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分分秒秒的溜走，当阎征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看着盖在身上的棉被，他突然记起早上余末一曾来送过包裹，临走前还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可具体内容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阎征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一边埋怨自己贪睡，一边快速洗漱着装，等他把自己收拾好了来到楼下时才发现余末一根本就不在家里，连着给对方打了几遍电话，却始终打不通，最后他只好带着满肚子的失落回到家里。

在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里，他一直在回想余末一临走前曾说过的话，可越是极力回忆，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直到下午五点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余末一发来的短信，这才猛然回想起来，原来对方想约他一块儿去看电影。

将这条短信反复看了几遍，阎征不由自主地笑了。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进电影院是什么时间了，仿佛是件很久远的事了。他一直认为在影院看电影显得很拘谨，不像家里那么随意，想大声说话，首先得考虑别人的感受，去那儿看还不如在家看碟，想躺就躺，想笑就笑，完全不用顾虑任何事情。如果今天换作是别人约他，他大概想也不想就会一口拒绝，可约他的人是余末一，心境就大不一样了。

和心上人一起看电影，光是想想就很罗曼蒂克。没事儿吃颗爆米花，或者喝两口可乐，接着顺势将可乐、爆米花交给对方，间接接吻便搞定了，再接着看几眼屏幕，顺便聊聊剧情，然后把话题越扯越大、越扯越远，一整场电影看下来，感情绝对急剧升温，至于电影到底演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要的就是这种在昏暗的环境中低头窃窃私语的心跳感觉。

想到这里，阎征忍不住叉腰大笑，并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洋洋得意。一把抓起钱包大步迈出家门，等他急急忙忙赶到电影院时才发现自己早到了半个小时。

今个儿正巧是周末，售票口处排起了长龙，阎征本想先去排队，可是为了体现出一个男人应有的绅士风度，他决定还是等余末一来了征求过对方的意见后再去买票。

等待是一个漫长而让人焦虑的过程，阎征在电影院门口站了十几分钟后，原本平静的心态开始变得焦躁起来。一会儿翘首企盼，一会儿来回踱步，要不盯着手表猛瞧，显然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无聊的时候总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阎征把视线锁在一个离他不远处的男人身上。对方手捧鲜花，频频看表，脸上挂着既紧张又期待的神情，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等人。

阎征顿时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哥们，借个火。”

那人望了他一眼，然后别开头，没搭腔。

阎征撇了下嘴，又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烟后深吸了一口。

“哥们，在等人么？”

那人再次望过来，烟雾缭绕，渐渐散开，阎征清楚得看见对方的脸上流露出惊恐和嫌弃之色，就像在看神经病似的。阎征抽了抽嘴角，本想发火，但看在同是苦逼等待者的份上，也就没和他计较。抽了口烟，继续自说自话，“在等女朋友吧？我告诉你，女人不能宠，你越宠她就越拿劲，你应该晚点出门，让她等你，免得傻逼兮兮地站在这儿苦等。”

“你难道不是在等人么？”那人嗤笑一声，大步走开，留下一句“你才傻逼”在空气中飘荡。

被鄙视了，阎征不可思议地望向对方，发现那人前一刻还牛哄哄的，这会儿却换上了一张讨好的笑脸朝一个长发美女走去，接着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花的，典型一副狗腿样儿。

“切，屌丝就是屌丝，这辈子都不可能逆袭。”

阎征轻蔑地冷笑，不经意扫视周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缓缓走来，连忙抹了抹脸，笑嘻嘻地迎了上去。那谄媚的劲头，绝对和刚才那人有的一拼。

余末一见他表现得太过热情，不由感到诡异，便试探着问：“是不是我来晚了？”

阎征连连摆手，并哈哈大笑，“没有！是我来得太早。”

余末一不明白他发笑的原因，惴惴地咽了下口水，“那……抱歉，让你久等了。”

“抱啥歉啊？咱俩用得着这么客气么？”阎征伸手攀上他的肩，拥着他往前走，“走，买电影票去！你想看什么？文艺片？喜剧片？还是动作片？”

余末一小声回答，“我们看恐怖片吧。”

“恐怖片？”阎征诧异地看向他，“你的爱好真独特……”

“我一直对恐怖片很感兴趣，就是有点害怕。”余末一不好意思地笑，“平时想看却不敢看，现在有你、还有整个电影院的人陪着，就不那么怕了。”

“行，你想看我就陪你看。我去排队买票，你去买吃的，想吃什么随便买。”

阎征拿出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子塞进余末一的手里，然后揉了揉他的头便跑去排队了。

