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大师 上——捡到钱
捡到钱  发于:2014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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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一代术数奇才余温,开着一家小小的咨询社为人排忧解难。 某日,有个叫花开的美少年登门求助,希望他帮忙治疗男朋友徐展的性变态。 余温连施妙手,渐渐发现此事绝不简单,悬疑遍布环环紧扣。 更麻烦的是,他竟然不小心深陷其中,卷入前所未遇的情感风暴。 一场桃色漩涡看似运来,实为劫至,大师将如何施展平生所学完美解决这一切? ……×<◆>× 本文1V1 HE,传奇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豪门世家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温,花开 ┃ 配角:徐展,管逸,墨琰,米灵 ┃ 其它:算命,八字,奇门遁甲 01.中计 南京紫峰大厦宛若一条巨龙,拖着布满鳞片的身躯,从鼓楼广场西北角拔地而起,450米的世界第七高度,使得晚间云雾飘过顶端,在蓝色灯光的映照下,烟气缭绕,给人以失火假象。 花开一开始并未意识到这点,急急忙忙掏手机,按下119三个键,正要拨打,忽然发现周围人群都很淡定,有一对情侣甚至驻足拍照,指指点点颇为兴奋。很轻很薄的白烟,缓缓向西飘移,渐呈扩大化趋势,直如紫气东来,壮观而美丽。 花开哑然失笑,超高层摩天大楼惯有的自然景观,居然不记得了,未倒时差的人伤不起啊。他关闭眼帘,做几下深呼吸,长密的睫毛在桃花袋上遮下华丽弧影,再次挑开时,杏仁眼恰似一泓秋水,略加流转,神气充溢,又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快看,快看,花样美男!” 几个女生交头接耳,一边惊叹,一边偷笑。 花开绽开嘴唇,红润的脸颊抹过淡粉之色,仿佛鲜花般盛开。他侧过头,想摆个小POSE扮萌,忽然念起此行目的,不自禁蹙了蹙眉,一下没了心情。 “他真有教授说的那么神?”花开暗自思量,抬腕看表,八点五十四分,迟到近一个小时,不敢磨磨蹭蹭,快步穿过人群,走进紫峰大厦电梯厅。 他今天打扮得格外亮眼,前额敞开,额发高高束起,扎成苹果头,套一件红白格子长袖T恤,洞磨白直筒牛仔九分裤勒出修长腰腿,脚踝裸露,没穿袜子,足蹬青棕色休闲帆布鞋。 “有点不够正式……”闪入电梯,揿亮39层按钮,花开望着镜壁上的清晰影像,默默自语着,“教授说余先生不拘小节,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嘴唇发干,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紧张过,以至生起久违的青涩羞怯。很害怕听到最终结果吗?他其实并不确定,如果不是期望中的答案,兴许一笑置之。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教授不是神,自承也曾失手,何必忐忑不安呢?可是,为什么总有一种预感,踏上南京这片土地,自己的命运或将从此改写? 心房不住收缩,紧张之中,包藏一股微妙的神秘刺激,好像初次与男人上床时的带感滋味,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39楼东北角拐弯处,超5A写字间的玻璃门透出柔和光线,门边挂着黄橙橙的标牌,上书“大同咨询社”。 花开稳了稳心神,举手按响门铃。没有余先生的手机号,不方便传达迟到讯息,发了封电邮,一直未见回复,想他大概没去查看,干等自己到现在,真是位大好人。 门内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花开凭直觉判断不是余先生,一个年过三旬的著名咨询师,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会在自己的办公室趿着拖鞋走路,他几乎敢肯定来人是女生。 果不其然,过道上闪现苗条身影,荷叶领抽绳罩衫小外套,配上橘黄色条状收身TEE,下身穿着休闲短裤,皮肤白白嫩嫩,瓜子小脸还不如一个巴掌大,满面古灵精怪之色。 “您是?”女生打开玻璃门,似乎挺惊讶,直勾勾盯着他,眼睛迅速睁大,越睁越大,小鼻子小嘴都快让一双动漫Q瞳挤得不见踪影。 花开容颜俊俏,光鲜亮丽,遭人围观原本习以为常,但女生脸上的表情太过夸张,叫他心里直发毛。 “您好,我叫花开,花朵的花,开放的开,和余先生有约,请问——” “哇塞!” 花开尚未把话说完,女生猛地大叫,惊得他下意识退后一步。 “你真的叫花开?花朵的花,开放的开?天呢天呢天呢,人如其名有木有,美翻了有木有!” 女生眼里星光灿烂,肆无忌惮尖叫。花开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我叫米灵,米饭的米,灵活的灵,老鱼头的助理。他说今晚有一位超级花美男客人登门,我可以留下来一睹艳容,条件是不申请加班费。你不知道,老鱼头的吝啬,乖乖隆滴咚,天打雷劈,人神共愤,玉皇大帝闻名如见鬼呀。我打从大二起跟他,先是做兼职,到去年毕业转专职,整整四年……” 米灵比起四根手指头,指如葱管,皓腕如玉。 “……四年呀,硬是没从他手里赚到一分钱加班费,他个老魂淡,总有法子叫人家免费加班!今晚老娘暗下决心——哦不,是吃了称砣铁了心!管他怎么巧舌如簧,说得再天花乱坠,加班费敢短一厘钱,非冲他家掀炕不可,尼玛,不信斗不过他!” 花开有点晕,说相声呢这是,哪儿跟哪儿呀,该不会真走错地方吧。 米灵继续滔滔不绝。 “老鱼头向来神机妙算,自信得不得了,于是跟我打赌,说你如果不能让我尖叫,加班费翻倍,每月增加一千块钱薪水;又说本来和你约的是八点钟见面,但航班误点,你多半九点钟以后才到……” 花开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登时心跳加快。 “米小姐,您说余先生他……他算出我的……” “花美男,别见外啊,叫我小米好了。” 米灵扮星星眼,双手拢在胸前,左歪歪头,右歪歪头,花痴形象不断加深。 “你在邮件中,一不报姓名,二不报年龄,三不透露咨询事由,就没想过老鱼头为什么很爽快地答应见你?” 这个问题一度令花开费解,原打算先试探性接触一下,不料对方问都不问,随即约时会晤,惊喜之余还当自己和这位神秘咨询师有缘,此刻听米灵提及,难道另有缘故? “老鱼头行事不可以道里计,每月不定时心血来潮,那天正好犯病,掐手指头扮帕金森,一不留神,掐出你现年二十四岁,相貌俊美无匹;家住美国,不过不是美籍华人,拥有永久居留权;就读于常春藤盟校,今年刚刚拿到硕士学位;近来饱受情情爱爱困扰,想找个高人指点迷津,对不对?” 花开惊呆了,父母对祖国感情极深,虽然因为工作关系,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呆在美国,但始终不肯加入美国籍。余先生不但算准他的长相、年纪、学历、来意等等,怎么连绿卡也能算到? 教授堪称世界心理学泰斗,精于西洋占星,曾运用占星心理学剖析他的人格特质,从性情脾气、生活习惯,到为人处世的态度及方式,条条精准,无有不中。然而,余先生更加不可思议,只凭一封通篇不到一百字,甚至不含半分有价值信息的电邮,便能像老朋友一样描述他的人生。 花开感觉三观正在受到挑战。 米灵很喜欢看他又惊又傻模样——嘴唇微张,面部表情僵硬,偏又眉若青山,神如秋水,要多呆萌有多呆萌,眼皮子眨也不眨紧盯不放。 “不仅如此,老鱼头还掐出你身高175厘米,体重115斤……” 花开差点脱口而出“准爆了”,我靠,余先生莫非是熟人?身高也还罢了,体重很难目测,亲朋好友都没几人知道。 可惜米灵不给他说话机会,似乎老鱼头批下断语,176也会变成175,215立刻降到115,必须准。 “……你好奇心重,聪明有个性,有探索精神,并且特立独行,经常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汗,性格神马的,算起来容易得很,不多说啦,搞算命的如果连这都蒙不中,趁早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身高体重才叫一个难,具体数字啊摔!可以算彩票啊摔!我严重怀疑老鱼头的第一桶金挖自双色球,3万5一平的写字间,随随便便买下150多平,整个大同社就我一个伙计,折腾这么大面积,你说他是不是钱多得蛋疼,还成天哭穷,糟得唻!” 花开挠头,心说:“这个小姑娘是话痨吗?出卖老板不遗余力……”有心打断她的话,早早面见正主儿。哪知米灵嘴皮子功夫之利索,上下一碰,途中不打磕巴,岂容旁人插嘴?阻在门口手舞足蹈,东拉西扯,一股子不依不挠的劲儿,郭德纲都能说哭了。 强将手下无弱兵,余先生身为一代奇人,所收助理也非等闲。 “哎呀呀,瞧我这张嘴哟,一说上瘾就刹不住车。”米灵假模假样露出惭愧之色,让出道口,请花开进门,“老鱼头给人做咨询,收费很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花开停一停脚步,“多少钱一小时?” 尽管不把钱放心上,但小丫头早把老板卖到爪哇国,何不顺水推舟问个清楚?就她那张小嘴,屈打成招都嫌浪费。 米灵果然不负所望。 “依人依事而定,没有固定标准。你嘛,大概十万。” “WHAT!” 花开几乎吓趴下,十万?没听错吧,穷疯了抢钱咋地! “本宫是外貌协会会长,平生最爱花美男,鉴于你美得让本宫发抖,所以……” 米灵诡谲一笑,神神秘秘叫花开附耳过来。 “给你打五折,那是他的心理价位。” 花开木然无语,心说五万一小时,教授这样的世界级大牛都开不出这么高的价,把人当凯子宰么? “老鱼头十分吝啬,十二分爱哭穷……” 米灵顿了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说你万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怎好意思为难,上田下力是为‘男’,就当下农田干活,赚一点辛苦银子。三十二岁的大龄剩男伤不起,不攒足家底子,歪瓜裂枣都讨不到……” 花开可不是绣花枕头,脑袋瓜子灵活得紧,心中一动,什么都明白了。 小丫头的待客之道大非寻常,哪里是出卖自家老板,分明在给自己下套,啰哩吧嗦一大堆,把老板的高明与神异推销到极致,最后根据自己的系列反应,调整狮子口张开幅度。你妹,卡哇伊太具有欺骗性了! 花开苦笑,明知中计也不得不钻这个大口袋,余先生的才华毋庸置疑,真能帮他解决问题,出多少血都愿意。 “不要告诉我,他算到我肯付这笔钱。” 花开委屈地望着米灵,小丫头一脸愧疚,鬼知道是不是真愧疚,整一个奥斯卡影后苗子。 “额,他没算到……” 米灵领他步入工作间,素雅的原木地板,装饰走清新爽朗路线,黑白二色为基调,杂以青、红、黄三色点缀。墙上挂着一座后现代风情挂钟,造型奇特,十二地支作表盘。 “不过,他算到你家境富有,付得起这笔钱。” 花开语塞。 “这就是他果断接你案子的原因。” 米灵吐了吐舌头,麻利地为他办理缴费手续。预付十万,不到一小时按一小时计,多退少补。 九点半钟,花开终于站到社长室门口,跨过千山万水,挨过千唠万叨,总算抵达目的地,太不容易了。 米灵叩门前再次凝视他的颜,俊美的脸蛋干净得连一颗痣都不生,心说:“肿么这么美,肿么可以这么美!唉唉唉,好想给你免费……天杀的老鱼头,竟然用提成逼人家干表演系,百分之二十哇,真心扛不牢,嘤嘤嘤……” 02.神算 社长室面积很大,超过六十平,后现代主义设计风格,老板桌、书柜、沙发等办公用品,均采用矩形元素框架,或横或立,简约明快,糅合木材、金属、玻璃、皮革等多元材料,借助形与色、光与影的交相辉映,勾勒出一个极富质感的男性世界。 花开暗暗称奇,他的本、硕专业都是建筑设计,一眼看出房间装饰含有大量的隐喻性视觉符号,线条和边角的解构匠心别具,好像一首静止的交响乐,不知在什么地方差了一点点,定格于秒与秒之间,一旦跨过此刻,立即演奏出来。 这不是普通设计师的作品,甚至不是大师的构思,强烈的个人化倾向,散发着奇妙而独特的魅力。 花开猜测主人自己创造了这一切,尤其当他走下落地窗平台,施施然迎向自己,越发确信这一点。 白衬衫,直筒裤,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非常耐看的五官,精神抖擞的短发,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平凡。 花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与众不同”和“平凡”两个词连在一起,它们明明矛盾而对立,可是同时作用在主人身上,居然融出和谐统一的气韵。 特别是那双眼睛,集平凡和与众不同于大成,略略一瞥,平淡谦冲;细细一观,英华隐隐;一遍一遍看下去,磁石般吸住人的目光,仿佛充满妖冶魔力,使人再也挣脱不开。 花开本想先进行自我介绍,但在主人的注视下,忘记人类语言似的,愣愣出不了声。 “余温,多余的余,温度的温。” 主人与他握手致意,捋着袖子的右胳臂,皮肤毛孔细密,泛着莹润光泽。 花开发出极低极低的呻吟,房间里的后现代装饰交响乐轰然而响,各色线条交织出韵律之美,撞击心灵最深处。 “余温”两个字赫然是打破时间禁锢的咒语,余温这个人赫然是装饰交响乐的指挥棒。 他不是咨询师,不是算命师! 他是美学大师,是大魔导士! 花开失魂落魄一样,结结巴巴,不晓得对余温说了些什么。多么阳光、多么灿烂、多么自然大方的他,即使在教授面前也不露怯,现在却变成了也曾阳光、也曾灿烂、也曾自然大方。 该死的时差综合症!早知提前一天抵达南京,早知不打扮得花里胡哨! 花开平生第一次感到花开无力。 余温的笑容富有亲和力,恭请他上座,沏一壶西湖龙井,说道:“我的私人邮箱很少有人知道,是谁告诉花先生的?至今想不明白,还请释疑。” 花开精神一振,心说:“敢情也有你算不出来的事。”啜一口杏绿色茶汤,优雅清高的香气沁人心脾。 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客居海外,很久没有喝过这么正宗的西湖龙井。花开只觉舌底生津,齿间流芳,精神又是一振。 “我答应过人家保密。”他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本来可以不隐瞒,但就不告诉你,你不是会掐手指头嘛,有本事自己掐,哼哼。 余温“哦”了一声,也不勉强,取来一支铅笔、一本十六开素描本,翻到空白页,题头写下“我花开来百花杀”七个小字,然后望着花开说:“中国传统的预测学一般叫做术数,大体分占卜、命理两大类。断人事吉凶用卜学,测终生运数用命学。虽然实践中两者常有交叉重叠的地方,卜也能算人,命也能算事,然而,毕竟侧重点不同,技法迥异,可谓各有所长,各有其妙。你心中的难题——情感纷扰,表面上看应属人事范畴,实则涉及到人的性格本源和心智成长,要想从根子上解决,命学更具效力。” 余温嗓音绵实,如春蚕吐丝,一字一词并不扣人心弦,连成句组成章,密密幕幕,不知不觉将人网罗其中。 花开忽然有一种很踏实的安全感,问道:“您需要我提供什么资料?” 余温说:“如果不介意曝露个人隐私,我要您的出生年月日时、出生地和父母生日。” 花开微感诧异,教授用西洋占星术算他,只需出生年月日时和出生地两大参数,余先生怎么连父母生日也要用到? “我的八字算法总结前人的经验心得,做了一番改良和创新。”余温看出他的疑惑,不吝口舌解释道,“理论上,八字的排列组合只有51万8千4百种,考虑到相同八字的人,出生日期可能不同,带入节气对生日的影响,也不过1555万2千种命运。这个数字虽然很庞大,仍然无法囊括世界上的所有人,参照父母生日,可以推演出百亿乃至千亿种变化。” 花开并不知道算八字时参数越多越难算,余温的创新国内不是没有人尝试,绞尽脑汁也理不清复杂的五行生克关系,他是唯一一个突破者,颠覆金科玉律,修正错误认知,形成独特的演算法门。 “1988年农历七月初七22点20分……”花开舔舔嘴唇,心说七夕的生日,是不是注定为情所困? “请给我公历。”余温在素描纸边角写下“乾:戊辰”字样,“农历日期需用‘流星赶月’口诀排八字,容易出错不说,费时又费力。我用公历日期,一个简单的方程式,可排上下五千年。” 好吧,您老是活神仙,处处和凡人不一样。 “88年8月18日22点20分,生于北京朝阳区。”花开心想娘老子真会挑时间,发发发要发,爱爱爱你,多好的彩头,“爸爸生于1958年3月19日,妈妈生于1963年5月19日。” 余温静默片刻,提笔在素描纸上书写。 乾造:戊辰,庚申,乙巳,丁亥;【见注1】 空亡:寅卯; 起运:7年2个月;【见注2】 生地:北京朝阳区;【见注3】 父:戊戌,乙卯,乙未; 母:癸卯,丁巳,壬戌。 【注1:八字本命,乾造指男命,坤造指女命。】 【注2:大运的起运年限,每十年变更一步大运,每一步大运管十年。】 【注3:用于校时,北京时间是东经120度地方时,不是东经116.4度北京所在地的地方时,算命要用标准地方时。】 【说明:本文简单涉及八字命理学常识,本命和大运是最重要的两项内容,所谓命运,就是由它们构成,读者不用担心看不懂,具体算法基本不会写,绝大多数情况下直接给出断语。】 花开在网上排过自己的八字,受好奇心驱使,了解到八字本身一点不神秘,干支纪年法将数字化的生辰转化为天干地支排列组合,四个天干,四个地支,一共八个字。每个天干、地支被赋予固定的阴阳五行含义,算八字的过程其实就是分析阴阳消长、五行生克的关系。但具体怎么分析——如何变化,如何演绎,如何归纳,如何总结,他完全摸不着头脑,此刻见余温排好自己的命局,不禁生起莫测高深之感。 “我有个怪癖,算命时喜欢画画,请不要见怪。” 余温提铅笔在素描纸右半边扫下深浅不一的线条,垂下眼帘,眉宇间透着肃穆。 “您随意。”花开目光热切,脸上露出期待表情。 余温边画边说:“本命乙木,逆生金秋,花团锦簇,遇金伤根。你自小体弱多病,先天胆气虚,恐高、易患感冒发烧,心肺系统留有隐疾,四岁时经历生死大劫,差点被肺炎性心脏病夺去生命。七岁那年不慎,从高处跌下……唔,应该是楼梯,很陡,第九级,摔断了右腿小腿骨,五月养伤期间,患上病毒性心肌炎,又一次差点一命呜呼。此后大病不再光临,小毛病延绵不断,十七岁后才像常人一样健健康康。你是个极难养活的孩子,令尊令堂为此操碎了心,幸亏现代医药科技发达,如果在古代早已夭折。” 花开瞠目结舌,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余大师正式操刀解剖自己的命运,肯定不同凡响,可哪里想到,竟会如此匪夷所思。以后生病看神马专家门诊,把他的断语拿给主治大夫,直接开治得了! “我算的对不对?” 余温眼皮子抬也不抬,铅笔的动作一刻没有停下,面色从容淡定,好像征询花开反馈,不过是礼貌性一问。 花开屏息,问道:“您怎么算到是楼梯,而且是第九级?” “八字的前四个字,戊辰、庚申是为土金相生,大运辛酉,构成一个层层排列有高有低的象,不是楼梯是什么?还是水泥制的。”余温仍不抬头,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土为五数,金为四数,相生为九。流年乙亥,亥为腿,与庚申之申穿克,亥中藏的甲木受伤,甲为阳木,左阴右阳,右腿被楼梯磕断。” 花开如聆天书,呆痴痴无语,想问为什么是小腿不是大腿,话到嘴边,觉得问也白搭,听得懂才怪。 余温继续说:“聪明伶俐,歌唱得好,舞跳得棒,美学天赋极高,不过学习成绩不尽如人意,小学、初中徘徊在中下游,高中移居美国,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发力,成绩好得惊人,或许是美国的教育制度更适合你。十八岁被常春藤盟校录取,哥大还是哈佛?这个没把握。” “学士哥大,硕士哈佛。” 花开又傻眼了,美国常春藤盟校由八所大学组成,能精确到这个程度已属神奇,他怎么还能给出具体校名,有这么算命的吗?国家档案库是自家后花园? “对不起,余先生,您……我实在想不通……” “算命是个连算带蒙的活儿,七分靠算三分靠蒙,前者用数理逻辑,后者用第六感潜意识。”余温露齿一笑,凝目看他,眸子清亮如星,“我不是神仙,大脑结构和你一样,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只是锻炼出相应的玄学思维。” 花开暗自不服,蒙也能蒙这么准,好意思说自个儿是凡夫俗子,您太谦虚了。 “恕我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他决定放松心情小小幽默一把,总是一惊一乍的,未免有失花美男历尽劫波的光辉形象,“十万块钱参观一回人中之神,值哇!” 余温笑意扩张,托起略显瘦削的面颊,停下笔说:“我准备退你一半咨询费。” 花开愣了一下,诧问:“为毛?” 余温脸上浮现激赏之色,说道:“五万块钱参观一回人间至美,值哇!” 花开刷的脸红,闪念想起他在素描纸上写下“我花开来百花杀”,原来是夸赞自己美貌,评价不可谓不高,登时心花怒放,手脚不知道放哪里好。 老鱼头,你是花花公子吧,太会讨人家欢心了! 03.命图 笔尖滑动窸窸窣窣作响,余温立起素描本,全神贯注作画,气氛一下变得沉寂。 花开并未感到不自在,适时的冷场有助于平复赧颜,精气神仿佛也提振几分。他默默注视余温,好奇他在画什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余温用轻缓的低吟,重启算命进程。 花开忽然觉得他先前的留白貌似刻意所为,好让自己调整情绪,恢复常态。这不仅仅是体贴,更是睿智,无孔不入,润物细无声。这男人实在太特别了,特别得叫人茫然。 “十四岁情窦初开,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一度辗转反侧,苦闷不堪。”余温的声音渗入后现代装饰交响乐,飘荡着空灵韵味,“原以为是少年维特之烦恼,不料隔年收获惊喜,好像做梦一样,迎来一段纯爱时光。” 花开苦笑,忖道:“算得这样透,小心折寿。” “可惜好景不长,三、四个月的短暂交往,对方因故远走他乡,你们在无尽的遗憾中了却这段情缘。”余温啜一口清茶,眼睛眯成一条缝,手腕抖动,不知勾画什么,“此后你移居美国,桃花不断,始终不确定自己喜欢谁,长期朝秦暮楚,换恋人如同换衣服,伤害过不少爱你的人。恕我直言,节操掉一地,将来还有重拾可能,三观毁弃,神佛也没得救。” 花开讪笑,心说:“囧里个囧,您含蓄点行不?那时我还小,还小嘛,不懂事……” “当然不全是你的错,情比金坚的父母,接连爆出外遇,对你造成的冲击不小。” 说到这里,余温抬起头看他。 “他们是你的骄傲,也是你的榜样,可他们终究是他们,你是你,没有人能复制他们的生活,也没有人能替代你生活。” 花开“嗯”了一声,低语道:“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余温继续作画,脸上笼罩冷漠之色,嘴唇紧闭,颧骨微突,看起来又酷又帅。 “2006年,你遇到生命中的第二个真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尽管对方也很迷恋你,然而天性风流,一边紧抓你不放,一边和多人暗通款曲,花得叫人伤心。你们吵吵闹闹,恶言相向,甚至上演全武行,分手频繁,复合也频繁。2009年,你喜欢上一位长者,年纪很大,感情纯粹,没有身体接触,是精神恋爱,得到指引和规劝,幡然醒悟,毅然决然告别过去。2010年重新出发,再堕爱河,今天你就是专为这段情而来,因为你们有不和谐音,郁结在心里,始终排遣不出……” 花开长叹一口气,说道:“余先生……我可以叫您余神仙吗?忒准了,不但算出年限,精神恋爱也能算……” “这有什么,算出你的恋人都是什么来头才叫不易。” 余温淡淡一笑,神仙之名早已听出耳朵茧子,世人总以为命运难测,实则站在阴阳五行的角度,万物若有道,万物自有序,一切并非无理可循。 “初恋取象金水相涵,师生不伦,你的数学老师;第二位花心萝卜,取象火金相战,舌灿莲花,事业有成的美国律师;第三位精神恋人,取象土金相生,学识渊博,思想深邃,知名大学者;第四位帅哥,取象金木相伐,中国留学生,今年学成归国。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男性,你是同性恋,零号受角。” 花开又惊又惧,几乎瘫倒在座位上。余温泰然自若的表情,隐然有“八字在手,天下我有”的俾睨气势。从古至今,人类饱受宿命论困扰,命运到底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冥冥中被某种必然法则决定?真相仿佛昭然若揭。 这也太可怕了,不管出于自愿还是被动,只要是人,都不愿意承认宿命论,它太叫人绝望,不仅大肆嘲弄人的尊严,也无情打击个人奋斗的价值。但是不承认它,又该如何解释余温的八字神算?他的路数跟其他命师完全不同,人家算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很多模棱两可的话,什么“重感情”、“事业心强”,什么“多才多艺”、“家境宽裕”,定性而不定量,他直接描绘历程,从开始到结束,犹如亲眼所见。 这绝逼不是算命,用水晶球看的吧! “我猜到谁向你泄露我的私人邮箱。”余温微笑说,“你的精神恋爱对象,约翰·派拉蒙教授,世界心理学泰斗,催眠疗法第一人,我在斯坦福的博导。” 花开“嗯”了一声,说道:“您算出他是知名大学者,我就知道瞒不过您。他……他去世了,一周前……” 余温笑容顿敛,面色渐渐凝重。 “胰腺癌患者,存活八年已经是个奇迹。”他望着花开,静默片刻,“我准备退还所有咨询费,无偿为你服务。” 花开鼻子发酸,抿一下嘴唇,问:“您先前免除一半费用,也是冲着他的金面吧。” 余温不置可否,问道:“教授怎么看你的感情症结?” “分手……”花开说,“年内结束,看不到2013年日出。” “你放不下?”余温问。 “他很优秀,对我也非常好。”花开说,“平时相处得其实挺不错,但他有个怪癖,我接受无能。” “严重干扰你们感情生活的怪癖?”余温放下素描本,燃起一根烟,“请原谅,从你的命局算他,只能算个大概,我需要了解详情。” “性生活不和谐,他……”花开有意无意瞄一眼素描本,见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画,有树有花还有人,构图古怪,“他是∫M爱好者,喜欢做M,非常痴迷,怎么劝也劝不回头。” 余温问:“每次都这样?” “十次有八次。”花开说,“我下不了手,很排斥,叫他出去找人玩……仅仅是玩……” 余温说:“教授治疗性变态很有一套,没给出治疗方案吗?” 花开说:“他不配合,抵触心强,教授无计可施……” 余温微微颔首,沉思一会儿问:“教授叫你来找我,说过什么?” “他说……”花开喉结蠕动,不好意思低下头,“您是世上唯一能让我获得幸福的人,徐展——我的男朋友叫徐展,也只有您帮得了他,希望您看在昔日师生情份上,鼎力……鼎力相助。” 余温皱起眉头,眸子里闪过异样表情。教授待自己恩重如山,除去传道授业解惑,还像慈父一样给予关怀温暖,他吩咐下来的事,理当不该拒绝,可是花开的命运另有诡奇之处,教授用占星术算过他,不可能算不到,解决其中部分麻烦本已千难万难,他竟然想让自己解决全部。 余温吞云吐雾,把自己埋进烟雾,久久不发一言。 “您画的是什么?”花开望着素描本,找话题打破沉默。 “命运解析图。”余温说,“根据你的八字命局,运用具象手法表现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抽象概念。我喜欢用这种方式收藏命运。” 花开不禁好奇,高人就是高人,收藏的东西恁地高端,问道:“可以看看吗?” 余温二话不说,把素描本递给他。 一株枝繁叶茂的桃树,树上开满鲜艳花朵,细细的树根深植于地下;地下分两层,上层是泥土,下层是流水;树的左上方有一神人,人面虎爪,左耳穿着一条小蛇作为装饰,上半身赤裸,手持大斧,脚踩两条龙;龙身半隐半现在云层里,滚滚乌云布满整个天空。 画中最传神的地方是神人与桃树之间的关系。神人正往天界方向飞升,一阵风吹过,桃花的花瓣漫天飞舞,他像是受到吸引,转过身来欣赏。桃树为了不辜负神人青睐,干、枝、花、叶都朝向他努力生长,竭尽所能展示魅力,并且还高高扬起两根粗大树枝,其形态仿佛要去拥抱神人似的。 “桃树是你。”余温解释道,“树根得水滋润,是为活木,树上桃花盛开,八字术语叫做活木开花。桃花本应开在春天,你却开在秋天,逆势而为,依然花香袭人。因此天生丽质,貌美如花,气质尤为清奇,一生不乏贵人相助。” 花开暗叹:“教授就是我的大贵人……”快速瞟余温,又想:“您是另一位吗?” 余温指着画中神人,又道:“《山海经》里的西方之神蓐收,代表你的爱情。你是木命人,蓐收是金神,金克木,八字术语叫做官杀拘身。这里面有很多含义,不同情况下含义不同。单说情感,就你而言,我用一个现代词汇概括,Phallocentri∫M,菲勒斯中心主义。” “男权崇拜,听教授讲过。”花开说,“它是我的同性恋情结根源。教授认为同性恋是心理问题,生理方面影响微弱,而且不存在先天性。” 余温说:“不错,我同意他的观点,所以你钟情的对象,是社会上具有男权象征的一类人。初恋是数学老师,教授是大学者,他们的职业和老师的师长化形象,代表一种男权;第二真爱律师,职业与刑罚密切相关,代表另一种男权;现在的爱侣徐展,怀有强烈的入仕愿望,权力的职业化属性更是男权象征。” “原来您是抓住菲勒斯中心主义这个特征,算出我的爱人身份。”花开恍然大悟,“不过徐展今年才兴起考公务员念头,和我交往之初,可不是菲勒斯哦。” 余温微笑说:“你是在考我吗?菲勒斯这个词来自原始印欧语,意思是肿起、涨大,后来经古希腊语演化,用来指向男性下身,二十世纪弗洛伊德才把它作为男权隐喻。徐展高大帅气,体格健壮,胯下那物尤其威武不能屈,岂非最直接最原始的菲勒斯,难怪你欲罢不能。” 花开羞得抬不起头,心想:“我也算久经沙场,怎么在他面前脸嫩成这样,果然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徐展的虐恋问题我会帮你解决。”余温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教授临终托付,说什么都要尽上一份心力,“我相信他是最适合你的终身伴侣,你们在一起肯定幸福。” 花开喜出望外:“还以为您要劝我放手呢。” 余温说:“既然放不下,何必去放。” 花开说:“他现在人在上海,不知道愿不愿意来南京治疗,我找他好好谈一次。” 余温眉毛一挑,“有把握吗?” 花开摇头。 “那就别说,我亲自走一趟。”余温眼里闪现妖冶光芒,好像异时空般深不可测,“他不该认识你,今后的命运不再由自己做主。” 花开全身一震,说不上来一股怪异滋味,怔怔望着他,渐渐的,心有余温,背后格外坚实。 04.