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有些故事千万不要相信,因为相信了,你就出不来了……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阴差阳错,异能 主角:陈七 配角:景长乐,时舒 其它:妖魔鬼怪 楔子 有时候,你可能会怀疑某些事情,不过,这些事情被怀疑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你的下一代“怀疑”的时候,你会宠溺的摸摸他的头,说句,傻孩子。 假如,那种年代又回来了,而你正在怀疑那些事情—— 也许,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你看不见的黑暗生物,也许,这种黑暗生物正和你插身而过,也许,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也许,亲密的人拒绝承认你的存在,也许,你也许真的是不存在的人,也许,有一条单程的黄泉路通往炼狱和地府,那里,忘川河旁正开满彼岸花…… 如果……我说是如果,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是我们眼中所见的那样,换句话说,妖魔鬼怪并非只是谣言……呢?还是说,怪诞野史其实是不敢太过张扬的人触摸过真实面纱的证明? 是否,万能的神隔绝了一个对立的世界,他们肆无忌惮的活着我们压抑的黑暗人性? 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千万别相信。 因为,相信了就出不来了。 第一章 X市的暑假是一个美妙的灾难,罪魁祸首是老天。 陈七打完工回到学校宿舍,门一开,一股闷热的空气夹着汗臭味扑面而来,眩晕两秒,入眼是同样留校没回家的室友张帅坐在电脑前奋战不休的背影,和早上他出门的时候一个样。 四台风扇围着吱嘎吱嘎的响,不过显然没有打扰到这个神人。 陈七停在门口实在不想进去这个猪窝,张帅发现了他。 “呦,七七,回来了,炒饭带了吗?” 陈七一笑,“我放楼梯口了,现在去应该还没人拿走。” “我去!又来。” 张帅哀叫一声,朝着楼梯飞奔而去又飞奔而回。 陈七:“嗯,六秒,你进步了。” 张帅不理他,一边战斗一边吃饭。 宿舍里又多了一股炒饭的味道。 陈七:“……” 炒饭也不能买了,下次换白米饭。 下午,陈七在宿舍无聊,大热天有不想出去跑,正想着要不干脆跟景叔说上全天班算了。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张帅那神人你别想他动一下,陈七从床上爬下来开门。 “请问,谁是陈七?” “我是。” “这是你的包裹,请签收。” 陈七大笔一挥,接过包裹,上面寄件人栏没有,寄件地址—— 好像是从女生宿舍那边寄过来的…… ……不会是阿美那个疯女人吧。 “嘀——嘀——” 陈七接起电话,未知号码。 “喂,找谁?” “亲爱的~~”听到这个称呼,陈七反射性一阵不安,那边继续,“猜猜我是谁,猜猜我在哪里?” 陈七由衷的说:“我希望你正躺在殡仪馆,阿美。” 然后,移开手机。 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清晰的听到手机里面传出的激动的声音。 “讨厌,你个死七七,敢这么诅咒老娘!&%@¥#*&%” 陈七淡定的说:“没事我挂了。” “等等!”阿美缓和了一下,说:“七七,收到包裹了吗?” 陈七:“……果然是你寄的。” “哼,那当然。” 陈七不知道她骄傲个什么劲。 阿美说:“我告诉你啊七七,我现在在英国玩,别挂电话,我给你充了话费!一千!那个,我回去的时候可以给你带特产哦。” 陈七想,英国有些什么特产呢。 “所以,亲爱的,”阿美酝酿一番,语速突然加快,“我们家小白就拜托给你了——嘟——” 陈七拿着被挂掉的手机,神色不定的看向刚刚收到的包裹。 “不会吧?!” 慢慢打开,里面白色的东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望着他。 “汪——” 陈七差点把盒子从楼上扔下去。 “张帅,你说狗该怎么养?” 张帅探过头看了看,吞咽一下,“我知道狗肉该怎么吃。” “汪——”小白似乎听懂了一般,对着他可怜兮兮的又叫了一声。 陈七:“……” 这天晚上,陈七做了一个梦。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梦,这挺容易,只要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者拿自己做实验咬一下舌头掐掐胳膊,不痛的话,恭喜你,你成功侵略了你的梦境。 月光透过阳台玻璃门照射进来,他平躺在床上,身体像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却可以清晰看见宿舍里的东西。 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人的视觉范围大不大于一百八他不知道,但绝对不可能达到三百六。 对面的张帅不知何时上床了,睡姿一如既往的扭曲,他桌上的电脑没合上,漆黑的屏幕里仿佛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有什么东西随时可能从里面爬出来。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小时候还相信妖魔鬼怪的时候,经常自己吓自己,总自作多情觉得有什么要从黑暗中出现,把自己抓走。 出了一身冷汗的陈七失笑,自己这算是童心未泯吗。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阿美那只叫小白的狗睁开了眼,那双总是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透出幽蓝的光,朝他看了过来。 陈七感到冷意更重,他发誓他看见那只狗笑了…… 小白狗从纸盒子里面跳出来,姿势轻盈诡异像猫,这样一想,陈七突然发现那只狗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变成了一只猫,踩着高雅的步子走到床下,又顺着梯子,如走平地般垂直爬了上来。 陈七头皮开始发麻,不管是不是梦中,一只变成猫的狗一边诡异的笑一边朝你走过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拼命的想动,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丝毫不受自己支配,他转而掐自己的掌心掐自己的大腿。 痛觉也是鲜明的! 陈七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好像并不是梦,那只叫小白的狗变成了猫,此时此刻正立在他的床脚,两只眼睛泛着蓝光,意味不明的盯着他。 咽了一下口水,他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猫抬起了它的一只前爪,同时跟进一只后爪,再抬起另一只前爪,跟进另一只后爪…… 陈七突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门外月光明亮,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子鸣叫的声音。 他看看脚边,虽然模糊,但还好什么也没有,摸摸心脏的位置,剧烈的跳动慢慢平息。 扭头,对面张帅已经睡着了,微微打呼。 然后转向墙边那个纸盒子,一团白色的影子安静的躺在里面,没有发光的眼,没有诡异的笑。 陈七松了口气,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早上六点半,陈七头重脚轻的起床,小白早已醒过来,站在它的盒子摇着尾巴,对着下床的陈七伸着舌头傻傻的哈气。 “汪——” 一时,他心情真的很复杂很复杂。 收拾完自己,陈七给小白倒了点狗粮,然后留了张纸条给张帅。 ——别把狗给吃了,阿美几万块大洋一只的高级货。 第二章 从学校去打工的地方,坐车半个小时,走路二十分钟。 陈七从车上下来,刚走没几步,突然被别人叫住。 对方应该还是个初中生,个子不高,挺瘦,脸色微微苍白,一双眼睛很大,他凑近陈七嗅了嗅,又嗅了嗅。 陈七:“……” 对方一副怜悯的语气,说:“你身上有野兽的味道。” 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梦,陈七也觉得自己值得怜悯,他说:“你的鼻子真灵,我昨天刚养了一只狗。” “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陈七赞同的点头,“是不普通。”世界名犬,好几万一只。 “我叫景长乐,你还是个学生吧。” 陈七皱了一下眉,这个初中生说话的语气说不出奇怪,但他急着赶去打工,随口应了声,“嗯。” 景长乐却一副长聊的架势,又问:“什么大学?” 陈七说:“X大。” 景长乐点了点头,然后走了。 陈七:“……再见。” 他觉得自己跟现在的孩子有代沟了。 陈七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名为“月香”的店,老板自称景叔,三十上下,一头过肩乱发,满脸胡子拉渣,整体来说是一个散发着柴废气质的男人。 这家店到底是干什么的,在此打了十多天的陈七现在也没弄明白。 本来他以为是古董店,柜子地上堆满瓶子罐子玉器和一些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动物,墙上也挂有许多没有署名的字画。 但是,十来天也就只有一个客人出现过,那个人出现后装走了许多东西,如果不是景叔在旁边站着,陈七他甚至以为这是遭人打劫了。 于是,也可能是一家倒卖违禁品的地方,这些古董字的确画来历不明,处处透着一股子邪气。 可是最近,景叔接了一桩生意,给人抓丈夫偷情证据的生意。 所以说,其实是私人侦探所? 景叔还没来,或者他已经去做跟踪偷拍变态狂了。 陈七掏出自己那份钥匙开了门。 桌上是这次委托事情的一些资料,委托人自称陈夫人,她偷情的男人名叫陈屿,同样姓陈的陈七又暗骂一声晦气。 陈夫人透露的信息很少,给的钱却不少,她说她只要证据,连相机都提供了,索尼的牌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陈七眼馋得差点把眼珠子贴上去,收了钱的景叔没有要相机。 陈夫人走了以后,陈七问原因。 景叔说:“偷拍这种事谁会喜欢,特别是那些有秘密的人,如果被发现了,作案工具肯定保不住,难道你以为人家会说声抱歉删了照片然后还你?借了人东西,坏了是要花钱还的。” 贫穷的陈七很受用的点头。 之后第二天,景叔就取了照片回来。对此陈七挺震惊,陈夫人都找侦探了,说明陈屿偷情偷得有技术有含量,景叔这废柴什么来头,居然一天就搞定了,难道他就是传说中不露相的真人?! 陈七拿过相机看了看,里面的男人四十来岁,正宠溺的抱着一个清新可人的小女生。 陈七情不自禁的对着相机“呸”了一声,然后转过身背着好奇看过来的景叔,默默擦掉屏幕上的唾沫子。 景叔却并没有马上把证据给陈夫人,之后两天开始往外跑。 他说,真相不一定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这句话,陈七非常喜欢。 真相不一定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样,人生岂不是少了太多的八卦太多的乐趣。 今天是景叔往外跑的第三天。 “月香”的花瓶字画一直很安静,陈七突然觉得空气很闷,压得胸口难受。 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袭黑色风衣,头发长了点,几乎遮住了脸部一半的面积,不过却没有遮住左半脸上那道狰狞的疤。 是上次那个拿了东西没给钱的客人。 那时,陈七还挺惊奇,这人穿这么严实也不知道热。 景叔只说了六个字,还用了两个标点符号。 “他受过伤,畏寒。” 