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共饮美酒

夜色太黑，夜空上的月光盈盈照亮大地，可月亮的光彩太过朦胧，使得大地的景物仿佛披上了一层薄纱。

忒泽斯看到房间的窗里黑漆漆的一片，就连洁白的窗帘都有些灰蒙蒙的，窗台上的丁香花只能隐约看到它们小巧的轮廓。

“少爷，您是否要吃些宵夜再去睡觉？”奇里尽责地问道。

忒泽斯眼珠一动，看向奇里道，“您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奇里一怔，但也没细问下去，“那好吧，厨房里还有一些蜂蜜蛋糕，如果少年肚子饿了可以去厨房拿些吃的。”

忒泽斯点了点头。

看着奇里离去的背影，忒泽斯抬腿往楼上走去，上楼的时候特地把脚步放轻，可走到一半，脚步又慢了下来。

站在楼梯上犹豫半天，转身往酒窖走去。

瑟卡靠在墙上，碧绿的眼眸如湖水般沉静，静静地看着房间的位置。

他身侧的白色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荡，风中飘着一丝淡淡的花香，连带他亚麻色的发丝也受到照顾。

微风，淡香，深夜。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候，瑟卡感觉格外宁静。

没一会儿，走廊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那个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了下来。

忒泽斯在门外站了站，还是决定不吵醒瑟卡，只是开门看一眼。

就这样，他轻轻转动门把，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却不想床上没人，高傲冷漠的神祗正靠在墙上，双手抱臂，整好以暇地看着他。

忒泽斯愣了愣，随即微笑的走了进去，还不忘关上房门，“刚才看你窗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你应该没睡醒的感觉，说不定正站在窗前看着我，果然你没睡觉。”

瑟卡垂眼，没说什么话。

忒泽斯走近，抬起左手上拿着的红酒瓶，“还记不记得以前说过的，有机会的话一起品尝美酒？”

瑟卡终于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你还记得这个？”

其实从很久之前，瑟卡就发现了他和忒泽斯之间奇怪的默契。

有时在做任务的时候，有时也在平常的小事上，只要在开头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后面几乎不用多说什么，他或者是忒泽斯都能立刻明白全部。

瑟卡本就是个沉默寡言，鲜少与人交流的人。这样的人心中所感所想，一直也只有自己，如果平静的心绪一有什么奇异的波动，也很快就能发现。

所以，在忒泽斯看向窗户的时候，他心中一动，没有任何理由的就靠在墙上。

看到忒泽斯推门进来，也没有任何惊讶，因为是早就预料的事。

不过他却拿了一瓶葡萄酒过来，这是没想到的。

忒泽斯直接顺着墙壁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瑟卡，“喝一杯吧？”

“好。”瑟卡也屈着腿坐了下来。

忒泽斯打开瓶盖，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不好，我忘了带杯子了。”

瑟卡伸出手，金色的光芒在他手心聚集，渐渐凝聚出两个杯子的形状。

“多谢了。”忒泽斯拿过去一只，然后把葡萄酒在两只杯子里装满。

瑟卡拿起杯子，里面红色的酒水散发着水果的香甜，他沿着杯边轻轻抿了一口，唇舌间溢满葡萄酒的甜味让他不由眯起眼睛，“很好喝。”

忒泽斯嘴角顿时扬起一抹笑容，也喝了一口道，“这是我们家自己酿的。去年夏天放进的地窖，今年拿出还十分新鲜。”

“嗯。”瑟卡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么坐在漆黑的房间中，一人一口慢慢地品尝着。身侧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把窗台上丁香花的轮廓在房间里投下长长的斜影。

瑟卡杯中的酒快喝到底了，听见忒泽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说今天希柏找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瑟卡放下酒杯，淡淡地道，“他委托我做一个任务。”

忒泽斯一听，有些惊讶，“只是一个任务？什么任务？”这么问着，他表情严肃起来，“该不会让你去做什么……”

