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长天王口中答是,又哪里敢当真抬头,心底只连珠价叫苦,只道是今日若提早知道北海龙王与他座下那个独一无二的芙蓉兄龟君会来,说什么都要装病告假一整天躲在家中不来换岗。广目天,持国天,多闻天!你们怎么如此好命!偏偏叫我碰上这妖孽!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不能怪增长天王一惊一乍,说起这天界人人皆知的芙蓉兄贵君,名声可是响当当贯彻天外。那张惊世骇俗落雁沉鱼的兄贵脸吖,那抹风中凌乱如魔似幻的丈八小身段吖,那把如同乳燕出谷又如同银铃婉转的柔嫩天外音吖,凑在一起实在可以发挥出令雄性见之必阳痿不举,雌性见之必内分泌失调的强大功效啊。
何况芙蓉不止姿容绝世,性子还十分热情开朗。他平生最爱壮士猛男,每每见了看守天界的天兵天将,便是整个人如同贴面饼一般凑上去轻舒玉臂,横送秋波。软语娇嗔,尽撒娇邀欢,动手挑逗之能事。那一口一声无比的:“哥哥。我美吗?”只令那些不幸轮上为北海龙王引道之职的天丁个个口吐白沫,落到数月之间无法人道地悲惨下场。
不只天兵们凄惨。只要是行走天界的神仙,便躲不过与这主仆狭路相逢,从而自物质到灵魂均遭遇一场浩劫的宿命。若是芙蓉寻常小仙,集齐众人之愤怒,早齐心协力将这害人地妖孽丢下界去了。偏偏他的主人又是天界号称最为富不仁地北海龙王,试问天界里上至太上老君下至卷帘大将,哪一个没有受过这铁公鸡的敲诈盘剥。更何况带着芙蓉谈价钱,鲜少有人能支持到芙蓉的十八摸结束,便是恨不得大甩卖大赠送!只求能从那魔爪下逃生,身外之物皆是粪土矣。
俗话说宁犯君子,不犯小人,谁敢得罪于敖顺?一定会被他心怀芥蒂随随便便寻个错处敲竹杠到死。
敖顺最是狡猾,整个天界只有金銮殿他从不携坐骑上殿。如此正好使得玉帝与王母对他座下那头杀伤力巨大且会走动的生化武器了解不详。若是有不识相的小仙胆敢进谏抱怨,王母便一边摸着头发上敖顺呈献地巨大东珠,一边斥责上谏之人心眼狭小。既无容人之量,何必在天为仙。不如下地重修。一来二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无人再敢不识趣的同北海龙王作对,只睁只眼闭只眼。吐到脱水了事。
泪叹造物神奇,主人既然已经这般无耻,又有如此金刚霹雳小媚娃为仆更是无敌。叹老天无眼,与这对无良主仆同天为仙,谁敢竟比风流?有道是是芙蓉一出,神鬼莫挡。见君一回面,必减十年寿啊!
可怜增长天王在脑内捶胸顿足了一番,不得不履行他身为南天门看守统领为来访贵人引路的职责。权衡之下,以其自己受罪,倒不如将这烫手山芋推给下属。果然还是道家那句宁死道友,不死贫道为真理啊。增长天王踌躇了半天,终于狠下心肠道:“龙王可是要驾临兜率宫?请恕小王身居守门之职,无法亲自引领,即刻着丘张两位天师为龙王带路,请。”
此言一出,丘张二人脸色顿时惨白若死,他二人含泪对望了一眼,不敢违背上司的命令。正要横下一条心去接受自己被主将推出来牺牲的悲惨命运。不想敖顺一开口,居然把将这一众天兵天将都是从无量地狱中解救了出来。只听敖顺咳嗽两声,从容道:“本王是兜率宫的常客。熟门熟路的,此番也不必劳烦二位天师带领。我自带我属下前去就是。两位就此留步吧。”
丘张二人一听不必与他引路,等于是降下了一道逃离芙蓉兄龟魔爪骚扰的免死金牌,简直是如获大赦,欣喜若狂,自然点头如捣蒜,只连声道谢。至于增长天王那边,本来就对牺牲属下代替自己受罪心怀歉疚,此刻听得敖顺发话解脱众人也是求之不得,赶紧点头附议:“既然如此龙王自便,我兄弟便不再打扰。龙王请自便吧。”
“好说,好说。”敖顺笑容满面,带领芙蓉走出几步,突又回首道:“顺便一提,本王听说前些日子人间有一灵猴领受了玉帝洪恩,招安上天,此事可当真?”