现在,陈七只想把那件黑色风衣也借过来穿穿。 真正的低气压过境,又闷又冷。 没有看到景叔,男人对陈七点了下头,打开袋子装东西。 陈七没有上前制止,景叔说过,如果他不在,这个人来了可以随便拿想要的东西。 陈七也没有过去帮忙,景叔说过,如果他不在,这个人来了要找个地躲起来。 他那时不懂躲起来是什么意思,这人打扮不像善茬,但到底社会主义社会法制严厉,光天化日之下他还真不信打劫杀人这种事——会被他遇到。 现在他懂了,躲起来是要避寒的意思。 但这样的环境,他发现他居然动不了了。 昨天晚上噩梦的感觉又出现了,空气中有一双更冷的眼更让人毛骨悚然,这次,他发现他连掐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指甲好像都被僵硬了。 绝望像零下的冰水从头顶泼下,陈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世界似白茫又似黑暗,没多久开始扭曲…… “对不起……” 似乎有人在道歉…… 清醒的时候,陈七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 店内只有他一人,那个人应该拿完东西走了。 终于走了。 这人他妈到底何方神圣? 景叔回来时,挺新奇的看到他家店小二坐在地上没动。 “怎么掉地上了?”他好笑的说着,指了指墙上的钟,“这个点了还没走,不像你陈小七啊。” “本来想站起来,发现腿麻了,”陈七无奈的说:“缓缓,结果越缓越麻。” 景叔点了支烟,烟雾后他神情莫测,“上次那人来过?” “你也知道。”陈七没好气的说,突然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东西少了。” 陈七满脸不相信,“我以为你是不知道你这东西数目的。” 景叔说:“数目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却知道。” 陈七慢慢站起来,头还有点晕,摇摇晃晃,差点栽倒。 景叔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探了探他额头,问:“你是不是接触了什么动物?” “咦?”陈七奇怪的问:“闻得出来?” 景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陈七把这种沉默当成了默认,说:“早上也有一个孩子说我身上有野兽的气味,说起来他也姓景呢,景叔认识?” 这次景叔摇了头,“不认识。” “那可真遗憾。” “景叔,你说,”陈七纳闷的问:“上次那个人来,我怎么没发现他是个天然制冷机呢?” 景叔吸一口烟,沉思一番,说:“忘充电了吧。” 陈七先是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时哈哈大笑,眼泪几乎都笑了出来。 第三章 景叔又带回了一袋东西,陈七翻出来看,一叠附有照片的女人的资料。 “你要相亲?”陈七边看边问,这些女人居然长得都挺漂亮,干练型清纯型妩媚型,有的看着挺熟悉。 景叔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将相机扔了过来。 “喂喂!”陈七慌忙接住,心还在砰砰的跳,“砸坏了我可不赔!” “看里面的照片。” 陈七打开相机,没看一会儿,就明白刚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这两天才看过的和陈屿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的女人。 不过,好像又多了一些新的面孔。 “这老男人挺有福气。”陈七酸溜溜的说。 “他认识的女人确实不少。”景叔赞同的点头,又说:“知道她们怎么评价陈屿吗?” “你这么问,”陈七有些失笑,“总不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吧?” 然后看见景叔点了头,“差不多。” 陈七感叹,“这是一只非常成功的伪君子。” 景叔笑了一下,说:“你对陈屿很有看法。” 他问的是肯定句。 “当然。” 陈七回答的是更加有力的肯定句。 “哦,为什么?” 陈七睁大眼有些不可思议,一副“这种事情还用问吗”的表情,不过既然问了,他也就非常充满感情的回答。 “我痛恨结了婚生了子的人搞外遇,这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任和对父亲这个伟大称呼的玷污。” 景叔若有所思的看了陈七一会儿,说:“如果事实是陈屿没有搞外遇呢?” 陈七翻出一张照片,也是唯一一张两个主角抱在一起的照片。 那个清纯可人的小女生。 没有看也知道陈七翻的哪一张,景叔说:“这个女孩叫陈思雨,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大概也和你同一级。” 陈七有些意外,早听说过有钱人包养大学生的事情,但这样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还是头一回。 而且,陈思雨这个名字,听着很熟悉…… 让他很自然想到了“陈屿”这两个字。 他张了张嘴,最后说:“有猫腻。” “可能,真的,有猫腻。”景叔缓缓的说。 陈七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落到景叔的眼里,是一个看起来很贼的小孩子,他好笑的问:“说吧,想到了什么?” “陈屿的女人缘好,陈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只是善妒的话,为什么要等到儿子都快高中毕业的时候才想起找侦探?”陈七自然而然的得出结论,“不是她男人确实做了什么事,她要查什么?” 景叔皱起眉头,重复陈七的话,“她要查什么……” 身体感觉好了很多,陈七就离开了“月香”。 回得晚了,希望宿舍里一人一狗没有饿得互相残杀。 买好食物上了楼,宿舍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很安静。 疑惑的推开门,宿舍里面有三个人,躺着一人,蹲着一人,站着一人。 躺着一动不动的是张帅,蹲着表情懊恼的少年看着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站着的男人面无表情,陈七确定没见过。 几人都没有说话,张帅甚至还是一动不动。 最后,陈七平静地问:“他还活着吗?” 少年说:“可以说活着,也可以说死了,这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来看。” 陈七:“医学角度。” 少年想了想,问旁边的人,“医学角度应该怎么看?”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说:“还没死。” 陈七稍稍松了一口气。 少年摇头,“植物人更准确点。” “啪”的一声,陈七手中的盒饭落到地上,青的白的红的洒开一地。 “真浪费。”少年遗憾的说。 也许,应该先打个电话…… 陈七掏出手机,还没开始按,少年就说:“打110的话,我可以提供他们局长的手机号码。” 陈七:“……”是说你们局里有人吗? 少年以为他等着要号码,报了一串数,“15101011101。” 陈七面无表情的说:“我打120。” 少年可惜的说:“没用的,他的魂已经没了。” 陈七一呆,不知他在说什么。 “怎么办?”少年懊恼的说:“我又说了,他还不相信我。” “同学,你不用紧张,”男人掏出证件,“我姓钟,本市公安局局长。” 陈七望着证件上的国徽,“我,我不紧张。” 陈七确实放松了不少,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有谁比警察在更让人放心。 不过也就是因为警察在,他有了另一层意义上的不放松,况且对方还是终极头头。 “所以说,只要把魂拿回来——”少年做了一个拿的姿势,又做一个放的姿势,“再放回去,这样,他就活过来了。” 他接不了话,少年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合在一起他也懂,但现在不是看玄幻电视剧啊,陈七张了张嘴,“他还没有死。” 看见陈七一副呆样,少年没好气的说:“本来就没死,不过是魂没了。” “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少年:“什么时候把魂放回去什么时候醒过来。” “什么时候把魂放回去?” “什么时候把魂拿回来什么时候把魂放回去。” “嗯,什么时候把魂拿回来?” 少年不做声了。 陈七不解的看过来。 少年看着他,“你根本当我在胡说八道吧。” 陈七心道:他居然知道! 少年很受伤,彻底不说话了。 陈七默默看向公安局长。 “还是先把人送医院吧。”沉默了半天的钟局长突然开口。 陈七:“需要送医院吗?” 钟局长低着头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他就跟中暑了一样,休息休息就好?” 难道不是吗? 陈七说:“他身上并没有伤。” 钟局长:“你没觉得你宿舍里有什么不同?” 陈七看了看他,又看看少年,“多了两个人。” 钟局长:“……你的狗不见了。” 陈七这才想起小白的存在,墙边的纸盒子还在,早上喂的狗粮还在。 “狗呢?” “做了案,跑了。” 陈七终于明白,张帅没有吃成狗肉,反倒被狗给吃了。 一直以为阿美这女人不做好事,果然养的狗吃人生魂。 “被吃了的魂还要的回来吗?”陈七担心的问:“我是说,时间久了会不会被消化掉?” “暂时应该不会。”钟局长说着不确定的看了少年一眼。 陈七只得转向另一个人,“暂时什么意思?” 少年不屑的哼了哼,也不知哼谁,“才吞了只小畜生的魂得了狗身,牙还长出来呢,只能放嘴巴里含着。” 那如果没含好,吞下去了怎么办?陈七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问得好。 “那只狗的魂呢?”陈七想起那几万块,肉疼的问:“含着还是吞下去了?” 少年说:“那只狗没救了,狗比不得人。” 陈七意外觉得自己理解这句话,狗比不得人。 他突然记起在哪见过少年了,早上车站那个鼻子很灵的孩子。 “是你?!” 少年脸有些发黑,“你不是一直都没有认出我吧?” 陈七尴尬的摸鼻子,“我记得你姓景。” “……景长乐。”少年无语的补完。 陈七终于理解了他和景长乐那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那个时候,景长乐或许已经从他身上闻出了狗的异变,才会问他在哪个学校。 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张帅,只是,还是晚了。 昨天晚上的梦,是真的也说不定。 想到这,陈七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内疚的说:“把张帅送到医院里面去吧。” 接着,看见景长乐抓着张帅的头发提了起来—— 陈七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张帅的头狠狠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听得陈七心惊胆颤。 他还没来得及骂人,听见景长乐故作惊奇的声音—— “啊,有人从椅子上掉下来,砸到头砸晕了。” 陈七:“……” 但愿这一砸没有把人砸傻。 第四章 张帅住了院,有公安局长的参与,入院手续意外的顺利,陈七怀疑他其实医院有人。 钟局长说不要通知学校,也不要通知张帅家里,陈七再赞同不过,这种事公开了可能引起的慌乱……还是不要想。 不过,打工的事可能要请假了,他要留在医院照顾病人。 给景叔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景叔很快同意了。 陈七挂掉电话,被身边盯着自己看的景长乐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 景长乐眨眨眼,“我怎么不能还在?” “你不去抓——”陈七左右看了一下没人,压低声音说:“妖怪。” 