“他让我去魔兽森林捕一只西可兽的蛋。”瑟卡快速地打断道，转头看向忒泽斯，不由有些好笑，“你以为我是雷龙佣兵团，他是萨维领主，让我做害人的事？”

忒泽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那你去吗？”

“我答应了。”瑟卡从空间袋里拿出一块黄色的石头，“这是我上次在拍卖行看中的东西，他用这个东西作为交换。”

忒泽斯才想起上次在拍卖行的事情，不由拿过石头仔细看了起来，又有些气愤道，“你上次在拍卖行看中的就是一块石头？希柏是不是太过份了，他明明说过要送你的。”

瑟卡淡然道，“金系的魔法宝石。”

其实这块黄色的石头仔细看下来，是带着淡淡的金色，这样的颜色应该叫做金黄色。

只是人们普遍没有金系魔法的概念，初一看才会以为这是黄色的土系魔法宝石，只是上面又没有土系魔法的感应，才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当作废物处理了。

“金系？！”忒泽斯眼睛一亮，惊奇地研究起手中的淡金色魔法宝石，“原来真的有金系的魔法宝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我也没想到会见到金系的魔法宝石。”瑟卡唇角弯起一丝欣悦的微笑。

“太好了，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有一个金系的法杖了。说真的，做为一名魔法师立刻连一把属于自己的法杖也没有，真是太奇怪了。”忒泽斯高兴道，只是想到这块石头地希柏送的，目光不由一黯。

瑟卡看着忒泽斯，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害怕希柏？”

“我害怕他？”忒泽斯立刻瞪大眼睛，松懒靠在墙上的背一个挺直，“我那明明是讨厌他好不好！”

瑟卡耸了耸肩，“好吧，就当你是讨厌他，忌惮他。”

忒泽斯瞪着瑟卡。

瑟卡平和地看向他，“那你讨厌他什么？”

忒泽斯叹了口气，又重新靠在墙壁上，“我只是觉得希柏这人很奇怪。他是全国最富有的人，拥有的财富累积无数，不说定他的财富比国库里的还要多，又是陛下亲封的公爵，权势滔天。这样的人怎么也应该有想要篡位的念头吧？”

“……”瑟卡顿时无语了一下。

“不过或许每个人的理念不一样，他有可能不喜欢做国王，”忒泽斯继续道，“让我真正奇怪的是，从我少年时认识他到现在一共有十年了，可是这十年里他的样子从来没有变过。认识他的时候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过了十年依旧还是这么年轻。”

瑟卡眨了眨眼睛，微微惊讶。又想到人类的实力达到十阶以后，身体会有微妙的变化，例如心脏或脉搏会跳得比平常人跳得缓慢一点点，寿命也会变长。据他所知，一些超过十阶的巅峰强者，更是能活到三百年之久。

难道，希柏是那所谓的超过十阶的巅峰强者？

这么想着，瑟卡道，“这个大陆上，神在这里创造了许多你们所不知道的事物，让你们人类去探索求知。安德勒斯取的是无边之意，任何奇怪的人和事都会发生，也就是说，在这个大陆上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值得奇怪。”

忒泽斯一怔，觉得瑟卡说得也对。神都能出现了，希柏再意外也意外不过瑟卡吧？！

顿时心情开阔了不少，不过忒泽斯还是道，“希柏这个人太高深莫测，还是少打交到为好。”

瑟卡不由好笑，指了指忒泽斯手上那块淡金色的石头，“我还欠他一个人情。”

这么说，这是他和希柏最后一次接触了？忒泽斯弯起一抹微笑，“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魔兽森林？”

可是，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忒泽斯疑惑地转头看向瑟卡。

却看见瑟卡一脸平静，平静得……面无表情，他道，“你就留在帝都吧。”

忒泽斯震惊道，“什么意思？”