交易 余温一晚上没睡好,徐展的成长历程迷一样,连花开都不太清楚,如果能有他的出生时间,哪怕缺少父母生日,也可以推算七七八八。算八字只求定性而不定量,生辰和出生地足矣,凭余温的技法和经验,定性也能准得叫人头皮发麻。 可惜,花开只知道徐展生日:83年3月18日;出生地:上海静安区。八字不全,得出来的结果似是而非,参考花开命局,仍旧破译不了虐恋成因。 不知道成因谈何治疗? 余温决定搁置纸上谈兵,在现实中展开调查。五年咨询服务生涯,积累出大量人脉,他的关系网深达各阶层,黑道白道,三教九流,不乏有来头有实力的朋友。 米灵颇不以为然,说道:“你往他面前一站,抛俩媚眼,他敢不招老娘名字倒着写,兜这么大圈子何苦唻?” 余温说:“刀不磨不利,关系不用不铁。维持人际跟谈恋爱一样,有付出有索取才能长久,总是他们单向找我求助,迟早拿我不当回事。” 米灵说:“少来啊,名利场上的玩意儿能跟谈恋爱一回事?你不是常教我,许多事没有可比性,比来比去不是混淆视听,就是智商捉急。简简单单做牛郎,速战速决,速去速回,花美男也好早一点脱离苦海。介小盆友呐,肿么可以辣摸美,可把老娘迷惨了,现在一看别人留苹果头就想喷,脑袋上顶啥不好,非得一个丑字找抽么!” “他比你大,什么介小盆友内小盆友。”余温倚在老板椅上写短信,连同花开提供的徐展照片,一起发送出去,“你呀,能不能不把我当站街货?满脑子黄色思想,一肚子下盘手段,爹妈白赐一张清纯小颜了。” “毛,人家实事求是!”米灵爬上老板桌,撑着胳膊,小脚一摇一晃,活像动漫少女,“咱大同社的服务宗旨,是把客户伺候得比做爱都爽。哪个魂淡说的?” 余温忍住笑,“那我也该归为高档货,站街牛郎,跪了,有这么寒酸?” 座机电话铃响起,米灵探手摘取,捂住话筒,轻蔑地撇撇嘴,“高档货都是被包的,你有人包养么?傲娇综合症病入膏肓,自甘堕落,充其量也就一夜总会货。”松开捂话筒的手,撩了撩刘海,换上职业素质,“您好,这里是大同咨询社,我是社长助理米灵。” 余温起身离座,进茶水间榨了两杯木瓜汁,插上吸管,端回社长室,递给米灵一杯。 米灵老实不客气接过,心里温温的,老鱼头待自己没的说,宠爱备至,真比亲妹妹还亲,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做他下属,鞍前马后也好不畅快。 “对不起,梁先生,沈老介绍您来,没告诉您大同社的规矩吗?我再说一遍,余社长不是什么人都见,也不是什么案子都接,我需要向他汇报您的身份来历和咨询事由……” 余温坐回老板椅,对米灵和客户的交谈不闻不问,自顾自拿起素描本,翻到花开的命运解析图。 桃树义无反顾奉献自己,为使神人蓐收停下脚步,不惜釜底抽薪,集结从根部吸收来的全部养分,供给曼妙多姿的花朵。它是那样深情执着,那样无畏无惧,浑然不顾因为过度透支而虚弱萎缩的根茎。 余温眼眶一热,忽然有流泪的冲动,算过成千上万条命,从未见过有谁把爱情视为生命。所遇痴情者,不是痴迷于情欲,就是迷失于自我情绪,何曾真正痴情于人?花开的出现,让他开了眼。年弱懵懂时的凌乱,看似孟浪不羁,实则人如白纸不是好事,谁都可以涂抹,越白纸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越白纸越不容易有坚定信念。幸亏教授这个大画家及时出手,重整画局,再造乾坤,还给人间一位至情至性的美少年。 余温轻声叹息,脑补花开笑靥,仿佛鲜花般盛开,心头不禁掠过一缕温柔。 “哎哟喂,太阳打西边出来,老鱼头你在思春?!”米灵好像发现新大陆,眼珠子瞪得滴流圆,“果然系伪直男,天空一声巨响,花美男闪亮登场,三魂七魄呢,咦,三魂七魄在哪里?” 余温斜睨她,“人至腐则脑残,我在想某个女客户……” “抱着花美男的命图想女客户,骗鬼啊你!”米灵挂好电话,跳下老板桌,一把抢走素描本,“啧啧啧,画得跟世界名画似的,这心用的,这情满的,怪不得叫我帮人家安排住处,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余温抚额,“好吧,我坦白从宽,思索命理难题来着。” “鼻翼扩张,瞳孔放大,代表爱慕心理的潜意识流露。”米灵不依不挠,祭出微表情解读大法,“摸额头,为不洁之念感到羞愧。” 余温语塞,心说才学几天微表情心理学,逮到机会见风就是雨,我老人家的心思岂是你猜得到的?也不与她计较,岔开话题问:“沈老介绍来什么客户?” 小丫头是宇宙级话痨,一旦顺她话茬让她接下去,那个没完没了哟,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想死的心都有了。 “恭喜你荣获为国家效力的机会。”米灵庄严地说,“喝茶局特工梁栋大人请求援助。” 余温微微一怔,喝茶局是什么东西?随即想起网上戏说政府安全部门“有事”请人喝茶的段子,客户是特工不是警察,想必任职于国家安全局。 “来头太大,代表党和国家人民,不敢追问事由。”米灵眨巴眼睛,“主子,见否?” “见!”余温露出笑容,心想国安局在某些事务上的权限可比公安局大多了,“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安全机构的办事效率真不是盖的,接到会晤讯息不到半小时,被米灵称之为特工大人的调查员梁栋,打着私人拜访的幌子,只身登临大同社。 他的来意很简单,国安局与公安局联手,破获一起重大文物盗窃案,犯罪嫌疑人是乔装改扮打入博物院内部的临时工,3月10日下午16点左右抓捕归案,押送途中突发脑溢血死亡,文物不知所踪。由于此案是犯罪嫌疑人独自干下的,文物藏在哪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虽然警方怀疑有境外犯罪集团负责销赃,但经多方确认,文物并未流出,紧锣密鼓搜查半年,鬼影子不见,所以特地来找余温协助。 梁栋把文物图片递给余温看,是一座方型袖珍小手鼎,上面刻有铭文,西周穆王时期青铜器精品。 “铭文是一句祝词,意思是万年无疆,小鼎也叫做无疆鼎。”梁栋相貌英挺,嗓音略显沙哑,手指骨节突出,从进门起一直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态,“余社长,我不喜欢兜圈子,不妨直说,想请您算一算鼎的下落。沈老对您推崇备至,我原本不信易经占算,可是苦于实在打不开局面。” “我理解,死马当活马医。”余温放下文物图片,盯着梁栋的手,目不斜视。 “我知道您是做生意的,收取酬劳天经地义,因为组织有规定,我仅以个人名义找您咨询,自付相关服务费。”梁栋心下纳闷,他看自己的手干嘛,有什么不对头? 余温不答,左手拇指轻扣食指、中指、无名指指腹。 梁栋发现了,忖道:“这就是沈老说的余式掐指神功,在手掌上排布奇门遁甲盘局?” 冷场五分钟,余温像是从梦中惊醒,收回目光,微笑问:“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自费?” 梁栋说:“是的,我知道这事很难,中国那么大,人海茫茫,想找一座小手鼎犹如大海捞针。我也不奢求太多,只希望缩小范围,比如在哪个省或者哪个市。” 余温说:“很遗憾,我的报价比较高,您自费的话,恐怕承担不起。” 梁栋说:“听沈老讲,您如果用玄学预测为人做咨询,费用高得吓人。” 余温说:“不错,每小时一万到十万不等,因人因事而定。但您所要咨询的事务,不是纯粹的个人业务,我按企业标准收费,不计时作项目论,一口价500万。” 梁栋差点吓趴下,早从沈老嘴里得知大同社是屠宰场,心理准备做得充足,哪知余温下手之狠,断子绝孙,500万!砍掉一个零他也付不起。 “余社长,您不想过问此事可以明说,犯不着用这种方式阻吓我。”梁栋双手围拢,十指交叉,“世上没有人会为一个可能劳而无功的消息埋单。” “话不能说得太满。”余温好整以暇,神色从容,“无疆鼎价值连城,500万捡漏,一定有不少收藏家感兴趣。” 梁栋愣了一下,什么意思,500万捡漏?莫非…… 余温含笑点头,“我知道它在哪里,具体位置。” 梁栋傻眼,“余社长,您没开玩笑?” “所以它才值500万。”余温悠然道,“梁先生,打开窗户说亮话,这笔钱不但您付不起,呈报上去,让公家出钱,您的领导也不会答应。您看这样可好,咱们以物易物,交换情报,我想要一个上海人的详细生平,您在一周内准备好,我就告知无疆鼎的藏匿地点。” 梁栋冷哼,“余社长,您知道您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您别无选择。”余温取手机在手,翻到徐展照片,亮于他眼前。 梁栋的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越过画面上的男人形象,望向那张充满自信的脸,眼睑蓦地撑开,这使他的凝视带着尖锐的芒刺味道。 “余社长,我想请您去局里喝杯茶。” 余温淡淡一笑,眼角上挑,眸子里闪过异样光芒。 “不会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和窃贼是同伙;也不会有任何证据证明我说的是实话;当然,更不会有任何证据证明无疆鼎即将流失海外落入某个不知名的收藏家手里。您唯一的筹码是,当场交易,我如果骗您,才算触发法律,仅凭现在的谈话内容,您无权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梁栋缄默,想起沈老的话:“你把他当傻子,你就是傻子。” “所以,恳请您收回威胁。”余温的笑容越展越开,话锋咄咄逼人,“国安局的茶不好喝,大同社的茶同样不好喝,您别无选择。” 05.短租 梁栋阴沉着脸走出社长室,此行结果大大出乎预料,全无心理准备,感到说不出的掣肘。他不禁奇怪,生意人和气生财,咨询师专门和人打交道,更讲究一个“和”字,初次见面,余温竟然剑拔弩张,不怕自己将来找麻烦? 工作间笑语飞扬,梁栋一边走一边循声望去,米灵正和一个年轻男子讨论什么,眉飞色舞,看到他和余温,赶紧扮淑女。男子则叫一声“余哥”,音声悦耳,相貌十分俊俏。梁栋以为两人是情侣,心想:“大同社的人都这么不正常?老板不像老板,员工不像员工,当着客人的面,肆无忌惮秀恩爱……” 余温问:“小开,短租定下没?” 男子正是花开,今天改头换面,新潮的fendi乖乖男发型,穿着休闲小西装,浑身散发青春朝气。 “过会儿小米陪我去看房。”他冲梁栋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余哥,谢谢你,对我这么照顾。” 米灵说:“联系了三家,老大,我要早退。” 余温说:“行,明天周五,给你带薪假,连休三天,就当补偿昨晚的加班。有空带小开四处走走,他第一次来南京,至少住一个月呢。” 米灵腹诽:“提成泡汤也就算了,报答师恩天经地义,小花花又辣摸口耐,你免费帮他很应该。氮素,加班费也泡汤,果然你个一毛不拔铁公鸡,老娘在晋江码字,上班、休假有毛区别。”回眸看花开,迎着余温一脸灿烂,鼻翼扩张,瞳孔放大,心中一乐:“兔儿神暗中牵线搭桥么?” 她学微表情心理学,专攻奸情识破大法,目前只会看鼻子眼睛,曾在小姐妹身上做试验,虽然仅有两个成功案例,却跟逮到杀手锏似的,没事观察,勤加练习,奉为行为心理学经典。 下午四点,短租看房时间到,米灵早早收拾完办公桌,开着余温的奥迪A6座驾,载着花开一家一家跑。经历了昨晚的八字算命,花开对余温崇敬万分,爱屋及乌,对他的小助理也抱起强烈的亲近感。米灵本是自来熟,生性开朗,一方面同情花开遭遇,一方面超萌花开美颜,加上教授这层关系,自然而然不把他当外人。两人一路谈天说地,热乎得好像老朋友。 三家短租很快看完,家家星级宾馆标准,花开表示满意,想选一家离大同社近的住下。可是米灵不干,挑三拣四的功力登峰造极,嫌一家壁灯灯罩陈旧、一家窗户正对直路触犯风水枪煞、一家采光不足阴气缭绕,全部否决。 花开说:“我没那么娇生惯养,只是比较挑剔床铺,犯不着太讲究。” “不行,必须让你开开心心、舒舒服服过完这一个月。”小丫头斩钉截铁,“老鱼头禁止你回上海见徐展,每晚独守空闺,多寂寞啊,再住不好,怎么对得起教授。” 花开心想:“我和徐展分居半年,自他回国后,更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岂会在乎多熬一些日子。”知道她体恤自己,暗暗感激,又想:“但愿余哥马到功成,还他健康正常的生活方式。” 米灵拿出平板电脑,重新上网搜索短租。她天生爱说话,嘴巴闲不住,问道:“花花,徐展报考公务员的话,你是不是也要回国发展?” 花开“嗯”了一声,“他到哪儿,我到哪儿。在国内做设计师也很有前途。” “爸爸妈妈同意不?”米灵又问,“你是家中独子,心肝宝贝一样,他们舍得你长年不在身边?” 花开神色一黯,这是他的另一桩心事,每每念及,心里沉甸甸的。 “不同意,他们反对我和徐展在一起。”他说,“事实上,他们排斥同性恋,不接受我的性取向。” 米灵抬头看他,“他们爱你,为你的幸福着想,迟早接受哒。” 花开轻轻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人人都认为父母应该在这件事上迁就孩子,他的父母却说:“我们迁就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能迁就我们一次?”他无言以对。爸爸妈妈抚育他成人,费尽多少心思,付出多少关爱,一度为他多灾多难的身体担惊受怕,叫他如何不起愧疚心?此次归国,他们撂下狠话:“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他仍然咬牙出走,毅然决然,把他们伤惨了。 “别担心,有老鱼头哩。”米灵见他不吭声,出言宽慰,“帮完徐展,再请他帮忙说服爸爸妈妈。老小子能耐大得惊人,应承下来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哪好意思再麻烦他……”花开轻叹一口气,想起余温鬼神莫测的才华,不禁神往,嘴里不好意思,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期许。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可贪财了。”米灵贼兮兮地说,“当然,如果你是他的男朋友,倒贴钱他都干。” 花开一怔,奇道:“他是钙?” “8晓得。”米灵戳开南京58同城网,查询鼓楼区或玄武区的短租房,“喜欢他的人很多,男人女人都有,有的条件之好,相貌、人品、事业样样出色当行,可是就没见他动过心,对谁都保持一定距离,真怀疑他是性冷淡。” “或许眼光太高了,不容易有感觉。”花开嘴边掠起笑意,余温赞他相貌的情景闪现脑海,“原以为他是花心大萝卜,情人一筐筐,想不到这么有节操。” “宁可他节操碎一地,胜过孤家寡人,一个人寂寞地活着。”米灵感慨道,“花花呀,老鱼头是人间奇迹,搞玄学搞到他那样的程度,古往今来没有几个,练达世情,洞察人心,性别的差异性恐怕早已忽略不计。所以他爱男人还是爱女人,不是主要问题,全心投入爱一场就不错了。” 花开说:“话虽如此,同性恋这条路不好走,能不走尽量不走。” 米灵说:“肯定的啦,贵圈真乱,不好混哟。不过,我最爱YY他搅基,乖乖隆滴咚,很刺激很带感有木有。丑话说前头,往后我要YY你俩,你可别抓狂。” 花开略囧,不是没和腐女打过交道,QQ好友列表,腐女的数目比道中人还多,但老鱼头是人间奇迹,米话痨何尝不是,凭她的语言组织能力,一经神展开,不定乱七八糟成啥样。 “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他低眉顺眼求饶,巴结讨好的样子,看起来又乖又萌。 米灵食指大动,一连串调戏句子蹦进脑海,张口欲言,忽然想起什么,叫道:“哎呀,有个地方很适合你住,又大又宽敞,装修精良,我怎么忘了!” 急忙招呼花开上车,回宾馆收拾行李,直接奔赴目标地。 确实是个好住处,四室三厅,跃层式华宅,现代简约主义装饰风尚,楼上主卧和小会客室,楼下次卧和书房,客厅、餐厅、厨房整洁气派,还附带面积较广的露台。花开一头雾水,这是短租吗? “老娘死党的家。”米灵说,“他父母年纪大了,受不了南京气候,夏天热得要死,冬天冷得要死,于是跑去海南养老,一年难得回来几次。死党一个人住,孤零零怪可怜的,你俩正好作个伴。” 米灵貌似和主人非常熟络,不但有家门钥匙,而且招呼不打一声,擅作主张替花开安排房间。 “这样不太好吧。”花开浑身不自在,“我不习惯住陌生人家。” “一回生二回熟嘛,死党不会介意。”米灵笑得颇为暧昧,“相信我,你们一定相处融洽。我先领你参观参观。” 华宅的居家设施一应俱全,素雅的原木地板浑然天成,室内设计参照风水学原理,诸多辟邪、化煞、旺福、旺财的手段隐伏其间,大到色彩光线,小到家具摆件,都经过极为细致的规划,结合现代美学理念,术中有道,道术结合,在宁静而富有秩序的视觉享受之外,凭添一层思想文化的高度,堪称神来之作。 花开暗暗吃惊,哈佛建筑学系可没有室内风水设计课程,若非米灵讲解,哪里知道玄机暗藏。 “这是余哥设计的吧?”他渐渐回味出名堂,跟着米灵步入露台。 “答对了,加十分。”米灵眨眨眼,“老鱼头博古通今,何止是玄学心理学大师。” 露台的半圆形弧边密密种植着各色植被,一池活水环绕古色古香的小凉亭,池中养着数十条观赏鱼。时值九月金秋,芙蓉、月季、茉莉正到花期,一朵一朵竞相开放,花香扑鼻;石榴树果实累累,红艳艳的挂在梢头;亭子两侧,腊梅枝节横生,丛丛蔓蔓攀着亭檐。 花开越发崇拜余温,露台的生态景观设计,错落有致,生趣盎然,每个季节都有开花的花木,不难想象那一年到头,佳木葱茏、花团锦簇的景象,仿佛使人置身大自然。 “猜猜它是什么?”米灵指着池水东首栽培的树种,考较花开的植物学常识。 树高三米有余,开心形树冠呈杯状托举天空,两根较为粗壮的侧枝伸出露台外。 花开挠头,“这个……这个嘛,还给老师了。” “笨笨,这么明显的树形都猜不出来,桃树呀我的花美男。”米灵脸上挂着神秘笑容,“记得你命运图上的桃树不,仔细瞅瞅,跟它像不像?” 花开蓦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颤声道:“这是余哥的家?!” “答对了,加十分。”露台入口处忽然现出余温颀长的身影,微微蹙着眉,目光有点冷,“这株桃树给了我画命运图的灵感,怎么样,还算惟妙惟肖吧。” 花开石化。 米灵望天。 余温步履迟滞,缓缓走到石榴树下,挑了三颗最大的石榴果,摘取的动作有些生硬。 “余哥……我是来参观您的风水设计……”花开心跳加速,急中生智找理由,神情无比尴尬。 参观居然带着全部行李,有这么参观的么? “你喜欢这里,我看的出来。”余温笑了一下,语气转而温和,“住下吧。走,我们吃石榴去。小米做晚饭。” 06.同居 米灵心思活泼,常有出人意表之举,而且属于想一茬是一茬那种,相处四年,余温早已见怪不怪,有时候甚至以此为乐。咨询师这一行,听起来牛逼,干起来苦逼,成天探究别人的内心世界,接收到的都是负能量,久而久之,极易给自己造成不良影响。米灵的性格脾气,恰好起到润滑作用,当初余温选择她做助理,便是相中这一点,认为她可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注入清新明快的色彩。 米灵干得很出色,不仅带给人大量好心情,职责份内的事,也操持得井井有条。余温相当满意,平时娇惯纵容,不论有何差错,基本不加苛责。然而这一次,小丫头忘乎所以,触犯了他的禁忌。 花开并非来历不明之徒,纵然初识,单单是握有自己私人邮箱这件事,足以付诸信任,何况八字命理推算过他的品行为人,开门揖盗的概率,压根不在考虑范围。 余温也并非刻板保守之人,至交好友登门拜访,向来热诚以待,临时歇脚一两天,也竭力尽好地主之谊,偶尔还有留客之举。 但这次情况不同,花开要住一个月,朝夕面对,日日相处,个人空间受到严重侵扰。余温很不习惯,也很不爽。 当着花开的面,他不便发作,短暂失态后恢复正常,周六、周日亲自当导游,陪着一起游览南京的名胜古迹。周一上班不客气了,把米灵叫进办公室,沉下脸准备训斥一顿。 跟在身边这么多年,规矩忘得一干二净是吧,没大没小,不知分寸,二十三岁的人了,晚婚年龄已过,还当自个儿是祖国的花朵,清华大学的苗子,你爸妈委托我像管教亲妹妹一样管教你,今儿少不了行使长兄为父的权力。 米灵笑嘻嘻地带着电脑键盘进来,脸皮之厚,把键盘往地上一放,双膝弯曲,说道:“我跪。” 余温哭笑不得,赶紧拽住她,一肚子训诫之词,憋半天只憋出一句:“下不为例。” 臭小丫花样百出,比臭小子更加调皮捣蛋,今后怎么嫁得出去哟! “你要介个样子看问题。”米灵一板一眼地说,“家里开了一朵活色生香的大桃花,会笑会说话会走路会卖萌,多好的生态景观。”偷瞧余温,脖子以上部位黑化,没有消气的意思,屁颠屁颠泡一杯西湖龙井呈送他面前,“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是呀,这么好的生态景观,你怎么不带回家观赏?回答:本宫家长雷基佬。你再问:不告诉他们不行吗?再回答:怕他们误以为我俩搞对象,本宫累世清白,跳黄河也洗不清。” 余温实在拿她没办法,华山论嘴,必为天下第一,她的成长史不知有多聒噪,摆摆手道:“偌大南京城,楞找不到一处合适的住所?这才是我想问的,算了算了,问也白问,你只要祭出唠叨神功,感天动地,死人喘气。” 米灵得意地笑,算你识相,不枉本宫TJ有方,俯身拾起键盘,蹦蹦哒哒便要回工作间码字。晋江文学网上挖的咸蛋坑已填到五万字,一帮读者嗷嗷狼叫“大大什么时候上肉”、“清汤寡水为哪般”,今天心情好,亲嘴之后再来一段啃脖子戏吧。 “等等。”余温叫住她,略思片刻,挑起眉眼,“小开的八字,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 米灵点头,大师身边耳濡目染,多多少少学会一招半式,虽然只到入门级,但余式命理的入门,比起一般江湖术士强得太多,花开八字有几处特别显眼的倾向,不难窥破所代表的命运含义。 “他和徐展必定分手,壬戌大运,壬辰流年,引动本命亥水倒冲夫妻宫(夫妻宫主管婚姻恋爱等情感之事),应验时间大约在十一月。老大,你帮徐展摆脱虐恋或许有办法,挽救他们的感情……”米灵摊键盘,“兔儿神不答应。” 余温拧眉不语,拿起茶杯,轻吹茶汤表面的热气。 米灵继续说:“他们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生理上的隔阂和不认同,处得再好,爱情也会消磨殆尽。花花的矢志不渝有点强迫症的味道,话说,鸟大活好的男人,国外很难找吗?” 余温一脸血地看她,“搞不清楚,是你算命水平长进了,还是写小黄书的水平长进了。” “相互促进,共同进步呗,你不是说掌握多种学问的秘诀是触类旁通?”米灵没脸没皮地笑,“花花的幸福跟徐展无关,老大哇,连我都算得出他将拥有另一段情,不晚于明年,你会算不出?” 余温撇撇嘴,换上面瘫表情,反问:“既如此,我治疗徐展有何意义?” 米灵说:“这正是我迷惑不解的地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徐展乐此不疲,没有改变意愿,尤其不是你的客户,干嘛多管闲事?就当做慈善,也不该强行摊给人家不要的东西。”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微尘如粉,随光影起起伏伏。余温望着光尘,脉脉的,似乎有点痴。 “情来情往,红尘纷扰。两段情为什么不能指向同一个人?”他自语般说,神色如梦,语气如呓。 米灵懂了,不破不立,先破后立,他算出花开的下一段情,仍然系于徐展身上,他们会有新的开始。 余温做咨询服务,算命打卦只占很小的比例,心理咨询才是主营,有个人客户,也有企业客户,商业EAP(企业心理咨询)最赚钱,但他收费之高,骇人听闻,哪怕是个人心理咨询,也要两千块一小时,敢找他的少之又少。通常情况下,只在几个长期合作的大客户下单时较为忙碌,一年约有一半时间很清闲。有钱有闲有文化有本事,相貌不错,个子又高,占尽男人的好处,花开很难想象造物主怎么把他造出来的。 特别是方当三十二岁盛年,男人最黄金的年龄,身体心智步入成熟期,在整体上达到最巅峰状态,加上是节操帝,靠,这绝逼不是完美,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靠谱好不啦! 花开很不习惯,也很不爽。他崇拜余温不假,废话,不可能不崇拜,连教授都是他的脑残粉,渺小如己,焉能抵挡那般魅力,但是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不配论交吧? 余温看在教授的面子上帮他,其实并不让他心安理得,否则一早就抛出教授名号,宁愿花钱,不过想找一份存在感。余先生变为余哥后,希望余温“为他”而不是“为教授”的怨念,不知咋回事,愈加强烈。 所以,花开羡慕米灵,米灵是余温的妹妹,他却是余温的客户。 这是一种令人非常讨厌的情绪,便如余温留他住家,他一万个不想,每个不想的背面,又起码有十个很想。 必须找到平衡,天平倾斜到九十度,你看得到我吗? 余温上班去了,花开立刻行动起来,先把生态小园从头到尾打扫一遍,十二层高的户外露台,不落灰无异于痴人说梦;然后去超市买一大堆水果食物,单身汉的冰箱空得敢叫佛祖再次悟道;最后点燃灶台做晚饭,你妹,在家开过火吗?灶具跟新买回来的没两样,纯属风水摆设?不会做也好,懒得做也好,请个保姆照顾下自己会死星人啊! 余温下班回家,看到客厅茶几上摆放的水果拼盘,一呆之下,舌底生津。厨房的炒菜声,声声入耳,他不禁莞尔,用牙签戳了一块梨片,塞进牙缝,悄悄走到门口。大桃花系着围裙,戴着耳麦,一边翻动菜香,一边扭腰摆臀,他登时眼睛一亮,肚子咕咕叫。 有钱人家的孩子没几个会做饭做菜,花开之所以例外,源于土生土长的中国胃,不堪与水深火热的美国人民为伍,大学住校期间,不得已在厨艺上下功夫,逐渐熟能生巧,练就一手好厨艺。 此刻,他耳边回荡着强劲舞曲,配合炒菜节奏,摆出各种舞蹈动作,时而抽搐,时而跳跃,时而钢管。由于穿着低腰牛仔裤,白净的上臀肌肤时隐时现,挺翘饱满的屁股,上连蜂腰猿背,下接修长双腿,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余温有点傻,闪念想起“活色生香”四个字,轻轻吞咽梨肉,感觉越来越饿了。 “老鱼头,看我撑不死你!” 花开大吼,蓦地转身,锅铲子斜斜上扬,划出优美的弧线,划到一半硬生生停住。 “谁在那里!” 不好,被发现了! 余温做贼似的缩头,暴走回客厅,装模作样往沙发上一坐,打开电视,肚子又一声叫。 妈的,中午吃的什么垃圾,小米一点不体贴人,饿这么凶! 踅摸水果盘,梨子、苹果、西瓜、香蕉、橙子、葡萄、提子,布列出鲜艳的拼花造型。 卧槽,不带这么丰富的!不带这么好看的! 他按捺住解馋欲望,厨房里的香味更勾人,想不起多久没在家吃上一顿像样晚餐,非把胃口攒得足足的。 余温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电视画面,死死盯着新闻播报员,可是看了半天,只看到一个系围裙的舞者。 07.寻宝 每天下班回家吃晚饭,很快成为余温的一个淡淡念想,早上淡如清风,中午淡如浮云,下午淡如流香,思绪一转忘到九霄云外,再一转抽丝剥茧般解离而出,有一种很轻妙的虐——花开只住一个月。 或许是独居太久,生出对家庭氛围的向往,回家吃晚饭这件事,些微微挑破层膜,提醒他:快到站了,也该停靠。 余温其实有点排斥这个提醒,研究玄学需要一颗冷漠的心,唯有冷漠才能客观,唯有冷漠才能清醒,一旦混入主观倾向,不论学识多么渊深,经验多么丰富,算技多么高超,都要栽倒在阴阳五行世界的边缘。算别人容易算自己难,说的便是这个道理。所以从某个角度看,作为玄学大师,他没有为自己活过,抚慰人心、排忧解纷之类的事,即使大获成功,也不敢回味甘甜,必须快速收敛,沉潜情绪,恢复冷漠,并且保持冷漠,就像头顶苍穹,天若有情天若老,时时刻刻冷漠着。 如今,花开正在干涉这份冷漠,继侵扰他的个人空间后,更进一步,侵扰他的心境。 余温笑笑,生命中总有一些人、一些事,被命运之神借来考验自己,孰不知越到高峰,阳光越没有温度? 何况,花开只住一个月。 他一点不担心,一点不。和梁栋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艰难的使命压到肩头。 淡淡的念想,不过是雪泥鸿爪。 短短一周的等待,却把米灵、花开等得心儿也焦了。余温的不可思议远迈想象,中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单凭一局奇门遁甲算式,就能窥破巴掌大小的无疆鼎藏匿何处?纵使米灵,对他的神奇见怪不怪,也不禁怀疑某人大吹牛皮,肚子里藏着别的算计。 奇门遁甲号称帝王之学,是中国玄学术数的集大成之作,历千年而神秘不减,盛名不衰。米灵对此学怀有浓厚兴趣,跟着余温学了不少窍要。每到实战,余温都要笔录图例,交给她输入电脑保存,她常常借机先过一遍,写下占算结果,留待事后印证,尽管水平有限,但终归是大师身边的人,或多或少总能蒙对一些。 然而这一次,米灵无所适从了,图例中摸不着半点头绪。 庚午日,甲申时; 阴遁二局; 值符:天英; 值使:景门; 旬首:甲申庚; 空亡:午未。 ┌──────┬──────┬──────┐ │巽  螣蛇    │离  值符    │坤  九天    │                                             │    天辅  丙│    天英  庚│丁  禽芮  戊│                                             │    杜门  丙│    景门  庚│丁  死门  戊│                                             ├──────┼──────┼──────┤                                             │震  太阴    │            │兑  九地    │                                             │    天冲  乙│            │    天柱  壬│                                             │    伤门  乙│          丁│    惊门  壬│                                             ├──────┼──────┼──────┤                                             │艮  六合  马│坎  白虎    │乾  玄武    │                                             │    天任  辛│    天蓬  己│    天心  癸│                                             │    生门  辛│    休门  己│    开门  癸│                                             └──────┴──────┴──────┘ 【说明:以上遁甲局非专业人士难尽其中奥妙,读者可跳过忽略。