再眨眨眼,“钟迟已经去了。” “我以为你才是专业人员,钟局长是……”是打杂的吗? 景长乐接着说:“是我徒弟。” 陈七乐了,看人不在就开始乱说了吗,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你究竟是谁?” 景长乐:“问人来历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的吗?” 闹了半天,陈七才想起自己连名字都还没告诉对方,清清嗓子,说:“敝姓陈,单名一个七,学生一枚。” 景长乐也跟着清清嗓子,“我景长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斩妖除魔逍遥派第一百三十七代传人。”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陈七:“……你声音太大了。” 景长乐:“不大他们怎没听得见。” “……” 张帅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了他标志性微微的鼾声,陈七还以为他是睡着了而已。 透明的玻璃瓶倒挂在床头,大半瓶液体中不时有气泡冒出,塑料管一路往下,最后化作银色的针头,插进他手背。 陈七知道这其实不疼,但好友这幅样子,让他心里很难受。 这样的灾难,是他带给他的。 这个时候,他本可以坐在他椅子上舒舒服服玩他喜欢的电脑游戏,而不是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连魂在哪里都不知道。 陈七问:“魂被吃掉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景长乐低着头,不知是看床上的人,还是看床上的人盖着的杯被子,他说:“应该很痛吧。” “哦……” “我不知道,我没有被吃过,”景长乐说:“有些人直接晕了,有些人一边惨叫一边晕,”他停顿了一下,像在回忆,“也有人不惨叫晕。” 直接晕跟不惨叫晕性质不同吗? 陈七摸不透景长乐的意思,他问:“张帅怎么晕的?” 景长乐说:“我没有听到惨叫。” 陈七稍稍放心,“那应该不是很痛吧,如果可以惨叫,他没理由憋着。” 景长乐笑了出来。 “直接晕和一边惨叫一边晕有什么不同?”陈七又问道。 “我是根据现象总结结果,没有理论基础。”景长乐说:“直接晕的人后来说晕晕乎乎的跟做梦一样,惨叫过的人都死了。” 陈七一愣,“都死了?” 景长乐解释,“有些妖怪消化系统好。” 房间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低了,陈七打了一个冷颤。 “不过,”景长乐说:“一般妖怪消化系统没发育好之前就被人给灭了。” 陈七心里好像堵了一团,他“呵呵”笑了两声。 这个世界也许并不仅仅是他们看到的这样,妖魔鬼怪并不只是谣言,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它们肆无忌惮的活着,像靠近它们的人伸出锋利的爪。 “你不用担心,以后我会让你忘了这些事,你还会像以前一样活着。”景长乐拍了一下陈七僵硬的肩,说:“有专门的组织在抓这些妖怪,当然他们没有我厉害,所以,你也没有必要为人类担心。” 陈七失笑,他什么时候上升到为人类担心了? “钟局长也是组织的人?” “他不是,我也不是。”景长乐一副世外高人姿态,“像我这样厉害的人,一般不做拉帮结派这种事。” “钟局长算什么?” “我徒弟。” “呵,呵。” “好吧,”景长乐有点泄气,“你知道一个人在外总会很多不方便,没钱了,没地方住,没人请吃饭,所以每个地方你都要有方便的人。” 陈七心里说:是没人给你擦屁股吧。 嘴上却问:“哪些人?” “钟迟这样的人。” “……是挺方便。”陈七感慨,接着又问:“如果有人死了怎么办,消去他全家的记忆吗?” 景长乐摇摇头,“太麻烦了,做意外事故处理会比较简单。” “如果露陷了呢?” “那是局长的问题。” 陈七摸摸鼻子,难怪人说局里有人。 “那如果死的是一只狗呢?” 景长乐知道他说的是哪条狗,想了想,说,“突然从楼上跳下去了?” 陈七:“……很意外的事故。” 他不禁想,是不是有一些事故就是这么来的呢? “够了,”陈七正要开口的时候景长乐突然说:“你问这么多,想过来这边的世界吗?” 陈七自认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冲动不起来的人。 当景长乐问他要不要过去那边世界的时候,他承认他其实心动了,但也很自然的选择了闭嘴。 为什么好奇心会害死猫,不是猫太笨,诱惑难挡罢了,不然何来人为财死,何来鸟为食亡。 有些事情不能开始,一旦开始,你会发现满世界都是同样的事情。 他不想有一天发现满世界都是魑魅魍魉。 背着包在学校门口等公交正等得无聊,陈七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转过头一看—— “陈思雨?!” 陈思雨的表情也有些惊讶,似乎还有一丝惊喜的味道,“你……认识我?” 陈七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嗯,听说你是人家小三,我老板正在查你,所以我不小心认识了你。 陈思雨表情也淡了下去,“安美琪说的吧。” 陈七一愣,这又关阿美什么事?不过既然有梯子下,他也就含糊的“嗯”了一声。 两人一时无语。 还是陈七忍不住,“那个,你跟阿美是同学?” 陈思雨低着的头点了点,“我跟她还是同一个宿舍。” “哦,”陈七说:“那还真巧。” 陈思雨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七假装看车来了没有,他知道他脸一定很红。 什么叫那还真巧…… 他们两个还同姓呢! 想到这,陈七脑子里蹿出了陈屿这个名字。 他看着陈思雨非常不解,这个女孩其实长得不错,学校不错,专业也不错,为什么要当别人的小三呢? 正想着,听见陈思雨问:“你这么早要去哪里吗?” 陈七心情一下子阴郁了,张帅不知还要在医院里面躺多久。 “宿舍有人撞到头了住院,我回来拿些衣服。” 点了个不好的话题,陈思雨头低了下去,“对不起。” “没关系,”陈七说:“不是你撞的。” 陈思雨愣了一会儿,“……幸好。” 陈七有抽自己嘴巴的冲动。 这时,要等的车过来了,陈七如获大赦般上了车。 上了车找了个位置坐下,车缓缓启动,陈七转过头,车窗外,陈思雨正好看着他。 陈七尴尬的点了个头,然后看见陈思雨笑了起来。 一个很浅的笑容,但让人看着很亲切舒服,和记忆中一些声音重叠起来,层层荡荡,他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徒剩下浓浓的不甘和失落。 陈七重重的摇头,将这种感觉甩出去。 是了,陈七想,陈思雨这么早要去哪里,见陈屿吗? 景叔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这个女孩真的和一个大她一辈的老男人在一起,做别人的情妇? 刚才,好像是第一次见她笑…… 这么想着,陈七突然发现那么多照片中陈思雨都是没有笑的。 为什么? 第五章 景长乐躺在张帅旁边的病床上,看见陈七进门,他皱了皱眉。 陈七心一跳,“怎么了?” “你身上什么味道?” 陈七抬起手臂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景长乐点头,“说明你鼻子正常。” 陈七莫名其妙的把路上买的包子递过去,这孩子饿昏头了吧。 景长乐拿出一个包子,一分为二,半个被他塞进了口中。 陈七直了眼,这半个其实也不小啊…… 景长乐嚼着嚼着,眉头越皱越深。 “荤的。” 陈七笑着说:“你掰开的时候,以为它只是长得像肉吗?” 景长乐却满脸严肃,“我应该整个吞进去的。” 陈七也开始紧张起来,“怎么了?” 景长乐默默转向张帅,陈七顺着看过去,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不对!陈七惊讶的发现张帅手指动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 景长乐说:“他闻到了肉香。” 陈七:“……” 他从来不知道张帅这个人魂都没了身体还会对肉香有反应,平时没见张帅对荤食有多执着啊? “丢了魂还活着的身体,某种程度上来讲,”景长乐有些犹豫的说:“就跟……僵尸一样。” 陈七吞了一口水,“所以呢?” 张帅突然睁开眼,直直坐起了身体。 景长乐:“诈尸了。” 陈七猛地拉过临床的被子,将张帅压倒在床上。 被子下首先一动不动,接着开始剧烈的挣扎。 陈七冷汗直流,想放开又不敢放开,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在干嘛啊,这个情况不是应该夺门而逃吗…… 景长乐一脸惊呆的表情,“你速度真快……” 陈七哭笑不得,几乎是吼道:“你在干什么,赶紧想办法!” 景长乐看着他一声不吭。 被子下的手挣了出来,陈七手忙脚乱用腿压住,幸好那个吓死人的指甲没长出来。 陈七差点哭出来,“喂,你帮忙啊。” 景长乐看着他还是不动,“我正在想办法。” “那就给我快点想!” “啊,我想起来了。”景长乐下床,“你把他头露出来。” 陈七恨不得自己多张几只手,“怎么弄?” 景长乐:“慢慢的弄。” 陈七真想再多几只脚,踹死这个人。 不过他还是将手慢慢往下移,被子下的人动的实在是厉害,好几次差点就压不住,张帅这人看着瘦弱,平时呆着电脑前不运动,没想到力气居然这么大。 手大概到了肩的位置,张帅瞪着眼睛头一次一次往上抬,陈七不敢再往下移。 “好了吗?” “好了。”说着,景长乐把手中半个包子突然塞进张帅张大的口中。 “咕噜”一声,半个包子被吞了下去。 陈七感到手下的挣扎小了点,却不敢松懈。 “接下来,怎么办?” 景长乐指了指窗户,“去把窗户打开。” “干什么?”陈七警惕的问,不会要把人从窗户扔下去吧? “通风。” 闻着空气中没有消散的肉香,陈七犹豫着要不要松手,想了想,问:“要不直接把他鼻子堵上?” 景长乐反问:“你要闷死他?” 陈七小心松开手,一步一步退到床边,打开窗户。 一阵风吹进来,刚出了一身汗的陈七神经松懈了下来。 这一闹,陈七再也没有勇气靠近张帅,他觉得床上的人随时可能张开眼直愣愣的站起来。 “张帅他,还好吧?” 景长乐想了想,“给他喝点水,那半个包子可能噎着他了。” 陈七:“……先噎着。” 景长乐笑出声,“不用害怕,再怎么像他也不是僵尸。”他掰开张帅的嘴,露出牙齿,说:“你看,尖牙没长出来,指甲也没长出来,就算你被咬了,也只是留个牙印。” 陈七想,那样的力气,绝对不只是留个牙印,至少会少一坨肉。 “我没听说过植物人也会尸变。” “那是因为植物人的魂没给吃掉。”景长乐拿起包子看了看,还是放了回去。 陈七的心也跟着升起,然后放了回去。 “我想,还是快点把他的魂找回来。” 丢了魂的人,太危险了。 第六章 钟迟推开门,看见陈七盯着床上躺着的人,景长乐盯着一袋包子。 “没吃早餐?” 景长乐抬起头,神情哀怨的指着陈七,说:“他不让吃。” 钟迟莫名其妙看了看两人,“包子不在你手上吗?” 景长乐更加哀怨,“他也不让我出去吃。” 钟迟更加莫名其妙了。 陈七面无表情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描绘了一遍。 钟迟眉头越皱越紧,这样的发展显然公安局局长也没料想得到,他神色不定的对景长乐说:“我们出去说。” 景长乐高兴的抓着袋子从床上站起来。 陈七跳起来,三步两步赶在两人前堵在病房门口。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钟迟看着面前死活不让半步的人,一声也不吭。他本来就比陈七高出一个头,加上俯视的角度,局长不怒而威的气势让这个还没踏入社会的学生忍不住抖了抖,再抖了抖。 “要不,”陈七左右看了看,打着商量的语气,说:“我出去,你们在这说?” “不行。”景长乐从陈七背后探出头,坚定的拒绝。 陈七恨不得把那袋包子抢过来,然后狠狠的塞进垃圾箱里去。 钟迟掏出他那印着国徽的证件,冷笑着说:“需要我以妨碍公务罪抓你吗?” 陈七表情近乎扭曲的挪开身子,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走了出去,他不甘心的问:“如果张帅又诈尸了怎么办?” 