瑟卡淡淡地道，“这里是你的家，你已经回到了这里。”

忒泽斯有些无措，“可是……可是你的任务不一直是我陪你做的？”

瑟卡道，“在认识你之前，一直是我独自一人。你跟着我做任务，本来也只是为了还债，现在债也还清了。”

听着瑟卡近乎冷漠的话，让忒泽斯着实觉得残酷，他皱起眉头，“帝都不好吗？帝都也有佣兵分会，你也可以做任务。”

“可是帝都不能造法师塔，难道要在你的国王叔叔和你父亲的眼皮子底下违反帝国条令？”瑟卡垂下眼，“忒泽斯，我已经不需要再做佣兵了。”

更何况，再在帝都待下去，瑟卡觉得，他的心太冷漠，而帝国，太火热。

忒泽斯瞪着眼睛久久不语，头往后微仰，靠在坚硬的墙壁上，看着漆黑的房间，苦笑道，“所以今天你是来和我告别的？”他抬起手中未喝完葡萄酒的杯子，“今晚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喝，也是最后一次？！”他几乎讽刺地说着。

瑟卡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忒泽斯那双闪烁的蓝色眼眸。

夜幕沉沉，年轻男子的眼眸在黑夜中很亮，亮得让人一眼就看清楚其中不舍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忒泽斯道，“你还要回来把东西交给希柏，我和你一起去魔兽森林，然后我再和你一起回来。”

瑟卡皱起眉头，“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不。”忒泽斯拒绝道，目光重新直视瑟卡，直视进他沉静似碧水的眼眸，也让瑟卡看到他的目光无比坚定，“如果这是你最后一次做任务，那么就让我陪着你做完最后一次任务。”

瑟卡怔在了忒泽斯坚定的目光中，身体仿佛变得像雕塑一般。

忒泽斯道，“我不想再听到拒绝。”

说完，他站起身，步似流星般快速地离开了房间。

59.升阶仪式

九月一日，便是忒泽斯进行升阶仪式的日子。

天气风和日丽，进入初秋的早上凉风习习，皇宫前的广场上早早地就围满了人。

帝国的国民们无一不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期待看到那名新上位的十阶骑士的风采。

从来是人们望而却步的皇宫大门前，难得的门庭若市，人声鼎沸。不过偶尔会吹来的微风，倒让等待的人群不觉得闷热。

瑟卡拒绝了米雅夫人上皇宫城墙观礼的邀请，混在人群中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虽然讨厌人群的拥挤，但总比和国王坐在一起要好，不用行礼什么的……

人群中，还有许多和瑟卡一样的魔法师们一个个皱着眉头，嫌弃这拥挤的场面，但没有一个敢用风系魔法飞起来。

因为这是观礼的礼貌规定，或者也是国王的规定。

不管是踩在那位新上位的十阶骑士的头上，还是国王的头上，都不是什么值得让他们高兴的事。

不过还是有些各别不懂“礼貌”的风系魔法师飞到的半空，然后，他们就会遭遇到皇宫魔法军团的清场处理。

一直等到八点的时候，紧闭的大门突然开启，空旷的皇宫城墙上出现了人影。

热闹的人声纷纷安静下来，人们一个个抬头看着城墙之上。可以隐约看到王公大臣们陆续到位，帝国元帅和他们夫人坐在最靠近中位一个金黄色座位的旁边。

等到王公大臣们全部坐下，又看到一队人缓缓走上来。

侍卫们撑着一把黄色的华盖走在最前方，好似昭告着国王的到来。

一位留着一把梳理得很光泽的灰褐色大胡子，身穿隆重的礼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踱步走在伞下。这就是帝国的国王，科隆罗五世。

国王的身后，就是一众其他国家前来祝贺的使者。

广场上的人们一个个睁大眼睛，目光灼热。国王那是他们普通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了，难得可以看到国王，当然要好好看个够才行。