小说正文关于占卜或命理的算式术语涉及较少,多数情况下直接给出算果,不影响阅读。】 大伏吟盘,含义为静止,所有一切停顿不前,占失物找不到,占旅人音信全无,占疾病不可救药,诸事不宜,凶。 但因为排盘时间是庚午日甲申时,符合奇门遁甲中一个叫“天显”的吉格条件,物极必反,倒凶为吉,伏吟煞气退尽,诸事顺遂。 米灵据此推断:无疆鼎只是暂时遗失,早晚回到祖国人民怀抱。 然后…… 没有然后了,她就这么点能耐。 花开心想:“如果找不到,余哥接这个案子不是自找没趣吗?关键是东西在哪儿,怎么找。” 米灵目光如炬,盯住他不以为然的表情。 花开只好竖起大拇指,“米半仙!” 两人坐在奥迪A6的后排,夹七杂八唠着闲话。余温不疾不徐开车,时不时打诨逗趣。梁栋揣着公文包,倚着副驾靠背,从上车起便像个局外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余温亲自带队寻宝,说明窝藏地不远,很可能就在南京,梁栋心里有数了。 余温斜睨他一眼,轻轻说了句:“南京也很大。” 梁栋本不想理他,可又觉得有必要让他宽心,哼道:“沈老是我外公,你如果信任他老人家,也可以信任我……”顿了一顿,补充道:“一次。” “我喜欢言而有信的人。”余温左转弯,把车开到中山东路,“我对您说过,想要徐展资料,并非抱着不良企图……” “我明白,治疗性变态。”梁栋截道,“我会给你真相,甚至比你期望得到的更多更详实,你可以不必再费脑子算命。” 余温一凛,心头掠起一丝不祥预感。 一座仿辽宫殿式建筑映入眼帘,风格朴实雄浑,黄瓦红柱,巍峨壮观。 梁栋猛然醒悟,失声道:“无疆鼎藏在博物院,窃贼根本没带出去?!” 米灵也猛然醒悟,叫道:“大伏吟盘的静止含义原来是指宝贝没动窝!” 余温微笑说:“离九宫是值符所在位,甲木不再遁迹行藏,透仪而用,庚甲飞冲,代表转移位置。离宫空亡,代表失窃。伏吟静止,代表走不远。天英星有艺术品之意,落离火宫,火势强旺,必是艺术品宝库。” 米灵大叫:“喵的,这么简单,瞧我的猪脑子!” 的确简单,简单到一席话价值五百万,背后的千锤百炼不知凡几。 花开灼灼望着余温,忖道:“这男人……超极品……” 梁栋露出喜悦神采,“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在最危险处。窃贼大概是想等风声不太紧时,偷偷潜回来取宝。余社长,谢谢你,掘地三尺,我也要把无疆鼎找到。” “不用那么麻烦。”余温说,“别忘了,我知道具体藏地。” “你还能缩小范围?”米灵诧问。 余温笑而不答,领大家步入博物院主体大殿。 博物院始建于1936年,1947年竣工,由民国著名建筑师徐敬直设计,经建筑大师梁思成修改,其结构部分遵循北宋《营造法式》规范,乃是近代建筑史上的杰作。其主展区艺术陈列馆,列有十几座分馆,展品囊括了各个时期的文化精髓,多为国家一级文物和国宝级文物。参观者们三五成群,进进出出,无人喧哗,大殿内笼罩着肃穆氛围。 余温像是故意卖关子,停下脚步,低声对米灵说:“景门即为藏宝地,猜猜是哪里?” 米灵把两只胳膊弯成九十度,小臂挡住脸,握紧拳头闭目摇晃,一副使出吃奶劲猜的样子。 花开、梁栋忍不住笑。 “珍宝馆?”她雀跃问。 余温叹了口气,甩开步子,一直走到长廊尽头,迈入一座小园。仿苏州园林古朴秀雅的特点建造,鹅卵石铺设的道路蜿蜒前伸,山石嶙峋,绿树成荫,回廊曲折,小拱桥下溪水潺潺,一口古井幽静深邃。园名“沁园”,专供游人休憩的场所。 米灵顿足道:“肿么是这里?肿么是这里!绝逼想不到啊,摔!” “景门落在离九宫,空亡之地,意思是锦上添花,具有艺术特征,却不是艺术品,也不是艺术品展示地,价值不高。”余温进回廊找位置坐下,优哉游哉说道,“特工大人,我的能耐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给你,倘若找不着,我画地为牢,今儿不走了。” 梁栋眼里透出信任,掏出电话:封园。 “只许你一个人看。” 一群便衣和博物院工作人员四下搜索,米灵、花开像两只小蚂蚱,欢脱地跟在后头凑热闹。梁栋把公文包递给余温,背过面去,眼望热火朝天的场景,如标枪般耸立。 他佩服窃贼,想到如此绝妙的藏宝地,只要肯等肯忍,不急于销赃,不暴露身份,无疆鼎必定追不回来。 他更佩服余温,动用无数人力、物力、财力,费时半年一无所获的局面,弹指一挥,轻描淡写破局。 他又想起沈老的话:“你把他当朋友,他就是你的朋友。” 余温打开公文包,取出文件,翻到第一页,徐展的出生时间映入眼帘,顿时锁紧眉头。再看徐父徐母的生日,略加思索,汗毛几乎倒竖起来。 翻第二页时,余温告诫自己要放松,小开正在不远处偷窥,别让他瞧出异样,可是当看完第二页,情不自禁咬紧牙关,怒火直冲脑门,当场便要发作。 “徐展的性变态,已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梁栋听着文件页码被用力掀动的声音,手指拢向掌心,用力团住,“我要感谢你,让我发现这样一桩人命大案。” “事隔四年,证据不足,很棘手。”余温缓缓站起身,将文件塞进公文包,一并还给梁栋,“法律给不了公正判决,不是法律不公正,有些事务不在条文之例。” “但我们仍要付诸努力。”梁栋直视余温,目光坚毅,“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余温笑了,感到一阵温暖,纯粹的刑事案件不属国安系统管辖,但他需要梁栋,这位出类拔萃的特工,能帮忙解决许多问题。 “我明天出发。”余温望向花开,心神一荡,那孩子站在阳光下,明媚的笑容仿佛照亮阳光射不进的角落,忽然暗叹,他恐怕要在自己家多住一段时日了…… “我有个疑问。”梁栋说,“你是不是想算什么就能算什么?” “神仙的本领岂是凡人所有,我是人。”余温回答,“占卜需要触机,心不动不占,情不动不占,事不动不占,相较命理更注重灵感。” “很好。”梁栋颔首道,“我不想监视你。” “我是良民。”余温吐了吐舌头,露出难得的俏皮之色,“大大的良民。” 米灵爆出欢叫,全场掌声雷动,无疆鼎找到了。 08.初会 徐展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潜游十几米,突然跃出水面,高肘划水,摆臂划下的水路成钥匙洞形状,好像蝴蝶展翅飞舞。社区会所的游泳馆泳客稀少,非会员禁止入内,正好可以放开手脚游个痛快。他奋力提起双臂,肌肉虬起,每划一次,双腿重重打水两次,强健的身体前趋。水花扑腾,“哗哗哗”作响。 归国两个月,除了准备公务员考试,基本无所事事。他生怕自己的虐恋情结被家人察觉,也担心二老提及终身大事,索性搬出来住,为了调剂枯燥乏味的学习,游泳馆成为他最常光顾的场所。 当然,还有健身馆。 锻炼身体,增强体魄,不仅是他的习惯,也是生活方式。 徐展游完两个来回,爬上泳岸,水珠密密挂在身上,胸肌发达开阔,八块腹肌凸起,宽肩、细腰、窄臀,完美的倒三角体型,立刻吸住其他泳客的目光。不仅仅是女人,一个豆芽菜少年满面艳羡,另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则是嫉妒和恨。 徐展摘下泳镜,高高的鼻梁架起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游目四顾,帅气扑向四面八方。刚进泳馆的两个女郎登时止步,笑容凝结,正在谈论的八卦新闻卡在喉咙口。 徐展视若无睹,走向休息区,饱满结实的臀部好像山包包,人鱼线伸进裤边,挑起鼓鼓囊囊的裆部。相貌英俊,身材健美,已经足够引人瞩目,他还有气质,清举轩昂,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使人不敢轻慢。 绝品帅哥,世所罕匹,恰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拨弄一众男女老少的的心弦。 角落里有个女人欣赏许久,像是终于按捺不住,打手势召唤吧台服务生,小声吩咐一番。秀丽的脸蛋朝向徐展,眼角的余光夹着几分锐色。 徐展穿起泳袍,坐在长榻上,有意无意瞄向女人。最近一周,每天都能看见她,既无人陪伴,也不下水,总是独坐一隅,犹如一朵空谷幽兰,静静开放,孤芳自赏。今天有些例外,带了一个男人,长得不错,身材也棒,不时和她喁喁细语,很亲密的样子,朋友还是男朋友? 女人观察徐展,徐展也观察女人。她虽非绝代佳丽,但优雅的风度似乎含藏尖利棱角,看得久了,隐隐渗出压迫人心的力量。 很特别,也很奇妙,不同凡响。 他玩∫M,钟情虐本身,主人性别不为主要,可惜,直觉告诉他,她不是同道。 可惜了。 徐展掀开啤酒罐,一口气喝个干净,正要放平身体躺一会儿,服务生谦卑的笑面跃入眼帘,毕恭毕敬,微微欠身。 “对不起,先生,打扰您了,有位贵客想请您喝一杯。” 徐展不假思索,说道:“谢谢她的好意。” 尽管受到女人魅力感染,不代表一定要结交。人活一世,所遇最多的便是擦肩过客,各有各的旅途,各有各的轨迹,偶尔汇于一点,终始道不同不相为谋,何苦停留。 服务生不死心,劝道:“只是喝一杯,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 拒绝女士邀约,态度过于生硬,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徐展沉吟片刻,轻舒猿臂,取啤酒罐在手,说道:“请转告那位女士,我在此遥敬一杯,祝她平安喜乐,芳龄永继。” 服务生愣了一下,说道:“对不起,先生,原谅我没讲清楚,邀请您的不是女士,是陪同她的那位男士。” 徐展愕然,举目转望,触着一双深空般的眸子,漆色瞳孔像是打开一扇魔力之窗,勾引自己不断看进去,看完第一遍想看第二遍,看完第二遍想看第三遍,一遍又一遍,竟然舍不得移开。 他蓦地晕眩,意识恍惚,仿佛失足于无垠的宇宙,黑暗的意味越来越浓,周围空空荡荡,星光点点,遥不可及。 不是没留意过这个男人,他的身材一看便是那种穿上衣服瘦削,光着身子健朗的型,即使不如自己强壮,也不乏男性特有的阳刚美。可是,怎么一直没发现他的眼睛如此灵异? 男人嘴边浮现笑意,眨了眨眼皮。 徐展惊醒,如梦方醒。 “贵客说,您如果不肯赏光,他就亲自过来。” 服务生的话已属多余。 男人虐到他了,不是游戏中惯常的羞辱和疼痛,而是神秘。 未知是人类的最大恐惧,神秘又是未知的最大体现。 徐展喜欢这种刺激,哪怕极轻极微,也带有虐度。 他毫不犹豫走过去,敏感的神经兴起亢奋,皮肤爬起小颗粒。 “余温,多余的余,温度的温。” 男人笑盈盈迎向他,握手时拇指滑到虎口,按住“合谷穴”,骤然发力。 徐展吃了一惊,痛楚突如其来,沿着手臂破入痛感中枢,钻心的滋味惊起唇瓣轻颤,伴随一阵一阵的酸麻。 “徐……徐……展……”他艰难地说。 男人好大的力气! “荣幸之至。” 余温决定再给他一点甜头,裹着指骨快速搓揉。 徐展几乎呻吟出声,“合谷穴”的酸痛尚未消失,手掌大过对方,却软绵绵的虚弱无力,如何架得住这番蹂躏? “介绍一下,我的莫逆之交兼高中老同学,墨琰。”余温点到即止,拇指摩挲“合谷穴”,动作轻柔,配合直勾勾的眼神,制造不同寻常的暧昧,“墨水的墨,斜玉旁加一个炎热的炎。” 徐展下意识问:“斜玉旁?” “就是王字旁,古称斜玉旁。”女人伸出纤纤素手,斜睨余温,好像在说:还握着人家干嘛,便宜没占够? 余温笑如春风,很自然地松手,让他俩见礼。 小几上搁着一瓶拉菲,三人围几而坐。余温用标准姿势斟酒,先敬墨琰,再敬徐展。 徐展以左手持杯,轻轻抿一口,外表平和,心中着实有气,淡淡说:“余先生的待客之道,真叫人大开眼界。” 不谈斜玉旁的生僻叫法,会给不明就里的客人带来难堪,一照面就打人下马威,他的右手直到现在仍未恢复知觉,简直太不懂礼数了。 正常人没有这么干的,他看起来既非脑残也非脑抽,知道自己是M? 余温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低于水平线,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瞅他。 “非常之人,当以非常之道。”他无声嘀咕,臭小子长这么高,摆个造型也摆不轻松,“我一见徐先生就觉得面善,似曾相识,倘若失之交臂,觉都睡不安稳。” 这话直接得跟表白有啥区别? 徐展面色尴尬,心想:“他到底什么来头?” “您言重了……”他说,赶紧另起话头,“不知余先生做的什么生意?” “小徐,你真有眼光,看出鱼头是生意人。”墨琰一旁插话道,“你今年二十九岁,比我和鱼头都小,不介意我叫你小徐吧?” “应该的,我早就想改口叫余哥、琰姐,害怕高攀不起。” 余温的正视令徐展如坐针毡,本想引导他谈个人事业,说一些“您真了不起”、“您功成名就”之类的恭维话,趁机消解不自在的情绪,男人社交最常用这些套话,男人嘛,事业第一。不料,墨琰的插嘴,又给他制造出一份不自在。 他转而面向墨琰,问道:“您怎么晓得我的年龄?” “我的一个朋友在这里当总经理。”墨琰说,“我问他要了你的会员资料。” 徐展微微皱眉,会员信息不是严格保密的吗?怎么能随便泄露给不相干的人! 余温读出他的不满,说道:“阿琰的所谓朋友,在级别上,是她下属下属的下属。” 徐展骇然,早猜到墨琰不是寻常女人,想不到会是超级大老板。他所住社区的房地产开发商是一家上市公司,她赫然是该公司的顶头上司,岂非位于食物链的最高端? 墨琰不愿多谈自己,回归正题,说道:“小徐,鱼头做的生意非常奇特,专门为人改命,你有什么无解难题,不妨找他。” 徐展思道:“原来是个算命的,能和琰姐论交,想必是大师一级,难怪那么灵异。”越发感到不自在,担心被他看穿,强装笑颜,说道:“的确很奇特……” 余温眼里闪出锐利之色,心念如电:“颧大肌收缩,没有眼轮匝肌参与协作,假笑。” “我现在过得很好……”徐展继续说。 余温暗暗点头:“摸脖子,典型的强迫行为,你在撒谎。” “以后遇到麻烦一定请余哥多多指教。”徐展心头发热,余温改变坐姿,模样性感极了。 泳袍散乱,两腿分开,麦色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升腾的美感,沉静下来的脸庞罩着漠色,眸子黑暗深沉,宛然一件哥特式艺术珍品。 十八世纪西方文学,常用哥特风格描述具有神秘或恐怖气氛的爱情故事。 徐展情不自禁舔嘴唇,他是哥特爱好者。 余温眯了眯眼睛,目光如刀,像是要解剖他的灵魂,忖道:“鼻翼扩张,瞳孔放大,性冲动!” 解读微表情,讲究因人因事因地制宜,同样的“鼻翼扩张,瞳孔放大”,可以是喜欢,可以是爱慕,可以是崇拜,也可以是性欲。 余温要的就是这个。 来上海前夜,他和花开在露台凉亭小酌,念起前方困难重重,祸福难料,提早打预防针,说道:“极端之欲,须以极端之法纠治。如果我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希望得到你的谅解。” 花开说:“不谅解,你不会对不起我,只会为我好。” 余温说:“爸爸妈妈想你回归直人,不也为你好吗?” 花开说:“……” 余温说:“咨询师助人,秉持客观公正原则,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什么就不是什么,绝不强行改变事物原本应该行进的方向,所谓改命,其含义仅仅是指引方向,站在命运角度,不存在对与错,也不存在好与坏。是非善恶是人的观念,不是宇宙自然的道理。所以,不要把我当成有情有义的人,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情才客观,无情才公正。” 花开缄默一会儿,仰望天边娥眉月,说一句:“月若无恨月长圆,月亮总会圆的。” 余温举起酒杯,敬墨琰、徐展。 对事无情冷漠,对人何妨多点人情味? “月亮总会圆的”,便是他此行的宗旨和目标。 他想花开了。 09.大师 初次会面不到半小时,余温便已叩开徐展的潜意识之门,成功打入S形楔子,满载而归。 作为咨询师,没有那么多时间步步为营,闪电切入,快速打击,最大限度俘获对方的心,是一项至关重要的能力。释迦牟尼亲自对你说“与人为善”,和爹妈说出来的效果一样吗?偶像的作用巨大,敬畏的力量无穷,连江湖术士都懂的道理,余温岂会不明?二十年勤学苦练,天赋、汗水、机缘,共同铸造出近乎超自然之力的心理诱导和精神控制本领,徐展遇见他,算是倒上八辈子血霉。 墨琰不无感慨,叹道:“想制谁制谁,想收谁收谁,如此逆天的存在,不知道将来被谁制被谁收。” 余温问:“为什么总是很关心这个问题?” 墨琰说:“谁叫你当初甩我没商量,我可记仇啦。” 余温说:“而立之年的人了,讲点道理好不好,究竟谁甩谁啊。” 墨琰说:“女孩子提分手,往往是情绪化下的任情使性,何况那天正好来大姨妈,事后你死个皮赖个脸,都不需要哄的,坚持不同意,我能不乖乖回来?” 余温说:“拜托,你叫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通晓女生心思,太强人所难了吧。” 墨琰说:“啐你一脸唾沫星子,你几时像过半大孩子?老师都没你懂的多,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我那点毛病敢说不在你的锦肚绣肠?分明是移情别恋,看中那个姓林的校花,借机甩掉羁绊。妈的,老娘这辈子从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天一黑就躲被子里哭……” 虽然是高中时代的旧情,每当回首仍不免耿耿于怀,墨琰脸上露出忿忿之色,握着高脚酒杯的手指节突出。 余温苦声道:“说多少遍了,我一点不喜欢她,故意走得近,想刺激你主动找我和好来着,哪晓得,你倔得……” “人家是女孩子!”墨琰打断他的话,“女孩子三个字懂不懂是什么意思?矜持、羞怯、敏感、脆弱……” 话未说完,她先笑了。 余温也笑了。 自小一副女王范儿的红色资本家之后,何曾跟矜持、羞怯、敏感、脆弱这些词儿挨过边?青春期的青涩恋曲,心气儿不稳,情商不足,再明事理的人,也难保不干糊涂事。 一次糊涂,终身之累,两位人中龙凤,至此绝了夫妻缘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到如今,也只有常想一二不思八九。 余温为墨琰添酒。 拉菲酒香馥郁芬芳,客厅陈设简洁素雅。打开落地窗窗帘,可以看到斜对面楼层,徐展的卧室亮着灯,视力好的话,还可以隐隐绰绰看到一个高大身影。 收到徐展的住址和照片,墨琰不费吹灰之力为余温安排了这所住处。本来不想多问老情人的事务——问也白问,此人恪守职业道德,不会泄露半点口风,但徐展的帅气外形勾起好奇,墨氏摩天财团的事业步入轨道,董事局主席的工作越来越无聊,单身的墨女王迫切需要新鲜感,于是一边差人暗中调查,一边亲自去游泳馆看真人秀。尽管不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也未深入探查背后的奥秘,却不难猜到余温用意,不禁抱起看戏心态。 “他真的不错,家境好,学历高,人品方正,帅得又那么惊天动地,虽说私生活出格,可是经天下第一咨询师TJ,焉有不变忠犬之理。”墨琰翘着腿,手托酒杯一上一下摇晃,“在一起吧,求你们了。” 余温问:“我脸上哪部分长得像同性恋?” “像不像有是不是重要么?”墨琰说,“我得不到的男人,天下女人谁敢染指!你非弯不可,最好做受。” 余温面瘫。 “好吧,攻也行,强强互攻最有爱。”墨琰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徐展不是要考公务员吗?分数过线,想去哪儿我让他去哪儿,今后由我罩着,还怕不前程似锦?你献言献策,屡出奇谋,助我把摩天发展成世界级财团,正愁没地儿报答呢。” 余温说:“别扯这些,你报答得可不少……” “九牛一毛,不值一晒。”墨琰饮一口拉菲,回味片刻,目光变得清亮,“说正经的,鱼头,徐展的问题,打算怎么解决?催眠疗法不管用吗?我看他受催眠暗示的影响很深,你一使媚眼神功,立刻缴械投降。” 余温天赋异禀,曾在教授的指导下,练就一双催眠眼,单凭眼睛的凝视,就能使人进入意识恍惚状态,墨琰、米灵等知根知底的密友,戏之为“余式媚眼神功”。 催眠术早期被视为巫术魔法,现代归为暗示心理学,常用来作为心理治疗手段。将人引导至潜意识开放状态,通过植入正确良好的观念,帮助他改变行为习惯,从而消除心理障碍。 催眠成功与否,受限于催眠师本身的素质能力,也和被催眠者的意志品质相关,意志越强的人,越不容易被催眠。 余温的催眠水平之高,当代无出其右,催眠眼吸力至强,近乎魔幻神话。但催眠态分浅、中、深三个程度,深度催眠才好实施潜意识改造,并且不是想怎么改就能怎么改,想怎么造就能怎么造,人脑的复杂胜过任何一件精密仪器。 此刻听墨琰提到催眠疗法,余温说:“徐展的意志没那么薄弱,游泳后体力消耗巨大,我趁虚而入,全力施为,才勉强触及中度催眠态。若不适时收手,用不了多久,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挣脱。” 墨琰若有所思,笑道:“所以你想扮演施虐一角?” “为进入潜意识深区,不得不出此下策,M对S有强烈的服从欲。”余温讪笑,“只是,知道怎么施虐,不代表是行家里手,干什么都得有经验呐。” 墨琰逗他:“好办,我找一百个奴,关进小黑屋,供你用心揣摩,刻苦练习。凭余爷搞歪门邪道的天分,一个月不到世界巅峰,我还不信了。” 余温深知初恋女友的脾性,看似开玩笑实为讲真话,看似讲真话实为开玩笑,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时连他都猜度不出心里想的什么,此事还是别让她插手为妙。 “你想累死我么?”他故作咋舌表情,“大师之所以是大师,偷懒之道,必然修持有方。女王大人国务繁重,日理万机,犄角旮旯里的鸡鸣狗盗,那堪您降尊纡贵轻轻一瞥,仔细身子骨。” “日理万机!”墨琰目光一寒,“你说我日理万鸡……” 和关系亲密的女人斗嘴,余温向来处于弱势地位,墨琰、米灵,以及在海南养老的母上,个个是他克星。这不,原以为送走女王陛下,耳根子终于落得清静,太后千里传音颁布懿旨,明年春节回南京过,钦点未来儿媳妇接驾。 余温顿时头大如斗。 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呢这是,硬逼自己大变活人?有点常识好不好,咨询师和魔术师分属不同职业!急忙分辩,没犟两句嘴,老人家吐的一口好糟,额汗快冒出来了。洗澡时心神不宁,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余温是弃儿,襁褓之中被好心的余氏夫妇抱养,连生日都不准确,更别说出生时间,算尽天下人,偏偏算不了自己,遇到态度前所未有之强硬的母上,实在不知道怎么搪塞。 他一筹莫展,打开笔记本上网散心,登陆QQ,收到花开留言:都走三天了,消息全无,平安与否?顺利与否?见到徐展没? 余温点烟出神,本不想作答,事先有约,除非自己主动说,他不闻不问,可转念间,觉得他忤逆父母,有家难归,一个人漂泊在外,爱情成为最大寄托,一时感怀,敲下:一切安好,人已见到,交给我。 “滴滴”声响,花开发来笑脸符~@^_^@~ ,竟然在线。 余温见他用自己的照片作头像,可爱的笑容和笑脸符颇有相似意味,不禁露出微笑,敲下:表卖萌。 花开:度日如年啊,坏了约定,求原谅,OTZ。 余温:嗯,想他吗? 花开:想…… 余温缓缓吐出烟雾,看着那个“想”字,没来由心情抑郁,脑补他的八字,淡淡的忧伤在心底化开。 花开:对不起,以后我不问了。 余温:没关系,是我不好,有点不近人情,电话短信不方便,QQ无妨,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有选择地回答你。 花开:看来卖萌还是挺管用的,~@^_^@~。 余温又笑一下:管用! 花开:他帅吗? 余温:全场焦点,比照片更胜十分,我所见最帅的男人,没有之一。 花开:额…… 余温再笑一下,知道他自恋,自负美颜,夸徐展夸得这样凶,多半小小打击到他了。 花开:好吧,我确实配不上他。 余温:谁说的,你是我所见最美的男人,同样没有之一。看到你,再阴暗的世界都变美好了。 花开:瞬间治愈! 余温轻轻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虽然活在现实,心却已出世太久。常常教导人不要迷失在欲望里,实则欲望不正是推动人类发展的根源吗?生存欲、繁殖欲、享受欲、功利欲,没有它们,哪会有丰富多彩的人类社会?又哪来灿烂辉煌的人类文明?既为红尘中人,当为红尘中事,偶尔的迷失,谓为无益,至少活得像个人。 他呢? 余温心有戚戚然,忽然很向往普通人的平凡生活,高处不胜寒,浪费做人的乐趣,不论学术水平多高,不论取得多大成就,都有白活一场的感觉。 他想给自己松松绑,束缚太久,寂寞也是一种疲惫。 鼠标指向菜单选项,点击视频请求。 用一颗世俗的心,放纵审美欲。 10.制暴 自从邂逅余温,一连五天,游泳馆里看不到墨琰身影,余温接替她,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休息区,偶尔下水活动,大部分时间不是看书就是看徐展。 徐展不咸不淡,招呼、闲聊、请酒,礼数一样不缺,心理则竖起一道防线。上网查询两人信息,余温的资料少得可怜,墨琰也只有摩天控股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的简介。他是财经专业博士,了解国际金融业现状,摩天控股虽然声名不着,但旗下的对冲基金,却是资本市场谈虎变色的超级巨鳄。墨琰来头之大,岂是小富人家出身的子弟敢招惹的,她的密友还是敬而远之为妙,一个不好,连皮带骨被吃得渣子不剩,哭都来不及。 徐展深知自己魅力,招蜂引蝶,国内国外一刻没停过,虐恋圈内更是极受追捧。只是他为人低调,不喜滥交,回上海不久,结识两个小有名气的女主,手段高超,虐虐情深,短期内实不想和陌生人过招,加上照顾花开感受,一般不找男主。所以当余温明白无误告诉他,自己是玩家,经过综合考量,仍以“很特别的兴趣,可惜我不是”婉拒。 不仅婉拒,他还反过来挤兑余温:“我不歧视您,真的,国外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玩,排除压力的方式,您大智大勇,令人钦佩。” 余温一脸血,心说:“正常人我都能撸成奴去,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细胳膊拧粗大腿?行,骑驴看唱本,不把你虐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余字倒着写!” 他是个极沉静的人,坚忍有耐性,本来留着许多后手,招招打击徐展弱点,此时变更计划,欲逼徐展求虐。 “你不歧视我,说明对虐恋有一定程度了解?”他漫不经心问。 “哦不,不太了解,听说过。”徐展摸脖子,“我理解无能,那样怎么会舒服,据说还有快感,太诡异了。” 余温喝着柠檬水,问道:“喜欢吃辣不?” 徐展说:“喜欢呀,我妈妈是四川人,从小吃川菜长大,有段日子简直无辣不欢。” “这就是∫M。”余温说。 徐展一怔。 “辣的味道很好受么?”余温笑说,“带来的也是疼痛体验,越辣越爽,岂非越虐越爽?” 徐展暗道:“果然是道中人!” “余哥,您这话可过了,世上多少人爱吃辣,都是受虐狂?”他心里有鬼,不敢和余温对视。 “打个比方而已。”余温淡淡说,“人活在世上并不轻松,谋生压力、家庭压力、社会压力,一重重压在肩上,为了减压,不自觉地施虐受虐,本是人生常态。” 徐展嘿嘿一笑,“管他施虐受虐,大家怎么活,我怎么活。” 他脱下泳袍,准备再去游两圈。黑色泳裤的裤管齐大腿根部,跨步时略略露出白皙股肉,宛然有红色瘀痕。 余温忖道:“昨晚玩得挺过火,难怪运动量上不去。” 徐展精力旺盛,白天游泳消耗体能,晚上依然能和两个女主上演激情戏码。但人终归是人,纵是铁打之躯,也有吃不消的时候,昨晚鏖战半宿,精疲力竭不说,还发生一桩意外,伤了股下。原打算休息一天,爱惜爱惜身子,可是想起余温,心头涌上难言滋味,最终还是来了游泳馆。 直觉告诉他,余温很危险,越早远离越好。奈何M就是M,越这么想,越有接触欲望,似乎啥也不干,简简单单待在他身边,就有一种受虐快感。 虐恋这种另类性方式,可以“性的非性化”,获得快感的手段是虐,性交不是必选途径。 徐展滑进水池,采用仰泳姿势,默默对自己说:“他应该是个好S……” 或许是周末缘故,馆内泳客较多,红男绿女们,或嬉笑,或扑腾,渐有喧哗之象。 徐展避开人群,游进深水区,浮力托着身体,仿佛躺在软床上,水波轻柔,不禁思念起花开。他和爸爸妈妈的关系缓和了吗?回国的时间定下来没有?金融危机后,中国经济一枝独秀,国内的确有更多更好的发展机会,但毕竟是离家远行,上海地头举目无亲,他适应得了吗? 徐展心里难受,如此才貌双全的男孩子青睐自己,付出万般痴心,甘愿舍弃舒适生活,自己却无法给予基本的二人世界。为什么要强求在一起!为什么不狠下心分手!那时糊涂,现在还不醒悟,患得患失,拖泥带水,有这么坑人的么! 徐展无声流泪,恨不能一拳把自个儿下巴打飞。四年前的噩梦浮现脑海:血淋淋的尸体,混乱不堪的场面,无比惊骇的贺客……一切的一切,那么清晰,那么可怕,把所有光明砸个粉碎!他堕入无穷无尽的黑暗,日夜自责,日夜懊悔,日夜后怕,啮心噬骨,从此活在地狱。 花开便是地狱里盛开的一朵奇迹之花,带给他色彩,带给他花香,带给他生命的温度,他是真心舍不得放手,然而花不见阳光雨露则枯,他又必须把它送出地面。 徐展手脚冰凉,心丧欲死,耳边依稀听见一个声音叫他:“帅哥……” “唔……”他翻转身体,想看清对方是谁。 腰部忽然吃紧,被一只有力的胳臂箍住。 他吃了一惊,刚想挣扎,两条腿分别被人勾开。 “老实点!哥们儿只想玩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竟然有五条大汉欺到他身边,两个在外围巡弋,两个左右钳制,一个从背后掩杀,兜着他的阴部揉捏。 徐展急怒攻心,但是很快冷静下来,对方人多势众,敢在深水区QJ,水性自是极佳,而且体格粗壮,外围两人甚至各持利刃,强行反抗,不被淹死,也被捅死。 “乖乖的,很快结束。”背后那人低喝道,将他的泳裤褪下,使力握住丁丁。 徐展闷哼,说道:“要玩上岸玩,开房大战五百回合,水里我不自在,你们也不自在。” “越不自在越刺激!”左首那人狞笑道。 右首那人附和道:“哥们儿玩的就是心跳。” 徐展拧起双眉,权衡着是否殊死一搏,后门一痛,被人用手指狠狠插入。 危急关头,那刺痛的颤栗,像一记重锤,猛烈撞破某个尘封已久的记忆球,凄厉的画面扑面而来:一具雪白的胴体,白得耀眼生化,摆着各种姿势,供人拍摄,供人享用…… 他低吼着,想摆脱那幅画面,身体随之而动,剧烈翻腾。 “再不老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刀光晃眼,刃芒如雪,渗进血肉筋骨,几乎冻僵他的意志。 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泪水流进池水,绝望的情绪塞满心房。 他不是为自己绝望,而是为不能拯救过去绝望。 他也不是怕死,而是现在不能死,还有罪孽尚未赎完。 他呜咽着,顺从地撅起后臀,迎接那硬梆梆的屈辱。 命运的鞭挞! 