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该怎么弄到那神斧呢?敖摩有些苦恼的想着,两位巨人搏斗得非常之激烈,其中一人长脸黑须,面色青黑,持刀而攻。另一人则是四方脸颊,面有赤鬓,神斧在他手中砍劈自如。这两人斗得天翻地覆,刀斧相接,每一击下去均是激起火花四溅。在这景况下不要说拿取神斧,连要靠近二人身周也是困难。
敖摩只有暂时观战,看得一会,他发觉手持神斧的红脸巨人分明强过那拿刀的黑须巨人,只见黑须者且战且退,红脸汉子却是越战越勇。打到酣畅之处,只听得他虎吼一声,双手握斧柄用力劈下。黑须巨人匆匆以刀相接,他手中金刀虽然也非凡品,却难敌霸道无比的神斧。兵刃相撞,只听得咔嚓一声,金刀在神斧的锋芒下竟然断为两截,连带那黑须巨人也扛不住神力冲击单膝跪地,继而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见此情形,一方战士欢声雷动,另一方却垂头丧气。那红脸汉子将斧头随随便便往肩头上一靠,笑道:“共工!胜负已分,依照我等事先约定,你须带领属下立时抛下武器,尊我主公颛顼为天地主宰!”
共工愤恨的扬起头,怒道:“吾不知有何约定存世!吾只知吾之双膝,决不为炎帝神农之外人等屈跪!吾之头颅,决无拜倒在轩辕氏后人脚下之可能!”话音落地,只见他抛掉断刀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直挺挺立在天地之间,眼中一片毅然决断的神色。全然没有一个败军之将的沮丧之色。
电光火石间,谁也未曾料到的发展就这么出现了,但见巨人共工一个狮子甩头,朝着他身后那撑天的巨柱不周山一头死命撞去。一瞬间,众人耳中听得轰隆隆、泼喇喇一阵巨响,惊见那撑天拄地的不周山竟被他拦腰撞断,横塌下来。随着不周山的倒塌,天幕咔嚓一声裂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天顶随之倾斜坍塌,共工自身头颅也随天柱断裂而碎成数片。血雨纷飞,巨人的身躯轰然倒地。带动地面发出一阵强烈悲恸的震颤。
宁亡不拜,这是何等高傲悲壮的气概!他身为炎帝后人,一生率领部下与洪水搏斗,为民造福,即使最后被颛顼带兵逼迫到天与地的尽头,也毫不畏惧的面对强敌祝融誓死一战,悲乎!将这永不言败的精神千古流传者,水神共工氏矣!
这时共工方有一人站出阵前,朝着死去的巨人身躯带头直直跪倒,将头脸整个埋到土里。他身后战士纷纷效颦,扔下武器朝主将的尸身拜倒。三跪九叩。那首先出阵之人行完大礼,直起身来朝向祝融平静道:“家父已死!我方将士虽所余无几,但求遵从家父遗愿,后土今代表共工氏在此领教将军武艺,我族愿战至最后一人!决不败降!”
祝融眼见这无比悲壮的一幕,看得也是呆了。他注视着共工长子后土沉静却坚毅的面容,沉默良久,终于疲惫的将手一挥道:“吾与共工之战业已结束,吾不杀你等败军之将。”
此言一出,军中一片哗然,祝融身边有谋士见情形不对,急忙上前献言道:“将军……主公说……”祝融还没听完,便是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吾自然省得!”,他转头直视后土,道:“吾敬你是英雄后裔,又数度为民造福,且为你等指出一条生路,你带族人朝西北方向去吧……走得越远越好……此生此世,切勿再回中原腹地颛顼主公脚下来。”
后土不卑不亢,他朝祝融拱手一礼,回身整理部将,一行人在颛顼军默默的注视之下抬了共工尸身,朝着西北苦寒之地逐渐远去。
等到共工氏部将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天边之际,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之声。正看得出神的敖摩也被这马蹄声惊动,回头但见大军压境,人形虎尾的泰逢驾万道祥光由和山赶至,龙头人身的计蒙挟疾风骤雨由光山赶至,长着两个蜂窝脑袋的骄虫领毒蜂毒蝎由平逢山赶至,一行人来势汹汹,看那为首者腰挎天王宝剑,头戴金玉王冠,正是高阳氏——大帝颛顼。
第六章:情义如山
祝融见颛顼帝前来,从从容倒头下拜。颛顼面色铁青,显然已听得探子飞报前头事态情形,他开口便咄咄逼人的追问:“共工氏族人何在?”
