语气之中的清冷以及字字带刺的话语就足以说明内心的愤怒：“没有的事，逸莲本就不应将舍妹托给陛下，自己跑来与老友叙旧。怎能怪陛下疏忽？”

钟离瑜哲知道逸莲在责怪自己，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这是什么话？你们是母后的恩人，你将姑娘托付在我手上，我却让白姑娘受伤、是朕管教无方，朕必定严惩芷儿。他日定让芷儿亲自向白姑娘赔罪。”

“陛下不必——”

“不用劳烦了。实不相瞒，我与两位大将军乃世交，今日打算带聆雪去军营与两位将军叙旧，恳请陛下成全。”逸莲淡然的打断聆雪的话。明明用词都很客气，但是语气里充满了一阵寒气，明显是还在气头上。

钟离瑜哲感叹了一下，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迟早的事情，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愿意，但是嘴巴上也只能成全：“好吧。那朕就不挽留了，有什么需要就跟两位……枫墨爱将，为何不见皮晨将军？你们二人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

“陛下……臣在此……如枫墨！还不快从我身上离开！！”皮晨的怨念从枫墨的脚下传出。枫墨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欢愉道：“哦呀，这不是我们的皮晨大将军呢？奇怪，你怎么跑到我的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