科隆罗五世在中间那张金黄色的座位坐下，各国的使者们也纷纷按照国家强弱的顺序依次坐好。

国王，帝国元帅夫妇，还有各国使者坐在前排，王公大臣们坐在后一排。

看到所有人都坐下后，科隆罗五世道，“开始吧。”

随着他话音一落，只听城头站的一名士兵用力地吹响了号角，声音嘹亮，传遍帝都上下。

一千名皇宫乐师们从皇宫里走出来，拥挤的人群纷纷往后退去。

乐师们手拿大喇叭，吹奏整齐欢快的音乐。

同时，五千名身穿银甲的士兵列队从城门口走来。

就算没去皇宫广场观礼的百姓也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银甲士兵们渐渐走上广场，和乐师们汇合。

乐师们依旧吹着喇叭，配合着银甲士兵缓缓变动队形。

不过好歹是经过多天训练的，六千人很快变成了五名士兵，一名乐师，又五名士兵这样的队伍。

一共排成两列，一列三千人，分散得很开，六千人便这么从皇宫大门一直延续到帝都的城门，一望下去，竟有种连绵千里的感觉。

等在广场观礼的人们不知道城门发生了，只能焦急在等待着。

而在城门附近的人们不想没去观礼竟然也很看到仪式，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站在银甲士兵的身后，心情同样热切与期待。

因为，一名金发蓝眸的年轻人的身影出现在城门之前。

金色的头发灿烂得如同耀眼的阳光，蓝色的眼睛漂亮得如同广阔的大海。

有认识他的人激动地叫他的名字：

“忒泽斯——”

忒泽斯身穿米雅夫人为他准备的华丽礼服，金色的丝线交织在蓝色的绸华布料上，图案严密又繁复，不时缀上一块晶莹的宝石，看起来好像那充满阳光的天空。礼服上金色的钮扣竖直成一排，只有领口微开，露出白色的衬衫。腿上被一双牛皮靴子紧紧包裹，露出他笔直的长腿。腰上配带的是他平时放在空间袋里的宝剑。一手紧紧搭在剑柄上，一手放在身侧。

整个人威严又高贵，端庄又优雅。他像获得胜利的骑士，一名受人爱戴令人仰望的骑士。

忒泽斯嘴角骄傲地微扬，昂首挺胸，目视前方。穿着靴子的脚往前跨出一步。

顿时，乐师停下奏乐，银甲士兵们齐齐抽出腰间的剑。

长长的剑冲天而立，反射着灼眼的阳光。转而又一落，长剑碰撞，发出悦耳的一声“乒乓”。每名士兵与对面的士兵长剑交错，一把把银色的长剑，远远看去，好似利刃的剑林。

忒泽斯肃容不改，单手持着腰间的宝剑，每一步铿锵有力，走入那剑林之下。

当他走过一名乐师，乐师便吹响喇叭，那带着胜利的庆典的喇叭。

就这样，一共有一千名乐师，喇叭便整整鸣响了一千次，一直从城门到广场。

士兵们收起长剑，一个个鱼贯而出，整齐划一地跟在忒泽斯身后，仿佛为他保驾护航一般。

早上的这入场仪式，便整整进行了一个小时，广场上等待的人群却没有一个不耐烦。

瑟卡混迹在人群中，看到忒泽斯带着一尾银甲士兵缓缓走来，心中十分惊叹。

本以为人类的仪式没什么好看，却不想竟能这么隆重。

只看排场就觉得震撼人心了。

忒泽斯走过乐师，走过士兵，走过围观的人们，他一个人也没看。然而走进广场，却只轻轻转了一眼，就瞥见人群中的瑟卡。

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模糊，可是瑟卡的面容却十分清晰，忒泽斯不由心中微动，想起了两天前的晚上。

当时他离开得匆忙，又因为后天就是进阶仪式，所以白天训练完后也没有回家，直接在皇宫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