钟迟看向景长乐,景长乐耸耸肩,说:“你就逃。” 陈七被这人这幅无所谓的动作气得咬牙切齿,他忍着几乎要冲过去抓着他的头对着他的耳朵大吼的冲动……低吼—— “你他妈别人怎么办,医院里面其他的人怎么办!” 景长乐挺意外的看着他,“你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钟迟突然开口问:“真的没事?” 景长乐:“假的有事。” 钟迟听完点点头,一边将手伸进外套里面,一边朝陈七走来,陈七慌张的后退,钟迟却越过他进了房间,走向床上的人。 两副明晃晃的手铐,一个将张帅的手铐在床头,一个将他的脚铐在了床尾。 陈七:“……” 按距离计算,钟迟跟景长乐走得不远不近,往窗外一看,就可以看到他们坐在树下的凳子上。 只是,隔了七层楼的高度而已。 陈七呆在病房内,心情微妙而忐忑,过了很久,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两天他好像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坑,张帅的魂被叼走了,留个空壳子刚刚诈了尸,阿美的狗死了还在外面逛,不知道下一个会看中谁的魂。 他抬起手臂,狠狠咬了咬,一阵尖锐的疼痛令他自动松开嘴,胳膊上留下一圈椭圆的牙印。 陈七苦笑,要是不痛该有多好…… 他就不会在朋友生死未卜的时候,还想着逃走。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些闷闷的热气,空调早失了它的作用。 路过的年轻女护士停下脚步,好奇的侧耳,病人亲属说的似乎是—— “对不起。” “不用看了,他还在上面。”景长乐转着手中的包子,说“他不会离开房间的。” “这小子有点意思,明明怕的要死。”钟迟笑了一下,“希望不要被人盯上。” “晚了。”景长乐把手中的包子递过去。 钟迟惊讶的转过头,接过包子,掰开闻了闻,“怎么了?” 景长乐凑过去,在肉馅中掏出一个黄色的像碎纸片的东西。 钟迟皱眉,“什么东西?” “符咒。”景长乐手一抖,碎纸片上突然生起一股黑色的火,很快,火跟着纸片一齐消失了。 “有人把符咒和在肉馅里,张帅的身体闻到肉香后,就会被他控制。” 钟迟难以置信的说:“竟然有这样的符咒。” “那人也是行家,这种符咒以前要贴人身上,现在一般混在食物中让人吃下去,失去了生魂的身体就更简单,闻闻气味就行了。其实,”景长乐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他是想连陈七和我也一并控制了吧。” 钟迟面色沉重,问:“包子哪里买的?” 景长乐不在意的说:“没关系,符咒被我吃了,那人也该元气大伤,暂时不会再有了,怕只怕……” 钟迟:“怎样?” 景长乐眼睛亮了起来,他近乎雀跃的说:“还有其他的招。” 看到这样的景长乐,钟迟突然产生不好的预感,“你知道是谁干的?” 景长乐嗤笑一声,“除了时家还会有谁这么有责任感。” 预感成真,钟迟深深叹了一口气。 景长乐问:“你今天过来有事?” 钟迟头痛的说:“时家的人来了。” “废话。”景长乐吐出两个字,下一刻却眉头一皱,“老秃头?” 钟迟摇摇头,“不是。” 景长乐眉头松开,隐约有些笑意,“辰辰?” 钟迟再次摇头,“是时家的小儿子。” 景长乐:“那是谁?” “时舒。” 第七章 觉着那两人聊得有些久了,陈七往窗外一看,顿时傻眼—— 人呢? 一分钟之前明明还在! 他开始紧张起来,床上的人像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诈了,啊不,是什么时候都会诈。 这样想着,陈七忍不住拔腿朝门口冲去,差点和正走进来的人撞在一起。 钟迟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刹脚不稳就要撞进自己怀里的人。 “你要去哪里?” 陈七左右看了看,“景长乐呢?” 钟迟:“有事去了。” 陈七跳了起来,指了指张帅,“那他怎么办?” 陈七这个样子委实逗乐了钟迟,局长越过他走进病房,“两副手铐铐着,你怕什么。” 这与手铐有什么关系,别说两副,就是二百副他想诈尸也照诈不误。 局长大人从容的走到张帅旁边的病床上躺下,眼睛看着就要闭上。 陈七莫名其妙,“你在做什么?” 眯起的眼复又睁开,钟迟理所当然的说:“午睡。” 陈七忍不住又跳了起来,“你堂堂一个公安局局长,居然在医院病房午睡?” 钟迟沉思两秒,“你说的没错。” 然后,他坐起身,下床—— 陈七:“你还是在这睡吧,这里环境好又安静。” “你说的没错。”钟迟躺了回去。 钟迟的眼闭着,陈七觉得他应该没有睡着,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钟迟不知何时睁开眼看着他。 陈七移开视线,看着一动不动的张帅,说:“那条狗,找到了吗?” “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去找狗,”钟迟沉下声,“还是你认为堂堂一个公安局局长大半夜没事,摸黑去找一条狗吗?” 说不出话的陈七不得不承认,无论年龄气势段数,他都不是局长大人的对手。 “狗虽然没找到,不过,”钟迟话锋一转,“却找到了一个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陈七接过照片一看,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是陈思雨。 “那条狗转到你之前,曾经在这个女孩手上,”钟迟算了算,“大概半个月。” 陈七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白是从女生宿舍那边被送到他的宿舍的,但阿美离开学校是在刚放假的时候,接着去了国外,也就是说,这段期间,小白并不在阿美身边。 早上在车站遇到陈思雨的时候,她说过她和阿美一个宿舍,那么钟迟说的话很可能就是对的,这十几天,小白一直在陈思雨手上。 可是,为什么又是陈思雨? “这个女孩叫陈思雨,无父,前不久她母亲死了。”钟迟收回照片,陈七看到了照片背后的字—— B市明山镇。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来不及抓住,又消失了干净。 “你怎么了?”看到陈七突然抱住头,钟迟不解的问。 “手痒。”陈七放下手,问:“明山镇是什么地方?” “传闻很多的地方。”钟迟看了他一会儿,加了一句,“陈思雨的老家。” 陈七:“什么……样的传闻?” 钟迟:“各种各样的传闻。” 知道对方不会说出什么,陈七只得乱猜,“这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钟迟点了一下头。 陈七想,这大概又是问不出答案的问题了。 “小白是不是在跟着陈思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异变?” “大概。”钟迟说着又补了两个字,“可能。” 于是,妖怪可能不是阿美养出来的了。 没多久,钟迟真的午睡了,一直睡到下午五点,陈七估计,这个人昨天晚上可能熬夜了。 六点半,景长乐还没有回,钟迟叫了两份外卖,素的。 八点,各大电视台电视剧场开始,景长乐还是没有回。 陈七问:“景长乐到底是谁?” 钟迟有些惊讶,“我以为他告诉你了。” 陈七:“逍遥派第一百三十七代传人?” 钟迟:“前面还有十二个字。”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斩妖除魔。 陈七笑了笑,“我以为那是骗人用的。” 钟迟无声看了他一眼。 陈七尴尬的退去笑容,“你是第一百三十八代传人吗?” “景长乐这么说的?” “不是,”陈七摇头,“他说你是他徒弟。” 钟迟面无表情的说:“所以,我不是第一百三十八代传人。” 陈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徒弟的事,果然是他瞎掰的。” 钟迟说:“徒弟的事,是真的。” 陈七:“……”他有点头晕了。 十点,看完电视剧的两人意犹未尽。门被推开,景长乐无论动作表情都很意兴阑珊的走了进来。 “要么老相好来纠缠了,”还沉浸在电视剧情中的陈七忍不住浮想联翩,“要么,偷窥女生宿舍发现没人。” 钟迟看着他的表情很是诧异。 陈七头皮一紧,“不会是真的吧?” 钟迟思量一番,“差不多。” 陈七睁大的眼像在看怪物一般看着景长乐,“你还没有成年呐!” 景长乐瞟来一眼,平静的说:“不怪你,我成年的时候,你不在。” 陈七不自觉摸了摸脖子,这孩子刚刚是不是不小心就动了杀机? 钟迟摸着下巴,问“太轻松,还是太麻烦?” 景长乐扑到床上,头朝下,声音多了些嗡嗡的成分,“那条狗找不到,人也不见了。” 钟迟表情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线,暗含怒气,“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有回去。” 陈七想,这个人一定有一个女儿,还是经常半夜三更还不回家的女儿。 “如果你们说的陈思雨,”陈七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我知道她在哪里?” 景长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倒回去,“睡觉时间到了。” 陈七酝酿的一肚子话被堵了回去。 钟迟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拍拍陈七的肩,“今天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七无语了,为什么他们都不好奇呢? 虽然景长乐就睡在旁边,张帅还拷着手铐,陈七也没敢把灯给关掉。 漆黑的窗外,隐约感到树叶沙沙作响,再仔细听时又什么也没有,好像突然被什么给吞噬掉了。 收到小白的那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钟迟为什么会跟他提到陈思雨,那个女孩和狗的异变有什么关系? 说起陈思雨,不知道景叔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还有旁边这个同样姓景的少年,他下午真的只是去找小白去了吗? 小白现在在什么地方,跟着陈思雨? 阿美为什么突然把狗交给他? 还有张帅,他真的能安全的醒过来吗? “你想再多也没有用,这些事你迟早都会忘了。” 陈七转过头,景长乐正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但是,很难不想。” “你说的没错,”景长乐看着天花板,“人就是喜欢没事找事,明明可以什么也不用做不用想,好好等着朋友醒过来就好。” 陈七突然有种醒悟过来的感觉,景长乐说的没错,他要做的,也正是他能做的,不就是等着张帅醒过来。 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可能你看上去太年轻了。” 景长乐低笑出声,“你说我不可靠也没关系,很多人都这么说呢。” 陈七呼吸一滞,“很多人?” 景长乐笑容更深,“就是很多的人。” 陈七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知道我下午干什么去了吗?”景长乐突然神秘的开口。 陈七弄不清楚这个人想说什么,试探着说:“偷窥女生宿舍。” “你思想真邪恶,”景长乐鄙视的说:“老想着偷窥女生宿舍。” “那你干什么去了?” “哼哼,”景长乐笑了两声,“秘密。” 陈七不做声了。 “你为什么不问什么秘密?”景长乐不高兴了。 “你又不会说,我问什么问。” 景长乐:“你不是挺喜欢胡思乱想的吗?” 陈七:“我更喜欢你说,思考。” 景长乐乐了,“思考怎么偷窥女生宿舍?” 陈七不明白这种事怎么跑自己身上来了。 两人聊了很久,都是些没头没尾的闲话,不知不觉,陈七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陈七睁开眼,看见景长乐躺在张帅旁边扯他的眉毛玩。 