这是自己应得的…… 余温走向泳池,臂上青筋坟起,目射寒光。 哪里来的混账王八蛋,敢抢老子嘴里的肥肉! 便像一枚鱼雷,“嗤”的钻入水中,几乎看不见水花。 “老大,有人来了!” “赶走!妈的,这小子屁眼真紧,捣不进去。” “哈哈,是你那家伙太软了吧。”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是金刚钻……哎,好嘞,进去了……卧槽,又出来了!” 持刀大汉拦住余温,刚想撂狠话,触着一双森冷的眸子,霎时精神恍惚,然后被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惊醒,惨叫声划空而过。 跟着又是一声惨叫,徐展蓦地抬头,浪花里似有血光乍现,余温矫健的身影近在咫尺。 “招子放亮点,我老婆是你们能碰的!” 余温大发神威,催眠眼望向谁,谁就变成挨揍的份儿。他的力气大得异乎寻常,挟怒出手,更不容情,追着五人暴打。水花飞溅,伴随着拳头擂击人肉的闷响,深水区中心炸锅一样。泳岸上人声鼎沸,救生员蜂拥而起。 “穿好裤子!”余温拍拍徐展屁股,“我都没看过,遮严实了。大庭广众之下,注意节操!” 徐展想笑,环目四顾,凶徒们一个一个踪迹全无,鼻端隐隐闻到血腥气。 “一共五个,五个脑震荡,全在池底。”救生员游到近前,余温嘱咐他们,“记得叫救护车。” 爬上泳岸,徐展发现余温手背有一道划伤,殷红色血液缓缓流淌,心中一荡,不觉柔肠百结,连忙找工作人员讨取酒精、创口贴。 余温浑不当回事,匆匆擦干身体,穿起泳袍,拨通墨琰电话。 “过了啊,你知不知道差点出人命。”他表情严肃,语气冰冷,“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请给我个人空间。” “反正出的不会是你俩的人命。”墨琰漫不经心道,“你可真是鬼灵精,这么快就想到是我安排的。” “还用想么,非会员禁止入内,混进一个暴徒都不容易,何况五个。”余温沉吟道,“阿琰,这个案子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我不希望发生任何意外。” 电话那头静默,徐展疾步向这边走来。 “好吧。”墨琰轻声道,“我道歉,不过这次应该帮到你一点吧?” 徐展蹲下身子,说道:“余哥,我为你包扎。” 余温凝视他的眼,忽然将受伤的手背递到他嘴边。 徐展愣了愣,嚅嚅地,望着伤处血污,抚摸磐石般坚硬的掌骨,像是捧着君王的凯旋之手,莫名的臣服感,混合着莫大喜悦,从身体深处迫向十万八千个毛孔。 他毫不犹豫舔了下去,淡淡的咸腥弥留于舌苔,有一种隽永的神圣。 “谢谢,你确实帮到我了。” 余温挂断电话,眯了眯眼睛,抽手捏住徐展下巴,目光凝聚,在那张喘息着亢奋的俊颜上逗留一会儿,缓缓扯开他的泳袍。 沟壑般的肌路合纵连横,硕大的深红色器首突破牢笼,夹在肚脐和裤腰之间,毫光闪闪,无畏无惧,腹肌起伏皱起的波纹,带动它一颠一颤,抑制不住的欲望集在豁口,那饥饿的扩张,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 余温暗赞:“好一根神器!”脸上不动声色,命令道:“跟我回家。” 11.验伤 这一起恶性斗殴事件,因为墨琰的关系,被会所管理层强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通知警方。徐展并无怨言,已经挣得公道,息事宁人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传扬出去,一张脸往哪里搁。 他默默地走在余温身边,进他的家门,进他的卧室,听他发布号令“把衣服脱光”,想也不想,立刻赤条条身无牵挂,温顺得像只大猫。 “趴下。”余温抬起下巴,努了努席梦思大床。 徐展忽然感到一丝紧张,他没有做过受,享受的是疼痛之虐、羞辱之虐,和女人或许有性交,和男人最多到口爆,为了花开,他一直有所保留。 余温沉下脸。 徐展露怯,瞄了瞄那双有力的胳膊,垂下的手掌如果攒成拳……顿时心头发热,双膝压着床垫,让躯干向下前倾。 他本想平平整整俯卧,却又情不自禁给小腹腾出空间,腰腿相拱,耸起两座巨峰,左峰下印着一块猩红瘀痕。健美强壮的体格,肤色倒是有些偏白。 “掰开屁股。”余温低叱。 徐展犹豫几秒钟,不敢反抗,反抓臀瓣,向两边扒分。峡谷中凉飕飕的,仿佛有风穿过,菊花火辣辣疼。 “肿成这样。”余温重重哼道,“练的都是赘肉么!” 喜欢健身的男人,有许多恰恰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充满男儿气,内心胆小懦弱,为增强自我安全感,反其道而借身体充门面,当遇到真正的暴力,没有几个不原形毕露。钙圈肌肉男最突出,肌肉的作用恐怕仅限于床笫。 不过余温知道徐展不在此列,对他跌软的原因猜到七八分,故意拿话刺激他。 徐展有苦难言,想起余温勇斗歹徒的场景,自己在脱离控制之后,竟然没有助他一臂之力,不禁又惭又愧。 “我是M……”他说,扪心自问,自己是在渴望他的保护吗? “我是M。”他又说一遍,拔高嗓音,“老公,来吧,操我!” 余温冷冷道:“谁是你老公!” 徐展微笑,心想:“你是要我苦苦哀求吗?” “你救我时说……”他脸颊发烫,胯下神器出动,顶着床面不舒服,屁股往更高处拱立,“‘我老婆是你们能碰的’,老公是大人物,哪能说话不算话。” 余温莞尔,小子居然撒娇,一巴掌拍他屁股上,“趴好!” 徐展吃痛,心情反而放松,说道:“硬了,趴不好……” 余温“嘿”的一声,决定不理他,转身出门。 徐展以为他拿器具去了,安安静静保持姿势,期待良久,等他回来时,用力扒拉臀瓣。 可是没料到,菊花一阵冰凉,小腹蓦地收缩,括约肌紧了紧。 “知道你不怕疼,但我不想操出一朵烂菊。” 余温用冰袋轻敷一会儿,温柔地按摩肿处,最后涂抹消炎药膏。 徐展心中感动,原来他刚才去药店买药的,好体贴人。 “我爱你。”他忽然冲动,三个字的音声回传耳鼓,亦真似幻,倏地震惊。 余温的动作缓得一缓。 徐展心潮澎湃,话刚脱口时,本有些后悔,怎么这么快说“爱”字?但转念想起四年间,自己行尸走肉般活着,即使有花开,即使有∫M,内心的苦楚也只是暂时遗忘,竟无一日像此刻安详。 这个神秘而又陌生的男人,从天而降,奇异的眸子,高傲的身形,强大的臂膀,便如一堵坚墙,撞击后背,又疼又踏实。他是S没错,却是充满温度的S,热辣辣的,叫人不敢靠近,叫人飞蛾扑火,叫人,心有余温。 “我要做你的奴隶……”徐展咀嚼着“奴隶”这个词,有一种奇妙的晕眩感,“我爱你,主人!求求你,收下我吧。” 说着,扭转颈脖,把一张帅气蓬勃的脸对着余温,背部肌肉折出流畅线条,眼里流露渴望之色。 余温陡然心沉,意识到事与愿为,墨琰擅作主张,制造出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针对徐展的性格特点及虐恋成因,余温计划采用“以欲制欲”的手段,虐到极致,物极必反,从而产生排他反应,厌虐止虐。但这个方案有个极难把控的问题,欲归欲,不能混杂情。 徐展以往的虐恋生涯,对主人只有欲求,虐完爽完释放完,回归正常生活,情之一物,独系于花开。他对花开的感情非常深,不允许有人破坏,也禁止自己越轨。然而,墨琰并不知道这一点,横加插手,歪打正着,竟而触动徐展最隐秘的心结。事态的发展一下子失去控制,徐展对余温已不仅仅视为施虐主,爱意滋生,情与欲同时抓住心扉。 余温颓然坐进靠椅,验伤疗菊的体贴行为,并不能导致眼前尴尬的一幕,游泳馆深水区的搏斗才是关键,悄然无息在他体内种下情根,一开始怎么没想到?! 徐展的八字暗含移情别恋的信息,余温算到是位虐恋玩家,认为这很正常,没去深究,心想反正治愈后,那段情也将不了了之,谁知扯到自己身上。 墨女王,你帮倒忙了! 徐展见他情绪不佳,以为自己做错什么,翻身下床,小心翼翼跪在他面前,说道:“我会跟现有的女主分手,全心全意侍奉你。” 余温不置可否,反复思量下面怎么办,花开的影子闪电般欺入脑海。 换成别人,他可能不在乎。余大师何等手段,有的是绝活,叫你情生,也能叫你情灭。但徐展情况特殊,后头一大堆纷繁复杂的事务,包括花开的未来,连带处理,天晓得闹腾成什么样子。 算命不是万能的,余温有时候痴心妄想,做个真正的神仙,身怀通天彻地之能,念几句咒语,改尽命运颜色。 可惜,世上没有神仙,从来没有过,荒诞不经的传说。 “我还有个男朋友……”徐展轻声说。 余温心惊肉跳,“我没叫你和男朋友分手!” 徐展“嗯”,隔了半晌,说道:“只是告诉你一声,不想有所隐瞒,也不想将来被你察觉……有所误会……” “误会?”余温厉声问。 “误会我不爱你。”徐展深吸一口气,“原谅我的自私。” 余温心神稍安,点点头,说道:“起来吧,叫两份外卖。” 徐展大喜,他不说拒绝的话,等于收下自己。一个人独处,手机里存了不少外卖电话,今晚权且将就,明天再为主人做大餐。 余温看他光着屁股进进出出,说不住的别扭,暗忖怎么不穿件衣服,忽然想起不经主人同意,奴没有资格衣着片缕,不禁苦笑。饭后打发他自回住处,电联梁栋,询问他那边的进展。 “我的大社长,哪有这么快。”梁栋说,“刑事案件我没法堂而皇之动用组织力量,请上海警局的一个老朋友帮忙,非个把月不可。” “警方能查出来,四年前就沉冤昭雪了。”余温说,“求您了,梁大人,我这边火烧油锅,再不快点搞到名单,我就要下油锅烹炒煎炸。” “啊哈,这才几天,您就把人家摆平了?又是神展开,心服口服,心悦诚服!”梁栋嘿嘿笑道,“这人呐,太有能耐不是好事,您叫咱一凡夫俗子,咋撵得上趟哟。要不,您先享用着,徐大帅哥可是男色的极致,憋不住甭憋,我深表理解。” 余温说:“卧槽,老子不好此道。闲话少扯,那份名单很重要,得到它之前我不方便动手。” “不就爆个菊嘛,穷讲究。”通力合作以来,梁栋逐渐卸下阶级斗争面具,和余温私下勾兑越来越无拘无束,“行行行,好叫您放心,我来上海两天了,已查到一些眉目,婚庆公司的老板没通过测谎仪,刚把她请来喝茶。” 余温说:“测谎结果在我国只作为参考,不能当做证据吧。” 梁栋说:“您还真懂法律,不干我们这一行可惜了。案发时请过这个女老板,干净得滤过消毒液似的,除了监管不力,真没啥可指摘的。但是三个月后,她的私人银行账户进来一笔十万元款项,殊为可疑,我问她钱的来历,她完全没料到这一茬,栽在测谎仪前。” 余温说:“莫非是封口费?警方料不到三个月后才冒出线索,果然狡猾。” 梁栋说:“也不能怪他们,自杀性质案件,治安处罚一完,谁会紧盯不放。” 余温说:“赶紧撬口供,搞不定的话支会一声,我来!” 梁栋呸道:“想抢我饭碗么,你小子为人不善!丑话说前头,这案子很可能是案中案,我请局里的电脑高手模拟现场三维,计算行动路线和时间差,发现徐展撒了个弥天大谎,根本不是一冲进去,人已堕楼,他至少早到五分钟,有严重的杀人嫌疑。” 余温皱起眉头。 梁栋继续说:“按照一般人的逻辑,自杀无可厚非,死者绝对禁不起那般打击,徐展的杀人动机反而不太引人注意,加上当时场面混乱,五分钟时差不易察觉,他的供词几乎无人质疑。” 余温缓缓说:“而且,他也是受害者……” “不错,他也是受害者,没有人不同情他,没有人不怜悯他。”梁栋说,“如果把案子公布于众,保证引起轩然大波,哪怕他是凶手,也会有一大票人替他辩护。” 余温心中一动,他和梁栋相交日短,虽然彼此投缘,处得十分融洽,但作为国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第一流人才,绝不可等闲视之,讲那么多案件详情,岂会没有企图? 他会心一笑,慢条斯理道:“特工大人,五分钟时差,不足以说明徐展是凶手。你没有证据,甚至永远找不到证据,只要他闭口不谈,或者含糊其词,坚决不予承认。” 电话那头默认,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老狐狸!” 余温说:“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我让徐展说出真相……” “我把幕后黑手送上断头台!”梁栋斩钉截铁,不说“尽力而为”,纯属多余,纵使希望渺茫,也誓必还死者一个公道。 四年前的血案,惨绝人寰,令人发指,闻者无不动容。 12.花开 徐展无心温书,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满脑子恋人的音容笑貌,时而焦躁,时而激动,时而发愁。他魅力无可挡,爱他的人很多吧?会不会是个花花公子?他哪里人?怎么干起算命一行?会算什么?八字、面相、手相?算出我是M的吗?他有兄弟姐妹吗?父母身体都好? 乱七八糟,一念未平,一念又起。徐展感到太不真实了,也就小半天时间,爱的滋味,竟然排山倒海一般将自己镇压,忍不住低吼。冲进卧室,隔着窗棂望向主人家,忽而心如明镜,幻想他站在灯火阑珊处,双臂抱胸,面容整肃,用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自己,直透灵魂中枢。 徐展有点痴,下意识脱光衣服,主人面前,没理由不赤裸。他在泳馆里看自己的大丁丁,看得那么入神,现在是不是也想看? 徐展拨弄器物,让它生长,让它膨胀,让它腾飞,无止尽似的,如果不是连着两腿间的肤骨,直欲翱翔于九天之外。 主人,喜欢吗? 他热血沸腾,一手快速撸动,一手抚摸翘臀,渐而探入股缝,脑补余温温柔的按摩。前方激战正酣,冲锋,冲锋,再冲锋,回首后方的缠绵如水,震颤的快感突然放缓节奏,绸缎一样的柔劲席卷全身,软乎乎的带着微弱电流的麻醉,迷离若梦。 他喘息着,徜徉欲海,在漩涡中沉沉浮浮。细密的汗粒渗出皮肤,器首豁口经反复抑扬,犹如一道爬起蛛网纹的坝堤,腺液不断流溢。 漩涡越转越快,范围越扩越大。后方的温软便如漩涡中心,风平浪静;前方的厮杀就是那漩涡外缘,惊涛骇浪。一柔一刚,刚柔并济,卷起的涡力沛然莫御。 坝堤再也禁不起冲撞,轰然而垮,潮水汹涌,漩涡骤然停转,化曲力为直力,奔泻千里。与此同时,他也被最后的涡力扔了出去,轻飘飘的,穿过窗玻璃,在空中滑翔,扑向对面楼层。 主人绽开迷人的微笑,伸展双臂,将他拥入怀抱。 刹那间,宁谧祥和,天地都变得柔若无骨,一股死亡的律动包裹着他,升入天堂的死亡,妙不可言。 心跳“砰砰”,渐远渐近,渐急渐缓,他蓦地清醒。 将醒未醒的一刻,主人变成花开,他蓦地惊悚。 窗上挂着乳白色液渍,疏密无章。 黑压压的夜空,云层厚重,不见月色,不见星光。 又一股死亡的律动包裹着他,堕入地狱的死亡,暗无天日。 徐展泪流满面,身如山倒,压得床铺“吱呀”作响。 他背叛花开,真的背叛了…… 以前不论怎么玩,不论多么留恋虐主,从来没在感情层面出轨,情是情,欲是欲,早已隔离出清晰界限,一如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可是今次,他越界了,一切归于混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力分清理浊。 余温,你到底来自哪里,天堂还是地狱? 徐展走进书房,开电脑挂QQ。北京时间午夜,美国东部时间正午,花开很可能在线。他想他,想打越洋电话,却又作贼心虚,害怕和他说话,似乎只有在网络里才敢面对。 花开果然在,一见他头像发亮,发来小猪表情符:↖(^·^)↗ 徐展恍惚看到他扮小猪的可爱模样,心中一酸,敲下“宝贝”两个字,半晌无言。 花开:我不是你宝贝,算算多少天没冒泡,\(╯-╰)/,准备改换门庭,让别人收藏掉! 徐展禁不住微笑,柔情漫上胸臆,飞快打字。 徐展:哦,又遇到慧眼识宝的收藏家? 花开:从来没断过!不过这次是妹纸,粉口耐,粉王八气…… 徐展: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男女通吃,老少咸宜。可惜,我绝不转让。 花开:腿在我自己身上,我可以跑掉。 徐展:我会把你再偷回来。 发完这条信息,徐展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 网络另一头,花开却在笑,笑得有点甜,有点涩,也有点苦。 那个粉口耐、粉王八气,外加粉唠叨的妹纸,某天谈起他的感情,说道:“身体隔阂往往导致心理隔阂,就像精神恋爱,不落地的情愫,注定海市蜃楼,虚幻而不长久。究竟是什么在支撑你坚持?有没有好好想过,真的爱他吗?真有那么爱?” 他哑然,连敷衍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的爱已经进入死胡同了,留恋的是他身上代表的象征性东西。”妹纸饱受大师熏陶,平生又醉心于爱情研究,“少男之友”的美名可不是白叫的,“英俊的容貌,健美的身材,雄壮的丁丁,散发着强烈的菲勒斯荷尔蒙气息。你在爱你所认为的最佳男性,爱着一个形象概念,如果有其他人承载同样的信息,你也会爱。” 他不服气,说道:“不可能,他温厚、仁义、坚强、负责,别人即使有他的外在,也不会有他的内在。” 妹纸也不服气,反问:“你连他的过去都茫然不知,对他的了解能有多少?温厚、仁义、坚强、负责这些词,怎么就知道不是你自己灌输给自己的概念?” 他的眼圈当场红了。 妹纸没说错,他不了解他,身体隔阂带来的心理隔阂,了解二字从何谈起? 花开轻声叹息,怔怔出了会神,缓缓输入:老公,给我信心,不要让我松下那口气,不要让那口气越鼓越弱。 按下发送键,“咚咚”之声入耳,余温上线了。 花开好像拨云见日,阴霾的情绪霎时消散,速度卖萌:~@^_^@~ 余温和梁栋通完电话,一直心绪不宁,案情取得突破性进展,按理说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徐展的爱,总是忽如其至,或颠或倒困扰他。真心不想横在他和花开之间,本是局外人,牵扯入局,引起花开误会,麻烦可就大了。 余温有点搞不清自己,做咨询师以来,爱上他的客户就跟想收藏花开的人一样,一个接一个,从未间断,迄今为止,仍有人倾诉衷肠,念念不忘。他向来淡然处之,不被干扰,不受影响,此次为什么那么害怕误会? 这对同性恋人,居然让自己破例,冷漠智慧的修持亟待进一步加强。 余温冷鼻子冷眼,爬上QQ,花开的卖萌笑脸符跃入眼帘,特地采用特大号水蓝色字符,触目惊心,看得他不禁一乐。 卧槽,这小子,卖萌成瘾成习,谁惯的! 花开:提问! 余温挠头,心说多大岁数的人了,玩什么聪明的一休,发送:回答。 花开:今天吃什么的? 余温翻白眼,吃喝拉撒都要汇报么?发送:外卖。 花开:很好,保持! 余温:嗅到阴谋的味道,你在得瑟什么? 花开:有没有想念我的厨艺? 余温:绝逼! 花开:~@^_^@~ 余温:中计了…… 花开:该你提问了,问掉。 余温轻笑,做掉、玩掉、走掉、问掉……动不动这个“掉”那个“掉”,刚认识那会儿,没听他鼓捣这个口头禅,好一副知书达理模样,现在算是原形毕露? 余温:我的那些花花草草照料得如何? 花开:米半仙指导有方,花美男勤学有道。 余温:所以? 花开:我在开,它们就在开。 余温笑眯眯的,频频点头,点半天,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 余温:换你了,问掉。 花开咕嘟咕嘟喝几口纯净水,瞅瞅徐展的对话框,到现在没动静,于是发送问号:? 徐展:你什么时候回国? 花开先给余温回讯:本来不想多问你们的接触情况,可总是忐忑不安,余哥,能不能透露一点,一点点就行…… 余温迅速回复:好! 花开心下一喜,发给徐展消息:十一月上旬吧,我要告别分居状态,永远告别! 余温:上海一个朋友安排我住在他的对面楼层,我们常在游泳馆碰面。今天遇到五个歹徒,我俩联手,拳打脚踢,把他们一起送进医院。 花开精神大振:哇塞,大戏哦,我老公打架很厉害的!余哥,你没受伤吧? 余温:划破一点皮,他完好无损。放心,再来十个八个,也不够我俩看的,都生龙活虎着呢。现在,他开始拿我当朋友了,等信任关系再牢固一点,我着手进行治疗。 花开十分开心:嗯嗯,你果然是我的大救星! 转向徐展的对话框,喵的,死男人干什么呢,这么久不回话,再次发送问号:? 徐展目蕴泪光,回复:! 余温:提问! 花开:回答! 余温:下午和小米唱歌开心不? 花开:开心,她的小姐妹太热情啦,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对我好得不得了。后来我出柜,乖乖隆滴咚!森森赶脚,做男人不当受可惜了…… 余温大摇其头,十女九腐,网络普及后的新生社会现象,未来的世界不知变化成什么样。 余温:你唱的什么歌? 花开: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余温:啊? 花开:钓鱼岛是中国的! 余温咧嘴大笑,快乐的情绪仿佛破体而出,收到语音会话请求,即刻同意。 “余哥,我唱一首《打靶归来》给你听好不好?”花开充满磁性的嗓音午夜绕梁,人如鲜花,吐字芬芳。 “听掉!”余温果断道。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mi sao la mi sao,la sao mi dao ruai。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一二三——四!” 余温情不自禁抬脚,一踮一踮的,轻轻打着拍子。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楼下栽种的桂花树,正到花开时节,风姿飘逸,浓香阵阵。 余温对面楼层的另一间书房,空气凝滞,如铅般沉重。 徐展将一个加锁的压缩文件解压,点开文件夹,浏览里面的百十张照片。 每张照片都有一个女人,或是独照,或是和他的合影,杏眼桃腮,笑靥如花,容貌赫然与花开像了七、八分,脸型、眼睛、嘴巴几乎一模一样。 徐展泪如泉涌,失声痛哭。 照片中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四年前,新婚典礼半途,在他的眼皮底下堕楼身亡。 13.宿命 Sadomasochi∫M,是施虐倾向(Sadi∫M)和受虐倾向(Masochi∫M)的合成词,简称∫M,中国翻译成虐恋,其含义为“通过痛感获得快感的性活动”。性是基本要素,虐服务于性,生活本身不受影响。所以理论上,余温和徐展的日常相处,应该不存在尴尬和不便。实际情况呢,徐展很爽,学习、游泳、健身、休闲各不耽误,该干嘛干嘛,恋爱的喜悦挂在脸上,时不时彰显一股动力;余温则苦逼大了,虐恋的痛感有两个内涵,肉体之痛或精神之痛,他非道中人,玩不来前者,一无经验二无兴趣,“以欲制欲”的治疗手段,唯有走后者这条道,可是选择精神之痛,势必制造精神压力和精神折磨,并且需要一定程度的常态化,一到常态化,他又玩不来。 特别是奴对主具有绝对服从意志,早请示晚汇报,屁点大的事都要征求意见,余温动不动脸绿。再看徐展哧溜精光走来走去,要伺候他吃饭,要伺候他洗澡,甚至服侍上厕所,又是一脸血。他如果不愿意,人家还不高兴,从头到脚写着“我很受伤”、“我很自责”,“我很痛苦”,像是他的不对。长这么大从没这么水深火热过,特么到底谁在受虐! 余温过不下去这种日子,想解除契约似的主仆关系,但他准备施治的“以欲制欲”,有个渐进过程,必须获得徐展的完全信任和完全依赖,迫于无奈,只能咬牙坚持。 徐展菊伤痊愈,对两人的床笫之私满怀期待。余温骨架匀称,肌肉结实,皮肤的质地致密,像打过一层蜡,上下浮动着泽润之光,很令他着迷;沐浴时露出紧绷的臀肌,耻毛丛中的器物探头探脑,涵劲蓄势,更令他遐想。某次他为余温搓背,一时心猿意马,撑起擎天柱,左边摩一摩,右边挲一挲,害得余温也怒发冲冠,昂昂然健气蓬勃的姿态,还相当有硬度,当场下跪求食。余温原是极有定力的人,那天不知怎的,突然脑热神经抽,塞他嘴里喂了个饱,事后肠子都悔青了。晚上挂QQ会花开,那个百依百从,“我要认你当哥哥”,从掉;“少抽烟,一星期最多一包”,从掉;“教我室内风水设计”,从掉;“唱歌给我听”,从掉;“跳舞给我看”,从……不从,不会啊!“学掉,我教你”,好吧,从掉……搞的跟自己出轨一样。 余温混乱。 自从踏上综合咨询这一行,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他向来不排斥极端手段,只要目的纯正,三观偶有不正,无伤大雅。但这次,他很为自己的行为不齿。 他喜欢花开,已是无法否认的现实。教授的托付、花开本身的命运、徐展离奇的过去,构成一张让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罗网,不得不付诸努力,不得不倾注关爱,加上现实与网络的良好互动,花开以其纯真可爱逐步切入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对这孩子产生出难以释怀的怜惜,实不愿伤害他分毫,强烈的保护欲常却心头。眼下和徐展发展成这样,岂能不令他烦恼? 余温清楚自己的感情变化历程,也清楚感情这东西,知道怎样也拿它没办法,该来则来,该去则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然而咨询活动中,咨询师代入过多的倾向性情感,绝非吉兆,处理不善,事倍功半算是好结局了,事与愿违的例子屡见不鲜。 余温深悔冲动是魔鬼,也曾想干脆把花开当作寻常客户,该怎么着怎么着,大事一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趋于平淡,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很难再行交轨。可是,每当QQ上看到他卖萌的笑脸符,不由自主倒在冲动魔鬼脚下,从掉这个,从掉那个,任凭呵护之情泛滥,完后傻眼,卧槽,甩脱不掉了! 昨晚余温意图坦白从宽,交待治疗方案含有不完全性活动,好让花开有个思想准备,话到临头,觉得自己特傻逼,瞒着不就完了,他不说徐展不说,鬼知道!人间的绝大多数幸福建立在隐瞒基础之上,他和徐展再出格,也就数天十数天光景,很快变为过去,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余温竭力使自己心安理得,不料花开支支吾吾说:“老公透露找到一个新主,是哥哥你吗?”又说:“教授告诉我,心理治疗有时会采取非常规方法……” 那一刻,余温杀徐展的心都有了,张口便想撒谎,看着视频里的明眸善睐,终不忍心欺骗,点头承认,说道:“病入膏肓,需以重药猛纠。小开,还记得不,出发前我说过,如果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希望你谅解。” “不谅解,你不会对不起我,只会为我好。”花开重复自己原先的回答,清清嗓子,想装得自然些,结果仍旧涩声涩气,“你们……会……额,会做……爱吗?” 余温卡壳,严格意义上讲,帮对方撸管也叫性活动,他都走到爆口这一步了,与爆菊作比相差多少?他反复对自己说:“他的言外之意是性交。” “不,不做爱。”他稳住心神,泰然自若,“我不是同性恋,不好臀风。” 花开神情略为放松,问道:“嫌脏嫌恶心?” 鬼使神差,余温忽然想哄他开心,说道:“只有又脏又恶心的人,没有又脏又恶心的屁股,你尤其例外。” 花开一怔,臊得满脸通红。 余温也发现自己说的有点过,吃错药咋地,这不是调戏人么! “我从没爱过男人,也不想和男人发生关系。” 他这话半真半假,暗藏诡辩,没爱过男人是真,不想和男人发生关系也是真,但想和做两回事,不想不代表没做过,早在美国念书期间,他有过一段短暂的放纵岁月,炮友中有男有女,后来专注于创新八字技法,心收得极紧,回国成立大同社,连飞机都很少打。 余温自制力超强,有一整套平复爱欲的窍门。“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是他追求的境界。“无欲”到极致便会“有容”,“有容”到极致方能“无欲”,两者是一个事物的正反两面,这个事物就叫“冷漠”,所以他慢慢变得不执于世俗之欲,也不执于世俗之爱。 可惜,他归根到底是人,永远达不到冷漠的终极,有谁能像天地自然既“无欲”又“有容”,无限接近都不可能。人的属性注定他得有欲得有爱。 对花开之情即为爱,爆徐展之口即为欲,虽然无关爱情,但抑制越久,越容易厚积薄发。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余温堕入人道法则,原非出于己愿,他想收束,只是常年不识肉味,一朝沾腥,内心深处不免隐隐生出几分贪婪,哪怕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后果,也按捺不住诱惑驱动。 他抱着侥幸心理,殊不知,侥幸是最危险的人性。 人至死摆脱不了作为人的宿命。 次日一早,徐展照例登门为主人服务。余温配给家门钥匙,令他出入自如,一进屋便习惯性脱光光。余温倚在床头,欣赏他的男性美,晨勃勾起的欲望像坟包一样耸在被窝中央。 徐展最喜欢看到这一幕,俯在床沿,唤出希冀表情表达求恳。 经历过第一次,二次三次有何区别? 余温有点点欲动,转念一想,《道德经》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不斩断“一”和“三”的联系,恐怕益发不可收拾。 “等下要去寺庙,改吃素吧。”他笑笑,捏捏徐展的脸,“来日方长,有你乐的,不争这一时。” 徐展恋恋不舍,正翘着丁丁呢,想叫它软下来,“很难啊。”他说。 余温拉他上床,让他枕着胸,手指探进耳朵,挤压某个穴道,不到一分钟,大丁丁瘫软成小丁丁。 这样也行! 徐展瞠目。 搞玄学的人或多或少懂点中医,余温略通三味,谈不上技艺精湛,但对针灸的研究颇有心得,熟知人体经络穴道。 中国术数是一门通学,以《周易》和阴阳五行理论作根基,学而大成者必是通才。余温除了涉猎中医,在政治、经济、宗教、哲学、艺术、历史、地理、人文等学科上也造诣非浅。徐展听他议论中国经济,判断股市大盘走向,诸多精辟观点,连他这个财经博士都自叹弗如。 他真是算命师吗? 徐展对老公主人一直怀着好奇心,有心请他为自己算一算,踌躇再三,怕他算技如神,洞悉自己的隐秘,未免得不偿失。 “快把衣服穿好。”余温推他下床,“咱们早去早回,争取回家吃午饭。” 徐展不敢违抗他的旨意,磨磨蹭蹭说道:“往后你可以少用这一招吗?” 余温目露疑惑之色。 徐展展颜一笑,指指自己的耳朵。 余温暗叹,皮囊华丽也就罢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有知识有文化,不管做直人做钙,不失为最佳婚恋伴侣。老天爷怎么想的,残忍至此,给他吞下那般苦果! 徐展的服侍在真正的虐恋玩家眼里理所当然,余温做不到,受之有愧,愧而生怜,不知不觉喜欢上他了。 两人用完早餐,正要出门,梁栋打来电话,是个坏消息。 婚庆公司女老板并没有与幕后黑手勾结,她的那笔十万块钱不明款项,另有隐情,已经立案侦查。 线索全断,四年前的无头血案,到头来仍是一笔糊涂账。 余温皱起眉头,望着徐展,心想名单遥遥无期,再熬下去,可别把自己赔进去,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尽早动手为妙。 14.说法 上海郊外的普善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掩映在绿树丛荫之中,善男信女们知之者甚少。余温携徐展抵达时,门可罗雀,庙堂整饬,两边古柏森森,静极幽极,给人以涤荡出尘之感。 