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无意识地咆哮着回应，他被悟空以天生神力牢牢钳制住。一动也不能动。悟空制住地龙，面无表情地收回金箍棒。一把便将小地狼从地龙头上抓下来，沉声道：“现在是大人办事的时间，小孩子到一边乖乖看着。”说完甩手便将小地狼抛到正朝这边奔过来的张衡怀里。
还在对着地龙张牙舞爪炸毛的敖摩也受到了一视同仁地同等待遇，悟空的大手从天而降，不容反抗地提起他的颈子也扔向张衡：“菜鸟儿也先歇着去！这里有老孙就成！平子君你带他两个躲远些，别在这里碍我办事！等我解决了眼下景况你们再过来！”
如果这是一场篮球比赛，张衡无异会是最杰出地控球后卫。第一他很有接球的天赋，悟空二次传球不用说就稳稳截住。敖摩与小地狼这两团突如其来的飞来肉球，他正好一手抱一个。第二他还很有观察掌握形势的天赋，一接收到悟空发出的指令就很识相地站住脚步，抱着两团肉球立刻有组织地朝事先确认好地安全后方撤退。那快捷迅速的反应，干净利落地动作，默契十足的临场配合，观众真该为他鼓掌叫好。
然而现实中想要稳稳控住这两个会动会反抗的球回场还是有很大难度的。一腔热血沸腾的敖摩突然被排除在战场外，自然不服气已极。它在张衡手中又踢又打，连连怒吼着：“章鱼兄！干嘛不让我上！画画的你给我放开吼！本大爷的两个兄弟都在干架，本大爷也要过去！”而小地狼则因为担心悟空因为方才的事情加害父亲，也挣扎着急迫地朝悟空吼叫着：“不要伤我阿爹！他不是故意的！他完全不知道他刚才在做什么！你们不要伤他！”
“够了！都给我老实呆在原地别动！”青龙突然开口发出人声，有悟空帮手制住地龙，精神与体力一直高度紧绷的他这时方得松了一口气，看张衡正在辛苦的压制两个激烈挣扎的肉球。于是出声喝止。
青龙转过琉璃色的眼眸，以不容抗拒地声调命令道：“又不是要打架斗生死。只是阻止他作乱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两个胡乱激动什么！都站好了！不许过来添乱！”
他气势强大，一举便将暴怒的敖摩和心急的小地狼喝住。见两个都安静下来，青龙才转过头，他先对小地狼温和道：“我曾说过要帮助令尊。便决计不会伤害他性命！天人皆知我敖丙一向言出必行，决不食言。令尊的安全你不必担忧，只管安心等待就是。”
小地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青龙坚定的目光，那双眼里有凛然的气势，显得坦荡而傲气，潜意识告诉他，这不是谎言。他是如此心高气傲之人，甚至不屑于出尔反尔的行径。想起方才因自己胡乱介入而导致他陷入危险的情形，小地狼的头慢慢垂下来不再反抗。他用低微而细弱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青龙道：“我知道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青龙微微一点头，又朝敖摩转过头去，眯起的眼目像是微笑的样子：“喂，小胖。”他扬起头颅，以赞赏的语调对发呆的敖摩道：“你刚才的表现很有我龙族的气势！三哥我很高兴！这一趟带你出来果然是对的！”
敖摩难得被他夸奖，眨巴眨巴小眼睛，正要得意的翘起尾巴，忽闻青龙语锋一转，严厉道：“但是你也要记住，我，是你的兄长！这世上没有遇险时躲在弟弟背后的兄长！只要我敖丙还活着！还能站起来！你就必须安全的在我身后接受保护！这道理你明白吗！”
敖摩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在他面前青龙高高扬起尊贵的头颅，眼神高傲而不容抗拒。他的姿态唯我独尊，他的态度蛮横无礼。这个人……也许并不是天下最强的强者，也不是世间最温柔的长辈，然而危险来临时，他却一定是你所能想到的最可靠的兄长！
第十九章：人妖又见人妖