祝融面不改色的答道:“共工氏败亡,至于他子息族人,臣已将他等逐出中原境地。永无返回。”
颛顼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出战前吾不是说过要你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为何自作主张将他放走!”
祝融沉默良久,只道:“臣知罪。”
颛顼摔袖道:“既然知罪,还不快带兵追赶!一路赶尽杀绝!”
祝融猛然抬头,眼中光芒闪动,他沉着上报道:“主公!共工氏一族向来安分守己,于农于耕多有建树。他父子致力于治水数十年,万民受益。虽然共工因帝位之事作乱,罪当其诛,但不至于株连九族。而今共工已死,其余族人也承诺退出中原境地,不再与主公抗争。瞧在他等诸多利民功绩之上,还请主公高抬贵手,放共工氏一族一条生路。”
颛顼闻言,雷霆震怒,他拔出腰间天王宝剑直指祝融,吼道:“祝融!你莫自持战神之身便公然抗命包庇共工氏族余孽!须知天地之间唯吾轩辕氏为至尊王道!敢不尊轩辕氏为王者!俱杀之!今你若执意庇护共工氏族!吾立即将你格毙于此!待吾回宫,只需封你兄弟吴回承你祝融氏之名,朝中便不会缺少战神威仪!”
祝融听完他一席话,突然起身,周围军士大惊,俱将武器尖头对准祝融,只怕他一时暴起伤及颛顼帝。祝融释然一笑,道:“主公且宽心,祝融承主公赏识之恩,扶植之义,又赐我神斧为器。恩重如山,但求以身为主公效力之。今日抗命放走共工氏族实乃我个人之意,事既如此,祝融心中早有打算以死谢罪。此命相偿,不求主公宽恕,但求无愧于心矣!”
话音一落,他毅然举起神斧朝自己额中劈落,血肉横飞,头骨碎裂,一代战神就此自戮于君前。三军黯然,垂目以对,可叹祝融其人性烈如火,光明磊落,忠心耿耿却又义薄云天。他可以拼出性命回报上位知遇之恩,也可以为惺惺相惜的敌人部属安全担上抗旨的污名。祝融一生所为坦荡无私,正如他生前最后一语:但求无愧于心。
见祝融当众自裁,颛顼亦无话可说,此时早就失去了共工氏族最后的踪迹,追杀亦错过了最有利的时机。颛顼只得命人拾起神斧悻悻撤军而去,只留下祝融暴尸荒野,无人收拾。
大军如潮水般渐渐退去,敖摩仍然呆呆的伫立在原地。神斧被颛顼军带走了,理智告诉他想要解开围绕自己的谜团就应该跟着神斧的去向追上去。然而敖摩却驻足于祝融残尸脚下,久久不能迈动他的脚步。
方才在十日并出的时空里,敖摩看过了利欲熏心下的亲仇转换这样丑恶的戏码,令他愤怒欲狂。在这里他却看到这个名为祝融的汉子为了保护可值得尊敬的敌人的家属,决绝的用神斧劈开了自己的头颅。他的血和他对手的血将荒原浸溶成一片深红的土地。他的躯干孤零零的曝露在天穹之下。共工尚有家人部属收尸,颛顼不表态,祝融的残躯却摆放在旷野之中无人敢收。
敖摩蹲到地上,下意识的开始用双手挖土,他想做什么?他不过是想把这个可敬的战神埋葬起来,最少,不要将他的尸首留给野兽撕咬。虽然那也许就是祝融生前倾心敬重的主公最终将他弃尸荒野的目地。
敖摩两手并用使劲的挖,泥土,石头,一股脑的翻起来。第一次,他是如此恨这双身为人类的手,因为挖起土来远远不如龙身的利爪。他蹲在祝融脚边,看上去只有那巨人的一只脚掌般大,可是敖摩还是努力的刨,用尽全力去挖造他也许永远无法完成的墓坑,只为了向死去的战神表达一份心中无法言喻的感动之意。
敖摩专心的刨坑,汗水滴下他方正的额角,将粗硬的红发湿成一簇一簇,泥土纷飞,弄脏了他的身体。刨着刨着,眼看暗红色的泥土又开始慢慢从手掌下消失,有了好几次的前车之鉴,敖摩已经知道他也许又要被扔到不知道哪个时空去了。他已经懒得再去惊讶和不解,遗憾的只是消失之前无法将墓坑挖成,可惜那个好不容易刨出来的浅浅的坑,连巨人的脚趾头都放不下。
绝望的看着最后一捧红泥从手指间消失,敖摩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黑暗之中,没有光,没有声音,茫茫时空中只有他自己。难道说,方才看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一切,都只是混沌中的南柯一梦?