主持衍空和尚亲自出迎,合什作礼,说道:“一点灵光伴日落,万般尘世付浮云。余居士,好久不见。” 余温说道:“久亦不久,见亦不见,随念即超群,人事自纷纷。” 衍空会心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展忖道:“和尚很有高僧派头,老公更胜一筹。我在做梦么,捡了怎样一块至宝?” 大雄宝殿正中供着释迦牟尼金身,结跏趺坐,左手横置左足上,名为“定印”,表示禅定的意思;右手举于胸前,拇指、中指相捻成环状,其余各指舒散,名为“说法印”,表示佛说法的意思。左右各塑比丘像,年老的叫迦叶尊者,中年的叫阿难尊者,皆为释尊弟子。 进殿礼佛,一般要行跪拜敬香仪式,余温似无此意,仰视金身,问徐展:“你知道佛祖得道的故事吗?” 佛教东渡传到中国,开枝散叶,发扬光大,现已是国内第一大宗教,信众如云。徐展原本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爱妻惨死后,痛不欲生,为求心灵解脱,一面迷上虐恋,一面寻找精神寄托,美国留学之时,上过几次天主教堂,最终觉的自己还是和佛教有缘,潜心学习,虽无多高的佛学修为,却也深知不少佛教典故。 “释尊感念人间苦难,立志找到解脱之道,二十九岁离家苦行,六年无果,于是来到伽耶城外菩提树下冥想。”徐展看了一眼衍空和尚,见他面相庄严,听得十分专心,殿上小沙弥也恭恭敬敬,态度虔诚,不禁油然而起一股神圣感,“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孜孜不倦的探索,释尊恍然觉醒,大彻大悟,确信洞达人生痛苦的本源,得道成佛。” 余温点头,又问:“你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 徐展愕然,料不到他有此一问。 衍空和尚说:“恭请余居士说法。” 余温说:“不敢当,当初钻研佛学时,想释尊不过是个普通人,六年苦行,形销骨毁,尼连禅河沐浴,只得牧女供养的乳糜,能恢复多少健康?菩提树下发宏愿,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活活饿死才怪。” 徐展无言以对,常人三天不喝水即死,七天不吃不喝还有命在,除非他不是人。 衍空说:“但凡伟人,世人夸大其词以尽其伟大,原属寻常。” 余温说:“那不是欺骗吗?佛有不打诳语之戒,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众生平等之说岂非放屁?” 公然在佛祖金身面前出言不逊,徐展和小沙弥脸色都不好看,衍空却不以为忤。 “和尚认为,不吃属真,释尊苦行起初每日一餐,渐渐的,七日一餐,耐饥能力是有的。”衍空含笑,“不喝嘛,他未必不带着随着水囊,偷喝时,无人知晓。” 余温莞尔,说道:“我也这么想,只是他的健康已经相当糟糕,菩提树下冥想,纵然只喝不吃,体内物质分解,血液中的血糖、糖元、脂肪、蛋白质等等,作为普通人,试问会发生什么状况?” 徐展接口道:“要么昏迷,要么产生幻觉。” 心中一动,骇然道:“余哥,你是说释尊在幻觉中发明佛学?!” 余温说:“德国化学家库勒在做梦中意识到苯是环状的,释尊在幻觉中看到人生痛苦本源,有何不可?佛学依然非凡,依然伟大!但所谓三千大千世界,须弥山盛景,我是不信的。” 衍空说:“居士崇尚佛学,不信佛教。” 余温说:“不错,宗教有一个特点:造神。释尊本是智者,佛为智慧意,却因为宗教的造神运动而成虚无缥缈的偶像。世人都只看他好的一面,谁叫他是成功者?如果没成功呢,一生苦行,什么都没悟到,郁郁而终,他的那些黑历史——作为丈夫和父亲,抛妻弃子;作为王族血脉,不管百姓的衣食寒暖,世人又怎么看?” 徐展苦笑:“成败论英雄。” 余温说:“佛是有智慧的人,有佛性,也有人性。” 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徐展,“没有人性就没有痛苦,没有痛苦就没有解脱,没有解脱何来佛性?” 徐展忽然一惊,思道:“他这话好像有所指,难道知道我的过去?” 衍空赞道:“居士妙论,佛也曾痛苦。” “是的,也曾痛苦。”余温的眸子闪现出奇异光芒。 大雄宝殿释尊金身背后,供奉三大士像,是为文殊、普贤、观音。余温略略驻足,走向后殿,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小庵堂。方寸之地,供着一尊造型诡异的佛。男女两身,男者盘腿而坐,右腿弯度较大,左腿弯度较小,曲于右腿之内;女者面向男者,双腿张开,坐在男者的左腿上。两身四臂相拥,胸脯紧紧相贴,作交合状。 徐展原以为自己看错,仔细一观,没错,是欢喜佛。 这里怎么会供奉欢喜佛?藏传佛教密宗的本尊神,是密宗独有的崇拜偶像,几乎不在汉地佛教寺庙出现。 “喜欢吗?”余温问。 徐展尴尬。 “我很喜欢。”余温轻声说,牵起他的手,旁若无人。 衍空和尚视而不见。普善寺有两个大檀越,余温和墨琰,两人的捐助金额高达千万。欢喜佛原是他代余温供奉的,余温的来意他也清楚,默默念道:“我佛慈悲。” 徐展手足无措,望着佛龛上的性交体位,寻思:“老公是想和我修欢喜禅吗?”脑补用同样的姿势坐在他身上,大丁丁深埋入体内,菊花隐隐作痒,不禁面红耳赤。 余温微笑着指指他的耳朵。 徐展的脸更红了,胯下孽根反而雄起。 欢喜佛的造型源于密宗“男女双修”的教义,男身代表法,以楠根的变形金刚杵为象征;女身代表智慧,以女阴的变形莲花为象征。男女相互紧拥,表示法与智慧双成,相合为一人,喻示法界智慧无穷。 余温说:“世人对欢喜禅多有误解,以为交合便能成佛,自是大谬,诸如宗喀巴大师所说‘调心要令信所缘’——对着菩萨‘观形鉴视’,渐渐习以为常,多见少怪,欲念自然消除,也非正理。” 徐展心道:“连宗喀巴大师的话都大不以为然,我这个老公可真够叛逆的……” 衍空说:“大师之言,针对的是普通信众,居士通明佛理,修为精深,不是他们所能企及的。” 印度密教传说,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心性成魔,杀戮佛教徒,释迦牟尼派观音去教化他,观音采取种种方法都无法降服他的魔性,无奈之下,化为美女和他交苟。在观音温暖的怀抱里,毗那夜迦顿时化解一切恶,心中充满爱,从此皈依我佛,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 这就是欢喜禅的由来,以欲制欲,空乐双行,其本质是用爱化解恶,交欢只为手段。 余温说:“密宗讲究即身成佛,法行速成之道,本是修佛捷径,但只要是捷径,没有一条好走的,步步荆棘,处处凶险,而且也不是人人可行,必须具备相应条件。欢喜禅用极乐制极恶,如果不恶到极致,哪怕高朝掀翻天,半点作用没有,反倒因银而迷,因迷而失,背道而驰,从此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衍空说:“恶极而借乐极引渡,物之极则必反。” 余温说:“不但是恶极,悲极痛极也同此理,以乐制悲,以乐制痛,同样是欢喜禅的真谛。” 徐展全身一震,茫然望向他,“余哥,你……” “你知道最高级虐恋玩家想要达到的境界吗?”余温问。 徐展摇头。 “禅。”余温说,“疼痛不过是个累积过程,累积到一定程度,以性诱导,促使其反转,从而进入禅境。” 徐展轻声道:“禅境……” “一入禅境,四大皆空。空由乐而生,乐由空而至。”余温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最空的状态,最空的状态也是最快乐的时光。空乐双行,即为解脱。” 徐展两眼放光,“解脱……” “我可以给你禅境。”余温傲然道,“每个沉迷虐恋的人,都在寻求一种释放,压力也好,痛苦也罢,借助极端方式宣泄出来,以获得心灵放松,了却羁绊,而世上最大的放松……” “是禅!”徐展梦呓般道,“老公,你能给我禅境?” 当着外人的面,他只叫余温“余哥”,此刻心旌神摇,“老公”二字下意识脱口,怔怔的,犹未觉察。 “愿意永远臣服在我的脚下吗?”余温目光炯炯,乌油油的眼仁仿佛无垠的深空无垠的梦。 徐展缓缓跪下,痴痴凝望一会儿,把头埋进他的手掌心。 “我知道您的来历了。”他喃喃自语着,“不是来自天堂,不是来自地狱,佛国下界的接引使者。我的神祗我的爱,我愿毕生追随您。” 衍空双手合什,满面慈悲,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余温满意地点点头,至此终于将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形象,完整植入徐展潜意识,以欲制欲的治疗时机已然成熟。 15.惨剧 下午徐展没去游泳馆,余温处理公务,他舍不得离开他,陪着一起温自己的书。《行政职业能力测试》占国考比试成绩的大头,属于心理测验范畴,综合考察一个人的计算、逻辑、语言、提炼、总结等能力。余温忙工作之余,不忘给予指导,这让他很温馨。从来没做过受,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受,便这么心甘情愿侍其为夫,宛然重新活过一般。 余温回复完邮件,给客户打了几个电话,挂QQ找米灵,叫她联络华东地区的同业伙伴。企业心理咨询EAP项目利润高,但对咨询师的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要求,一般轮不到他亲自出马,通常转包或分包给兄弟公司。当然,三分之二以上的利润要被扣下,别人不但没脾气,还争先恐后和他合作。他的客户资源之优,业界鼎鼎大名。 徐展现在总算对老公主人有了一些现实层面认识,好奇他怎么找上自己的。余温不想骗他,又不想说实话,于是装聋作哑,晚上带他去酒吧小坐,算准时间,偷偷在酒里下了死藤茶汁液。回家后主动扒光他的衣服,绑上张腿束缚带,垫高颈背,让他摆出半倚半躺的造型。 徐展不停吞咽口水,心如鹿撞,胸肌腹肌起伏不定,见余温赤出性感身材,前根鼓胀得像是累赘,后门微微发热。 “不要抹润滑油。”他恳求。 余温笑得邪邪的,打开电脑,播放安神曲,跨上床捏他的卵丸,稍稍用力,徐展闷哼。 “没被男人操过?”余温手向下,拍击会阴部位,“啪”的一声,指尖触及穴口褶皱,“小屁眼还挺嫩的,又紧又涩。” 徐展放松括约肌,埋怨似的口吻说道:“泳馆里早来一步,你就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了。” 余温脸色一沉,再次捏他的卵丸,力道加强。徐展顿时喘不过气来,全身发冷,似痛非痛,似苦非苦,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逼得他想夹紧裆部。 医学上痛分十二级,蚊子叮咬为一级,肢体伤残为十级,内脏痛为十一级,女人分娩则是最高的十二级。但论及瞬时爆发的痛楚,男人阴囊遭重击,起码二十级。 徐展精神恍惚,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眼前景象模糊,唯有一双妖冶眸子,清晰得好像刻在脑子里。 “宝贝,放下人间一切烦恼,安心睡一觉吧。”余温的嗓音如梦似幻,夹在低沉的音乐声中,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 徐展意识下沉。 “放松……很好,放松……好乖哦,就这样,放松,忘记肉体的存在,慢慢地……慢慢地……遗忘……” 徐展继续下沉意识,目光渐渐呆滞。 “听话,宝贝。我爱你……听话,我爱你……” 徐展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余温长出一口气,连日来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此刻。催眠眼威力有限,只能让人暂时进入恍惚态,徐展意志刚强,想要主宰他的潜意识,非花大力气不可。他看了看表,距离致幻剂药物死藤茶发作还剩半小时,需抓紧时间。 余温调出手机里的照片,举到徐展面前,柔声问:“宝贝,认识她吗?” 徐展呆呆看着手机屏,轻轻点头。 “她是谁?” “洁。” “是你的什么人?” “妻子。” 余温抚摸他的脸庞,动作轻柔。 “爱她吗?” “爱……” 徐展停顿片刻。 “很爱。” 余温亲吻他的额。 “看着我,我是谁?” “老……” “婆。”余温快速抢断,紧紧盯住他的眼眸,黑暗的力量牢牢抓住潜意识,“我就是洁呀……老公,你不记得我了吗?” 徐展缄默半晌。 “洁……” “我在这儿……老公,想我不?” “洁……你是洁,我的妻子……” 余温的声音空灵曼妙,像是从天际飘下,又像是从地底透出。 “老公,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 徐展身子一动,从他的催眠眼里隐约看到晃动的影像,一边接受暗示,一边打开记忆之窗,仿佛进入梦乡。 彩色的梦。 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婚礼现场洋溢着幸福的喜气。洁穿着雪白婚纱,像一位纯洁的公主,挽着丈夫胳膊,热情地招待四方贺客。徐展俊逸挺拔,风度翩翩,略为内敛的笑容,藏着无尽欢乐。 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多少人。他们挨桌敬酒,偎依之态,似乎找不到任何理由分开。家长们笑得合不拢嘴,徐展的老奶奶俯耳倾听儿媳妇的悄悄话,露出惊喜表情,颤声道:“我要抱重孙子了?” 徐展吐吐舌头,拐着妻子跑开,趁人不注意,摸摸妻子尚未隆起的小腹,嘻声说:“今晚能再怀上一个就好了。” “小赤佬,没脸没皮,异想天开!”洁娇嗔,“不许碰我。” “装,你就装吧。”徐展说,“洞房哎,瞧你憋不憋得住。” 洁作势欲打,忽听有人叫唤:“新娘子,麻烦你过来点几根烟。” 徐展的本科同学在起哄。 警校毕业后,徐展没有进警局工作,父亲好说歹说,最终说服他读财经专业硕士研究生,徐氏实业公司需要继承人。虽然有点遗憾,但获得洁的相伴相守,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徐展搂着妻子走向喧闹的酒桌,背后大屏幕正在播放世界各地的美景。死党们正襟危坐,挤眉弄眼,突然,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画面,齐齐变色,直勾勾盯着两人背后,数十桌宴席的欢声笑语急速降低音量。 徐展迷惑不解,回头张望,大屏幕出现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个女人,两腿张得大大的,正被一个男人有节奏地一抽一送,嘴里含着另一个男人的阳具,高耸的双峰被第三个男人抓在手里,乳晕鲜红,下体湿漉。 徐展脑子里“嗡”的一声,站立不稳。 视频中的女人赫然是洁! 婚宴登时乱成一锅粥。一群人追着婚庆公司员工拳打脚踢;桌子椅子东倒西歪,杯碗瓶勺的碎片随地可见;无数张异样脸孔,或恐惧,或愤怒,或疑惑,或鄙夷,或悲伤,或同情,或怜悯……万花筒般呈现在徐展眼前。 洁呢? 洁在哪里! 徐展猛地跳起,喘着粗气,双目血红,四下寻找妻子。 “她回酒店房间去了,死活不让我陪。”伴娘说。 徐展发疯似地冲进电梯,一到十六楼,又发疯似地冲向客房。 房门紧闭,他在暴怒的情绪下,只一撞便破门而入。 洁哭得天愁地惨,他一个巴掌掴在她脸上,几乎将她打飞。 “他们给我下药!”洁撕心裂肺呐喊。 徐展大吼:“他们是谁!” 视屏中三个男人,有胳臂有腿,就是不见相貌。 洁拼命摇头,“你惹不起……” “告诉我名字!”徐展狂叫,直欲把喉管震碎。 洁惊恐万状看着他,“他们会杀了你……” 徐展悲号:“不说我先杀你这个银妇!” “你杀我吧,我绝不会让你去送死。”洁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问了!不要问了,求求你……” “求你妈,不说就给老子死!”徐展完全失去理智。 洁闭了闭眼睛,倏地站起,“好,我死,本来就不想活了!” 跃向窗台,飞快打开窗户,回望丈夫一眼。徐展浑身颤抖,想阻止却又迈不动步子。 “好好活着,忘记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白影一晃,穿着雪白婚服的新娘子跳下窗台。 徐展天旋地转,他有能力挽救,只要两三步——人间鬼狱,就这么点距离,可是他没这么做。 当他忆起洁的肚子里还有两个月大的孩子时,楼下又传来噩耗:老奶奶哭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心脏病突发,羞愤而亡。 喜事变丧事,三条人命永绝人寰。 余温眼泪纵横,梁栋给他看了所有证人的证言证词,原本熟知婚礼惨案全过程,此刻听徐展讲诉个人亲历,那痛不欲生又悔恨交加的表情,被泄洪一样的泪水浸染得惨不忍睹,禁不住悲恸万分。 徐展撒谎的原因真相大白,他没有救妻子,洁虽然已萌死志,但完全可以用孩子胁迫她活下去,某种程度上,是他逼死洁的。 然而,当时的情形,叫他如何控制滔天怒气,叫他如何不顾泣血之辱,他已处于癫狂状态。 所以他迷上虐恋,通过身心痛苦获得快感,释放灵魂深处的懊恼、自责和恨。 所以他爱上花开,看见那张和亡妻颇为相似的脸,好像洁仍活在身边。 所以他爱上余温,泳池遇凶让他想起洁遭人轮奸的惨剧,他保护不了妻子,余温却保护了他。 所以他怕死,他要留着一条命复仇,公务员报考刑警,准备重拾本科专业,亲自查出三个王八蛋是谁,千刀万剐! 设置成静音的手机发出亮光,墨琰来电。 余温命令徐展将回忆定格在血泊中的洁身上,死藤茶的致幻力仍在发酵,他需要他持续痛苦。 然后拿起电话,悄悄到客厅接听。 “我派人仔细调查徐展,刚刚收到汇报。”墨琰恶狠狠道,“你个混蛋,居然瞒着我!” “和你无关。”余温说,“不要搅合进来,有国安的一个朋友帮我……” “我不是你朋友?!”墨琰怒道,“线索全无,光盘上既无指纹,又无视频偷放者的目击证人,安全机构帮个屁忙!” 余温叹道:“阿琰,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老娘看上他了,想和你们一道玩③ρ!”墨琰冷冷道。 余温语塞。 “不行?”墨琰厉声问。 “行,现在就来吧。”余温定定神,想起什么似的,“你担心我,因为我说过,这案子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 墨琰沉默片刻,说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洁至死不肯说出仇人的名字,三个惹不起的人。”余温说,“小徐如果敢找他们报仇,死路一条。” 墨琰咬牙切齿,“这事算我一份。”言简意赅,挂断电话,抬手把桌子掀翻。 惹不起的人!上海滩有老娘惹不起的人么! 操你祖宗! 16.苦海 徐展张着腿,胳臂缚在背后,五官扭曲成狰狞模样,身子一摇一摆,想要逃离血腥现场,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看不见摸不着的控制,甚至感觉不到。 余温于心不忍,下面将要施加的非人折磨,残酷之极,他有点退缩。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哥们儿,咱们一起挺过难关! “你不救我……”余温说,“我一个弱女子,身陷囹圄,得不到你的体恤怜爱……” 徐展大喘气,胸脯上爬满豆大汗珠,嘶声道:“原谅我……” “是你杀了我。”余温握住他软绵绵的命根,“是你害我在地狱中饱受煎熬,我恨你……” 泪水又从徐展的眼眶喷涌而出。 “我要折磨你,要你尝尝我的痛……我的苦……我的屈辱……” 徐展不住点头。 “这里有间牢房,实心墙壁,密不透风,里面堆满刑具,随我一起来吧。” 徐展蓦地平静,仿佛进入一个阴森恐怖的世界。 “看到刑架了吗?”余温说,“走上去……” 徐展的命根已然胀大,两只手上下环住,红头和尚都能俾睨四方,精索曲张,如树根般爬布,囊袋收缩成包。 “准备好了吗?”余温问。 徐展“嗯”道:“好了。” 膀子吊起,大腿分开,手腕脚踝分别被锁链锁住。饶是他体魄强健,身经百战,也不禁生出惧意。 余温用力箍命根,他霎时面显痛苦之色。 “疼吗?” “疼……” 余温再一用力,指甲好像割开皮表陷入肉管。 徐展忍痛,抬首收腹,肌肉的纹路如同山石的凹凸线条,苍遒有力。 “疼痛刺入心房,蔓延到背部,背部皮肤麻木,很短暂的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背,一晃眼,便有一股火辣辣的痛。” 余温一张一驰,逐步加大箍力,把命根的疼痛刺激,通过潜意识暗示,转移到他的脊背。 徐展呻楚不胜,一下一下,好似鞭子的抽打,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人之所以有痛感,是大脑疼痛中枢得到冲动信息引起化学反应的结果。也就是说,痛,是大脑告诉你痛;不怕痛或忍痛,是大脑告诉你不痛。余温利用催眠眼、催眠音、安神曲、死藤茶等诸般工具,攫取徐展的潜意识控制权,再通过潜意识暗示改变脑神经的信号发送和传导机制,制造出各种痛苦,并且由浅入深,由缓渐急,加深虐度。 鞭打、穿刺、电击、窒息等手段,循环往复,综合运用,直把徐展虐得死去活来。 荫净和肛门可以说是男人身上最柔软的部位,所能产生的痛苦种类也最丰富。余温针对荫净下手事半功倍,捏拿搓揉,掐拉弹打,像蹂躏一件玩具,同时让徐展保持一定程度的快感。可怜一根神器,从头到脚,从卵到毛,都快被玩烂了。 徐展汗水涔涔,全身透湿,伏藏在灵魂里的罪恶感一丝一缕抽离,渐渐反应迟钝,只有出气的份儿,没有进气的法儿。 余温乘胜追击,食指插入肛门,开始虐菊。 徐展股肉丰厚,洞口狭小,即便贯入小指,也会有痛感。但前面虐得太狠,联动菊瓣扩张,指入肉壁摩擦,他茫然未觉,乱搅乱抠,也没多大动静。 余温发愁,再塞进一根中指,收效甚微。目光移到自己胯下,你有神器,我就没有?苦笑一声,暗叹:“小开,哥哥不得不对不起你了。” 时间不等人,死藤茶的致幻效果正在退散。他高速撸硬,把徐展两腿抬高,硬如铁棍的器首对准菊口。 “我持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棍头尖利如矛。”余温黑化,语气森冷,“顶着你的屁眼,缓缓刺进肠道。” 他一边说,一边剖开菊瓣,探入少许。 徐展顿时龇牙咧嘴,撕裂的刺痛惊起身体抽搐,下意识闭菊抵挡。 “木棍越刺越深,毛边刮着肠肉向前,穿过肚脐抵达胃……” 余温再进入少许。 徐展战栗不已,胃部痉挛,仿佛看到肚子里血肉糜烂的恶心样。 十五世纪,罗马尼亚德库拉伯爵性情残暴,酷爱刺刑,即用一根削尖的木桩立于土中,将受刑者置于尖端上面,让木桩从肛门穿入,再从嘴里穿出。现在,余温就是在模拟这个著名酷刑,描述木棍透体的滋味,制造仅次于女人分娩的内脏痛。 徐展生不如死,干呕欲吐。 现代吸血鬼文化鼻祖布莱姆·斯托克,为写《吸血鬼伯爵德库拉》而查阅资料,无意间发现罗马尼亚魔鬼大公的事迹,于是用他的名字塑造主人公。余温从中汲取灵感,把自己变成吸血鬼德库拉和真实德库拉双重附体,浑身散发死气,面目可憎,利齿森森,一口咬住徐展的乳头,小腹前冲,整根埋入。 徐展张嘴嗬嗬,木棍破喉而出,五脏六腑全部连成一块儿,翻江倒海的痛,永无止境。 余温毫不留情,大抽大送,把他往死里操。“啪啪啪”响声连连,每一响过后,菊瓣外翻,肉色如血。 徐展像是串在木棍上沉沉浮浮,体内全是肉渣。 “我提起木棍,把你面朝下,屁股朝上,横在支架上,架下燃着烈火。” 余温再次握住他的命根。 不是每个男人都容易被爆出前列腺高朝,分析徐展八字,余温一眼看出他是困难户,加上从未做过受,性的最大乐趣只能靠神器,自己不能献菊,所以唯有撸管。 火烧丁丁,被用来强化欲火焚灼;奋力爆菊,被用来体验刺刑。 痛并快乐着,痛苦到极致,快活到极致,既是身心折磨,也是身心享受。 徐展的和尚头变成紫红色,怒气越憋越盛,勃然发作。 余温感到掌中有股张力,急忙停止腹下运动,菊缩的夹力浪潮般滚涌而来,乳白色的液体冲云拔霄。 徐展一抽一抽的,全身发抖,满面失魂落魄。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余温喃喃道。 徐展的大脑瞬间空白,身体飘飘荡荡,不知去向何方。 雾霭重重,迷迷荡荡,浩浩汤汤。 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无牵无挂过。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哪里?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天地成空,宇宙成空。 四大皆空。 空由乐而生,乐由空而至。 最快乐的时光是最空的状态,最空的状态是最快乐的时光。 以欲制欲,空乐双行。 他在禅境。 余温观他面色,宁静中带着祥瑞之气,终于放下一颗心。帮他解开束缚带,抽身欲起,全身酸麻,一屁股坐倒,摔在床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虚脱了,浑身大汗淋漓,气若游丝。 穷毕生所学,竭无数心力,总算大功告成。 一入禅境,终得解脱。 佛门广大,法界智慧无双无对,不信医不好你的虐恋顽疾。 余温欣慰地笑。 回思今晚的治疗过程,其实蛮后怕的,虐到痛苦之极,一般人不死也成植物人。若非洞悉他的八字奥秘,坚信他能安然度过此劫,纵有通天之能,也难力挽狂澜。 现在,虐恋心结完美开解,还剩两件大事未办:查出三个禽兽是谁,让徐展回到花开身边。 徐展爱花开,是一种心理学移情现象,把对妻子的负疚和补偿反馈到他身上。禅境解脱,放下极端的赎罪欲,也会放下病态的移情心。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对花开很不公平,白白付出两年,青春虚度,家人失和,该有多伤心! 缘之一字比人的情感更不以意志为转移,错误的开始未必没有完满结局。两人八字般配,缘分极深,尽释前嫌,二度牵手,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余温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助徐展脱离苦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凭徐展的为人,哪怕感念自己恩德,也会善待花开,哪知半途杀出程咬金,墨琰没事找事,泳馆设陷,还是最庸俗的英雄救美,徐展情系于己,欢喜禅马到功成,爱意不更上层楼才怪。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后来又计划用代为报仇一事做交易,逼徐展忘情,给花开幸福,结果梁栋啥也没查到。 唉,人算不如天算,暂时缓一缓吧,凡事终有解决的一天,急不来。 余温撑起双肘,使出最后气力,说道:“醒醒吧,我佛慈悲。” 徐展全身一震,呆滞的目光立刻恢复神采。 余温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徐展又流泪了。 “你根本不是虐恋玩家,而是来医治我的!” 他把余温抱进怀,亲他的额头,亲他的眼睛,亲他的嘴唇。 深度催眠状态下,没有接收到遗忘指令,被催眠者不会忘记自己的经历。所有感受,所有体验,徐展记得清清楚楚。 余温想点头,脖子软绵绵的不听使唤。 “睡吧,好好睡一觉。”徐展笑得很幸福,“我爱你,老公,愿终生追随左右,永不相负。” 余温好不烦恼,想骂他:臭小子,我老人家半辈子助人,没哪次这么伤筋动骨,你敢不安分守己,开启祸端,真心戳你屁眼,用尖木桩戳! 可是他骂不出,浓浓的困意从天而降,眼皮子重逾千斤,再也抬不起来。 17.分手 花开洗漱完毕,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开着余温的奥迪A6,去大同社“上班”。米灵一个人在公司嫌冷清,拉他解闷,他一个人蜗居家里嫌无聊,也想找人作伴,于是一拍即合。两人成天粘糊一起,从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亲密到甚至可以在大街上勾肩搭背,便像俩兄妹。 不过,花开倒觉得自己更像弟弟,米灵看起来卡哇伊,做派却很大姐大,和小姐妹们吃喝玩乐,时间、地点、方式,一律是她说了算,遇到点是非摩擦,也是她一马当先,伶牙俐齿,没理也能扯得对方理亏。特别是和人骂架,乖乖隆滴咚,骂神出世有木有,一个脏字不吐,叫你后悔被你妈妈生出来。 “你个硫化氢,糟蹋鸡蛋,糟蹋菊花,糟蹋民主,糟蹋和谐,划根火柴,神舟飞船都不用带燃料。” 这是花开新学的一招,不小心撞到某个刻薄女人,道歉的话尚未出口,劈头盖脸一通数落。米灵当即捋起袖子上阵,楞是没让对方还一句嘴,他用心记忆,细心揣摩,乐得直打跌。 姐姐,今后南京城里混,我就打你名号了。 “给老娘撸几篇长评是正经的。”米灵不满地说,“算算多少天了,别说你没看完。” 花开面露苦色,就你那小白狗血情节,直男为借兰博基尼替女朋友争面子,跑去给车主小攻掉节操,太扯了吧,叫人肿么撸评? “果然没看完!”米灵戳他脑袋,“你晓得内限量版兰博基尼中国有几辆?你晓得租用它一天要花好几万不?你晓得男人卖屁股卖到这个价位是天价吗?” 好吧,我看,我撸!别戳了,发型啊喂! “艺术来源于生活。”米灵端出倨傲表情,俨然大作家。 花开进到大同社,把装着豆浆肉包的早餐袋往她桌上一搁,笔记本接通电源,撸起。 昨晚等到凌晨一点,也没等到余温上QQ。花开怅然若失,每日网聊,似乎已成习惯,一日不聊总感觉这一日没过完,禁不住想他干什么去了?和徐展没发生什么吧?坐在电脑前,一会儿便查看他的头像亮没亮,明知白天基本见不到他,也还抱着些许希望。 他的反常,米灵全看在眼里,“你是不是喜欢老鱼头了?”这句话憋肚里,都快憋出内伤。 她不是不想问,也不是不敢问,YY他俩有一腿不知几千几百遍了,但YY归YY,真要有一腿,她其实不太愿意看到。 余温虽然不交女朋友,却也没表现出弯的倾向,能不弯最好不弯,这是常识。 所以,她怕自己冒然管花开的心事,平白增添烦恼。 话痨不代表没脑子,她米小丫好歹是余氏术数流的开山大弟子,精明着呢。 两人安安静静,各忙各的。 米灵手头没啥工作,专心撸文。她是有名的快枪手,一小时码个三五千字不成问题,在网上写小说,更新勤快,质量还高,聚累了不大不小的名气。 花开心不在焉,为她写评论文章,思路总断,去洗手间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恶作剧,顿时精神大振,下笔如有神助,噼里啪啦敲完,发到网上,喜滋滋叫她快看。 “妈蛋!”米灵一脸血,“字母评,欺负老娘是英文盲啊!” 花开哈哈大笑。 米灵立刻找在线翻译求助,又是一脸血,各种俗语、俚语,以及美国人民的网络用词缩写,头昏脑胀有木有。 转过脸便要大肆批判,却见花小娃皱着眉头,“甭闹哈,我在看老公邮件。”颊上惯有的淡淡粉色褪得一干二净。 着实把花开惊着了,匆匆浏览完,尤为不信,再看一遍,彻底傻眼。 