训完敖摩，青龙不等它回答便自顾自地转过头去问悟空：“我要恢复人形查看情况以施术。悟空你那边情况如何，能独力继续坚持制住他一会儿吗？”
悟空以两手按住仍然不知停歇挣扎的地龙，闻言笑道：“大哥你尽管恢复人形无妨。我倒是无事，保持这个姿态再坚持多长时间也无所谓。只是大哥我说，这样一直钳住他也不是长久之计吧？这家伙看来全无心智，偏偏又力大无比。要怎么寻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制住他才好！不能让老孙一拳打昏再用链子锁起来么？”
小地狼听他这么一说，紧张得背毛刷的一声又竖了起来。好在青龙没有理会悟空野蛮的提议，他听悟空说可独力制住地龙之后便解开自己盘缠着地龙的身躯，一阵风收起龙型，重新化作英英玉立的公子模样。
太子望着地龙身边那些粘稠的黑色物质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自手心中唤出轩辕剑，他飘身至地龙身旁，果断挥剑将那黏在地龙身上的物质斩下来一角，也不用手接触，只以衣袍一卷抛在面前，右手拈了个诀，口中飞快念咒道：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
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神引津。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常存。
急急如律令
咒语一出，一团金光突然从剑尖激射而出，迅速包裹住那角被斩下的黑物。不消片刻便将他净化干净。同时方才还剧烈挣扎的反抗的地龙行动突然一滞，沉静了片刻。随即又继续挣动起来。
太子吐了一口气，指着地龙对悟空道：“果然如我所料，是这些物事迷他心神，我从这里着手先将他除掉些许，应当能暂且解决问题。”
悟空也将先前太子净化黑物的一幕看在眼底，听他如此一说，颇有兴味地挑起眉头问：“大哥此举何解？”
太子道：“你看这地龙周围怨气之盛。似乎都是他吸到肚里无法吸收又再吐出来的。地龙本以怨气为食，吸收恶念补为己体。如今却不能再如往常一般将补来的怨念吸收，想来是二叔之前提过的缘由：有人为地龙提供了别种生命来源，将他原有地体质改变，使他不能再顺利吸收怨气。反而被一向以为食的恶念所迷了心神，以至于变成现在的模样。只要将周围这些黑气驱除，想来他便能暂时恢复神智。”
悟空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是这家伙这般庞大，他身边恶念如此之多。大哥你这样一点一点净化，却要做到何时？”
话音刚落，一个男女莫辩的清亮声音突然从上方响起：“三哥一人做来辛苦。若有我从旁协助，自然能很快解决。”
众人一惊，抬头只见一俊雅少年正袖手而立，他身披白纱，笑靥如花，手中托着一个白玉瓷瓶。但见一枝杨柳沾露，娉娉婷婷正从瓶中探出。少年飘至太子跟前，单手成掌在胸前对太子施了一礼。笑盈盈道：“十五晚来了，请三哥恕罪。”
他这一出声，众人才发觉这少年眉目之间和太子倒有七分相似，二人并肩而立，正如一对芝兰玉树。霞明玉映，风姿颦然。小地狼看了那美丽的两兄弟。又转目看了一眼敖摩，不由得心道青皮这两个兄弟瞧来都是玉树临风，博文达礼之士。为何青皮他却是一副呆傻野蛮相？看来古人龙生九子之说果然有理啊……还是说青皮也和自己一样，只是抱来的娃？
“啊！人妖哥哥吼！”敖摩反应过来，以爪尖指着那少年就大吼一声。众人不知它此言何指，正诧异时却见少年瞥了敖摩一眼，不以为意的露齿一笑：“许久不见，摩弟还是如此精神，真是可喜可贺。只是十五如今虽然身为男身，心却仍是女子之心，摩弟还应唤我一声姐姐才是。”一干人等顿时绝倒。
“十五妹，怎么是你？”太子脸色复杂地打断少年的话。二叔之前说过会找菩萨借可净化怨念的法器，一旦借到手便会为他们送来。他一直在等这法器来以便进行净化工作。没想到法器倒是到了，却是由跟他最不对盘的这个跟在菩萨身旁出家的十五妹——龙女敖辰亲自送来地。