看着手里的钱，余末一小小的感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粗心大意的二愣子竟然也会有柔情贴心的一面，与此同时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愧疚之感。其实早在来这儿之前他便计算好了一切，说害怕，那是假的，大家都知道电影院似乎是一个很容易滋生奸情的地方，许多情侣的感情就是在这里有了质的飞跃，而看恐怖片更能碰撞出一些不一样的火花，绝对是促进感情的好方法。为了能早日勾搭上这二愣子，平时看恐怖片直打呵欠的他也只能昧着良心赌一把。

买好票和吃的，两人并肩走进影院，找到位置后，阎征惊喜地发现之前和他一起站在外面等人的那男的居然就坐在他后面。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却把头扭向一边，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倒是坐在对方身边的长发美女竟冲着他礼貌地笑了笑。而这一笑，把余末一和那男人都看懵了。

见阎征转过身坐正之后，余末一撇了撇嘴，低声问道：“你们认识？”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酸味。

阎征摇头，“不认识，但我认识那男的。”

余末一又问：“那她为什么对着你笑？”

阎征继续摇头，“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对着我笑，要不咱们问问她？”

余末一满脸黑线，“算了……看电影吧，马上要开始了。”

“行，先喝口可乐。”阎征傻乐，把可乐杯递到了他嘴边。

看着对方那傻乎乎的笑容，余末一什么气都没有了。

伴随着阴森恐怖的鬼叫声，电影正式开播。

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伸出滴血的长舌骤然出现在屏幕上，余末一假意尖叫一声，捂着眼睛往阎征怀里躲。可事情并没有向想象中的那样发展，原以为会被对方那有力的双臂圈在胸前哄着安慰着，哪知头顶响起爆笑声，阎征不仅没有安抚他的情绪，反倒用手拍打着他的肩，笑得东倒西歪，“这是鬼吗？难道在脸上涂点番茄酱就能吓人了？导演还真把我们观众当成傻子了！”

“……”余末一嘴角抽搐，僵直着身体从他怀里退出来，连忙整理头发，试图掩饰尴尬。

身后传来抱怨声，好像是那长发美女的声音，对方一个劲地吐槽这恐怖片桥段俗套不够新意，很明显对国产恐怖喜剧片怨念太深。

听了这番话，阎征就像遇到了知音似的，立马转过身搭腔，“这鬼演的真没水平，还不如我来演。”说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应用照亮了自己的脸，然后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长发美女先是怪叫一声，随即伸出双拳捶打着他的肩膀，嘴上还娇嗔地责怪，“你真坏，你真坏……吓死我了……”

阎征哈哈大笑，继续用手电筒做鬼脸。

美女继续打他，继续撒娇。

两人互动得十分嗨皮。

噼里啪啦……余末一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这两人哪点像不认识的样子？！

之后，阎征只顾着和长发美女聊天，完全忘了来这儿的初衷，什么罗曼蒂克啊、窃窃私语啊、心跳感觉啊都被他抛诸到脑瓜子后面去了。

计划被打乱了，余末一觉得自己很苦逼，也没心情继续演下去了，眼睛盯着屏幕，耳朵却竖得直直的一直在偷听他们讲话，听了半天，发现他们除了讨论剧情并没有聊别的话题，便安心地睡去。

其实最苦逼的是坐在美女身边的男人，为了今天的约会，他整整做足了三个月的准备，头一个月在家里背《约会宝典》，第二个月在网上查询各种恋爱技巧，第三个月在健身房练就了一身好体魄。他原本打算今天一鼓作气把女神攻下来，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搅和了，由始至终他的女神都没看过他一眼……

第十九章

大概是白天忙碌了一整天，余末一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电影散场，他才被阎征叫醒。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心漏跳一拍地别过头，不自在地问，“电影结束了？”

“是啊，本来我见你睡得很香不想叫醒你的，可是人都走光了，我们总不能呆在这里看下一场吧，你要是没睡好的话，咱们回去接着睡。”阎征站起身，顺手把他拉了起来，然后脱下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你刚睡醒，多穿点，免得着凉。”

一个自然又窝心的小动作，顿时让余末一感到温暖。眼前的男人虽然时常犯二，总做一些让自己伤脑筋的事情，但他的心却是向着自己的。

余末一明白，他先前和那个美女搭讪并不是因为他生性风流喜欢沾花惹草，而是他太过于大大咧咧，并且骨子里八婆的成分在作祟，哪里有热闹，他总爱插上一脚，就好比他们最初的相遇，如果当时他不多管闲事，不给自己买创可贴，两人撞在一起后他拍拍屁股就走，那么自己就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两人再见面时也只会是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余末一释怀地笑了，既然自己喜欢的就是他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偶尔没称心如意，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阎征看见他在笑，三八地问：“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余末一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故意揶揄，“今儿这电影看得开心吗？”