徐展毫无保留,把自己的过去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包括对余温的感情,言辞恳切,推心置腹,字里行间透着真诚的歉意。 他没写余温的名字,但花开岂有猜不到之理? “…… 我们不能再继续交往下去了,即使没有他,禅境里走一遭,我也会提分手。我把对洁的哀思寄托在你身上,好像爱着她的影子,又好像爱着她的转世,似乎唯有如此,才感到心安和赎罪。记得不,我曾经多么渴望你变抖S,用一切手段虐我,羞辱、鞭挞、捆绑、TJ,也是基于把你当成洁的化身,你的惩罚最有意义。我现在所爱的人,就是这么干的……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我终于走出泥淖,走出阴影,完完全全释怀了。好开心,比洁死而复生还开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有喜悦从心底飞出。 当然,我也有放不下的东西,妻之辱,子之夭,祖母之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 小开,我仍爱你,不是爱情的爱,兄弟之情,朋友之义。在我心目中,你占有永恒地位,不比爸爸妈妈低。 不想再骗你,也不能再骗你,因为,我爱你! 最后说一点,我的那个他,扮玩家纠治我的虐恋情结,很可能并没爱上我,不过没关系,我会争取,尽最大努力把他追到手。成败得失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爱一个人的感觉,仅仅是这份感觉,就很幸福。” 花开无言,久久无言,久久久久无言。 米灵推他,“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邮件说的什么?” “信息量太大……”花开撇撇嘴,恍惚间分不清梦魇与现实。 “我看看?”米灵问。 花开“嗯”了一声,起身去洗手间。 他一边洗脸,一边整理思路,首先想到的是:“我被甩了!不远万里找高人医治你,你痊愈,我也失去你了。合着我专程跑来求甩的?” 眼泪上涌,在眼眶里打转,转了几转,没掉下来。 被甩的委屈似乎没想象中强大,相识相处以来,他常常感到心累,人前又萌又可爱,人后又郁又寡欢。乍然分手,压力一下子全没了,竟然有一种轻松,非常舒服,非常爽利。 可是没过多久,轻松变成空虚,好像身体不存在一样,心也不存在了。 “难道我也掉入禅境?”他问自己,“为毛感觉不到快乐!” 你妹的空乐双行,不打炮乐不起来么! 他摸自己的小丁丁…… 不对!后头也要有丁丁。 又摸屁股…… 神马玩意儿啊,摔! 好吧,分手了,分就分吧,想收藏我的人多着呢! 为毛不等分干净你再爱再挨操?这叫墙内出轨,晓得不! 每次好好爱一个人时,都遇到出轨健将…… 命啊,我的命,不服不行,不认不行! 余哥……唉,我的鱼头哥哥…… 不想了,萌一个:~@^_^@~ 老公,我原谅你,祝福你。 你的命比我苦。 米灵托着小脸苦苦思索,“不能啊,怎么是九月,太快了吧,明明是十一月最有可能分手……” “你在干甚摸?”花开扮鬼脸。 米灵歪着头看他,“没有嚎啕大哭?” “我叫花坚强。”花开打开搜索引擎,查询飞纽约的航班。 米灵问:“你要走了?” “余哥手到病除,我此行的最大目的已经达到。”花开说,“被甩没啥大不了,被甩还要看秀恩爱,比天还大。” “不行!”米灵按住他的手,“花花你给我听着,老娘一想到你投入洋鬼子的怀抱,就有核平美利坚的怨念。” “那我答应你,不找洋鬼子。”花开停顿一下,“咦,我啥时候说再找的?” “迟早再找,你以为你是贞洁烈受啊。”米灵把鼠标抢过来,直接关机,“表以为这事现在算完,你们还有戏,重头戏在后头。” 花开说:“行了行了,别安慰我啦。你说的对,我和他貌合神离,恋爱关系早已名存实亡。死死抓着不放,只是存着侥幸心理。我……好像确实没有那么爱他,想圆一个梦,自己亲手编织的梦。” 梦始终是梦,该到梦醒时分。 梦外的世界依然有蓝天白云,依然有日月星辰。 这么一想,花开的嘴角浮起笑意。 “我没跟你开玩笑!”米灵严肃地说,“你们的分手,你料不到,徐展料不到;我会料不到?老鱼头会料不到?” 花开一怔,对啊,咋把这茬忘了?我可是在大同社哟,大同社什么地方?半个神殿! “你的八字显示,年内有一次情断,不久之后,最迟明年,又会有一次情牵。”米灵一板一眼地说,“教授的话你忘了吗?老鱼头是世上唯一能让你获得幸福的人。琢磨出言外之意没?” 花开若有所思,“余哥是人不是神,怎么给我幸福……” “帮你找到终身伴侣!”米灵笃定道,“听好了,终身伴侣!下一段情缘,你就要走进归宿,一入牢笼,永无脱解之日。” 花开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余温时,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相信他(徐展)是最适合你的终身伴侣,你们在一起肯定幸福。” 终身伴侣!他也提到终身伴侣,而且指的是徐展。 “你的意思是我俩会复合?”花开反应过来了。 “老鱼头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米灵说,“我水平有限,算不出两段情是不是分而复合,认为你将迎来全新开始。” “我宁可你算的对,他算错了。”花开说,“讲句心里话,小米,我不想复合……” 米灵微微一笑:“世事难料哦,人是会变的,当身体隔阂消失,心理隔阂消失,你们为毛不可以重新出发?” 花开摇头不语,徐展走出过去,他也像认清旧情本质似的,纵然不舍,纵然难过,但若重新出发,以他此刻的心情,排斥……不能叫排斥,是逃避,逃避的意愿远甚于面对。 他有一种被欺瞒欺侮的感觉,欺瞒也就算了,有的欺瞒情有可原,迫不得已为之,欺侮等于欺负加侮辱,他受不了。 “不管你信不信复合,总之不许走!”米灵说,“老鱼头肯定也不想你走。” “终身伴侣”四个字诱惑之大,不妥协哪成。 花开嘟起油瓶嘴,嘀咕道:“不走就不走……” 18.祸害 上午眼泪没掉下来,下午就不行了。许多时候,情殇的阵痛姗姗来迟,只要有留恋,只要有遗憾,道理再明,也会生出流泪冲动,花开哭了个稀里哗啦。 本来不想当着米灵的面软弱,哭给自己看,又不是博取同情和怜惜,只是念起住处是余温家,着实不愿回去。 他心中有怨,是怨不是恨。 最怨徐展和余温上床,就像逮到一个可以同时责备他们的理由,即使清楚那算不上真正的性,也有说不出的怨,怨气深重。 米灵陪他一起怨,“干嘛不用道具,按摩棒不好使么!”破口大骂,“老鱼头你个伪直男,走路劈叉露裤裆,吃饭嘴巴通直肠,睡觉翻身碎蛋黄……” 花开颤抖,好家伙,这也太恶毒了吧,连他都禁不住蛋疼。 “好点没?”米灵笑嘻嘻问,“国庆我陪你去上海找他们算账?” 花开轻叹:“算了,徐……徐展的命运,真的好惨,世上怎么有那么坏的人……给他们一个发展机会吧。” 米灵说:“他绝逼追不到老鱼头。” “他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花开想起从教授那儿学到的情绪调节方法,转移、转移、再转移,忽略、忽略、再忽略,“晚上想去钙吧玩,我上网搜下,看看南京有什么好玩的钙吧。” “钓帅哥,惑乱众生么。”米灵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也希望他找一个宣泄途径,“不用搜了,我知道一个,我领你去。” 位于长江路与太平北路交汇处的1912街区,是南京著名的休闲娱乐区,十七幢青灰色与砖红色相间的楼馆,以民国文化为建筑特点,风格古朴精巧,错落有致地呈“L”型环绕总统府,大大小小的酒吧林立,两人所去同志吧便在其间,名叫“似水流年”,似水吧。 “老板管逸是老鱼头最早的客户之一,很高富帅哟。”米灵眉飞色舞地说,“曾经追过老鱼头,乖乖隆滴咚,动静之大,不惜以死相逼,跳长江大桥!” 花开其实不想听到和余温有关联的人或事,但这个大八卦,不知怎的,引起他的兴趣,说道:“掰直人用这种手段,太过分了吧。” 米灵说:“管逸他爹是亿万富翁,从小惯儿子,把他惯得唻,不论看上谁,都是一门心思,无所不用其极。” “性取向勉强不来……”花开说,“他也找余哥算过命?” “不是算命,心理咨询。”米灵说,“当年他被查出HIV阳性,吓得心胆俱裂,上门找鱼头求助。鱼头随手起卦,算出他很健康,认为是误诊,亲自带他去防疫站。果然搞错,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家伙被查出阳性。” 花开奇道:“管姓很少见啊,他的名字也能相重,怎么可以这么巧!” 米灵说:“谁叫他偷偷摸摸,用了一个化名。” 花开莞尔:“有意思,后来他爱上余哥了?” 米灵说:“可不是嘛,编造各种心理疾病求治疗,苦缠烂打,寻死觅活,最后连他爹妈都出面了,‘余社长,您就收了我那不成器的孩儿吧,世上只有您能管教他,就当为民除害。’” 花开哈哈笑道:“他那么祸害人间?” “胯下千人斩,股中万人坑。”米灵推开似水吧的大门,斜睨花开,“小心哦,1米80的大妖孽,又爷又媚,可别被他勾掉魂魄。” 管逸开酒吧图个乐,一般不太过问吧里事务,每月来的次数有限,但一接到米灵电话,立刻取消和某人的约会,早早在吧里恭候大驾。他年方二十八岁,腰高腿长,眼睛眉毛长得非常秀气,尤其是眉毛,不粗不细,不浓不淡,长长的微有上挑之意,称得上眉目如画,鼻子和嘴则不失男人味,唇红齿白,脸型中性,看起来的确挺妖孽,一种开朗不做作的爷媚,浑然天成。 敢纠缠余温,没点资本成吗? 花开自负俊俏,见到管逸,也不禁暗赞。说到五官精致,管逸实不如他,可他的相貌本身,自然勾勒出一股奇异魅力,夺人眼目,迷人程度犹在他之上。 米灵热情地打招呼,管逸将她抱起原地转圈。 “靠,你该增肥了。”管逸邪魅地笑,“床上容易被压坏。” “说你自个儿吧,搓衣板似的。”米灵以牙还牙,“操不了几下,零件散得一地都是。” “不能吧,瞧瞧我这屁股,多有肉,可扛十二级台风。”管逸望向花开,眼睛一亮,“天呢天呢,你男朋友贼漂亮,分手那天别忘通知我哦。” 他学小姑娘口吻,“天呢天呢”叫唤,花开听在耳里,不但不觉得别扭,还有点萌,心想:“这家伙真是极品。” “毛的男朋友,贵圈中人,鱼头的干弟弟花开。”米灵大喇喇坐下,“我可提醒你,敢碰他一根毫毛,鱼头不把你剥皮抽筋才怪。” 敞式包厢灯光迷离,正对一方舞池,两边分别是领舞台和驻场乐队专用演艺舞台。舞池外桌椅密布,刚过八点,客人稀稀落落,舞曲的音量很小。 管逸本来兴高采烈,一听花开和余温的关系这么特殊,登时吃醋,“米小丫,存心气我不是。”脸上流露不忿之色,“我就剩半条命了,风雨飘摇活到今天,刚刚缓过一口气,你便来钝刀子杀人,不如给个痛快!” 花开连忙解释:“我和余哥没什么的……” “屁!”初次见面,管逸真是一点不客气,“就你这气质模样,老子从来不好萌受的人,看了都动心。鱼头那混蛋,有严重的恋童癖倾向,能不神魂颠倒?干弟弟,骗鬼啊,这年头比干爹更不保险的就是干弟弟干妹妹。” 米灵喝道:“毛的恋童癖,喜欢小孩子而已。花花也是我干弟弟,你的意思是我俩也有一腿?” 管逸咕哝:“保不齐……” 米灵抓起杯子便要泼他一脸柠檬水,花开赶紧拦阻。 “逸哥,鱼头很直的,您这么帅的人都掰不弯,我算什么。”花开十分乖巧,一句话说得管逸呆了一呆,“他的博导约翰·派拉蒙教授,和我……和我家是至交,所以他才认我做干弟弟。” 管逸看看米灵,米灵凶巴巴瞪他。 “对不起,冲动是魔鬼,我经常性魔鬼附身。”管逸讪笑,“花花你别介意,鱼头是我一辈子的痛……喝什么酒?轩尼诗、马爹利、芝华士、皇家礼炮、百加得?今天我请客。” “额,逸哥您甭客气,我自己来。”花开说,“有拉菲吗?” 管逸脸色微变,苦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今天的客我请定了。” 余温最爱喝的酒就是拉菲红酒。 小小的不愉快,在几口酒下肚后,很快揭过。管逸没口子称赞花开绝代无双,遥想青葱年少岁月,自己也曾秀外慧中,可惜,近些年过于声色犬马,形销骨立,心如槁木,寂寞如雪。 “都是臭鱼头害的!”管逸举杯为礼,先干为敬。 花开心说:“求而不得,自暴自弃,自己作践自己,关我哥什么事。” 不料,米灵抚掌附和:“就是就是,鱼头弯腰,天下太平。” 花开问:“直比弯害人?” 米灵说:“当然,你见过几个女的痴心于钙?直男既害女人又害男人。” 花开无语。 管逸说:“鱼头这人,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学识广,器量大,本领强,按理说应该给人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可偏偏是咨询师,职业属性要求他必须亲和力十足。好嘛,什么虫子都能起觊觎心,前仆后继,撵在后头醋都吃不过来!” 米灵说:“更可恨的是,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你搞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管逸说:“这种人很大可能道貌岸然,天晓得背地里干了多少乌七八糟的勾当。特么的,最后我都不要求他负责了,随叫随到随便玩,玩完扔,他正眼不瞧。气得吐血,花花,真吐血啊,虽说是咬破嘴唇……” 花开想笑,听两人批判余温,竟然越听越津津有味,感觉余温待自己似乎比任何人都好,就算小米,他也只是包容她的调皮捣蛋,顺从屈就的程度远不能和自己相比。 一瓶拉菲喝完,酒吧里人气渐旺,俊男靓女们成群结队,喧哗声此起彼伏。花开脸蛋发热,微醺之意衬得颜色愈发娇艳。 管逸吞咽口水,问道:“花花,有BF没?” 花开摇头,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一看是余温。 “注意节操!”米灵横眼。 花开犹豫着,考虑是否接听,不一会儿,电话挂断。 “我再拿一个果盘。”管逸见服务生忙里忙外,懒得打扰,亲自去吧台。 花开攥着手机,若有所失,嚼着芒果块,食不知味。 手机又振动起来,还是余温。 他不再迟疑,按下接听键。酒吧内人声嘈杂,音乐轰鸣。他戴上耳麦,步出吧门。 “对不起,小开,我睡了一天,才知道邮件的事。”余温低沉着声音说,“希望你……” “不谅解。”花开血气上涌,你个害人精,害过多少人,管逸爸妈叫你收儿子为民除害,其实你才是最该除的祸害,“我介意你们的事,很介意,介意死了!” “……” “干嘛不用按摩棒?!” “我需要感知他的生理反应,原打算用手指……咳咳,发现刺激度不够……” “但是你刺激到我了!”花开趁着酒劲发脾气,脑补两人激烈的活塞运动,心神大乱,语无伦次,“我介意的不是他被你操,而是你操他。” 喘一口气,大声补充:“我讨厌你!” 余温“啊”的一声,半晌无言。 晚风拂面,秋老虎天气,风中带着嗖嗖凉意。 花开猛地一个激灵,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回眸看见米灵,不禁吓一跳,她怎么跟出来了? “额,我在酒吧,回头网上说。”他匆匆收线。 米灵眯起眼睛,慢条斯理道:“什么叫‘介意的不是他被你操,而是你操他’?” 花开大窘,像是被人撞破内心隐秘,一个令他总是点到即止、不愿多想、不敢挖掘的小隐秘。原路返回酒吧,浑身不自在,怨气莫名,迅速充塞胸臆。 “逸哥,我刚刚失恋。”他豁出去了,“帮我介绍个炮友成不?” “我!”管逸一指自己鼻子,“床上三包,包爽包安全包满意!” 19.宣泄 花开想发泄,想秀舞技,想登台领舞。管逸立即带他去后台化妆换服。 米灵愁眉不展,不住对自己说:“相信花小娃!相信花小娃!”原以为到一个熟人开设的钙吧,可以享受优待,让花开喝好玩好,哪料到管逸色欲熏心,公然动起歪脑筋。她自然不怕管逸,也敢对他呼来喝去,令止他的行径,然而花开失心疯一样,不管不顾,今夜非往高High整,真不知后面怎么收场。 十点已过,正到劲舞时刻,舞池里人头攒动,舞台旋转灯闪耀各色华光,萧亚轩的《不爱请闪开》前奏响起,“Good bye bye bye tonight,Good bye bye bye tonight……”人们踩着鼓点而舞,卡座上更有人摇头晃脑,酝酿摇头舞。 花开穿着半透明紧身裤,华丽舞衣闪闪发光,跃上领舞台,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昂首挺胸,眼眶化着红色彩妆,鬓角前挑出火焰升腾图案,眼眸明亮如星斗。 管逸一力捧他,调暗全场光线,聚光灯直往他身上招呼。 “哇靠,帅翻了!” “新来的领舞么,好有型!” …… 人们纷纷面向领舞台,高举双手。 花开开始动了,“Good bye bye bye tonight,不爱我就拜拜,再重来,火花也不精彩。”挺肩出胯,双臂一兜,小腹一振,带起腿部复杂的舞步,“Good bye bye bye tonight,不爱我请闪开,不要耍赖,像个小孩。”摆头、扭腰、起跳,胳臂越展越开,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Good bye bye bye tonight,我不是爱情乞丐……”身形如风,舞姿潇洒,俊丽的容颜显出坚毅之色,眼里却噙着泪花,和着音乐呐喊:“我的爱,比你给的慷慨!” 台下鼓噪声四起。 米灵动容,鼻子一阵阵发酸,以往遇到这种气氛,她也会变身小魔女,可今天一动不想动。 我的小花花,请相信鱼头,一定要相信他,他绝逼能让你获得幸福! 管逸猛吹口哨,在包厢里扭来扭去,“好个街舞王子,我要他!” 米灵冷冷瞟他一眼,掏出手机,拍摄花开跳舞的画面。 “我要他!”管逸面现狂热之色。 “你以为花花只是鱼头的干弟弟吗?”米灵决定撒个小谎,吓一吓他,“琰姐叫我照顾好他,谁要是欺负他,随时电告。” 管逸登时丧气,“少拿墨琰压我。” “你不妨赌一赌。”米灵目不转睛盯着领舞台。 花开的身体虽然单薄,但骨骼清奇,小肌肉有形有样,随着节拍而舞,火焰彩妆飞扬灵动,便如一个落凡的精灵。 管逸越看越爱,越看越迷,喝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不欺负他,让他欺负我!” 舞曲一首接着一首,花开仿佛不知疲倦,一气跳了二十分钟。管逸怕他体力透支,忙叫DJ换曲,俄罗斯慢摇《Lubov》优美的旋律流淌而出。花开放缓节奏,悠悠摆动身躯。 管逸掀开运动饮料瓶盖,亲自递上领舞台。花开仰起脖子猛灌,白皙的颈项犁着汗线,小胸脯的波动似乎是心跳频率,柔软的腹部涌动如潮。管逸心头一热,下意识登台,从后搂住他的腰。 花开回眸一笑,彩妆被汗水浸得有点糊,眸子依然清亮如星。 “仅有三包是不够的。”他喘着气,背靠管逸,屁股顶裆,“再开一个能够打动我的条件,今晚就跟你回去。” 两人紧贴一起,随着音乐节拍做前后屈伸动作,如波浪一般。 “尽管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管逸闻着他的汗味,眼光向下,看到舞衣下挺立的胸珠,红红的好像樱桃,登时硬了。 “我要你自己说。”花开扣着他的手腕,把头倚他肩膀,笑容妩媚,“只有一次机会哦。” 管逸苦思冥想,一曲将了,灵光一闪,试探着问:“彼此都不需要承担责任,任何责任?” 花开缓缓转身,勾住他的脖子,附耳道:“我是你的了。” 米灵不知道两人搞什么名堂,克勤克己做好拍摄工作。当他们走下领舞台,立刻翻出余温的号码,写短消息“419进行曲,花花今天不回家过夜”,连同视频文件一起传送过去。 余温坐在电脑前,挂着QQ,抽着烟,烟缸里排满烟头。听到手机动静,打开观看,先是眉头轻皱,渐渐面色铁青,目中凶光暴长。 管逸你特么活腻歪了,我的人你也敢碰! 瞬时便要拨打花开电话,寻思片刻,觉得还是发短信吧。 掐灭烟头,飞快输入:小开,早点回家,我在网上等你,有要紧话说。 正待发送,忽然踌躇,他正生自己气呢,万一不听话咋办?别以为这孩子温顺,逆反起来八匹马拉不回头。 删除短信,给管逸电话。 拨打前又踌躇,那个混蛋知道我这么关心他,会怎么想?如果脑子发热,也来个逆反,岂不更加糟糕! 还是叫小米去阻拦,竭力拦下! 只是小米能拦住,给我发视频干嘛? 他突然烦躁不堪,抓耳挠腮,如坐针毡。 小开,千万不要胡来啊,管逸是渣攻也是渣受,胯下千人斩,股中万人坑,你找谁掉节操也不能找他! 节操,注意节操!我的小祖宗,争当节操帝啊! 余温又点燃一根烟,猛吸几口,心中一动,长长叹息一声。 男人的菊花和女人的阴道并非一回事。阴道很神圣,具有生殖作用,从古至今,神话、宗教、伦理、艺术、文学都不断赋予它文化含义,已不仅仅是人体器官。菊花则仅仅是人体器官,谁能例举它所承载的文化内涵?因此,受菊的节操,在爱情中只能是忠诚象征。 小开失恋,爱人远离,失去效忠对象,有必要保持忠诚吗? 余温苦笑,随他去吧…… 目光转向电脑屏,QQ对话框一直处于打开状态,花开的头像灰暗。 他移动鼠标,点开高清大照,仿佛鲜花般盛开的美少年,正冲自己笑:~@^_^@~ 好吧,菊花虽然不神圣,虽然只象征忠诚,可是不加节制,对忠诚的信念将变得越来越微弱,看看管逸吧,现成例子!就算我和他好了,他也不会专情专意,心不出轨,身体很难老实。 小开,管住自己,性不是宣泄情绪的唯一途径。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余温心头火起,打徐展电话,硬是把他从梦中叫醒。 “你必须和小开重新开始,好好爱他,直到他生命之终!否则,我决计叫你复仇无门,雪耻无望!” “余哥,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最后说一遍,我若不伸援手,世上没有人能帮你!” 掐断通话,余温把自己扔上床,呆呆望着天花板。 别太苛责了,一夜情而已,不要以偏慨全,小开是好孩子,懂分寸。 三百公里外的南京,希尔顿酒店商务套间,花开也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 管逸正在脱衣服,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三下五除二把男人搞上床,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花开纵然绝色,他玩过的绝色还少吗? 绝色加余温的干弟弟,才构成致命诱惑。 他了解余温,自小没有兄弟姐妹,如果认谁作干亲,必定倾注浓浓亲情,米灵便是注解,花开岂能例外? 死鱼头,我是不敢主动招惹你的,但我和小花花你情我愿,以你一向客观公平的处事态度,也只有无可奈何是吧? 嘿嘿…… “花花,要不要一起洗?” “不啦,你先。洗干净点,我有洁癖。” “放心,我连菊花都会洗得香喷喷。” “OK,等你爽完,我让你爽。” “互攻最有爱了,哈哈!” 凌晨三点,花开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余温家,打开电脑,正要挂Q,想余温肯定睡了,还是趁早休息吧。 很累,很尽兴,可宣泄的快感持续时间太短,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他上床躺下,想到徐展,情情爱爱的烦恼非反而不为主要,正义感占据心头。 必须将三个王八蛋绳之以法! 这是人干的事么! 警方始终查不出真相,余哥或许能帮上忙。 他可以算无疆鼎的下落,算破案线索想必不在话下。 唉,好惨呀,为什么要瞒我?早早说出来,我不介意当嫂子的化身。 抖S做不来,起码可以给你更贴心的关怀。 想着想着,花开鼻息绵绵,失去知觉。 一夜无梦,醒时天光大亮,他揉揉惺忪睡眼,懒洋洋进洗手间洗漱,完后看客厅座钟,十一点半,该吃午饭啦。 下了一锅饺子,默默裹腹,再回卧室找手机,发现有一条短信。 “小开,别跟管逸乱来!有什么不满,尽管朝我发泄。” 花开笑了,笑靥如花。 发信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三分,他嘟起嘴,哼了一声,忖道:“这么晚,一夜没睡吗?准是小米告的密。坏哥哥,关心我就早点发消息呀,四点多才发有毛用!” 顺手回复短信,转念一想:“偏不回,急死你!” 哼着小曲到超市逛一圈,不觉又翻出短信看一遍,忽然有上QQ的冲动。 直觉告诉他,余温在线。 20.释怀 余温正打着盹,元气初复,一宿没合眼,挨到下午两点,终于挨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很傻,四点多发消息,花开早就节操掉一地了,可是那份担忧便如跗骨之蛆,即使脱裤子放屁,也要多此一举。 他这样安慰自己:两人在酒吧至少玩到零点,然后吃宵夜、开房、洗澡,就管逸那德行,调情是少不了的,再聊聊天,大玩前戏,怎么着也得折腾到四点以后进入正题。 短信一发掉,又觉得自欺欺人,谁吃饱了撑的搞到这时候嘿咻! 跟着懊恼不已,先前不敢发消息,是怕他不原谅自己,你不叫我干,我还非对着干不可,现在发就不怕他叛逆了? 特么办的什么事! 余温不胜其烦,最后想起个奇门遁甲局算一下,然则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问卜,心绪不宁,倾向性严重,算也算不准。况且,他一向不为自己做预测,避免习惯成自然,影响冷漠智慧的修持。 只要算自己,没有一个大师可以像对别人一样客观,人性不允许,潜意识不允许。 所以,他除了提心吊胆别无他法,干等花开回复,哪怕合着眼,也保持一小半清醒。 “咚咚”声响,余温迷迷糊糊,以为有人敲门,又听“滴滴”之声,骤然一惊,睁眼看电脑屏。 花开:~@^_^@~ 余温气不打一处来,都几点了,才给回音! 余温: \ _ 花开:肿么啦,谁得罪你了? 余温:某坏人! 花开:me? 余温:管逸! 花开一呆,眼眶顿时发热,他不责备自己,却把过错推到别人头上…… 余温:还好吗? 花开:嗯。 余温:昨晚在家睡的吗? 花开微微一笑,旁敲侧击干嘛,大家都这么熟了,直接问呗。 花开:才回来。 余温:(╯^╰) 花开:很累,很尽兴,睡得跟死猪一样。 余温:好吧,戴套没? 花开抿嘴笑:没,我不喜欢戴套的丁丁。 余温:…… 花开:就是有点疼,和徐展好上后,菊花变松,你见过他的大家伙,想管逸那尺寸肯定吃得住,但好久没做了…… 余温一头黑线:赶紧去防疫站做检查,安全第一,现在去!立刻去!马上去! 花开:他没病。 余温:我叫你现在去!立刻去!!马上去!!! 花开:就不! 余温牙齿咬得“咯咯”响:呆家里,不许出门,等我回来! 花开:? 余温:我现在就启程回南京。 花开霎时泪涌,从来没有人冲自己发火,可以牵动这么温暖的泪腺,余温凶得好讨人欢心。 “难道我是抖M?”他问自己。 余温:对了,回床上休息去,可能有内出血。 花开:节操还在,~@^_^@~ 余温:??? 花开:他洗澡时,我剪断座机电话线,扒掉手机电池,卷走衣服裤子鞋子,只留下钱夹和钥匙,出酒店找了个垃圾箱统统扔了进去。 余温:!!! 花开:跳一、两个小时的舞很累啊,搞恶作剧挺尽兴,想到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糗样,开心得不得了哇!哥,我不是小孩子啦,性宣泄解决不了问题,心病还得心药医,心结更需心钥解。恶作剧才是我喜欢的发泄模式。 余温乐开了花:坏小子,叫我糙了一夜的心,一上来还骗我,揍你丫的!~@^_^@~ 花开:不捉弄你一下,肿么原谅你?人家心眼可小啦,往后当心哦。~@^_^@~ 余温:不当心,被虐的滋味挺不错,敢情我是抖M,哈哈~ 余温点烟,长出一口气,眼角忽然有点湿,伸手一抹,指尖微润,不禁一怔。 怎么回事?喜极而泣?至于么? 他的心陡地一沉,意识到出问题了。 昨晚之事如果发生在小米而不是小开身上,他同样会高兴会欣慰会喜不自禁,但会激动到流泪吗? 如果是小米,他也同样会焦急会忧虑会一夜无眠会干等消息等到打盹,但会一直不敢发消息,怕她生自己的气吗? 原以为待花开的感情是正常的,就像父母对孩子,哥哥对弟弟,是舐犊之情、手足之情。 这滴眼泪,也就一滴,使他猛醒,绝逼不正常。 他爱上他了? 余温:你是不是讨厌管逸?卷走他的东西,寄存酒店大堂,叫服务员天一亮送上去,何必扔垃圾箱。他那一身行头值不少钱,做这么绝干嘛? 花开:他骂你恋童癖! 余温一窒,心说坏小子,为我打抱不平吗? 花开:哥啊,你算到我和徐展会复合? 余温皱起眉头,犹豫片刻,正要输入。 花开:小米都告诉我了,你知道我现在咋想的? 余温顺势回复:知道,既想复合又不想复合,不想占上风。 花开:我在你面前就像没穿衣服…… 余温:想是因为他确实是好男儿,虐恋心结已解,生活步入正轨,足可托付终身;不想是因为他移情别恋,过一道手再回来,搞得吃定你并且拿你当备用品似的,让你很不爽,而且你对他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质,生理隔阂导致心理隔阂,好像爱着一具空壳,突然间空壳装得满满当当,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你现在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别说进退,站在原地都觉得别扭。 花开:底裤被你扒了…… 余温:徐展笨得掉渣,以为是我治愈他的,回头找他好好谈谈。 花开:啊,不是你是谁? 余温:你!你也是小笨蛋,笨宝宝! 花开:…… 余温:如果不是你找我,我会去治他?如果不是你坚持不懈地爱他,你会来找我?小米说你爱着一个完美男人的形象概念,自我编织爱情美梦,不错,有一定道理,实际上不够透彻,你在爱上爱情。 花开:爱上爱情? 余温:爱情给人以理解、忠诚、幸福、伟大、永恒等种种美好感觉,你爱上这些感觉,认为徐展是你理想中能带来这些感觉的人。 花开:更不堪啊……(╯^╰) 余温:恰恰相反,人总有缺点,人也总有毛病,没有谁能很纯粹地爱着对方,自己都有讨厌自己的时候,遑论别人?所以真爱势不可免要带一点爱上爱情的成分,不然怎么坚贞不屈,怎么共度难关,怎么天长地久?坎坷时,它是希望;平坦时,它是成果。就拿徐展的虐恋情结来说,如果你不爱上爱情,不对未来抱有希望,早甩他没商量,还会有今天的一切? 花开犹如醍醐灌顶:肿么有一种被你爆菊的赶脚! 余温心魂一荡:所以,治他救他的人是你,我是工具,你是使用工具的人。 花开:你不是普通工具,是魔杖!我是魔法师~ 余温:~@^_^@~ 花开望着余温的笑脸符,心一会儿定一会儿乱,迷雾大开,前方道路就在脚下,反而不知往哪个方向走。 余温什么都说透了,唯有一点,故意避而不提,爱上爱情不能脱离实际太远,就像嫁给一个热衷家暴的丈夫,叫人如何抱以希望?徐展是受虐倾向,虽然不比施虐倾向伤害身体发肤,但依然给不了人安全感,因为不踏实而不安全,因为不理解而不安全,早在来南京前,花开便已撑到极限,甚至赌气地想:“不管治不治得好,尽完义务就分手。” 余温一席话,让他对过去完全释怀,心情大为放松,但新的症结随之出现。 月盈则缺,什么东西一到完全,便要向对立面偏转。 他爱不动徐展了。 至少在当下。 花开:哥,我想过一段时间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考虑感情方面的事,行吗? 余温:行掉! 花开:鹦鹉学舌,↖(^·^)↗ 余温:乖,命运之神已有安排,顺其自然。 