那受到万民景仰,面目模糊不清的阏伯火堆前手持神斧轩昂而立的身影。那射日救世,俊美潇洒的后羿在神斧的锋刃下血肉模糊的睡着的图像。那胸怀慈爱,神通彻天的女娲先以神斧斩妖足撑天,继而以自身衣物相赠,宽恕了知错能改妖魔的映画。最后是宁死不屈怒触不周山的共工,以及以自己的性命对敌人表达出最高敬意的——真正的战神祝融。他手握神斧自绝于旷野的一幕鲜明的铭刻在敖摩心底,久久无法抹去。
不对!这不会只是一层幻梦!那些离奇的英雄们,他们一定是存在的,有血有肉的,轰轰烈烈过的。敖摩抱头苦想,对了!一切都和那斧头有关!那斧头究竟在哪里!它究竟是什么!
突然间,一个单调的声音打破虚空,直接进入他的思绪当中。思考中的敖摩猛的扬起头来,他听到了!是的!那声音就从这最深暗的混沌中心隐约传来。不是错觉!声音越来越清晰,敖摩真真切切的听见了:噗咚!噗咚!噗咚!
那似乎是放大百倍以后的——心脏搏动的声响。
第七章:盘古之心
噗咚!噗咚!噗咚!
那声音单调而有力,如同蓬勃旺盛的生命跳动在混沌的深处。在这片亘古不变的黑暗里,显得如此清晰又如此沉郁。
敖摩听得入迷,在这单调的心跳声中,他仿佛听到风沙星辰,听到花草树木,听到飞禽走兽,听到笑语欢声,这所有的一切联合起来对他讲述一个秘密,混沌形成的秘密!自然的秘密!生命的秘密!百亿种语言汇集成两个字在心中回响,盘古!盘古!盘古!
敖摩静静的立在那里倾听,蕴含万物的混沌在摇晃,在震动,在裂变,这一团黑暗的现状就要被什么打破了。就从来自最中心的腹地,那个传出生命之声的神奇之地开始。
轰隆隆一声巨响,一种强大的力量将混沌生生撑开破裂,其中又轻又清的东西慢慢上升,渐渐散开成浩瀚无垠的蔚蓝天穹;而那些又重又浊的东西慢慢下降,逐步沉积成坚实厚重的绵绵大地。
光明的源头出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屹立在这新生的天地间,双臂撑起天穹,双脚踩着大地!他的眼瞳如日月炯炯,他的身躯如伟藏山峦,他呼气成云,挥汗似雨。他长啸如电,咆哮为雷。任何生灵,只要看他一眼,无不五体投地。他不是神灵,不是英雄,不是圣人,他只是开创世界的唯一元祖!伟大的盘古!