“还行。”阎征摸头傻笑，“一边看一边聊天，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余末一微笑，“你和那美女这么谈得来，你找她要了电话号码么？”

“要电话号码干嘛？以后又不会见面。”话音一顿，阎征恍惚觉得他说的话有点不对劲，立马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唉唉唉，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只是单纯地讨论剧情而已，你不要想歪了！”

“开个玩笑罢了，你激动什么。”余末一忍住笑意，径直走向安全出口。

阎征瞬间泄气，怕他误会，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怏怏地跟着他走出了电影院。

来到外面，天已经全黑，繁华热闹的市中心，仍旧挤满了人潮，看着走在身边的余末一，阎征习惯性地抬起手臂，想像往常一样攀住他的肩膀。可手落到一半却定住了，阎征突然感到别扭起来，自从认清楚自己的心意后，一切好像变得不同了，连勾肩搭背这种小动作似乎也透着暧昧的味道。

余末一正巧扭头望向这边，瞥见了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

顷刻，挑起眉毛，用询问的目光瞅着他。

阎征尴尬地傻笑，连忙收回手，插进裤袋。

而余末一却在心里偷笑，伸出手大大方方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你饿了没有？我们去吃饭吧？”

阎征愣愣地点头，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圈住自己胳膊的那双手上面，心如小鹿乱撞一般加速跳动起来，两人贴得这么近，即使隔着衣服，他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几乎快烫化了他的肌肤……整只胳膊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着，阎征握紧拳头做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绷紧的肌肉却将他出卖。

余末一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异样之处，不禁偏头问道：“你怎么了？”

“诶？”阎征假装糊涂，“我没什么啊。”

余末一用手指戳了戳他手臂上的小老鼠，“可你怎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我没紧张啊，呵……”阎征勉强牵起嘴角干笑两声，生怕被发现什么，连忙抽出手臂，用手朝自己的脸扇风，“你把我箍得太紧，我热！”

听了这话，余末一有点不高兴，还以为他不想和自己太亲近，居然连大冷天喊热这种蹩脚的借口都使出来了。不满地哼了哼气儿，越过他快步朝前走去。

阎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把人得罪了，跟在后面大叫，“你走那么快干嘛？我们去哪儿吃饭啊？”

前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回家吃剩菜剩饭！”

阎征仍旧没察觉出半点不妥，“菜够吗？要不我去买点卤肉？”

“……”余末一两眼一翻，差点怄晕了过去。

随后阎征还真跑去卤味店买了些鸭脖和卤肉。而余末一一直在生闷气，从市中心到家楼下，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始终没怎么搭理他。

上楼之前，阎征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余末一回答得心不在焉的。

“你别这样啊。”阎征急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直说。别对我不冷不热的，搞得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余末一叹了口气，其实和阎征闹别扭，他自己也很不好受。半响，展颜一笑，“真的没什么，你当我在发神经好了。”说完用手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脸颊，以示安慰。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惹你不高兴了。”阎征松了一大口气，边说边挠头，有些难为情的样子，“说实话，我这人总是粗心大意的，有时候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你倒是挺了解自己的。”余末一笑了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怨气全散光了，转身走上楼，“快走吧，我饿了，咱们回家做饭吃。”

阎征乐呵呵地点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楼道里的路灯模糊昏暗，能见度仅仅高于伸手不见五指，阎征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大步踏上前抓住了余末一的手。明显得感觉到身边的人全身猛地一僵，令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干咳两声后，吞吞吐吐地解释，“我记得你的视力好像不行……那什么，我拉着你走，就不会摔跤了。”

余末一小声嗯了一下，乖乖地让他牵着走，心中像是吃了蜜糖一般，低头偷偷地笑着。

对方的顺从让阎征放下心来，先前的紧张感顿时一扫而空，他下意识地握紧了余末一的手也笑了起来，并且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上去了。

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上楼，即使不说一句话，依然感到甜蜜。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冷不丁地发现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正蹲在楼梯口。

“是谁蹲在那儿？”余末一掏出手机，准备照亮四周。可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可怜兮兮的呜咽声，下一秒，那个黑影朝他奔来，将他紧紧地抱住。

“一仔……”略带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余末一惊讶地叫道：“小小？！”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