敖辰抿嘴笑道：“观三哥形色，可是不愿从十五处得到援手？十五此来是奉菩萨之令，日前二叔前来，说起地震一事，请求菩萨借法器相与，三哥与摩弟往人间一行试图阻止浩劫，是为众生行善之举，菩萨自然大为赞赏，表明愿全力支持。故特派我前来从旁协助三哥成此功德，不想却碍了三哥的眼，真是罪过罪过。”
太子脸色更臭，碍于菩萨面子却又无法翻脸，只得敷衍道：“菩萨好意，敖丙怎敢辜负，十五妹你想太多了。”
敖辰点点头，大言不惭道：“如此便好。十五心说三哥身为父王嫡系，定也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人士。瞧眼下情形，三哥方才一番劳作似乎也不大轻松，其实三哥亦无需独力硬撑，你一人无法完成之事，只需略微放下身架坦诚接受十五的从旁协助，定会圆满达成。”太子听得牙痒痒，按捺住脾气回讽道：“敖丙无能，此回行事狼狈，倒在十五妹面前现拙了。十五妹如今为佛身，法力无边，身架早就比敖丙高出许多。此事有你大驾协助，当然是手到擒来。敖丙怎好说半个不字。如今我义弟已经压制住地龙，接下来待的净化之举便有劳十五妹出手，敖丙只在一旁束手以观便是！”说完当真收起轩辕剑背手站在一旁。只看敖辰如何应对。
见他负气之举，敖辰嘻嘻一笑，也不反驳也不劝说。他衣袂一晃，飞身飘至地龙眼前，一手高举净瓶，另一手抽出那杨柳枝条施施然画了一个圆，众人只见甘霖挥洒，敖辰清灵妙音亦同时响起充斥耳内：
南无、喝怛那、哆夜耶南无、阿耶，婆卢羯帝、烁钵耶菩提萨婆耶摩诃萨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萨皤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伊蒙阿耶婆卢吉帝、室佛楞驮婆南无、那谨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萨婆阿他、豆输朋，阿逝孕，萨婆萨哆、那摩婆萨哆，那摩婆伽，摩罚特豆怛侄他，阿婆卢醯。
甘霖到处，那些恶心的黑色物质慢慢集结起来变成半透明状，且在那咒语声中逐渐消融分解，最终消散干净不见影踪。地龙在悟空手中翻滚地动作随着敖辰的作法渐渐平息，小地狼紧张的注视着这个过程，眼见父亲脱了狂态，那对木然地眼眸中弥漫的杀意亦渐渐消退，忍不住一声呼唤出口：“阿爹！”
地龙的头慢慢抬起，朝他声音发出之处转来，龙口微张，他以嘶哑的声音问道：“小石头？”
第二十章：真相之前
小地狼欣喜若狂，立时就扑到地龙身旁，以头顶用力磨蹭地龙巨大的下颌：“阿爹！太好了！阿爹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地龙吃力的转动了一下下颌，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由得疑惑的问：“我这是在哪里？周遭为什么突然多了许多生人气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朝悟空使了个眼色，悟空于是尝试着松开钳制住地龙的手。得到自由的地龙依然在原地一动不动，和方才毫无理智的样子判若两人。于是悟空这才放心收了法身，站回太子身旁。小地狼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迫不及待的对父亲解释：“阿爹你刚才发作得很厉害，我怎么也制不住你，只好去找人来帮忙。谁知道你突然糊涂了，居然不顾阻拦执意要到地面上去，连我叫你你也不听。还好有人帮我抓住你……才没有酿成大祸……”
小地狼想起方才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贴在地龙身上的身体不由得又靠得紧了些。感觉到那瑟瑟发抖的小小身体，地龙一怔，而后以低沉的声音轻轻安慰它：“小石头，是爹的不是。让你担心了……”