花开:如果我喜欢上别人,你会逼我和徐展复合吗? 余温心跳加剧,手抚键盘,半天敲不下一个字。 花开等不及了:逼也没用,我只跟自己的感觉走。 他有点小失望,为毛不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吗? 两人各怀心事,冷场几分钟。余温轻叹一口气,想到花开未来的命运,黯然神伤,将输入完整却没发送的内容“一时的感觉不代表有一世的幸福”,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匆匆下线。 花开重新浏览聊天记录,渐渐心有所悟:余温不爱徐展,一点不爱! 晚饭时分,米灵听花开讲诉开房经过,乐得前仰后合,打猎的让鹰啄瞎眼,该! 花开说:“其实有点过,他又没强迫我,平白无故挨整……汗,以后最好表见到他。” 米灵说:“管逸这家伙除了没节操,各方面还是挺不错的,尤其不恃强凌弱,所以绝逼不会怨恨你。找你算账的唯一方式:把你泡到手。” 花开面如土色:“怕死了,死缠烂打的人最惊悚有木有!” 说曹操,曹操到。短信铃音作响,管逸给米灵发来一条消息:我爱上花花了,是真爱!!! 花开大叫:“救命啊!” 米灵哈哈笑道:“好戏开锣耶,自求多福哦。” 忽闻铃音再响,又有短信进来,这回是余温的:“婚礼惨案真相”奇门遁甲算式,录入电脑存档。 “哇靠,老鱼头出手了!” 米灵喜极,连忙翻看盘局。 庚午日,甲申时; 阴遁二局; 值符:天英; 值使:景门; 旬首:甲申庚; 空亡:午未。 ┌──────┬──────┬──────┐ │巽  螣蛇    │离  值符    │坤  九天    │ │    天辅  丙│    天英  庚│丁  禽芮  戊│ │    杜门  丙│    景门  庚│丁  死门  戊│ │──────┼──────┼──────│ │震  太阴    │            │兑  九地    │ │    天冲  乙│            │    天柱  壬│ │    伤门  乙│          丁│    惊门  壬│ ├──────┼──────┼──────┤ │艮  六合  马│坎  白虎    │乾  玄武    │ │    天任  辛│    天蓬  己│    天心  癸│ │    生门  辛│    休门  己│    开门  癸│ └──────┴──────┴──────┘ 竟然和算无疆鼎下落的盘局一模一样。 两人相顾骇然。 21.伪娘 奇门遁甲盘局看似简单,实则包含三奇、六仪、八门、九星、八神、十二支、六十四卦等众多术数符号,甚至可以装入黄道十二宫和二十八星宿,推演算法极其复杂。诀曰:“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乾坤都在手上了,信息量何等庞大,家国兴衰,人事休咎,一局便可算尽。 奇门遁甲如此神奇,余温平时却很少用到,不是一般的耗费脑力,而且对心态的要求太高,心如止水方能洞悉局中奥秘。去上海后,他把全副心思放在徐展身上,步步进逼,情绪时有波动,此刻终于腾出精力,敛神静气,放出胜负手。 米灵一如既往,兴致勃勃投入盘局的研究当中,有了寻找无疆鼎的算例,她对盘局变化理解得更深刻,立志破解出个所以然来。 花开唯有艳羡的份儿,余温发给他阴阳五行的基本理论,到现在只记住五行生克规律,五行反侮、旺衰休囚、十二长生等名堂,光看一眼便一个头两个大。连续几个晚上网聊,哭着闹着要余温帮他速成,还叫余温二十四小时挂微信,以便随时请教。徐展既已获悉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人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今日花美男已非初来乍到时的羞涩小海归,熟稔之后,在磨人小妖精这条道上越走越远,余温叫苦不迭。术数技法是有不少速成诀窍,基础知识却讨不得半点巧,而且重要到所有技法均从基础推导而来,便像学数学一样,不知加减乘除,何来平方开方。百般劝他打牢基础,来日方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花开聪慧过人,在校学习成绩优异,哪会不懂这番道理?仍然不依不挠,叫余温去繁就简,为他量身定制一个能够快速学会的理论体系。余温大翻白眼,认真思考三观,是否给宠人设置底线,尤其是美受! “不许胡闹,还有十天就到国庆,不乖不叫你来上海。”视频语音时,余温板着脸说。 花开大喜:“我要和你胜利会师吗?” 余温说:“看你表现。” “我乖!”花开啥也不想学了,“乖到你痛恨我为毛不是你的……” 余温顿时把心提到嗓子眼。 “干嘛不早一点,非等到国庆呀。”花开忽闪着桃花眼,一脸的天真可爱。 余温恨不得提溜他的小细脖儿,照屁股来几巴掌。 “不是叫你过来玩的,有正事。”他念起花开八字,默默对自己说,坏小子天生会勾人,可别着了他的道儿。 “外,不是撮合我和徐展复合吧。”花开收起嬉皮笑脸,“表啊,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天机不可泄露,来了告诉你。”余温用大拇指抚着下巴,凝视他一会儿,“肩宽、胸围、腰围、臀围各是多少?” “41,82,64,89。”花开说,“问这干嘛?” 余温心道:“小腰真细,难怪把屁股衬得那么性感。” “十一点了,睡美容觉去。”余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吊我胃口,我也吊你胃口,“从现在起,把状态调整到最佳,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美到这个程度,三十号的考察才算过关,否则我只叫小米来,你蹲家里看门。” 花开迷惑不解,歪着脑袋问:“可以考察PS照不?” 护肤美容乃是钙界美受最为挂怀的事务之一,男人皮肤毛孔粗大,肤质不如女人细腻,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况愈下,即使有一副好相貌,也难当帅哥之名。花开天生丽质,眉眼俊俏,在钙界其实不算出奇,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不好看爬手术台一躺,也能丑小鸭变金凤凰,但他皮肤之佳,好似缎子一样光滑,白里透着粉润之色,便连绝大多数女人也比不上,难得日常养护轻松,用一用纯天然护肤品,一周敷两次面膜,不费什么气力。 所以花开感到很头疼,自个儿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极限了啊大哥,再美下去就是不男不女的人妖,合着你喜欢伪娘? 花开认为此事蹊跷,第二天找米灵密议。 米灵一拍桌子,喝道:“我说呢!好哇,藏得够深,他绝逼喜欢伪娘!” “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花开举着她的化妆镜,左看右看,“他有流露过这方面的兴趣?” “有!”米灵笃定道,“就是现在!” 花开晕迷,“我有扮伪娘的潜质?” “以假乱真,倾城倾国。”米灵又一拍桌子,“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你看,对上暗号了!” 花开望着她,好不容易把“奇葩”两个字吞进肚里。 “心理学家或多或少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嗜好,尤其是大师。”米灵一本正经道,“老鱼头性向不明,跳出非此及彼、割裂阴阳的寻常逻辑,或许意味着想男女双收。他是强者,至刚至强,女扮男多半不讨喜,男扮女最合适。” 米灵分析事物的思维,花开多次领教,着实不敢恭维,但奇怪的是,不论分析什么,她总能沾到一点边,有时候还大差不差,搞得人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他喜欢你,馋涎欲滴。”米灵再次高举小巴掌。 花开急忙捂住心脏位置。 “小美人,他看上你了。”米灵笑嘻嘻,小巴掌没落到桌上,抹过花开下巴,“馋涎欲滴哟。” “别瞎说,没有的事!”花开忽然觉得自己的表情有点美滋滋的,下意识侧过身去,“他算到我和徐展会复合……” 米灵脸上露出深思表情,猛地一惊,“啪”的狠拍桌子。花开暗道:“心脏不好的人千万不能娶她啊,保命要紧!” “上当了!”米灵大吼,“好你老鱼头,精得比鬼更胜十分,十万头草泥马啊,把老娘骗惨了,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花开茫然:“又咋了?” “老鱼头是个思维极严谨的人……”米灵说。 花开点头,不严谨当哪门子神算。 “同时又是个宅心仁厚的家伙……”米灵继续说。 花开严重同意,脑补余温的音容笑貌,不禁心有余温,嘴里甘甜回涌。 “他做咨询服务,善意的欺骗可没少干,这是必须的。”米灵眼睛里释出智慧之光,“但他有个特点,骗人骗得很巧妙,含糊其词,让你误解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他诱导你自己骗自己,心理陷阱玩得滴水不漏。” 花开挠头,心想我这个哥哥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情来情往,红尘纷扰。两段情为什么不能指向同一个人?’”米灵盯着花开,“当我认为你和徐展必分手,他对我说的原话。” 花开若有所思,灵光一闪,“他用的是疑问句……” “疑问句,不是反问句,也不是肯定句式!”米灵会心笑道,“那天你跟他聊Q,他说过一句你们会复合的话吗?” 花开细细回味,大声道:“没有!从头到尾没有!我靠,他让我感觉会复合,上当了!” “这就是大师,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大师!”米灵做撒花状,“鱼头,我懂你的心思啦,你爱花花,但因为有不良嗜好——变装伪娘,不想花花重蹈覆辙,离了狼窟又进虎窝,所以尽心尽力治好徐展,还他们美满幸福。” 花开登时热血沸腾,想起看完邮件的心情,一半痛苦来自徐展不要他,一半痛苦来自徐展和余温不清不楚的关系——本质是怨怼余温。 “花花,你喜欢鱼头吗?”米灵迫不及待问。 花开望天,“他是我哥,我俩是兄弟情。” “‘介意的不是他被你操,而是你操他。’”米灵贼笑,“吃谁的醋呢?” 花开双颊火红,烫得可以煮鸡蛋。 “还不承认!”米灵咄咄道,“我的男权崇拜者,见过老鱼头这种集男权象征于大成的人物吗?” 花开崩溃,一直不敢想不敢放任不敢面对,也一直告诫自己是崇拜是尊敬是爱戴是感激,忽然全都变成上辈子的事。 “做梦都在想他……”他说,喜气洋洋地说,“是的,我喜欢他!” “果然有奸情!” 管逸的瘦高身形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大踏步而来。 “你们的谈话内容我都听到了。” 两人一时大意,午饭后待在小会客室消食,聊得兴起,竟而没发现有人潜入。 米灵跨前一步,“管子,还敢登门,不怕鱼头剥皮抽筋么!” “我又不找他,探望朋友不行吗?”管逸看着花开,秀气的眼睛含着复杂而怪异的神色,长眉轻轻挑起,“恭喜你,花花,堕入爱情地狱。鱼头的确是伪娘控,口味独特,一般人受不了。” 余温倚在摇椅上,微合双眸,耳根子忽然发热,心念一动:“谁在想我?”唇角掠起笑意,又忖:“小开吗?” 书房门缓缓推开,徐展犹豫着是否进来,担心打扰到他休息。 “你是朋友,是兄弟,不是奴仆。”余温打开眼帘,“手链拿来了?” 徐展走上前,将一串沉香木手链递给他。 “视频中洁戴的就是它,读大学时,我送给她的定情物。”徐展眼睛湿润,“余哥,谢谢你。” 余温摩挲手链,细细观瞧,十八颗珠子每颗刻着一张和尚脸,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乃是十八罗汉。 “很独特,也很别致,见过它的人,应该都能留下深刻印象。” 余温转过脸,面向电脑屏。 两张照片并立,左边是洁,右边是花开。 22.妥协 绝大多数人眼里,花开是只软萌受,喜欢被照顾、被宠爱,唯有和他谈过恋爱才知道,其实他也喜欢照顾人、宠爱人,崇尚互补型关系,而且很敢爱。或许不敢恨,但一定敢爱。 人的一辈子基本不会只爱一人,哪怕处于婚恋中,也会发生对外人产生好感的事,这很正常,也很健康,真实而鲜活的人性,谁都避免不了。只是好感归好感,纵容它滋长蔓延,就会演变为掉节操,节操一地一地掉,幸福二字怎么封笔?没有安定,没有稳定,哪来幸福之根。 道理很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花开一直对自己严格要求,过往的经历和教授的教诲,使他比同龄人更易形成较为正统的爱情观。所以,他清楚自己对余温的好感很危险,翻找各种理由借口,让它停留在好感层面,自以为做的还算成功,可惜命运之神偏要跟他过不去,种种不着痕迹地推动,最终将那颗情苗拔出地面。 一朝破茧,覆水难收。 纵然对徐展还念有旧日情义,纵然对余温的怪癖心怀忐忑,他也管不住自己了。 爱情有时就像毒品,越吸越上瘾,不吸毋宁死。 教授的原话:“余温是世上唯一能让你获得幸福的人(theres no one but yw who can let u find out your happiness)。” 该不是指鱼头才是我的归宿? “让你获得幸福”含有“帮你获得幸福”、“给你幸福”双重语义,太狡猾了!魂淡,你也欺负我! 花开忿忿不平,同时又惊喜莫名。教授是余温的博士生导师,可能知道他的特殊嗜好,这种情况下,依然说出这番话…… OK,就这么定了,我当变装伪娘!当不来学,学掉! 就像找到一个强大支撑,他再次迈上敢爱之路。 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将掀起多大波澜,滔天巨浪挟带毁灭之力,一生为此改变。 花开主动和管逸交换联系方式,想从他嘴里多套一点情报。余温把个人隐私看得极紧,不到时机成熟绝不表露,何况抱着成全他和徐展的心思,岂肯说实话? 花开很希望余温不再退缩。 “小开,我爱你,做我老婆吧。”对,就是这句话!本来无所谓谁先告白,爱就说出口,大家都是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但这次必须被动,我是伪娘,半女人,得矜持点儿,如果能诱使最强大的菲勒斯亲口求爱,喵的,多么激动人心,我会哭的! 余温尚未开口,他便找到泪点,提早酝酿泪意。 小米无事不生非,说道:“鱼头的自制力我就不赞扬了,要让他表白,真不是一般的难啊,准备充足,多管齐下,把他逼入绝境才有光明。花花,你趁早学会怎么做一个伪娘。” 管逸说:“不错,外表女人味十足,内心不失男儿本色,是他酷爱的类型。米小丫,你晓得他的初恋是谁?” “琰姐!”米灵顿足,“怪不得,怪不得,初恋最难忘啊!” 花开问:“琰姐?” “上海摩天控股董事长,摩天财团掌门人。”管逸说,“我老子的集团,别看是上市公司,有三分之一的股份握在摩天手里,在摩天大大小小的控股企业中只属二流。墨琰绰号‘女王’,中国第一女强,作风泼辣,心毒手狠,大学毕业不久执掌摩天大权,短短十年时间,将财团资产翻了两番。旗下对冲基金实力雄厚,凭借强大的影响力,传说可以向任何一个外汇储备不足一千亿美元的国家发动货币战争,是国际金融市场的超级巨鳄。” 花开咋舌:“我干不来女王的活。” “真是女王,鱼头多半不要你了。”米灵扮星星眼,“他要的是花花小公主。” 花开巨恶,感觉做伪娘压力好大。 管逸说:“明儿周六,你们白天到我酒吧来,我给花花试女装,看看效果如何。” 米灵说:“咦,鱼头喜欢花花,你不吃醋了?还有,不是号称爱上花花么,肿么又帮他钓鱼头?” 管逸冷笑:“以为他俩搞上了才大喝干醋,原来只是YY,吃醋干嘛!花花迟早是我的,别以为鱼头的要求容易达到,四年前,我花了多少功夫,栽在最后一关上。” 花开脑补管逸穿女装的样子,可能不比自己好看,但更有女人味,他的眉眼媚色十足。 “最后一关很难过?”他惴惴问。 管逸说:“艰难之极,极少有人迈得过那道坎,又疼又难受,上厕所都不方便。” 花开骤然一惊,想起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一句话: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妈呀,鱼头喜欢太监? 可把花开愁惨了。他的相貌扮女人本不在话下,气质神韵完全不像,每个夸他好看的人,很少把他和伪娘联系一起,他也忌讳被人当成妹纸,穿戴打扮颇多注意。是以,叫他学练女人味,足以要掉小命,若再引刀自宫…… 老子不活了! 难怪鱼头心儿有爱口难开,理解万岁啊。 晚上回家早早挂Q,微信通知余温:爷不爽,快点来哄! 余温回:今晚没空,喝茶局有请,乖,明儿补。 喵的,等你有空补哄,我都愁死了,不如烧纸。 花开抓耳挠腮,烦躁,这个门进进,那个门出出,拎一瓶拉菲,跑到露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秋风轻拂,那株酷似命运图中所画桃树,身上爬满斑驳的黄点,树头齐齐往下耷拉着,一如他愁眉苦脸的样子。 “二花,我的命好苦哟。”花开抚摸树干,唉声叹气。 自从在余温家住下,他就特别钟爱这株桃树,取名二花,护理勤快,善待有加,可惜春天才是桃花盛开时节,要看花景,只有等到明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明年我还住这儿吗? 想到第一次见余温的情景,想到第一次进他家门的情景,想到和他共进晚餐的情景,想到QQ上两人一天天熟络起来的情景…… 花开心中柔情无限。 他舍不得余温,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回到电脑旁,他导出两人的聊天记录,从头开始,一字一字看。 “都走三天了,消息全无,平安与否?顺利与否?见到徐展没?” “一切安好,人已见到,交给我。” “今天吃什么的?” “外卖。” “很好,保持!” “嗅到阴谋的味道,你在得瑟什么?” “有没有想念我的厨艺?” “绝逼!” “我要认你当哥哥。” “从掉。” “少抽烟,一星期最多一包。” “从掉。” “教我室内风水设计。” “从掉。” “唱歌给我听。” “从掉。” “跳舞给我看。” “不会……” “学掉,我教你。” “好吧,从掉。” “赶紧去防疫站做检查,安全第一,现在去!立刻去!马上去!” “他没病。” “我叫你现在去!立刻去!!马上去!!!” “就不!” 花开一边看一边微笑,起先那么拘谨,肿么没过两天就轻松起来?毫无征兆,越来越亲密,最后居然说出“有一种被你爆菊的赶脚”这样没节操的话。 爱情的脚步,也是这么毫无征兆。 花开的眼睛湿了。 鱼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鱼头,给我留一点丁丁渣嘛。 鱼头,留一半好不啦,只去睾。 鱼头,我想全部留下,不要毛毛好不好? “滴滴”声响,花开惊醒,靠,哪个王八蛋搅了老子的清秋美梦,鱼头都快答应了! 管逸:最后一关指导教程,先做好心理准备。 花开手指哆嗦,几乎没有接收文件的勇气。 管逸:别怕,大不了失恋,咱俩过。 花开:死了这条心吧。讨厌刽子手!鄙视坑王! 管逸:我愿为你洗心革面,再世为人。 花开:鬼才信,不是没见过你这种货色。 管逸:求你了,为民除害,真的。 《最后一关》文件传送完毕,花开定定神,双击点开。 悬着的一颗心“咚”的落回原处。 花开:卧槽,不是做太监啊! 管逸:太监?你想哪儿去了……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花开:笑你妹! 管逸:比做太监更难,蛋蛋压入腹腔看着挺简单,其实各人体质不同,肌肉韧带的情况也不同,正确的位置需要不断摸索才找得到。 花开:光看教程就蛋疼,尼玛,太变态了! 管逸:收起蛋蛋,把丁丁压到菊花前部,皮肤粘合剂粘住,可以做出类似鲍鱼的效果。 花开:遁掉…… 管逸:免费辅导,交流经验,虽然是失败的经验。 花开:占我便宜? 管逸:是。明人不做暗事,不妨直说,花花,即使你美若天仙,我管逸碰了这么大的一个壁,也绝不会再来招惹。世上有的是美男,犯得着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花开点头,倘无一颗博爱之心,专门逮着一个人较劲,搞再多也没资格叫花花公子。 管逸:但你是鱼头的干弟弟,于我而言意义重大。我确实喜欢你,想占便宜,想爆菊,想和你建立长久关系,不过遇到好的货色,别指望我安分守己,当然,也不要求你忠贞。 花开:脸皮够厚的,好像我死皮白赖缠你丫,醒醒吧,绝逼不和你好,419也不找你。 管逸:这只是我的原则,我喜欢事先挑明。除非是鱼头,他肯要我,钙圈从此不再有管逸这号人! 花开轻哼一声,心想:“臭鱼头,魅力这么大!” 管逸:别不信,他的好会毒死你!我想你现在一定很抵触做伪娘吧,等着瞧,迟早一天,绝逼妥协。 不用等了,花开已经妥协。 余温上线,发来消息:放心不下,喝茶局之约推迟到明天上午,你咋了? 23.变装 花开很认真地学习怎么做一个完美伪娘,形象自是不用多说,穿上女装,略加修饰,惹得米灵嗷嗷叫,“美艳不可方物,老娘弯了!”声音也像女人,天生好歌喉,擅长唱高音,转换发音方式,雌雄莫辨。管逸感叹:“爸爸妈妈怎么把你生下来的,老子直了。” 花开望着化妆镜里的自己,有种不认识的感觉,怅然想:“以后就要这样走在大街上吗?唉,真心不习惯……” “娘起来!”管逸坏笑。 花开摇头,非自然流露,矫揉造作,令他像吃了苍蝇一样,决计办不到。 米灵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曾经问鱼头,‘为什么那么宠我,为什么那么惯我,知不知道这样下去我会爱上你?’” 花开、管逸对视一眼,米小丫头回正经八百谈论个人问题,不禁给人以违和感。 “鱼头说,‘率性、纯真、活蹦乱跳,那是我不曾有过,并且永远达不到的状态。你会像爱自己的亲哥哥那样爱我,如同我像爱自己的亲妹妹那样爱你。’”米灵将花开从座位上拉起,上下打量他几眼,“鱼头霸气侧漏,是因为他站得高;鱼头温润亲和,也是因为他站得高。长年占断人事,洞察世情,懂的太多,了解太多,为求平衡,思想和心境自然而然超越凡俗。” 花开听得很专心,管逸也听得很专心。 “时时勤拂拭,不使染尘埃,是他走的路。”米灵微笑道,“率性、纯真、活蹦乱跳,则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管逸恍然道:“花花和你是一个类别的人。” “所以他爱你,花花。他的没有杂质是后天努力的结果,你是天生的。”米灵说,“保持本色,不需要娘,伪娘不过是形式。” 花开摸脖子,“形式主义不重要……” “重要。”米灵说,“没有形式,他就不是人了,要么飞升,要么涅盘,永远脱离人间。主次有别,不代表可以舍掉次,没有次哪来主?” “事物都是相辅相成的。”花开很有悟性,“但他为什么不像对你那样,把我当弟弟?” 管逸回答了这个问题,回答完满脸羡慕嫉妒恨。 “她有攻击性,你没有。” 花开信心大增,一度迷惑余温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凭他的条件,什么俊男美女泡不到,总算明白一二,敢情咱俩是天生一对哈。这个好,这个好,灰常浪漫,灰常美妙,该不是身在某人的YY小说? 做梦都要笑醒,看着余温的家,就像看着自己的窝,主卧大床仿佛正在向他招手,赶紧修炼缩阳神功。 把蛋蛋推入体内,常人眼里很可怕很残忍,其实找准位置,用对方法,生理上不会有太多痛苦,穿紧身牛仔裤骑自行车,偶有蛋蛋回跑体内的现象,网上变装论坛充斥着各种经验之谈。不过毕竟不是什么正举,时间久了,有损无益。 花开被爱情冲昏头脑,反正自己是受,前面能嘘嘘就行,其它暂时烦不了。翻出教程,通读一遍,然后实操,先把飞机打掉,防止丁丁变硬多所不便。 撸管时他喜欢性幻想,一手飞驰,一手在身上乱摸,脑补爱人猛顶菊花,徐展下岗后,换鱼头上位。 他没见过余温的身体,更不知和他嘿咻是啥感觉,撸不到一会儿,徐展再度上岗,赶下去又来,忽然胸口发酸,没了性致。 确如鱼头所说,他真是位好老公人选,体贴入微,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不遗余力,也爱和自己一起下厨,共同操持家务,要是不小心感个冒发个烧,一准被他呵护得像个小王子,交往两年,都没见他发过一星半点儿火。 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许多人看来,想不幸福也难。 然而,花开不满意,木头一样不跟自己交心,生活没有起伏,便像泡在一池静水当中,微澜不惊,渐而不知有水,孤独感与日俱增。 贴身不慰心,加上难以接受的虐恋情结,终令他的感情流离失所,苦苦坚持,是为等候池水有温度,冷热寒暖;有流动,翻花卷浪,现在似乎等到了,听余温说,他的状态越来越好,自己却站在了池外。 花开轻抚软趴趴的小丁丁,默默道:“是你不要我的……是你不要我的……”缓缓打开腿,想象余温伏在身上,滚烫的体温,奕奕生辉的眸子,激得他灵魂深处都在闹革命。 鱼头,我做你喜欢的人,不做他的! 花开一边探索缩阳之道,一边听从米灵的锦囊妙计,大展钓鱼神通。 花开:鱼头,管逸在追我。 余温:有没有干扰你的正常生活? 花开:如果有? 余温:我给他电话,胆敢再犯我立刻回南京。 花开:其实没有。 余温:那就甭理。 花开:鱼头,晚上睡不着。 余温:身体不舒服? 花开:想做爱,烧得难受。 余温:…… 花开:可以419吗?【小声。 余温:打灰机。 花开:后面想要。 余温:奇怪,按理说前面爽完,后面不该有需求。 花开:禁欲太久,极度饥渴,一天想要好几次,前面入不敷出。 余温:一脸血地看你。 花开:我忍。 花开:管逸占我便宜。 余温:! 花开:亲脸又摸屁股。 余温:卧槽,他想死么! 花开:好带感! 余温:? 花开:我熬不住了,鱼头,就让我出去爽一次吧,就一次。 余温:…… 花开:好吧,我答应他明晚419。 余温:你! 花开:他还是很有魅力的,裸照性感的哟,口水。 余温:嗯…… 花开:你答应了? 余温:改在后天晚上行不? 花开:好…… 后天快递敲门,送来一个包裹。 “十万火急,说是如果不能在五点之前交到你手上,你哥要杀人。”快递长吁一口气,“不上班吗今天?去公司没找到你,米助理给了我家庭住址。” 花开匆匆忙忙打开包裹,差点笑哭。 自慰飞机杯、静音震动棒、无线跳蛋、Rush催情芳香剂……好丰富! 他立刻拨打余温电话。 “够用不?”余温嘿嘿笑道,“不够我再买,向日本下单,为你量身定制。” 喵的,神马人啊,我要你的,你的! “你是不是不想让任何人碰我?”花开问。 “未经我审核通过,宁可你被欲火烧死。”余温说,“当我余温的弟弟,就得有这个觉悟。” “可以反悔不?”花开笑得比蜜甜。 “我的精神控制术不但能制造痛苦,也能泯灭性欲。”余温说,“留下节操,想走多远走多远。” 我靠,老鱼头你太霸道了,太有情趣了! 老子爱这样的生活! 花开忽然发现,余温对自己的态度又有所变化,继不再生分之后,进而不再一味宠着哄着,他开始不讲情面,如果自己胡搅蛮缠,他便针锋相对,霸式口吻增多,凶得很。 特么爽到透心有木有,纯爷们儿有木有,爱死了有木有! 好贱…… 花开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尽管钓鱼计划失败,心里也仍以余花式自居。米灵叫他“鱼嫂”,他随口应声,顺毛般滑溜。闲来无事,便在厨艺上下功夫,学会一道特色菜“青花椒蒸鱼头”,绿白相间,清雅不俗。米灵、管逸品尝后,大加赞赏,说色香味俱佳,余温肯定喜欢。 随着国庆假日临近,花开愈发渴望见到余温,不懈地努力,两腿间的小鸟终于折翅。蛋蛋推入耻骨上方的腹腔凹槽,丁丁贴着会阴,用空空的阴囊袋兜住,皮肤粘合剂粘紧,固若金汤,用力拉扯都分不开。 一次粘合,可管七日。小便要像女生一样蹲着,不能做剧烈运动,适应期各种疼痛,各种难受,晚上觉也睡不好。 他泪流满面,陌生的下体,不忍目睹,却还要劝自己认可接受。网上见余温,聊不到两句,无语凝噎。 余温觉察有异,连续追问,花开暂时不想倒出真相,推脱身体不适,早早休息,睡前发消息给管逸:“谢谢你,我成功了。” 管逸正在和炮友鏖战,过很久才看到短信,脑子“嗡”的一声,急忙回拨电话。 关机! 他面色煞白,叼起一根烟,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鱼头暴怒的样子,恶鬼见了都心惊胆战。 四年前,管逸失去理智,意欲跳南京长江大桥,以死逼余温就范。余温非但不好言相劝,在催眠眼的助力下,把他拽出护栏,当场痛殴,鼻青脸肿,肋骨都快断了。 “这是我替你爸妈打的,养你爱你二十多年,不付出半点回报就想死!” 作为弃儿的余温,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格外看重,管逸不论怎么纠缠,他都没真正生气过,此次却按捺不住冲天之怒。 “一个连爸妈都不爱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有什么脸面说爱我!我会要你这种刻薄寡恩之徒!”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管逸忽然浑身哆嗦,抖筛子一样。 炮友涎着脸爬到面前,雄纠纠气昂昂,意犹未尽,还想要。 管逸一脚把他踹下床。 大难临头,连夜卷铺盖逃吧!留得菊花在,不怕没吊插。 九月三十日午后,一辆宾利豪车停在紫峰大厦楼下。 墨琰派专人接花开、米灵前往上海。花美男的颜从来不需要考察。 大同社暂时歇业,企业项目一律转包,个人咨询服务延后。 余温移居一幢僻静的花园别墅。 梁栋彻查原案的申请获得批准,国家机器静悄悄开动,上海警方全力配合。 当代头号玄学大师,已经算出幕后黑手的名字。 24.勾引 庚午日,甲申时; 阴遁二局; 值符:天英; 值使:景门; 旬首:甲申庚; 空亡:午未。 ┌──────┬──────┬──────┐ │巽  螣蛇    │离  值符    │坤  九天    │ │    天辅  丙│    天英  庚│丁  禽芮  戊│ │    杜门  丙│    景门  庚│丁  死门  戊│ │──────┼──────┼──────│ │震  太阴    │            │兑  九地    │ │    天冲  乙│            │    天柱  壬│ │    伤门  乙│          丁│    惊门  壬│ ├──────┼──────┼──────┤ │艮  六合  马│坎  白虎    │乾  玄武    │ │    天任  辛│    天蓬  己│    天心  癸│ │    生门  辛│    休门  己│    开门  癸│ └──────┴──────┴──────┘ 婚姻是人生大事,奇门遁甲占断人事休咎,八门的作用首屈一指,开门看新婚,生门看持家,休门看养老,但新婚时的婚礼,因为有热闹、喜庆、美好之意,需以景门作类神。 