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笙没有很明显的发怒迹象，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沉下了好几个调子：“以后不要跟我提他，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说完这话，叶锦笙一个人去散步了。留下顾西凉和余澄两个人面面相觑。
其实叶锦笙很清楚，余澄认识邵妄归比认识他要早，如果余澄知道了他在哪里，邵妄归就势必会知道。不过，他也没有打算瞒着邵妄归。
因为，邵妄归不会来。
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当叶锦笙散步回来看到劳累的他，心不自觉地揪了一下。叶锦笙看不懂自己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邵妄归有兴趣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的……
“笙……”
“有事就说。”叶锦笙并不想要这样的态度来对待眼前的人，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的情绪能平淡点。
“你……你宁愿和余澄一起出来也不愿意叫上我，听一下我的解释？”邵妄归问着，声线开始颤抖起来。
突然间就是沉寂，谁都没有想到邵妄归在这个时候会拿余澄来说事，弄得两个旁观者恨不得赶快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得殃及池鱼。
“我在听。”好一会儿，叶锦笙才说出三个字。他感觉到顾西凉和余澄的不自在，向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线出去。
等到他们走出房间，邵妄归忍不住先前走了两步：“笙，我……”
叶锦笙靠着双手抱环，冷冷道：“你站在那里说就可以了，我听得到，又不是聋子。”
除了他，恐怕没人会对自己用这样的态度了吧。邵妄归心想着，深吸了口气：“笙，我不是有意骗你，我只是怕你知道我和游安德认识以后会对我有偏见。”
“偏见？难道你对我做过什么吗？还是你觉得我天生就是不讲理的人？”叶锦笙停了一秒，立刻又附上了一句，“对，你现在倒的确是对我做过什么了。”
“笙，游安德告诉我你和他之前的感情有多好，所以在美国遇到他听他提及你的时候我就很想认识你。除了关于游安德的，我对你没有任何谎言。”邵妄归轻扯着嘴角，天知道他是怎么了，竟然会只听描述就喜欢上一个人……
叶锦笙没有心情去衡量他的话是真是假，被他盯得不耐烦了，转身快步走到桌边倒了口水喝下：“邵妄归，你的确很有魅力，如果我打电话问你的那天你能说出这些，现在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迎上他责备的目光，刚想出口继续解释的邵妄归无言了。是啊，现在再说下去又有什么用？他会相信吗？就算相信了，又会选择原谅吗？
邵妄归露出笑容，发自内心的释然：“笙，我会等你选择。在你没有给我答复之前，我都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不过，有一句话我必须得说。我爱你，一直以来都是。”
听着脚步声远离，叶锦笙的脸上连强挂起的笑容都不见了，自从自己认识他以后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他从没觉得那些是负担。可以说，邵妄归是第一个，在游安德之后能让他完全放下戒备的人。
“我看到妄归开车回去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余澄敲了一下门，倚着门问道。
叶锦笙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好像，自己对余澄真的有点特殊……
“锦笙，你们没事吧？”
“我说没事，你相信吗？”看他不满地撇了撇嘴，叶锦笙微笑着，“说实话，我对你很有好感，一见如故吧，所以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我不相瞒你，我和邵妄归是出了问题，而且是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虽然已经想到他们矛盾闹得不小，但是听到叶锦笙说出“没有办法解决”这么严重的话，余澄还是不可抑止地失落起来。
曾经他深爱的男人选择了其他人，他难受过，但是他也没有太过计较，毕竟这是两个人的生活，需要两厢情愿……
他觉得，邵妄归不会是负心的人，虽然邵妄归从外表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可他对感情的事情总是很认真。
“锦笙，试着去包容你想包容的，而不是顾虑你不能包容的随时随地已经发生。”余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叶锦笙旁边，似是随口，“错一步日后等待你的就只有无止尽的后悔了。”
“哦？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会后悔什么？后悔我曾经相信过一个欺骗了我的人吗？”叶锦笙淡笑着询问，心里同样在打鼓。
“你会后悔当初没有把握住一个爱你的人。锦笙，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们变成现在这样，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帮他说话，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余澄未答，只是低着头想着，说到这个问题，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许就是出于信任吧，单纯的信任邵妄归，仅此而已。
“你们说的我都会考虑，不过这几天我们三个是出来玩的，不用带着心事。你先去休息吧，不是说好明天要去钓鱼吗？”静默片刻，叶锦笙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劝说起了余澄。
感觉到他的语气不太对，余澄自然不会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免得自己又和他闹僵了关系。虽然两个人认识没有多久，但余澄能感觉到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好好休息。”余澄留下这么一句话，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叶锦笙听见关门声，兀自出神了很久，才恹恹地坐到了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他不知所措起来。