小地狼忍住眼泪使劲摇摇头。阿爹能变回来，没有杀人也没有自杀，实在是太好了。它努力站直身子，伏低前爪和头颅对方才施予援手的太子等人行了一个礼。这才向地龙引荐道：“阿爹，小石头没有什么用。是龙王家的太子们，还有他们的朋友联合帮手让你回复神智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地龙平静的回答。他抬起空白的眼睛，诚恳而有礼的颔首朝众人致谢：“方才一时失控之下作出种种不妥之举，幸得有诸位恩人援手帮助我父子，实在感激不尽。想来我失神之时必是多有冒犯得罪处，望诸位海涵。今日恩情铭感五内，还请恩人留下姓名。来日定予报答。”
他地态度谦和，语调平伏，完全看不出是方才狂乱狰狞的妖物。若不是有这巨大的妖躯横亘在眼前，光听他声音，众人真有正在与一彬彬有礼士大夫对话的错觉。
知道他看不见东西，太子还是对他回了一礼，道：“我乃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与义弟悟空，堂弟敖摩，友张衡，及妹敖辰一行五人，为调查地震之事来到此处。偶然遇到令公子。提起地震与阁下相关联之事，探明阁下并非着意伤人害命，只是由于有不得已苦衷才会发作，且疼痛难当之时亦不忘克己以庇护一方生灵。于是便施予援手，说来只是抬手之劳。无需阁下挂记。”
“于阁下是抬手之劳。于我却是天大的恩典。”地龙苦笑道：“各位想必也知道，这副身体并非父母生养，而是污秽之物结成。只能在地底吸收怨气为食。一旦暴露在日月星三光之下。便会烟消云散不留痕迹。我本是凡人，以这般姿态在地下不见天日的活了几百年，本来就是消逝也无谓。偏偏这身躯偏偏和地脉紧密连接，若是失控之下胡乱扯断了主地脉。引起浩劫生灵涂炭，这条命才真是万死不足偿之……”
小地狼突然激动的跳起来大吼：“阿爹你不要胡说了！你要扔下我死掉了！叫我要怎么办！”他咬着牙，一想到养父可能从此烟消云散，留下自己一人在世间地可能性，心头突然袭来一阵撕裂的痛楚。
……尽力而为……我想我应当能找出令尊失常的症结……初次见到太子时。太子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此时突如其来撞入脑中，想起方才看到太子，悟空，敖辰等人的显示出来地本事，再念及之前太子对他许下的承诺。小地狼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喜上眉梢的抓着地龙道：“阿爹！龙三太子殿下说过他也许能找出你腹痛的根源。并且为你医治让你恢复以前的样子！阿爹！如果真能治好你就再也不用受苦了！也不用害怕发作时会害死别人！”
太子也沉着道：“阁下先不必自责，在我前来之时，陇西与曲沃也有相同情况发生，相比那两处尸横千里地状况，吴地数次地震却几乎无人员伤亡，想来都是因为有你对自身近乎苛刻的克制之功。也是因此我们才甘心助你。若你真想报答于我等，便请将自身状况和有关地龙的事体，无论大小尽数说与我知，待我将情况全数掌握，才能找出事情地症结。”
地龙沉默了一会，道：“原来并非只有我遇到此事……陇西……曲沃……”他缓缓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既然是龙三太子所要求，我定不隐瞒，便将所有状况尽数告知殿下以为谢。”
“……正如方才所说，我本是凡人怨魂。因犯下自我了断性命的过错无法再入轮回。内心又怀有未曾实现的夙愿，故此死后魂灵不得散于天地之间，而是深入地下。经过多次与其他怨魂恶息以及地气的缠斗，最后居然结成了这副妖躯。于是以大小地脉为自身血脉，以同类怨魂为食，虽然能以这个污秽的姿态继续生存下去，却注定一生一世无法再接触地面上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