增长天王心心念念只巴不得这两人快快离开了事。但是敖顺的问题也不敢不答,于是干脆利落地答:“确有此事。”
敖顺眉毛一挑,他身后的芙蓉闻言也眼中一亮,突然上前几步直逼增长天王眼前,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掌就去揪住天王问:“他现在何处?”突如其来地变故吓得天王魂飞魄散,几乎站立不稳,还亏得敖顺及时将芙蓉一把拉到身后,一句:“休得无状!”将他喝止,这才压低声音朝增长天道:“实不相瞒,那灵猴在人间之时曾欠下本王的债务,本王此来天上也有找他催还旧账之意,敢问天王可知此人在天界是何等状况,可否将个中情形说与我听听?”
增长天王惊魂未定,又怕见了他身后地芙蓉伤到眼睛,哪敢抬头与他对视。慌忙低声道:“此事本来是天界秘辛,既然是北海龙王问起,我便斗胆说与你听吧。”他尽量将身体背朝芙蓉,神秘道:“其实那猴头那日面圣之时,因他不知朝礼,御前十分无状,令群臣惊怒,众口皆道该死。虽则玉帝慈恩不曾怪罪,还要与他官职,但殿下仙卿却是个个不服,自然要联合起来挤兑于他。”
增长天王越说越是起劲,不知不觉中他天性里对八卦地热爱战胜了对人妖男性骚扰的恐惧,他道:“龙王你也知道,这官场上地东西,啧啧,个中复杂难以揣摩。别说那猴头初来乍到,既无显赫家世又无强硬背景。只是他性子全然不圆滑这一点,便已经是注定前途黯然了。换了那知情识趣之人,既要上天做官,定是早将种种珍奇礼物暗地里送到相关官员手中打通关节。他倒好,空着一双手大大咧咧前来,连个招呼都不与诸位前辈打一声,如此狂妄,你说这一众仙卿,哪个会与他方便?”敖顺面无表情的听着,颔首称是,增长天王见他对自己的意见表示赞同,只说得口沫横飞:“于是乎群臣相互使个眼色,心下都定下打算。一番商议,最后经武曲星君上报,说是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故此玉帝传旨道:就除他做个弼马温罢。”
说到这里他稍微一停,见敖顺听得仔细,又得意洋洋的补充道:“你道是偌大一个天界,当真全无空缺?此言却只好去哄三岁孩童。这九重天上自然有的是闲差美职,不过也轮不到一介不识人情变通的无知猴子上位就是了。可笑他不知这弼马温一职乃是天界第一下贱的未入流之职务,还欢天喜地蹦跳着去上任呢。”
突然平地里噼啪一声脆响响起,却似有人掰动十指关节,增长天正待抬头查看这怪声的来源,想起芙蓉玉面近在眼前又赶紧埋头。因而也就没能看到敖顺身后的芙蓉兄龟气得眉头纠结,七窍生烟的狰狞表情。
敖顺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以衣物作为掩饰,将手伸过去狠掐了背后人一把,算是提醒那沉不住气的家伙不得妄动。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忽而又回复成心不在焉的表情,笑言道“增长天王果然无所不知,此事甚是有趣,却不知那被人陷害做了马倌儿的猴子,如今却在何处赴任呢?”
增长天王把手朝那西北方向一指,道:“既然是个马倌,自是在御马监中管事不提了。龙王若是想去观看,直朝西直去,那华阳殿外天马场便是。”
敖顺平静道了一声谢,朝增长天王拱手作别。回身一把扯了芙蓉兄龟,一路朝西北而去。面对不知缘何面部肌肉因愤怒而扭曲的芙蓉兄龟,他只是压低声音喝了一句:“小胖!冷静!不要打草惊蛇,相信三哥,我自会想出办法替悟空出头的!”
第五章:李逵见李鬼
两人心中都有气,脚下却不停。等到一言不发的走出很远,几乎可以确定已经远离南天门那伙人视线之外的距离之时,那假冒伪劣版的芙蓉兄龟——敖摩突然站定脚步不再前行,原地握拳忿忿磨牙道:“不行!我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天界这伙鸟人敢联手坑害章鱼兄!我非一个个拧断他们的脖子不可!”