他和竺溪是兄妹，但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竺溪的母亲是他的后妈，而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父亲外遇所以才离婚远走他乡的。在父母离婚之后他就要求改姓，跟随母亲，只是后来因为母亲改嫁出了国他才又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的家。
他的童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充满了亲情和友情，朋友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口无遮拦地提起他的父母，久而久之，他开始变得自闭。
竺溪四岁的时候失足落进水里，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那小小的柔软。
这件事情之后，他以为他可以在家里和家人好好相处，事实上，在那几年之间他的确过得很幸福。
游安德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以后，他关起了心窗，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受伤害。
他不介意他生活里的人和游安德有联系，不得不说，万俟钰比起做网页设计师，更具备做心理咨询师的潜质。以前不敢想的问题，在万俟钰的鼓励下他去思考，虽然不是很明白答案到底在哪里，可他一点点踏出了他的封闭圈。
叶锦笙吃不准，这样的冷战要到什么时候。他过不去的那个坎，现在又被加上了一层。他多希望自己的冷漠可以无止尽，可以对任何人，但他始终有血有肉，做不到啊……
第十二章：他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平安夜，大街小巷的曲调充斥耳内，叶锦笙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暗暗的，正如他昏灰的心情。
没有邵妄归的消息快三个月了，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身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刻意隐藏起来。对他们的态度，他只能一笑而过，是他说，不要提到他的，是他自己做的孽。
他回到了医院，做他应该做的工作，可是那种失去什么的感觉却笼罩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叶医生在看什么？”张仕成随着他的目光看了半天，感觉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叶锦笙回过神，耸了耸肩膀，“你哥还真是放心，把你丢给我。”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也免得给表哥添麻烦了。”张仕成挠了挠头，笑得腼腆。
叶锦笙点了点头：“我想走一走，要不你先回去吧？这是钥匙。”
“没事的，叶医生，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做的，一起溜回去好了。”张仕成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对方心不在焉的态度。谁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张仕成是两个小时前由尉迟阑送到医院的，原因很简单，张仕成失忆以后对人际关系处理方面有很大的漏洞，尉迟阑虽然照应了一年，但是升入大三他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做好打算。
另外，叶锦笙是个医生，或许能趁着这几天想些法子试试能不能帮张仕成恢复记忆。
如果是其他人在其他时间提出这样的条件，叶锦笙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更何况这是要在自己家照顾一个病患。
尉迟阑对张仕成的认真，是让叶锦笙接受这次委托的唯一条件。
“叶医生，看你的样子有心事，和我表哥很像。”张仕成用余光扫了一眼叶锦笙的脸色，似曾相识的感觉猛地扑面而来。
“你表哥？嗯，或许吧。对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恢复记忆之类的？”叶锦笙抿了抿唇瓣，随意地问着，其实他并不真正关心这个问题，有的时候他觉得，忘记对于一个人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如果有办法可以让他忘记在他的生活里闯入过一个叫做游安德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忘记。或许把这样的假设放在其他人身上大多数人会选择考虑考虑再考虑，但他不会，因为他了解他需要的是什么。
张仕成被问到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失落：“不是我想知道过去过去就会来接受我的，我总觉得我失去了什么很宝贵的东西。”
叶锦笙皱了皱眉，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张仕成他曾经拥有过的爱是什么。刻意停了脚步，他看向旁边的人。
“嗯？叶医生你怎么了？”
“你觉得你表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叶锦笙的眼里盛着淡淡的笑意。
“很体贴。”张仕成歪了歪脑袋，咬着唇说出三个字。尉迟阑对他绝对是没话说的，不过，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叶锦笙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着。尉迟阑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那着急的模样依旧记忆犹新，从尉迟阑的行事上不难看出他其实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但是在张仕成的事情上他反而三思三思再三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什么岔子。
两个人沿着大道走了十分钟，张仕成犹豫着问道：“叶医生其实有喜欢的人吧？”
“什么？”
“因为今天见到叶医生之后，一直感觉叶医生在想心事，好像是在想什么人。相思成疾，唔……是这么说的吧？”张仕成极不肯定地笑道。
他醒过来住院的那一段时间叶锦笙会经常到他的病房去看看他的情况是怎样的，在他的印象里，叶锦笙是个很负责任的好医生，同样也是个极有威严的男人。