陈七:“……” 没多久,钟迟就过来了,景长乐拉着陈七出去吃早饭。 太阳还没有出来,医院内的人却不少,陈七突然停住脚。 景长乐顺着陈七的视线看了看,“怎么了?” “好像看到认识的人了。” 陈七说着,拔了景叔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 “景叔,我是陈七。”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才醒过来,语气有些睡意,“啊,陈七啊,怎么了?” “我看到陈夫人了,在医院。” 对方愣了一会儿,问:“站着,还是躺着?” 陈七:“躺着。” “糟糕。” 陈七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发愣。 景叔最后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还吃饭吗?”景长乐问。 陈七回过神,“吃。” 两碗米粥,两碗面。 景长乐吃得津津有味,陈七吃得魂不守舍。 所以景长乐面和粥都见底的时候,陈七还在用勺子在米粥中转着玩。 景长乐摸摸微微鼓起来的肚子,很遗憾的看了一眼那碗还没动的面。 “她们什么关系?”景长乐突然问。 陈七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谁?” 景长乐看着他,说:“那两个女人。” 陈七想了想,觉得景长乐说的应该是陈思雨和刚刚看到的陈夫人。 不过这两个人的关系,他找了找脑中的词汇,“正室和小三。” 景长乐感慨,“好复杂的关系。” 陈七不禁怀疑,正室和小三的关系很复杂吗,不就是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水火不容? 景长乐接着感慨,“都打到医院里来了。” 陈七难以置信的说:“你是说陈夫人是被陈思雨弄伤的?!” 景长乐伸出手指掰了掰,“八、九、不离十。” 陈七艰难的开口,“你怎么知道?” 景长乐:“因为叫陈思雨的有一只凶猛的帮手。” 放下勺子,陈七胃口全无。 景长乐闻到了陈夫人身上的气味。 又是那只狗。 这次不用说,景长乐也知道陈思雨在什么地方了。 陈七写了两处可能的地址,一处是陈屿和陈夫人的家,一处是陈屿的私人公寓,也就是照片上陈思雨和陈屿出现的地方。 景长乐拿了地址就跑了没影,陈七正想着要不要跟钟迟说一声,在医院门口碰到了赶过来的景叔。 还是一头乱发,满脸胡子拉渣,不过,眼眶内却满是红丝。 陈七默默的猜想,是没休息好,还是刚哭过? 许是陈七的眼神透露的信息太复杂,景叔揉了揉陈七的头,颇有些无语,“陈小七你别给我胡思乱想,我凌晨刚坐火车回来,整夜没睡。” 陈七失望的“哦”了一声。 景叔问:“陈夫人呢?” 陈七:“应该还在急症室。” 急症室外坐着三个人,两个老人,一个男生,长得有点像陈屿。 景叔说:“陈夫人的父母,和她儿子。” 陈七看着那个面容清秀的男生,“他今年高三了吧,真悲剧。” 景叔转过脸来,“你很幸灾乐祸?” “有那么明显吗,”陈七“呵呵”笑了两声,“我开玩笑的。” 景叔把脸转了回去,陈七不知他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我朋友说,魂也没什么毛病,身体也不了什么问题。” 景叔语气奇怪,“魂也没什么毛病?” 陈七吞咽一口水,“就是说,虚惊一场。” “你朋友是医生?” 陈七斟酌出两个字,“行家。” 景叔似乎信了,又好像没信,陈七觉得他是个看不透的人,就跟他的“月香”一样。 这时,景叔突然问道:“你室友也在这家医院吗,怎么样了?” 陈七脸顿时垮了下来,“再过几天,也是虚惊一场。” 这副表情让景叔笑了起来,他又揉了揉陈七的头,说:“我先睡会儿,出来了叫我。” 看到景叔疲惫的神情,陈七张了张嘴又闭上,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想,景叔这两天去了哪里? 大概两个小时过去,急症室的门被推开,医生推着病人出来。 陈夫人的父母和儿子围了过去。 推醒景叔,陈七听到了医生的话。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期,还需要转移病房做后期检查。” 陈夫人的父亲松了口气,问:“我女儿什么时候醒?” 医生:“下午麻醉一过就会醒,注意别刺激病人。” “谢谢医生。” “不用,我们应该做的。” “我母亲什么病?”陈夫人的儿子突然问道。 医生微微抬头,看着这个比他高的男生,微笑着说:“轻度心脏病。” 男生显然不信,“轻度心脏病怎么会昏倒?” 医生微笑不变,“受的刺激大了点。” 也就是,吓昏倒的。 男生脸色变了又变,没有再问。 医生威武的走了。 陈七忍不住学着医生的语气,“所以,保持健康不仅需要坚强的体魄,还需要过硬的心理素质。” 第八章 陈夫人还没有醒,景叔说去看看陈七的室友。 想起还没有跟钟迟说景长乐去找小白的事,陈七很积极的在前领路。 “景叔,你这两天去什么地方了吗?” 景叔“嗯”一声,说:“去了一趟B市。” 陈七心一跳,“明山镇?” 景叔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陈七压下心底涌上的莫名的感觉,“有人告诉我,陈思雨的老家在那……” 他突然抱住头蹲了下来。 景叔一惊,“你怎么了?” 陈七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活动筋骨。” 景叔:“……” 嘴上那样说,陈七心里却远不如外表平静。 第二次了,脑中一闪而过的模糊的画面里是什么,明山镇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那种让他说不上来是激动还是恐慌的情感又是什么? 病房的门关着,陈七推开门,发现钟迟不在。 “呵呵,”景叔走进去,指着张帅手上脚上的手铐问:“这是他的乐趣,还是你陈小七的乐趣,还是你们两个的乐趣?” 陈七脸色白了白,“逼不得已,他有狂犬病的症状。” 景叔看了一会儿,“手铐哪来的?不像情趣店买的。” “本市公安局长友情赞助。”陈七把景叔拉开一点,“靠得太近有危险。” 景叔诡异的笑了起来,笑得陈七莫名其妙,不得不开始另找话题。 “陈夫人的案子怎么样了?” 景叔不笑了,他说:“陈思雨的事,你知道多少?” 陈七想了想钟迟的话,“无父,母亲前不久死了。” “嗯,”景叔拿出一根烟,还没点着,想起这是医院,又把烟放了回去,“她家里还有外公外婆,年纪很大了。” 陈七黯然,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两位老人,日子多艰难可想而知。 “她母亲怎么死的?” “听说是病死,”景叔说:“也可能不是病死。” 陈七一惊,“自杀,他杀,意外死亡?” 景叔奇怪的看了看他,“你为什么不说自然死亡?” 陈七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样的可能性会让一个中年女人自然死亡? “你在开玩笑吗?” 景叔:“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也许有些人老得快。” “哦,那个人还真不幸。”陈七翻了一个白眼,“到底怎么死的?” “据我推断,”景叔慢慢的说:“是想死。” “相思?” 景叔摇摇头,“想死,想着想着就死了。” 陈七终于明白了,这个柴废大叔在耍着他玩。 景叔没有问张帅的病,这让陈七轻松了不少,景长乐的意思是不想扰乱正常人的生活,他正愁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段匪夷所思的鬼故事。 据实以告? 除非景叔处在叫他叔的年龄,不然说了也没人信。 不知道陈夫人具体什么时候醒,她父母好像又并不欢迎外人,特别她儿子防贼一样防着景叔,景叔觉得没意思,便回家睡觉去了。 陈七想,这个人赶过来是干什么的,看他金主死了没有,怕工资没人付? 送走景叔,陈七暗叫一声糟糕,这不就只剩下他一人守着张帅了! 抖了抖,又抖了抖,再抖了抖…… 他掏出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15101011101。 很熟悉的号码,按下—— “喂,找谁?” “陈七,我是钟迟。” 陈七奇怪,“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问的。”对方不想多做解释,干脆直接奔向主题,“你马上把张帅带到幸福花园来。” 陈七懵了,怎么带还没问出口,对方一句“钥匙在床头柜子里,快点!”就挂了电话。 看了看床上睡得死过去的人,陈七恨不得自己也死过去算了。 买了绷带,将张帅的嘴缠了一圈又一圈,又把他的指甲贴着肉仔细剪干净,然后拿出钥匙,解开手铐,做完这些的陈七比划一番,又将张帅的双手反铐在背后。 陈七双手合十,拜了拜,“我带你去把你的魂找回来,你好好的,要有骨气,千万别随随便便就给诈了。” 将人背在背上,陈七站起身又坐了下去。 卷舌,张嘴,无声的说出一个字。 猪—— 一路,医院不少人投来各种眼神,却也畅通无阻的将人背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有不少出租车,陈七咬牙上了一辆。 司机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人的打扮,和那副不容忽视的手铐,犹豫着问:“你这背的是犯人呢,还是犯了事的木乃伊?” 陈七愣了三秒,发出一阵爆笑。 他怎么没发现,张帅这副样子不就正像具木乃伊吗。 “等他醒了,我给你好好问问。” 他的大笑让司机松懈了下来,司机没再怀疑。 “去哪?” “幸福小区。” 幸福小区是X市最早修建的豪华公寓楼之一,如今,和市其他大部分公寓楼相比,它略显有些老旧,不过胜在地处郊区,周围环境好又安静,选择安居在此的有钱人还是不少。 比如,陈屿的私人公寓。 忍痛付了钱,陈七背着人刚走进小区,便看到一栋楼下的钟迟。 “真慢。”钟迟从他背上提过人,然后一直提进了楼。 陈七动动胳膊,一边问候人祖宗,一边跟着人进屋。 屋内远比屋外看上去华丽,空旷的大厅打一场羽毛球赛绰绰有余。 只是这满屋子狼藉碎片,墙上地上桌上椅子上一道道数不清的深深的爪痕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陈七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思雨,和陈思雨面前的小白狗。 “汪汪汪——”见又来了人,狗嘶牙咧齿的咆叫,全身的白毛都竖了起来。 想起上一次还是湿漉漉软绵绵撒娇的小白,陈七有种被人“六亲不认”的复杂感。 “什么状况?” 景长乐有些郁闷,“好不容易揍得这畜生把张帅吐了出来,结果那小子附到女孩身上去了,拽都拽不下来。” 陈七:“……张帅现在在她身上?” 景长乐哼道:“我把他拽下来又塞回畜生嘴巴里了。” 陈七:“……” 你不是说拽不下来吗? 钟迟说道:“医院人多,狗带过去不方便,所以让你把张帅带过来。” 陈七一肚子火气,对着张帅的身体踢了好几脚。 “好了,”钟迟说:“再耽误下去,他们又要来了。” 陈七不解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看,“他们”是谁? 景长乐冷着个脸,走进小狗,“畜生,自己吐出来,还是我打得你吐出来。” 钟迟一手拉着陈七一手托着张帅后退。 一条白影“唰”的冲向景长乐,陈七看不出景长乐怎么动作了一下,白影弹了出去,在墙上稍一顿,又冲向景长乐,接着,又弹开,冲过去,弹开……越来越开,越来越猛。 一条条白影几乎形成一堵墙,将景长乐围在了里面。 陈七终于知道这么多的爪痕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能想象碰到那些残影会在皮肤上留下怎么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景长乐偶尔轻轻的歪头侧身,到底是怎么躲过那些锋利的攻击。 “哐呛——” 一阵清脆的巨响,巨大的水晶吊灯散成一块块,正对着景长乐的头砸下—— 陈七差点冲上去,失声喊道:“小心!” 钟迟及时拉住陈七,又往后退了几步,不悦的说:“别捣乱。” 