看见天地成型,光芒初现。这创世的巨人眼中蕴含着满满的喜悦,他憎恶自己从中出生的那一团清浊不分的蒙沌。生怕一放手世界就会重新粘连在一起,因而不愿移动分毫。看着眼前光明开阔的景象令他信念倍增,盘古就这样以身为楔鼎立于天地之间,随着他的身体增长一分,这天与地的距离也就跟着增长一分。盘古神身扶摇直上九万里,苍天后土两两相望从此恒远离。
那仿佛只是用了一朵花绽开的时间,又仿佛是盘桓了一亿一万一千年。
创世的盘古,终于累了。他相信天地不会再粘连在一起,于是他永远托着天幕的双手安然的垂下了,他永远注视着大地的双眼幸福的合上了。这开天辟地的巨人轰然倒地,死去了。
他是如此的不甘于寂寞。就是由于混荒之中亘古的寂寞,盘古才开辟了天地。也正是由于独立天地间的寂寞,让盘古在临死去的一瞬间,决定创造一个更美好,更多彩的世界。
于是,那巍峨的身体倒地之际,即刻化作了世间万物。那沉稳的气息化为瞬息万变的云朵,那隆隆作响的声音化为震撼人心的雷霆。炯炯有神的左、右两眼分别化为光辉的太阳和皎洁的月亮。四肢百骸变成四极五岳,奇经八脉变成阡陌纵横,血液变成江河湖海,肌肉变成沃土荒原,发须变成星辰,汗毛变成草木,牙齿骨头变成金石,精髓变成珍珠宝玉,就连最无用的汗水,也变成了滋润万物的天降甘霖。
简陋的世界因他的死去,一刹那变得缤纷而绚丽。在这新生的,美丽的,自由的世界的中心,原先巨人倒下地方,只余一柄不起眼的黝黑斧头。敖摩一步步接近那斧头,在他每一脚印下足迹的土地上,争先恐后的开出灿烂的花朵。敖摩踏着一路的芬芳来到那斧头跟前,屹立良久,突然双膝跪地,然后珍而重之的将斧头抱到自己怀中。
明白了,一切。这一路所看到的,人和事物,那些传奇的,悲壮的,善良的,慈爱的,全部都是——这柄斧头的记忆。他不是一柄单纯的神器,他是万物的始祖,盘古那颗永不停歇追求光明开阔的心!
就算是死去了,盘古依然想以心眼恋恋不舍的注视着他一手开拓的这个崭新的世界。他依然在孜孜不倦追求着力量与美,爱与宽容,生命与战斗,以及这个生生不息的宇宙!
敖摩把神斧紧紧贴在的胸前,神斧感应到他身体炽热的温度,突然像活物一样又开始跳动属于他神器的脉搏。刹那间,鲜花消失了,大地消失了,天与地一并消失了,唯余一人一斧遗留在一个完全空白的空间里,以此同时,一个沧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敖摩耳畔。
那声音隆隆询问:孩子,你是谁?你为什么唤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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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张嘴道:“不是神陵?此乃何意?明明是你家长辈探查清楚,说是神君遗留肉身此处成圣。方才在海底也确实看见宝光照人,我等这才设法进入这处处是机关的鸟地盘。怎地一转身,又说不是神陵了!”
太子只是摇头道:“不对!不对!”显然他乍窥谜底,心情也是激荡无比,只是凝视着那碑上文字久久不能成句。好一阵子太子才平静下来,字斟句酌道:“确实神君当年是斗败禺疆之后精气衰竭亡于海底,这碑上也有具体记载。立碑之人便是阏伯本人,只是依照他碑文所说,神君的金身,却不在这墓里!”
悟空百思不得其解,挠头道:“既然金身不在,又何必废大气力修筑这偌大一座神陵?还要挖空心思设下阵法守护!这阏伯莫不是失心疯了么?”他见太子只是皱眉不答,搓手焦躁道:“如此说来,这一趟咱三个注定是白跑了!没有金身,一座空墓又能放下什么宝贝!”
太子的指尖从刻着那些远古文字的石碑上轻轻划过,他缓缓道:“神君的躯干虽不在墓中,这墓中还是留下了弥足珍贵的代替之物。阏伯说,神君的躯体他带走了,却将神君生前使用的兵刃镇海神铁连同阏伯他自己视若生命的亘古神器——盘古之斧双双埋在这神陵之中。”
他抬起眼来,神色平静道:“我们先前看到的霞光,想来就是那镇海神铁!”
第八章:总有一类牛人,能让我们囧囧有神
悟空奇道:“大哥为何如此肯定这宝光来源便是镇海神铁而非盘古之斧?既然阏伯说是将他俩双双埋入,想必也是一并发光不是么?”
太子摇头道:“并非如此。要说那镇海神铁虽是难得的神器,到底也只是一件稀罕的器物罢了,盘古之斧却绝非如此简单。”
他以二指抚摩下巴,回忆道:“我幼年时读过一些典籍,传说中他是一柄有自主意识的神器,可与器主心脉相通。可若是持有者心术不正,不但难以发挥出神斧百万分之一的神通,时日一长,那神斧反倒会弃主自身隐遁而去,叫人再难寻得。阏伯将他放在这座空陵之中,神斧感应不到血脉灵气便会自家遁入时间间隙长眠,除非有缘之士与他心意相接将他唤醒,方会再现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