不过这一次看到叶锦笙，张仕成就感觉他身上的变化不小，哪怕在工作时间也一样会出神，这个看起来就不太正常了。
二人正在谈话间，迎面驶来的一辆私家车拼命按着喇叭。叶锦笙的注意力本来就不是很集中，所以没去在意，要不是张仕成在旁边提醒了一声，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
扭头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叶锦笙多少也有点惊讶。他说过，在自己给出答复之前，不会来。
他和邵妄归这么对望了几秒，邵妄归就开着车消失在视线里。也对，大马路上停车容易出事……
叶锦笙的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邵妄归再一次顺利地搅翻了他心里本就不平静的湖水，他到底该笑呢还是该哭？
“叶医生，刚才的人……”
“哦，是个朋友，大概路过这里吧。”叶锦笙草草地解释着，不耐烦地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原以为这个小插曲会就这样过去的，但是上了楼看到站在家门口的他，叶锦笙的神经彻底绷不住了。
“是因为他吗？”邵妄归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身边的张仕成，说话的时候是那么咬牙切齿。
“和你有关吗？”叶锦笙的身体轻晃了一下，冷淡地回应道。
“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压抑着怒火，张仕成挪了小半步，这里的硝烟味道实在是太浓了。
叶锦笙不是那种容易被唬住的人，更何况，他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怕的？瞥了邵妄归一眼，他径自拿了钥匙想开门，而邵妄归却在这个时候移了一下身子正好挡在门前。
“有什么要说的就说，没有要说的就别在这儿折腾我。”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似的口吻说着这话，叶锦笙觉得心里毛毛的，好像是说错了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住到一起了？”邵妄归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这三个月他不来做任何的打扰却每天都在希望这个男人能给他打一个电话，就算是拒绝也不要紧，他只是想听听那人的声音而已。
三个月了，他不敢出现在叶锦笙经常出现的地方，只能从竺溪和尹晨那里打听关于他的一点一滴。难道自己做的还不够吗？
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呢？他邵妄归就是个说了谎的混蛋又如何？可他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忽视过任何。一见钟情怎么了？就那么不能接受吗？
被这种气氛弄得不知所措，加上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一直用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张仕成就算再怎么脑子短路也清楚这两个人微妙的关系了。
他隐隐察觉到，叶锦笙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在烦恼，不过既然两个人相爱为什么还要弄出那么多的误会？
“那个……其实……”
“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请让一下，我累了，需要休息。”叶锦笙打断张仕成的解释，抬起头正视着邵妄归。
这些话虽然什么都没有表达出来，可是在邵妄归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喜新厌旧么？还是说，他从来就没有走进他的世界……
“抱歉，打扰到叶医生了。”邵妄归扯了扯嘴角，笑得风轻云淡，恭恭敬敬地说完以后靠着墙壁慢慢移开身体，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着头下了楼梯。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压制情绪，那道背影里的失落还是深深刻在了叶锦笙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推开门走进去，叶锦笙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顾自地把钥匙丢在了茶几上，转身走向厨房，还不忘嘱咐：“仕成，你先坐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
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张仕成回答了一句“吃什么都可以”然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等了半晌也没有动静，他忍不住起身走到厨房里去看看。
只见叶锦笙手捧着一杯水，站在窗边轻啜着，像是在看楼下的什么。
张仕成静静地走到他身边站定，顺着叶锦笙的目光望去，空空如也。
“叶医生在看什么？”突然出口，叶锦笙被吓了一跳，一个转身两个人险些就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张仕成尴尬地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没事。”叶锦笙倚在灶台边上，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
张仕成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说道：“叶医生，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他就算失忆了，但是这一年也足够让他明白很多东西。失忆以后还是从尉迟阑那里知道了Gay的存在，他不觉得这是一种不可逾越的禁忌，反而觉得，既然是爱，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他的想法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就怕他想的不对，闹出笑话……
“他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叶锦笙轻笑了一下，不禁觉得当时的敞开心扉或许不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