同样是仿冒版的敖顺——太子走出几步,见身后的堂弟不再跟上来,知道他牛脾气又犯了,只好无奈的收住脚步转过身,蹙眉道:“我叫你休得轻举妄动!你是听也不听?那班老东西个个都是天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你以为以你的能耐能动得了谁?”
敖摩目露凶光,“动不了难道就把他放着不管?老子做不到!那伙人实在太可恶!不闹他一场我心里不爽!”他表情如此凶狠,银盘大脸上一对儿本属于芙蓉兄龟的柳叶细眉倒竖,血盆大口里牙齿磨得咔咔作响,脸上厚厚的白粉也十分应景的簌簌往下掉。本来已经十分吓人的容貌配上这幅似乎要噬人而食的神情,更是添了三分惊悚之意。
这幅模样却吓不倒太子。也许是从小看到大作为敖顺亲属多次间接受害因而产生了一定的抵抗力的缘故,就算是芙蓉兄龟本人的惊世大脸近在眼前,只要能保证叫他安安分分不开口,太子也能安之若素的撑一撑。不若他人一见其面便落荒而逃的狼狈景象。更何况,此刻眼前这个还是为了混入天界而用变形术仿造的芙蓉。本来就是太子自己施术将敖摩变成的这幅模样,哪里还会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杀伤力?
小胖那种粗莽之人顶了芙蓉兄龟地妖孽皮相,真是徒然浪费七八十个爽雷百分点。明明连半分儿正主的神韵都学不来,只是换了张脸就产生了见者丧魂的效果。不得不说都是芙蓉兄龟积威过剩地功劳。增长天王与他手下那一众都是积年累月被芙蓉兄龟荼毒到胆战心惊的惊弓之鸟,当然是一见大脸就魂飞魄散请您赶紧走人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再别回头。谁还有那个不要命地心敢再去仔细分辨两者的区别?珍惜生命远离芙蓉是真理啊!
正是对这一点胸有成竹,太子才会撺掇敖摩两人变形以后大摇大摆从南天门进来。本来一路也都还是畅通无阻,敖摩只要站在他身后作沉默是金状就有生人勿近的效果。不想突然听得增长天王那个老八卦抖出这样一个令人气结的黑暗内幕。以敖摩一条肠子通到底的火爆脾性遇上此事,他要不为悟空打抱不平才叫奇怪哩。
太子翻个白眼,要问生气不生气,自家义兄弟被算计他也生气,但是他心思可比敖摩灵活多了。至少他就清楚地知道胡乱撒气没有好处。如何以最微小的行动与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效果,顺便从根基上动摇打击敌方,又不留下任何把柄才是他敖丙向来的风格。要是依着敖摩的性子乱来一通,只会凭空打乱自己的计划而已。
太子上前一步,正想警告敖摩不要胡来,谁料平地里突然响起一声怒吼:“两个小兔崽子!怎么敢变成我的模样来招摇撞骗!看我这回打不烂那四条狗腿,你们就不知道谁是你们三叔!”
三叔来了?太子浑身一激灵,果然一回头就见正版的敖顺正带着芙蓉兄龟怒气冲冲的从后面追上来。他心下叫了一声不好,好死不死居然三叔今天也上天。想来他一定也是正好从南天门进来,不用说,只要和增长天王他们一照面……自己这帮冒名顶替地北海龙王混进天界的事情肯定就立时败露无疑。
敖顺也很郁闷。盘古之斧丢了好多天都没找见,他也不是傻瓜。稍微查一查古籍就大概知道这桩买卖看来是被那个精明更甚自己的侄儿坑了。可是如今真龙之约也订了。从契约内容来看是完全找不出任何漏洞来地……既然拉不下脸去二哥宫里兴师问罪,现在拿那两个小王八蛋可说全无办法。只好认栽心疼白白赔了出去的玉盘。敖顺在家气结了好几天。今日里本说是来仙界散心,顺便问老君讨点金丹回去补补此番被气损地气血。谁知一到南天门,一众天将看见他就是嘴巴张成鹅蛋大,一副见了鬼地样子。敖顺更是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见到龙王之尊的自己摆出这种反应?天界守卫地礼貌都被狗吃了吗?
等到冷静下来听起增长天结结巴巴的解释他们之所以会有如此失礼的表现是因为方才已经有另一位北海龙王带着下属朝西北方向前去了,结果此刻又见北海龙王从天外来,众人都是不知所措。一听有冒牌货,身边正版芙蓉兄龟可比拟警犬的针对龙族成员的特殊感知立刻开启提醒功能,于是不消一刻敖顺就知道了,果然又是敖丙小鬼头带着自己那个冥顽不灵的笨弟子干下的好事!