景长乐身体一晃,从原处消失了。 又是一阵清脆的巨响,水晶吊灯在地上彻底粉身碎骨。 一条条的白影也不见了。 然后,陈七看到景长乐一手抱着陈思雨,一手掐着小白狗的脖子出现在眼前。 锋利的爪子上还泛着森冷的光,四肢乱刨的样子却有些可怜。 景长乐扔下陈思雨,在小白狗肚子上揍了一拳,冷冷的说:“吐出来。” 小白狗浑身颤了颤,似乎就要死了。 景长乐又来了一拳,“吐出来。” 陈七不忍的闭上了眼。 又是一拳。 “吐出来。” “……” 钟迟突然说:“出来了。” 陈七睁开眼,看见景长乐朝陈思雨方向虚空一抓,好像抓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拍回张帅身上。 张帅身体动了一下,然后没了动静。 陈七紧张的问:“他怎么样?” “没事,”景长乐说:“刚才窜来窜去,窜晕了而已。” 陈七放下心,看着景长乐手中一动不动的小白狗。 “那个东西呢?” 景长乐:“等会儿。” 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从小白狗身上浮起,像一阵雾,要散不散,虚弱得保持不住原型。 第一次直视这种诡异物种的陈七目瞪口呆,“那是什么?” 景长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指甲大的透明珠子,那颗珠子自动升到黑雾里面,陈七看到黑雾开始慢慢消失,最后剩下一个黑色的珠子,落回景长乐手中。 陈思雨一醒过来,便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她对面。 她愣了愣,却在看到地上没有生息的小白狗时,神色恢复如常。 男人拿出一个印着国徽的证件,“我姓钟,本市公安局局长,陈思雨同学,陈夫人受伤一事,希望你能跟我走一趟。” 陈思雨顺从的点头,指了指小白狗,“我能把它先埋了吗?” 钟局长说:“不用了,它会回到它该去的位置。” 陈七背着张帅又回到了医院,和景长乐一起。 景长乐说这种事没必要,张帅的魂已经回来了,醒过来是早晚的事。 陈七想,这个少年显然忘了他砸了人脑袋的事,而且诈过尸的人,谁能保证有没有留下什么麻烦的病菌奇毒。 幸运的是,整套检查下来,医生说张帅身体健康,只是平时要多外出运动运动,少玩些电脑游戏。 听得陈七汗流不止,这医生到底是通过什么连人玩游戏都摸得一清二楚。 还是那间病房那张床,只是床头那些瓶瓶罐罐没有了。 坐在床头的陈七心情平静,几个小时之前的胆战心惊,似乎谁开的一个玩笑。 景长乐玩着黑色的珠子,不时抬头看看陈七。 “你会让我忘记的事,指的是哪些事?”陈七问道:“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还是某一部分?” “其实,”景长乐边考虑边说:“让你记着也挺有意思的。” 陈七笑了,“难道以前那些话,都是在耍我?” 景长乐也笑了,“你也可以理解成,是在安慰你。” 陈七想了想,“虽然有这样的效果,但被吓到的成分多一点。” 景长乐又开始玩手中的珠子,“我跟你说说那个世界的事情吧。” 陈七心提了起来,不过脸上还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这次不是我想去那个世界了。” “你明明就很想知道。”景长乐很干脆的揭穿他,顿了顿,缓缓开口。 “也许,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你看不见的黑暗生物,也许,这种黑暗生物正和你插身而过,也许,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也许,亲密的人拒绝承认你的存在,也许,你也许真的是不存在的人,也许,有一条单程的黄泉路通往炼狱和地府,那里,忘川河旁正开满彼岸花……” 陈七浑身一阵发冷,墙壁,病床,甚至张帅开始淡去,他只身站在一片荒芜,少年的声音正在打开一扇门,门内漆黑,只有一条泛着幽光的窄窄的路…… “如果……我说是如果,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只是我们眼中所见的那样,换句话说,妖魔鬼怪并非只是谣言……呢?还是说,怪诞野史其实是不敢太过张扬的人触摸过真实面纱的证明?” 一盏盏无人提着的灯从路的另一端缓缓走了过来,不是,其实那里并不是没有人,每一盏灯后都有一个人…… “是否,万能的神隔绝了一个对立的世界,他们肆无忌惮的活着我们压抑的黑暗人性?” 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黑色的帽子,惨白的脸色,连头骨都若隐若现,鲜艳的血从空洞的眼眶中流出来,他们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皮和肉…… “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千万别相信。” “因为,相信了就出不来了。” 陈七突然一惊,回过神,病房还在,景长乐坐在他对面。 他摸着心脏的位置,那里跳个不停。 “恐怖故事?” 景长乐:“有效果吗?” 陈七点头,“像催眠一样。” “怕吗?” “不相信就不会怕。” 景长乐突然非常开心的笑了起来,陈七却觉得他好像在哭,仔细看时又是笑。 景长乐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一根绳子,有些旧了,难得没断,绳子上吊着一颗红色的石头,仿佛随时要滴下来。 “这个东西送给你。” 陈七鬼使神差的接过来,说:“是值钱的古董的话,我就把它卖了。” “随你,”景长乐也不在意,说:“卖它之前记得好好挂脖子上,被人发现抢了,就太不值了。” 陈七立刻装进了口袋里。 景长乐:“……你防的是我吧。” 第九章 没等张帅醒过来景长乐就走了,带着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物种,也没说那东西怎么缠上小白狗,和陈思雨有什么关系。 陈七的记忆到底没被怎么样,他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景长乐的原则,那个时候,他甚至感觉景长乐想要把他拉进去那边的世界。 事后想想,陈七有些后怕。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小白狗死了,也不知该怎么跟阿美交待。 不久张帅就醒了,像刚做完一场美梦还没缓过神。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和我的女神拥抱。” 陈七情不自禁狠狠揍了这个人一顿。 后来想起阿美说过张帅喜欢她宿舍某个女生,那个女生大概就是陈思雨。 回到宿舍,陈七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张帅扑向他久违的电脑,从头到尾没多问一点点关于他住院的事。 陈七想不明白,这个人的大脑回路是怎么让他轻而易举接受了撞坏脑袋进医院待了两天的事。 想着应该去打工了,陈七给景叔打了电话,景叔说,陈夫人醒了。 电话是陈夫人主动打给景叔的,这个住进医院的女人可能开始急了。 景长乐说陈夫人受伤与陈思雨有关,医生说病人受的刺激大了点。 陈思雨会给陈夫人什么刺激? 是小三的身份,还是那个东西作怪? 进病房前,景叔对陈七说:“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陈七不以为然,不管真相怎样,总不能比陈思雨养出妖怪还惊悚吧。 病房内只有陈夫人躺在床上,她父母和儿子都不在。 景叔把买来的鲜花放在床头,陈夫人看了一眼,脸上并没有多大表情,也许不在意,也许觉得不值得在意。 景叔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随手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在手中转来转去,说:“陈夫人,我很遗憾的告诉你,陈先生和你结婚以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是吗。”陈夫人的表情还是很淡。 “是的。”景叔说:“所以你委托的事我已经完成了,希望你能尽快把剩下的钱补上。” 陈夫人看着他,“我要的结果并不是这个。” 景叔:“那就要另外收费。”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景叔让陈七震惊了一下—— 真的是……太要钱不要脸了! 相比于陈七,陈夫人淡定多了,她问:“多少?” 景叔笑眯眯的说:“熟人了,打个半折,剩下的乘以二就可以了。” 陈夫人:“好。” “如果,我查得没错,”景叔说:“陈思雨应该是陈先生的女儿吧?” 陈七很惊讶,一为这个信息的内容,一为陈夫人的表情很平静。 “陈夫人果然是知道的,”景叔看着这个女人,说:“你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 陈夫人自嘲的笑笑,“他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很爱自己的亲人,偷情这种事是不屑于做的,莫名其妙跟一个女孩走得近,这个女孩大概是他的亲人吧。” 景叔说:“然而,这个亲人陈先生并没有跟你提过,还偷偷私下跟人见面,陈夫人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陈夫人微微摇头,“不是猜测,直觉吧。” 景叔感叹,“女人的直觉真是一种神奇的能力。” “一种悲哀而已。”陈夫人说:“陈屿以前跟那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事?” 景叔说:“一个被调到乡下的男人认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后来男人回去了,女孩生了一个孩子。” 陈夫人看着他,“很模糊的说法。” “那是因为有不同的版本,”景叔问:“你要听哪个?” “那个女人父母的版本。” 景叔说:“老人们很生气,薄情的男人始乱终弃,毁了一个女人一辈子。” 陈夫人有点奇怪,“那个女人后来没有嫁人?” 景叔叹息道:“那个小地方,思想并不怎么开放,未婚先孕的女人没浸猪笼已经很仁慈了,谁还会娶,谁还会让嫁。” “那个女人很坚强,”陈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也很爱那个男人。” “因为她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了?” 陈夫人低下头,“你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怀胎的辛苦和生孩子的痛苦。” 景叔:“……这是所有男人的遗憾。” 陈夫人笑了笑,问:“另外一个版本呢?” “那个男人可能不知道女孩怀孕了,后来时间让他把人给忘了。” “还是薄情。” 这个女人的真的表情很淡,景叔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你觉得是哪一种?” 陈夫人想了想,说:“作为妻子,我觉得是后一种,作为女人,我觉得是前一种。” “直觉呢?” 陈夫人停顿了两秒,“陈屿是我丈夫。” 景叔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久良,陈夫人问:“那个女人还在吗?” 景叔:“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那个女孩找过我,”陈夫人表情有点不自然,“而且很仇恨我,。” 景叔说:“你的直觉很准,有一天她死了,死之前告诉了陈思雨她父亲的事。” “那个女孩一定觉得她母亲的死是陈屿和我的错。” “她母亲死了,她总要恨某个人。” 陈夫人眉头紧锁,言语有淡淡可惜,“可怜的孩子。” 突然,景叔问:“进医院之前,你和陈思雨发生了什么事?” 