这两个小混蛋又在捣什么鬼?敖顺气得牙痒痒,虽然敖丙这个只会捣蛋的侄子明着暗着叫他吃了好几回亏,那也是龙王自己家的事情,要在外面碰上捅破了马蜂窝,作为长辈也只能义不容辞的——包庇。也罢,先帮他们收拾眼下的烂摊子,等抓到逮回宫再狠狠收拾这两个惹是生非的小子吧!
护短的天性在敖顺的内心占了上风,为了搪塞过去,敖顺悍然出动王牌必备助手芙蓉兄龟。面对增长天王的疑问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本王懒于言辞,就让芙蓉和你们解释吧。于是芙蓉兄龟便火力全开,一番扭腰送臀烈焰红唇献上,再哥哥奴家波浪线波浪线的解释下来,没人听懂他说什么之前,就只见南天门下一片呕吐此起彼伏,众生尸横遍野往返极乐的壮观景象了……
一主一仆潇洒的踏过倒地不起的众人,起程便去追那两个胆敢顶着天界第一谈判专家主仆搭档的名头到天界来找事儿的小王八蛋。有芙蓉兄龟的追踪能力,再加上目标居然停下来发表感叹,敖顺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冒牌货。于是才会出现上面的那一幕大义灭亲千里追杀的情景。
太子反应奇快,他知道叫敖顺抓住的下场就是被逮回去关禁闭。于是果断的推了敖摩一把,低喝一声:“分头跑,在悟空府上会合!”自己就像一支箭一般朝北直射而去,敖摩被他一拍自然回复原型,它不及多想,熟门熟路的驾起一团绿云就朝西方卷逃。敖顺没想到两个侄儿会兵分两路,倒真的被他们这一手搞得措手不及,一迟疑之下,早被两人逃了老远,他咬了咬牙对芙蓉兄龟令道:“你给我朝西!我去北边追小三子那个兔崽子!”
第六章:天马之王
敖摩驾云一路呼呼逃窜,不知何时起,芙蓉兄龟穷追不舍的身影早就已经被它远远的甩掉了。隆隆如春雷战鼓般的阵阵沉响从天边滚滚而来引起了它的注意力,奔了半晌的敖摩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正身在一望无垠的云海牧场当中,它疑惑的停下脚步,举头朝声音的来源处张望。
开始但见一片五色排云从云天交界的地带呼啸而来,近了才发现是骏马千千,只不说那骅骝骐骥,纤离;龙媒紫燕,挟翼;银,飞黄;翻羽,赤兔超光;逾辉弥景,腾雾胜黄;追风绝地,飞翻奔霄;逸飘赤电,铜爵浮云;骢珑虎马剌,绝尘紫鳞;四极大宛,八骏九逸,千里绝群:此等良马,一个个,嘶风逐电精神壮,踏雾登云气力长。
万马齐奔,一时间群马汗蒸霞蔚,云碎于蹄,履风步雷而来。气势何等雄壮!众马前头一匹最为神骏高大的天马当先而来,但见它头颈高昂、步度轻快、筋腱分明,体形优美,当真个:
露赤汗兮流赭沫。
驰容舆兮蹀万里。
如此汗血奇骏若是落在人间,定能令胸怀雄图霸业的帝王为之一掷千金,或是不惜发动一场覆灭一个国度的战斗来争取。
马背上一人目光如电,神情快意。他随随便便跨在无鞍的马背上,姿态随意在那里指点风云,谈笑晏晏,俨然一派王侯豪雄气概,敖摩定睛看那人形。却不正是它义兄悟空!它逃奔了半天骤遇熟人激动万分,不由分说扇动翅膀飞跳起来就高喊一声:“章鱼兄吼!”
悟空听那呼唤,转眼四处找寻。眼尖瞧见那白云丛中一点胖绿,随即大喜过望。他以二指放在口中轻轻打声唿哨。那群奔的万马就步履整齐的停下脚步齐望于他,悟空将手一挥,满不在乎的喊了句:“都散开,自玩耍去吧!”马儿们便各自走散开来,在那千顷牧场里撒欢地撒欢。挨擦的挨擦,或以长嘴撕扯棉花糖一般的云朵,或三三两两追逐游戏,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