陈夫人的表情开始扭曲,好像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陈七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叫医生比较好,就听到陈夫人说—— “那个女人的鬼魂来了。” 医生没来,陈夫人的父亲进来了,景叔和陈七被很激烈的赶了出去。 门关上前,陈七回过头,看了陈夫人一眼,她低着头,双手抓着胸口。 “没想到陈思雨竟然是陈屿的女儿。”出了医院,陈七感叹道:“陈思雨,思雨,是不是就说她母亲一直思念着陈屿呢?” 景叔点燃一支烟嘴里叼着,“所以我说她是想死的啊。” 陈思雨突然想起某部古时候的爱情小说,说:“相思病?” 景叔没说话,吐出一口烟雾。 陈七退开一步,用手扇了扇,看景叔的表情很谴责,“吸烟有害他人健康。” “他人”这两字念得颇重。 景叔俯视着他,“他人关我何事?” 陈七:“……”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景叔带着他家小二去坐公交,小二抱怨老板小气。 “不知道钱什么时候到账,我这趟出去,车费也花了不少呢。”景叔遗憾的说,看样子没找人报销车费让他很后悔。 陈七不以为然,“陈夫人人这么好,应该很快吧。” 景叔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怪,“你觉得陈夫人,人好?” “是啊,”陈七说:“你不这么觉得吗?” 景叔:“她哪里看上去人好?” 陈七:“她哪里看上去又不好,淡定,优雅,有同情心。” 景叔看着他,突然用手揉揉陈七的头。 陈七用力推开那只作恶的手,不高兴的说:“景叔,我有必要跟你说,你老喜欢蹂躏别人脑袋的习惯,真的不好。” 景叔笑了起来,“无碍,说明你陈小七的脑袋可爱。” “……”陈七有种自己是被当成宠物了的感觉。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景叔突然换了语气,说:“陈夫人这样厉害的人都被你小看了。” 陈七不解,问:“她怎么了?” 景叔问:“你觉得,女人在看到自己丈夫跟一个小女生在一起的时候,她一般会怎么样?” 陈七想了想看过的电视剧,“气疯了吧。” “陈夫人呢?” 想起陈夫人说过的话,陈七有些愣住了。 她并没有表现出生气,只是很理智的分析出陈思雨是陈屿的亲人,然后直觉这种亲人关系是父女关系。 这样冷静到强大的女人……陈七突然感到一阵发冷。 “如果只是吃醋,还可爱一点。陈夫人不关心陈屿以前跟别的女人怎么认识怎么相爱,后来又为什么分开,也不关心他们之间还有没有感情,她在乎的只是一个与现在有关的结果:那个女人不在了,陈屿是她的丈夫。这个女人淡定得可怕,说她有同情心,更像是幸灾乐祸一样。而且——”景叔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你没有发现,她对陈思雨母亲的称呼,一直是那个女人吗。” 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陈夫人从来就看不起那个被她丈夫遗忘的女人。 找人调查是审视形势,掌握最大的有力条件来面对矛盾,她不会去做让自己失格的事,更不会容忍有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怀疑,就理智的分析,得出猜测,就去找人验证。 陈七感叹着说:“也许陈屿没有来医院看他妻子,就是因为这个妻子太强大了吧。” “可能性不大,”景叔却摇头,说:“陈夫人都说过,陈屿很爱自己的亲人,更何况是他的家人,他朋友都说他们夫妻关系很好。” “那他为什么没来?” 景叔眉头一皱,“这正是我担心的。” “我比较担心的是,”陈七突然说:“陈夫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的鬼魂来了…… 第十章 陈七没有想到,陈思雨居然会是陈屿的女儿。 或者说他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其实,钟迟说过的陈思雨的家庭背景,无父,母亲前不久死了。 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发现,无父,不是父亲死了,而是没有父亲。 这个女孩从小就没有父亲,是大家口中的野孩子,母亲不要脸,偷人生下的野孩子。 她不能告诉母亲,母亲身体不好,说起父亲的事,就又要难受好一阵子。 爷爷奶奶也不能说,说了老人又该生气痛骂那个负心汉,骂得全村人都听见,结果,母亲还是难受。 所以,很多时候,她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完了再回去。 再后来,她学会了无动于衷,别人没趣,才渐渐没什么人提起这事了。 只是之前,那个会躲起来的孩子,总是抱着他的抽抽嗒嗒哽咽个不停…… 小七哥哥,我为什么没有爸爸…… 一个扎着两根长长的辫子却看不清脸的女孩跑过来抱成一团…… 有什么关系,思思,我和阿七也没有爸爸…… 陈七突然从梦中惊醒,脸侧凉凉的,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很急切的喘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用手摸着喉咙的位置,那个很熟悉很亲切的人的名字叫不出来,他记不起来了。 ……只剩下两根长长的辫子,和一种模糊的脸。 阿七…… 陈七又接到了那个15101011101的电话。 “喂,钟局长,你好。” “陈七,陈思雨说要见你。” 那天匆匆带着张帅走了,陈思雨确实还在那个房里,留下的还有钟迟。 后来,钟迟竟然是把陈思雨带走了吗。 她以什么样的目的接近陈屿,跟陈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小白身上的东西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跟他又有什么? 陈七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然后,对着电话问:“地址?” 钟迟说,陈夫人进医院那天,陈家保姆报了警,说当天看见陈思雨出入陈家,陈思雨有伤害陈夫人的嫌疑。 景长乐的意思,伤害陈夫人的是那个东西,钟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陈思雨不是没有责任。 现在那个东西被景长乐收了,但既然有个人报了警,就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所以,不管怎样,那个人只能是陈思雨。 陈思雨在公安局过得似乎很不好,她头发有些乱了,眼中有严重的血丝,脸色也很不好。 陈七有些生气的看钟迟。 钟迟坐在一旁,感觉有人看他,就抬起了头。 “她是自己睡不着吃不好,我们并没有虐待她,也没有这个权利。” 陈七说:“那你们就应该让她回去。” 钟迟:“她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我们自然让她走,毕竟陈夫人没有说要起诉她。但是她什么也不说,有些事你知道我必须弄清楚。” 陈七知道他说的是有关那个东西的事。 女孩微低着头,无动于衷的样子让陈七有说不上来的熟悉,渐渐又涌上一股疼惜的感觉。 “陈思雨,我们又见面了。” 陈思雨的神色似乎变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抬头正视着钟迟,说:“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 钟迟点头,起身走了出去,反手带上门。 陈七看着这个女孩子,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又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陈思雨的嘴开合了几次,吐出的字是…… “小……小七……哥哥……”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陈七突然这样说到,女孩的表情有些诧异。 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梦里有一个小女孩,被人欺负了就跑过来抱着我哭,一边哭一边问我:小七哥哥我为什么没有爸爸。”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你……” 陈七低着头笑出声,带着怀念和些许无奈的语气说:“那个时候我任她抱着,其实只是根本动不了而已,小女孩力气很大啊,呵呵。” 陈思雨的惊讶的脸上开始泛红,嘴唇抿了起来。 “当时我心里还很郁闷,”陈七说:“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没有爸爸有什么好哭的,她还有妈妈还有爷爷奶奶,这些我都没有我也没哭。” “但是,我又不能推开她,人家小小的,抱着我哭,你说我要是把她推开了她是不是会哭得更凶呢,到时候,这不是我把她弄哭的,也会被人说是我弄的了吧?” 陈七表情很苦恼,好像有个小女孩正在抱着他哭一般,他又不能对她怎么样,“她还经常跑过来抱着我哭。” “呵,”陈思雨笑了起来,“小七哥哥当时居然是这样想的。” 陈七也笑了,他们好像跳过了这些年的分别,回到了那两个小小孩子的年代,当时他们并没有一个在哭一个看着人哭,而是像现在这样了然的笑。 然而,也毕竟只是好像而已。 “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陈思雨问。 陈七说:“那个梦里只有这些。” “哦。”陈思雨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情,看着陈七的眼神有些担忧。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陈思雨摇摇头,犹豫着说:“有一天你突然走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大学进来,你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 如果不是昨天那个梦,他确实不记得陈思雨了,沉默了一会,陈七歉意的说:“对不起,思思。” 听到这个称呼,陈思雨突然怔住了,睁大的眼眶里微微发红,隐约泛着水光,然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嗯,没有关系。” 陈思雨说:“小七哥哥在调查我吧。” 陈七脸不自在的一阵发热,却也点了点头,说:“陈屿的事,还有小白的事。” “我心里其实很高心,”陈思雨说:“虽然是通过这些事,但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我就永远不能像这样跟你说话了。” 陈七皱了皱眉,陈思雨的话莫名让他感到不安。 “这些事我不想跟他们说,”陈思雨望着陈七的眼神有期待又有乞求,“我告诉小七哥哥,小七哥哥再跟他们说好不好?” 陈七不受控制的点头,“好。” “两个月前,我妈走了。”陈思雨脸色变得很平静,她说:“她走之前给我看了一张我父亲的照片,那个男人我认识,经常来我们学校演讲,名字叫陈屿。” 她缓了缓,像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我不知道她竟然一直都还想着那个人,那个人却早已结婚生子,事业有成,生活美满。” “那段时间我一直守着妈妈,看着她一点一点离开,却什么也做不了,直到她突然连呼吸都没有了。”陈思雨深吸一口气,“我当时真的是什么疯狂的想法都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脑中里面开始出现一个声音,它一遍一遍告诉我说去报仇。去墓地那天,所有人都走了,爷爷奶奶伤心欲绝,好像也要跟着妈妈走的样子……我回应了它。” 陈七暗暗一惊,是那个黑色的东西。 陈思雨说:“回应之后反而没那么伤心了,满脑子想着应该怎么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说起来可笑,仇恨似乎真的能让人更有勇气活下去。” “我去找了陈屿,给他看了妈妈的照片,告诉他她这些年都在等他,一直到她死去……”她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说:“很好,他还知道愧疚,至少我还算成全了他。” 陈七心一跳,“陈屿怎么了?” 陈思雨像中了邪一般,喃喃的说:“妈妈走的时候好瘦好瘦,小七哥哥你说,他如果一直不吃饭,会不会也能变得那么瘦?” “思思!”陈七突然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大声问:“他在哪里?陈屿现在在哪里?” 陈思雨一愣,慢慢回过神,她看了看陈七抓着她的两只手,低声说:“小七哥哥,你抓得我很疼。” 陈七松开手,滑到她的双手处轻轻握住。 “思思,你不能这么做,你还要活下去对不对,以后和小七哥哥一起活下去。”他放缓声音,“告诉小七哥哥,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陈思雨看着他,一动不动,陈七看不懂这个女孩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突然笑了起来,“没有以后了,跟他们做交易早就没有以后了。” “有,小七哥哥说有就有。”陈七看着她的眼睛,说:“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陈思雨抽出手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温暖的,跟小时候一样。 “你想知道?” 陈七:“嗯,思思,我们不能为了那样一个人放弃自己。” “早已经放弃了啊。”陈思雨忧伤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说:“小七哥哥,如果是你要知道,我就告诉你。” 第十一章 钟迟推开门冲进来的时候,只有陈七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钟迟震惊了半响,问:“陈思雨呢?” 陈七抬起头,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眼中尽是冷漠,说:“你不都看到了吗,从那里面。” 钟迟沉默了一会,说:“后来,它坏了。” 引得陈七一声很明显不信的嗤笑,“坏得真是时候。” “就在她告诉你陈屿在哪里的时候,摄像头突然莫名其妙坏了。”钟迟严肃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七看着对方的脸,想从上面看出谎言的痕迹,但是他看不到。 “她被逼死了,”陈七说:“因为她是个好女孩。” 钟迟皱起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叫被逼死了?这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发了什么,陈思雨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就在他有些烦躁的时候,突然听见陈七平静的开口:“离幸福小区不远的树林,里面有一个废弃的小仓库,陈屿就在那里。” 钟迟马上出门。很快,他又回来了。 还是那个问题,“陈思雨呢?” 陈七看着对面的位置,不久前陈思雨还坐着的地方。 “她被它们带走了,作为代价。” 钟迟疑惑的问:“被谁带走了?什么代价?” 陈七摇头,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陈思雨牵扯上什么命案,不想她对自己的生身父亲下了死手,不想她因此事而背负一身。 不知道的是,她一开始就已经是没有退路的了。 她为他放弃了最后的复仇,他却劝她放弃了最后的复仇。 “他在幸福小区旁边的树林里,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小房子里。”陈思雨说:“现在去的话,他还活着。” 陈七放下了心,突然发现陈思雨身体周围的空气似乎晃动了一下,他正怀疑是不是错觉,就听到陈思雨说:“时间好像不多了。 陈七一愣,时间不多了? “我其实想,就这样让他去见母亲,但小七哥哥不希望我这样的做的话,我就不做了,我不想最后还做你不喜欢的事。” “但是,小七哥哥,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记得,这和小七哥哥没有关系。”陈思雨平静的说:“如果真要说谁的责任,其实是我自己的责任,是我答应和它们做交易的,我没有想到它们会慢慢变得不受控制了,开始是小白变得很奇怪,所以我才跟安美琪说我要回家,让她把小白交给别人,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给你了。” 陈七恍然,“原来是这样。” “本来以为小白只是受了影响,离开我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它们已经进入小白体内,后来还开始吃人生魂,张帅现在好了吗?” 陈七:“已经完全没事,他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就好,”陈思雨欣慰地笑了笑,“我早该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的,人怎么能和那种东西做交易,这段时间我仔细考虑过了,在它们还没有完全失控前,我想停止交易。” “等等,”陈七奇怪的问:“那东西不是已经被景长乐收了吗?” “那孩子原来叫景长乐,他很厉害。”陈思雨说:“不过,那只是一部分而已,它们可能是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大还要黑暗的东西。” 空气又晃动了一下,这次陈七很明显的感觉到了。 “这是……什么?” “好像是违背交易的代价,可能我会突然变成一具尸体,”陈思雨抱歉的说:“对不起,看来我还是要给小七哥哥留下不好的回忆了。” 陈七声音颤抖,“你……赶快停止!” “没用的,你来之前代价就已经开始,它们很生气,估计我的声音它们也听不见了。”陈思雨坚定的说:“而且,我也不会停止,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那个被吃了生魂的人不是你,可是我不能保证下一个是不是就是你,小七哥哥。” 陈七难以置信的说:“怎么会这样……” “呵,我也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陈思雨苦笑,“最后悔的,以前没能跟小七哥哥多说一些话,即使你不记得我了,所以才提出任性的要求,让你来听我说这些话。” 陈思雨的身体慢慢开始变得透明,好像要消失一样。 “看样子不像会留下尸体了,”她露出笑容,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在小小哥哥眼中最后的样子,是微笑的样子呢。” 陈思雨的变化让陈七恐慌起来,突然,他语无伦次的猛摇头,“不会的,会有办法的……景长乐,对,景长乐,他有办法。” 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欣喜跑到门边开门,却发现打不开,又使劲拧了拧,还是打不开。 “开门!”陈七一边拍打着门,一边大喊:“钟局长,钟迟,快开门!我要找景长乐!” “门打不开的,这个房间被它们控制了。”陈思雨说:“那个孩子也没有办法,他敌不过它们。” 泄气的陈七不自觉流出了眼泪,他焦急而无措的说:“那……怎么办?” 她轻轻抱住陈七,“以前抱着你的时候,总是我在哭,没想到最后我没哭,反而是小七哥哥哭了。” 陈七说不出话来,“……我……没有哭。” “没哭就好,我也希望最后我眼中小七哥哥的样子也是微笑的。” 陈思雨放开陈七,说:“还有陈夫人,我后来去找她,我想知道那个男人放弃我妈选择的女人会为他做到什么地步,没想到她居然不相信我,还分析了各种不可能性,真是可怕的女人呐。我就把它们唤出来,呵呵,她马上吓晕过去了。” 陈七看着女孩带着胜利的笑容,难受而自责的说:“对不起,思思,不救他了,我们让他去见你母亲。” “不,”陈思雨摇头,“也许,妈妈希望她思念了一辈子的男人好好活着,你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救他,其实,他知道我是他女儿后,对我还是不错的,房子都送了一套给我,可惜,上次被小白弄得有点惨不忍睹了。” “不要这个样子,小七哥哥,”她擦掉陈七流下的泪,往两边拉开他的嘴角,“笑得难看死了,你想,最后老天还是很好,他已经让你想起我了,还能让我跟你道别,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最美好的结局。” 陈思雨消失了,陈七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那个女孩的复仇里,只赔上了她自己的生命。 很多时候陈七都在想,究竟应不应该把陈屿从那个废弃的小仓库里救出来,还是让他死在里面会更好。 不然,思思的复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丢掉的性命又算什么? 直到陈屿和钟迟拿着一张房产的证明过来找他。 陈屿说:“钟局长说,思雨想把那套房子送给你,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尊重她的决定。” 陈七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思雨的父亲,没有接那张纸。 他想,要不要遂了思思的愿杀了这个人呢? 钟迟突然说:“我们找到陈先生的时候,小仓库的门没有关,捆人绳子也系的很松,他只要醒过来就能从里面逃出来。” 陈七愣住了,原来思思竟然不是真的想杀了她父亲吗。 陈屿叹息一声,“当年我离开明山镇的时候,问过思雨妈妈要不要跟我离开,她说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不能离开,我也没有勉强,但如果我知道她有了思雨的话,我一定会带她走的。” “陈先生真是自私,”陈七说:“为什么她要跟你离开,而不是你留下来。” 陈屿一怔,没有说话。 陈七觉得好笑,这个人那时候是真的一点也没有留下来的想法。 “所以,她不想你难办,才不告诉你的啊,因为她知道你一定会离开。” 过了好久,陈屿才说:“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们。” 陈七接过房产证明,“当然是你的错。” 陈屿走后,钟迟并没有马上离开。 陈七问:“钟局长是怎么跟陈先生说陈思雨的事情的?” “什么也没有说,”钟迟居然诡异的扯动了一下嘴角,“为什么要说,这是时家人的事。” 陈七被这个笑弄得一阵发毛,好久才想起来问:“时家人?谁?” “谁都不是。”钟迟模糊的一句带过,说“景长乐走了,他要我跟你说,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脖子上挂着的红色石头好像在发热,陈七问:“他去了哪里?” 钟迟没有回答他,转身走了出去。 陈七莫名其妙的跟出去,门口的时候,钟迟突然又出现,两人差点撞上。 钟迟把手里的盒子给他,“这是景长乐送你的礼物。” 说完他就走了,没有再回来。 陈七抱着盒子站在宿舍门口发愣了很久,直到张帅回来。 “站门口发什么傻,”张帅奇怪的看了看他,又看看盒子,“这又谁送的,不会又有谁的狗找你寄养吧?说起来,阿美那只小白狗呢?” 陈七突然颤动了一下,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感觉,他慢慢打开了盒子—— 入目,一只白色的小狗一双湿漉漉的大眼望着他。 “汪——”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