景门落于离宫,值符临位,遁在庚金之下的甲木现形,上下两甲并立,双木成林,是一个“林”字。庚甲飞冲,“林”字截脚,可选的字有楚、焚、棼等,常用作人名的只有楚,甲为首,姓名之中姓为首,必是姓“楚”。 楚姓起源最早最主要的有两支,一是殷商比干所传林姓之后,二是出自楚国的芈姓。这两大起源,要么和双木林相关,要么和南方楚地相关,离宫代表的方位便是正南。 离为火,离宫空亡,“金空鸣,木空枯,水空流,火空发,土空陷”,发散的火是光;庚代表杀伐,两庚成军。所以是个“辉”字。 楚辉! 徐展、梁栋、墨琰纷纷绝倒。 鱼头,你特么是人么! 干支五行派生出来的意象无穷无尽,想要准确定位,学识渊深、练达世情、第六感神异等条件一个不能少。特别是第六感,余温纵然是天之骄子,也达不到无往不利的程度,世上不可能有将第六感完全而又完美开发出来的人。他的这次占算,其实讨了个巧,徐展夫妇所拟的婚柬派发名单中,正有一个叫楚辉的人,他是洁准备邀请的贵宾,后来洁说他人在国外,临时取消邀请。 洁和此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邀请他?他怎么有轮奸视频?是否是三个混蛋之一? 一连串疑问盘在花开心头,当着司机的面,不好和米灵讨论。余温通过微信透露机密时,叮嘱他们千万管住嘴巴,一切等见面后详谈。 两人一路憋,憋到内出血。 四点钟左右,宾利驶进花园别墅。米白色西式小洋房,伫立在五彩缤纷的花海中。余温缓缓步出屋门,白衬衫,短发如墨,七彩阳光之下,仿佛将花的笑靥全部吸引得转向自己。 花开登时心情激荡,不等车子停稳,飞快打开车门,一个乳燕投林,扑进他的怀抱。 臭鱼头,想死人家了!想到缩阳!想到爆炸! 天天有联络,视频语音不歇火,见到真人仍然不可自抑,是有多衰! “我花开来百花杀,风骚独领今犹昔。”余温环着他的腰,顾不得这个姿势有多暧昧,仔细端详他的俊丽容颜,近得好像只要撮起唇便能吻到。 花开笑容略僵,眼里闪过痛苦之色。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余温的眉毛蹙了一蹙,随又展开,“哪里疼痛?” 花开有点恼,老小子本事杠杠的,什么都能看穿,跟他搞对象压力好大。 “你太用劲了……”他撒谎道,心想蛋蛋被你弄疼这种事我会说吗? 缩阳后忌讳做剧烈运动,他忘乎所以,和余温进行肢体接触时,撞到小腹,阵痛连连。 余温放开他,拥抱米灵。 “弟弟妹妹谁最重要。”米灵诡笑。 余温张口欲言。 “不用解释,我同意,我接受。”米灵甩开小胳膊,抢步进屋,“快带我去看房间。” 徐展协助梁栋查案去了,没和余温住一起。花开暗暗松下一口气,着实不想与他照面,尽管跑不脱,晚一刻是一刻。他微微躬着身,一步一趋随余温进客厅,下体的疼痛和难受,扰得背部直冒虚汗。 “睡一会儿吧。”余温不动声色,带他上二楼,推开自己房间对面的起居室大门。 花开小心坐于床沿,褪下外衣,轻轻躺下。 “不脱裤子吗?”余温疑虑更甚。 花开爱干净,有轻微洁癖,是个很讲究的人,一般不会穿着外裤上床铺。 “你在旁边不好意思。”花开虚弱地笑,“一脱就剩小内内了。” “我替你拿睡衣。”余温说。 花开忙道:“不用不用,躺一会儿就好。” 余温重重一哼,“倒要看看你究竟在忍什么痛。”伸手便解他的裤带。 花开毫不抗拒,凝视他的脸,目不转睛。 人家好辛苦才做成的,你一定要喜欢啊! 小巧精致的脐眼下,白而影廓绰绰的腹肌,缩放节奏加快,髋骨侧的青脉隐约可辨,一条粉色蕾丝边束在耻骨,布料裹着的部位…… 余温色变,“丁丁呢?” “自己看嘛。”花开说不出的害羞,眨着长长睫毛,期待看到他的惊喜表情。 内裤向下一点一点掀开,余温呼吸停顿,脸都绿了。 “谁叫你这么干的!”他猛地大喝。 “我有这癖好……”花开嚅嚅道。 “放屁!”余温震怒,“你好变装,我会算不出!” “我爱你……”花开也不知哪来的冲动,谁先表白谁后表白,滚一边去吧,“只要合你心意,我什么都肯……” 余温愣住,合我心意? “你不是伪娘控吗?”花开说,“我……” “谁说我是伪娘控!”余温冷目如电。 花开傻眼,张大嘴巴。 “你瞒着我搞什么鬼名堂!”余温喝道。 花开霎时回过味,“管逸,老子杀了……”他大吼,吼声骤歇,“痛……痛啊……” 皮肤粘合剂的粘合力至强,七天之后才会自动消失,不足七天,需以专用溶液化解。 幸亏花开带着解除溶液,余温立刻动手施治。一边忙活,一边听他讲诉事情经过,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又怜惜,想他为自己做出如此牺牲,禁不住感动非常。 蛋蛋落回囊袋,丁丁成形,肉色新新,犹如小荷初露角。 “痛……”花开还在呻吟。 余温抓起手机,拨打管逸号码,关机! “揉揉……” 花开下身光光,背心卷到乳下,张腿屈膝,平坦的小腹一起一伏,轻轻扭动腰肢。 “痛啊,揉揉……” 余温一脸血,明知他九成九是装,仍旧克制不住冲动,托起囊袋兜住,柔柔软软摩挲。 “痛个JB!” 尼玛,有这么诱人的小魂淡么!老子认栽…… “本来就是JB痛嘛。” 花开偷着乐,囊袋下温暖的安抚熨得心肝儿也麻酥。 因势利导,趁热打铁,一举将他拿下吧! 表以为我不会使小计谋,哼,青花椒蒸鱼头,蒸不死你! “最多是疼,不是痛。” 余温没话找话,瞄向丁丁,包皮蠕动,粉润的小头犹抱琵琶半遮面,当即吞咽口水,自问:定力何在!节操何在! “疼和痛有区别吗?” 花开把腿再分开一点,感觉丁丁越来越有那意思。 “疼是余痛。” 余温目光发直。 “好吧,疼,疼啊……” 花开默默唱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丁丁,起来,我那受苦的丁丁……” 余温受不了了,包皮薄得像层纸,包着小柱好像轻绸细缎,粉润剔透,和小头的色泽几乎一模一样,直叫人食指大动。 “是不是很美型?”花开不要脸地问。 包皮太薄,肉色太嫩,这种丁丁,余温一看就知道是花瓶丁,进门便倒,即使不早泄,也是撑死十分钟的货。 不过,花开不在乎,不但不在乎,还挺自得。他是受,纯的,好看远比好用重要。 “我想揍你!”余温恨恨道,“遭人愚弄,糊涂至此!越想越气,管逸那个王八蛋,老子回去阉了他!” 对,多说话,分散注意力。 “还有小米,成天胡思乱想,跟老子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老子对伪娘有兴趣……” 他忽然意识到仅仅分散注意力是不够的,手感还在啊,小蛋蛋那么可爱那么圆滚,实在不忍释手。 “还疼不?” 卧槽,这不是废话么,他能说不疼! “转移了,疼到棒棒上去了。” 余温吐血,高高扬起手掌,作势欲打。 “小妖精,我揍你!” 花开立马翻身,双膝跪压床面,背部朝天,腰部下沉,将一具雪白悦目的高臀耸到他面前。 “我不乖,招你心疼,惹你生气,诚心诚意领罚,打吧。”他回望余温,脸上写满渴望。 色诱爱人是花开最爱干也最擅长干的事之一,但一般要在正式定情后,起码也要相互表白,“我爱你”、“我也爱你”,走掉基本流程。今天这般大胆奔放,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他确实熬不住了,情欲、爱欲的驱动力从来没有这么强。 余温如果容易搞定,也不会单身到现在。虽然伪娘控的误判错到姥姥家,但他对自己的喜爱,绝逼假不了。他只是不肯主动,或者一心希望自己和徐展复合。 复毛的合! 老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事务上婆婆妈妈,救人救出个棒打鸳鸯,因而心中有愧? 行,你要当道德标杆,成全你,我出轨! 花开豁出去了,上下两张脸全豁出去了。 真正的妖精是你,坏鱼头! 25.设谋 余温终于发现,徐展案子之所以是平生所遇最大挑战,不在于治疗虐恋,不在于铲除奸邪,怎么抗拒眼前的光屁股小儿才是真正考验。 他动心了。 腰臀间的弧线弯曲幅度之大,装得下一池秋水。两腿架起的丰泽股肉,被肉缝勒出分明的饱满。暗影中透着一股深陷意味,吸引人将它陷得更深更幽更彻底。 余温情不自禁把手落下。 他爱上了。 已经无法回避,不爱不会对这具身体产生欲望,跟宣泄快感无关,是拥有,是占有。他想在他的体内打下烙印,直至打进灵魂,紧紧攒在手心,恒久私有。 他甚至讨厌房间里的明亮光线,他是我的,谁都不许看,谁都不许碰,光也不行! 手指探入股沟,好想填平那条狭长地带。 凹的存在,是为等待与凸重合。 花开发出呻吟,再次沉腰,小腹都快贴着床面了,菊花含苞待放。 被刺入的感觉,难以想象的美好,充实而有质感,一步一步滑行,便像一次一次堕入轮回。 人与人之间的肢体触碰,大多停留在体表,勾拉、按摩、抚摸、亲吻,都是皮肤上的。进入皮肤下的通道,对男人而言只有菊花。 一般观念认为受是性关系中的弱者,被压被操很不堪,是受欺负的角色。实则那是父权制度下的意识形态作祟,被动总是输于主动。当你放下人的社会属性,抛开一切精神层面的桎梏,你会发现做受的肉体享受更丰富更通透,被动的体验别具一番美妙滋味。 每个人都有不劳而获的企图,挨操岂非某种程度的注解? 花开兴奋得全身战栗,丁丁小口渗出腺液,杵到床面,在床单上留下湿迹。 鱼头,快点,宝贝等不及了,求爽求伺候! 余温倏地拧眉,那个可怕的宿命,电光火石划破脑海。 今天的天堂,便是明天的地狱! 任何事都可以无私,唯有这件事不行,绝对不行! 他的手停止动作,深吸一口气,调匀心跳频率。 原谅我的自私…… 余温不再犹豫。 “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白屁股上。 花开叫:“痛——” “啪——啪——”又两声,白屁股变红屁股。 花开被揍趴下了,扭头看余温,嘴角耷拉,满脸委屈之色。 余温本想夺门而出,一见他楚楚可怜的模样,控制不住地提起他的腰,翻转身子拉下床,一把揽入怀抱。 他用下巴抵着他的头心,不让他看到自己的难受表情。 “骚货……”他说,“以后不准这么骚了,我不喜欢。” “就对你一个人骚也不喜欢?”花开摩擦他的胸膛,“痛……哦不,余痛,疼……揉揉……” 余温叹气,捧起他的臀瓣。 “鱼头,我爱你。”花开说,“求负责。” 余温一笑,“负责?” “嗯哪,丁丁被你摸了,屁股被你摸了,菊花也被你摸了。”花开抬起头,眸中盛满爱意,“我已经是你的人啦。” 余温摇摇头,艰难地道:“对不起,我是直人,很直……” 花开的心陡然一沉。 “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余温继续说,“对你是兄弟之爱,手足之情……” 如果花开精通微表情心理学,一眼便能识破他撒谎,太明显了,不停眨眼睛,连续抿嘴,还是弥天大谎。 可惜他没那本事。 “当弟弟不好吗?”余温问。 “糟糕透顶!”花开挣脱他的怀抱,“没有共同生活,不能耳鬓厮磨,弟弟和爱人的区别大着呐,天壤之别!” 余温苦笑,“我妈发下最后通牒,一年之内必须解决婚姻大事……” 花开的心沉入谷底。 “我答应她了。”余温打开行李箱,翻出一条小内裤,“来,穿上。我帮你?” 花开推开他的手,低声道:“还想占人便宜。” “只是把你当成未成年的弟弟……”余温胸中一酸,又把他揽入怀抱。 上苍何其残忍,让你爱上,却逼你不能爱。 余温决定大事一了,暂别故土,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修身养性几个月,熄灭爱火,永远埋葬这段情。 花开垂头丧气,跑去找米灵诉苦。 米灵跺足,“老娘和管逸势不两立!” 花开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没什么好说的,谁叫我捉弄他来着。” 米灵说:“不是因为那个,我了解他,偷听到你和鱼头的事,醋得没影没边,于是借机整蛊。我猜,他多半以为你会知难而退,哪晓得竟然成功了,现在肯定怕得要死。” 花开说:“更倒霉!鱼头根本不爱我,他白吃醋不说,还害我大吃苦头,尼玛!” “掰弯鱼头!”米灵说,“姐姐帮你。” “表。”花开说,“我忌讳掰直人,况且余伯伯、余伯母都逼婚了。” 米灵说:“鱼头真有那么直,你要掰我还不答应呢。你仔细想想,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是把你当弟弟吗?才认识几天,手足情深到这个地步,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花开越想越有理,迟疑道:“教授生前说,男人都有不程度的弯倾向,即使不小心弯掉,好多也只是假弯,适当引导,不难回归主流。鱼头如果是这种情况呢?” “你真爱他?”米灵问。 “见不到他的时候,我愿为他做伪娘。”花开说,“见到他的时候,他要我做太监,我都干。” “他喜欢你吗?”米灵又问。 花开想也不想,“还用问,写在脸上的,尽管是喜欢,未必是爱。” “如果他对别人也这样把喜欢写在脸上呢?”米灵追问,“如果他对别人也这样牵肠挂肚呢?” “我原谅管逸了……”花开无名火起,“我会学他,甚至更过分!” “掰还是不掰!”米灵插腰,指着他的鼻子。 “死磕到底!”花开断喝,第二个管逸自此诞生。 米灵笑得贼坏贼坏,“圣母是一种病,还好你没得。” 想要降服余温,仅有决心是不够的,手段、方法、技巧样样不可或缺。但此人能掐会算,精于察颜观色,实用心理学技能出神入化,采取怎样的战略战术才能搞得定? 花开全然无底,左思右想,怔忡不安。晚饭后,意想不到天赐良机,一个巨大的便宜从天而降,坐等他攫取。 余温叫他穿女装,反串女人。 “一个死了四年的人,突然活生生朝你走来,你是什么心理?” 书房中,余温开始向花开、米灵密授机宜。 “震惊。” “惊呆了。” 两人各自回答。 “如果这个人曾经被你逼得跳楼自杀呢?” “害怕!” “吓掉半条命!” 两人明白了,余温要花开假扮死去的洁,震慑楚辉。 “我们没有证据指证他,不管是轮奸还是偷放视频,迄今找不到任何与他有关联的线索。”余温说,“特别是偷放视频,那么多人在现场,却无一人发现。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干的?” 两人一齐摇头。 “趁人不备,换掉原来的光盘,前半段是风景片,后半段是不雅视频。手法其实很一般,高明的是运气,踩到狗屎运了,神不知鬼不觉。” 余温将洁的照片递给他们。 “乖乖隆滴咚,跟花花扮伪娘的样子大差不差,好像双胞胎!”米灵惊呼,“敢情‘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指的是这事!为毛不早说?” “做大事者,最忌在准备不充分的时候随便张扬。”余温望着花开,心疼之色一晃即逝,“天晓得你们会胡作非为。” “就当热身,热热身。”米灵嘿嘿笑道,“不用练《葵花宝典》吧?” 花开惊悚,蛋疼,“表,死都表练。”看一眼余温,挠挠头,“额,如果你想让我练……” “怎么可能!此事不许再提,也不许再犯!” 余温忽然很想抱他,把他的小丁丁护在掌心,遮风挡雨,禁止任何物事加一指于上。 卧槽,开会开会,想啥呢! “楚辉是施暴的三个恶徒之一。”余温沉声道,“我算出他的名字后,梁栋立即展开调查,渐渐猜到另两个人是谁,他们是楚辉最铁的狐朋狗友。我想你们一定很奇怪,楚辉身上找不到证据,同伙嘴里还撬不出口供?共案的最大坏处是,一环松动,环环断裂。” 两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两个人死了,婚礼惨剧一年后,被人匿名揭发藏毒供毒,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余温板着脸说,“楚辉当时在国外,但我和梁栋都相信,检举揭发的人就是他。” 花开和米灵面面相觑,好一招借刀杀人的毒计,借法律之刀,杀得正大光明。 “一般情况下,警方审案会连带审出其它犯罪记录,那次轮奸却不在列,知道为什么吗?”余温语速放缓,自问自答,“因为他们得罪不起楚辉,将门之后,权势熏天,爸爸是大豪商,大伯是京里高官,叔叔是军区首长。供出轮奸案,婚礼惨剧势必案发,把楚辉拉下水,不管怎么判刑,自己的一家老小跟着玩完。两人的家族都是仰楚家之鼻息,投鼠忌器,反正难逃一死,何苦累及家人。” 米灵说:“楚家一定派人警告过他们。” 余温说:“不错,楚辉经常和他们鬼混,毒品案发,楚家肯定担心受到牵连,警告是必须的。现在,两人的父母妻儿都过得不错,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说明楚家很承他们的情。” 米灵感叹:“干的好不如嫁的好,嫁的好不如出身好,绝逼真理啊。” 花开不以为然,心道:“干的好不如出身好,出身好不如嫁的好,嫁给鱼头什么都好。” 着魔似的,冷静,冷静啊喂! “线索全无,证据全无。我们唯一的取胜之道,就是设法从他本人身上打开缺口,收集证据。”余温望向花开,“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由小开完成。” 花开缩头,“我?” “你不想为徐展报仇吗?不想伸张正义,铲除这条人间毒龙吗?”余温问。 “想……”花开心下雪亮,好你个烂鱼头,一石二鸟,报完仇徐展还不感激死我,铁了心把我往他身上推么! 余温说:“梁栋帮我搞来洁的八字,我发现楚辉深深爱着洁。” 米灵说:“QJ犯爱上受害人,不算稀奇的事,可是洁为什么发婚宴请柬给他?难道……难道……” 余温说:“我知道你想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洁既然与徐展结婚,婚礼上又那么幸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概率极低,想必有其它隐情。这个先不去猜测,看小开能挖到什么秘密。” 花开问:“什么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米灵说:“受害人爱上QJ犯。” 花开说:“……” 余温说:“一周以后,阿琰在自己的私人会所举行慈善酒会,我和小开以兄妹身份出席……” 米灵抢道:“楚辉也将出席,一见花花,神魂颠倒有木有!啊哈,借尸还魂之计。” 余温微笑,小丫头纯真善良,聪明灵巧,总给人一种家有吾妹的幸福感。取出“十八罗汉”沉香木手链,为花开戴上。 “洁的遗物,楚辉看到它,更以为你是洁的化身,届时非爱上你不可。” 花开心念一动,“你确定?” 余温说:“我有他的八字。” 米灵打了一记响指,“八字在手,天下我有。搞定!” “不扮兄妹……”花开提出自己的见解,“有竞争对手,才好最大限度激发楚辉的争夺心,他的占有欲一定很强,否则不会害死洁。扮夫妻比较合适。” “双手双脚赞成!”米灵心领神会,花小娃打的什么主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呐。 “徐展就是他的竞争对手,酒会那天也会到场……” 花开瞬间石化。 老对手狭路相逢,楚辉的战斗力非爆表不可。 余温见他一脸的失望加失落,心门痒乎乎,也不知搭错哪根神经,脱口道:“你有个丈夫确实效果最好,强手越多,越能令他方寸大乱。” 花开大喜若狂,一蹦老高,天赐良机,天赐良机有木有!在楚辉身上找证据,不是一次酒会就能办成功,不定拖延多少时日,看谁一石二鸟,嘿嘿嘿嘿…… 余温真想一巴掌呼自个儿脸上,冲动是魔鬼,魔鬼! 26.女王 暮霭沉沉,一幢幢高楼星罗棋布,矗立在陆家嘴的天空下,灯火如萤,影廓重重,仿佛笼罩着一层铅灰色雾气,带着苍凉的骄傲和凝重的冷漠,把物质世界的极致推陈到墨琰面前。 物之极,心之空。空空如寂灭,无思无想,无喜无悲,只有一种惆怅,莫名的惆怅,时浓时淡,浓时化不开,淡时渺云端。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快乐?”墨琰概叹,“我已经空了呢。” 她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咖啡的温度已凉。 “因为您还不想放下。”徐展走上前,为她换了一杯咖啡,“也不能放下。” 黑色象牙咖啡的浓香弥荡在空气中。 “知道吗?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墨琰轻笑,“别考公务员,跟我吧。” “余哥也这么说。”徐展也轻笑,“我可不敢。” “我有那么可怕?”墨琰侧目,乌蓝的直发垂在脸畔,看起来既高贵又淡雅。 “伴君如伴虎。”徐展吐舌头,露出调皮之色。 墨琰微微嘟起嘴,“如果我从董事长的位子退下……”语气稍停,捋了捋秀发,“开一家咖啡馆,做一个小女人呢?” 徐展展颜道:“那您还需要我吗?” “需要。”墨琰把咖啡杯搁在办公桌上,舒起胳臂,环住他的脖子,“抱我。” 徐展略感惊慌,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一手托背,一手兜腿,把她抱离地面。 墨琰深表满意,靠着他的肩膀,慢悠悠道:“女人永远需要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 徐展不知所措,立定当场,楞楞地目视前方。 她什么意思?看上我了? “脚不着地的感觉真好。”墨琰细语如丝,媚眼也如丝,“我现在体会到空的快乐了。” 徐展张口欲言,忽然觉得不说话最好,说错话有时候比做错事后果更严重。 “心跳平稳,没有任何变化。”沉寂十分钟后,墨琰的目光转向他的下巴,胡渣隐约,几不可见,“体魄好强,跟我吧。” 徐展尴尬,姑奶奶,您别开这种玩笑,真心吃不消。 “对不起,是我跟你,不是你跟我。”墨琰说,“好么?” 徐展想了想,笑道:“好的呀,如果您真肯放下,我给您当跑堂伙计。” “说定了哦。”墨琰很开心,示意他坐下,然后挺起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问你爸要个价,我打算收购他的公司。” 徐展一惊,“琰姐……” “婚礼之殇,既是惨剧,也是丑闻。你爸至今抬不起头做人,公司人心渐散,经营管理混乱,已到资不抵债的绝境。”墨琰踢掉高跟鞋,把整个人埋进他的怀抱,“咱们帮他解决这个烂摊子,给二老幸福安详的晚年……” 徐展又感动又激动,他的不幸不是他一个人的,不但全家深受影响,洁的一家同样如此。 婚姻在中国,从来不单单是夫妻二人的事。 “完后咱们就去开咖啡馆,你当老板,我当老板娘。”墨琰的眼睛有点湿,“生一堆孩子,撵在后头叫爸爸妈妈……” 徐展深吸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半天说不出。 “七年前,鱼头放暑假归国,我躺在他怀里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墨琰呢喃着,“你知道他怎么着?当晚夺走我的初夜。” 徐展愕然。 沉默许久,墨琰轻轻叹了一口气,“第二天他说:‘走,咱们开咖啡馆去。’我赖在床上不肯动,他就问:‘清醒了?’我点头,他又问:‘还想要不?’我说:‘留下子孙万代才放你走。’” 徐展不禁莞尔,“余哥总是不走寻常路。” 墨琰抹了抹眼角,“他个王八蛋,总惦记着把我办了,不愿娶我,也不愿让我清清白白嫁人。” 徐展啧啧称奇:“好大的胆子,敢欺负你。” 墨琰笑了,笑得甚是开怀,“好吧,其实那天晚上是我QJ他的,我撒谎了。”跟着脸一板,“他居然很享受!” 徐展哈哈大笑。 墨琰自从入主摩天控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威风不可一世,想不到私底下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我不跟你开玩笑,在商言商,你家的公司就这么倒下去有点可惜。”墨琰说,“回头你跟你爸商量下,并入摩天,保留一点股份,由你继承,以后来摩天上班吧。” 徐展无言以对,以墨琰的权势地位,岂会关心一家年销售不足一亿的中小企业?“倒下去有点可惜”更是安抚之词,摩天的财力何等雄厚,人才之盛,只要想干,什么破烂公司经营不好? 墨琰根本就是白送一份大礼给徐家。 “琰姐,我不能白要您的馈赠。”徐展说,“无功不受禄。” 墨琰从他身上跳下,燃起一根烟,说道:“游泳馆的暴徒是我派去的,就当将功补过吧。” 徐展“哦”了一声。 “你不怪我?”墨琰问。 徐展笑道:“不怪,还要谢谢您。” “那我更要补偿你。”墨琰说,“墨琰可以被人骂,可以被人恨,可以被人敬,可以被人爱,就是不可以被人以德报怨。” 徐展明白了,这是骄傲,骨子里的骄傲,商界女王的名头果然不是白叫的。 “你的所学所长很适合在摩天发展,尤其符合摩天的人才储备要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难有光明远大的前程。”墨琰吐出青烟,似笑非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为男人两大理想。事业上我可以给你机会,感情上则要靠你自己了,酒会那天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找回小开的心,听鱼头的不会有错。” 墨琰嘴上这么讲,心下却充满疑惑。情由心生,爱由心起,心若不在,情亦不复,爱亦不往,本是世间最难强制的东西,余温怎么会逼徐展继续爱花开? 女王陛下酷爱术数,曾在爱臣的悉心指导下,刻苦研习,今已臻一流高手境界,平时深藏不露,一向不为外界所知。此次有感于余温大异寻常,好奇心起,问徐展要来生辰进行推算,发现他和花开旧缘已尽,并无再续可能,余温为何坚持撮合两人,玩的哪一出神把戏? 徐展身受重重苦难,历尽劫波,理当在感情上收获甘甜,虽说爱情和婚姻不是一码事,可是复合对他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这话墨琰自然不会说出口,余温有时候高深之极,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心思很难猜。她只确定一点,情非情,事非事,这不是一桩关于爱情的故事,玄机暗藏,不可告人,透着一股诡异味道。 徐展同样对余温的行为不解,有因才有果,他对花开的情,因在洁身上,禅境解脱,过去已成梦幻泡影,因之不存果将安附?虽然也为自己这么快忘情于花开感到自责,但并无悔意,人生漫漫,彼此都还年轻,各自重新开始,有什么不好?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余温一顿数落,说没有花开就没有今天的他,他承认,也更感激花开了,愿待他好,关怀爱护之心一如既往,然则爱情终究勉强不来。 “我答应你努力尝试,不过别指望我把你的影子从心里摘掉。”他如是说。 余温恨不能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摇出一地儿零件,“暗恋吧,记住,暗恋,别让我看见!”真是哭笑不得。 徐展很倔,余温的逼迫已经使他很不耐了,此刻见墨琰也来做说客,不禁越发烦躁,正想抛出心曲,泄一泄胸中苦闷,忽听电话铃作响,墨琰的手机发出蓝莹莹的光。 “忘记鱼头吧,虽说我蛮希望看到你俩搅基……”墨琰示意他把手机递给自己,“但是他如果一口拒绝,那是真不爱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徐展心底冷气嗖嗖。 墨琰看了看来电,微觉奇怪,老管找我何事,日本的拓展计划出岔子了? “琰……琰姐,我是管逸,怕你不接陌生号码,找我爸借的手机……” 墨琰淡淡一笑,说道:“臭小子,闯篓子了?你老子压不住,跑来给我添堵。” “咳咳,除您之外,没人能帮我。”管逸说,“我……我得罪鱼头了,小命……啊不是,小丁丁不保。” 墨琰诧问:“他要阉你?” 管逸说:“多半是……姐啊,救命!我知道错了,我改,痛改前非,再世为人,求您一定要保住我的小丁丁……” 墨琰忍俊不禁,“慢慢说,慢慢说,如果有趣,不妨帮你说几句情。” 管逸连忙将戏弄花开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道出,特别是把余温对花开的感情竭尽所能夸张。 “您晓得我的过去,那个醋啊,酸得能把月亮腐蚀了,于是利令智昏,恶向胆边生,就想教训一下他,提升提升PH值,真没指望他会成功……” 墨琰乐坏了,心说鱼头一不留神棒打鸳鸯,打得自己掉进漩涡,一鸳一鸯争着吃他,还有比这更好玩的事么! “姐啊,当年我陪我爸参加公司年会,闷闷不乐的,您疼我怜我,指点我去找鱼头,结果……结果……” “呸,你是怪我害你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不敢不敢,只是想让您再疼我一次……”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世界那么大,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不想躲啊,姐,您知道我孤身在南京,就是为……为挨鱼头近点……” “没辙,鱼头是出了名的护短,你害他心上人,给你留条命已是大发慈悲。” 徐展浓眉一剃,余哥有心上人了? 墨琰蓦地后悔,光顾着乐,活生生忘记这边还有一位苦情汉。 鱼头啊鱼头,你可真是个风流种子,怎么尽招惹男人,俊男美男妖男一网打尽,不弯没天理! “姐啊,再疼我一次吧,求您了。” “疼你不划算。” “那就疼丁丁……” “你敢调戏我!” “死一万遍也不敢呐,姐,我是半女人,嘤嘤嘤……” 墨琰差点吐艳,早就听说小混蛋最擅长撒娇耍赖,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微一凝神,心生计较,说道:“你在上海吧,马上到摩天总部大楼来,乖乖听话,我就帮你解此丁丁大劫。” 一语甫毕,不禁又乐,家事国事天下事,老娘操不尽的心,竟然有闲心管花花公子的丁丁之难,臭鱼头,都是你害的! 女王出手,即便是茶壶里的风暴,也将精彩纷呈,等着看好戏吧。 27.暗流 十月三号上午,墨琰携管逸秘密来到徐展住所,共商对付楚辉的大计。 纸里的火包不住,花开爱上余温一事,墨琰认为迟早暴露,索性不再隐瞒,叫管逸原原本本告诉他。徐展甚是无语,昨晚上QQ求询,花开供认不讳,说余温只把自己当弟弟,两人清白得很。他为此一夜没睡好,百味杂陈,情思如蔓,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墨琰斥道:“大仇当先,不想着报仇,成天琢磨陈谷子烂芝麻,是爷们儿还是娘们儿!”他倏地警醒,立即放下,全身心投入准备工作。 国庆长假,余温负责教导花开,重点放在如何应对楚辉,怎么做女人反为次要,现代女性不需要女里女气;梁栋秘密调查楚辉的过往,有无前科、结交什么朋友、常出入哪些场所等等;徐展除了要当楚辉情敌,另有一桩大任,重创他的事业。 楚家主营房地产开发,旗下雄风实业是一家很有实力的上市公司,楚辉挂副总职,但基本不去公司上班,热衷于风险投机,组建吉光私募股权基金,近两年风生水起,干得有声有色。 “你的任务是摧毁吉光。”墨琰说,“金融硕士、财经博士,投机买卖怎么玩不用我教吧。” 管逸吃了一惊,“姐,你说摧毁?” “万劫不复,永不翻身。”墨琰看着徐展,“你知道鱼头的用意吗?” “这也是报仇!”徐展说,“我常玩期货和股票,熟悉中美两国股市,也曾在摩根斯坦利干过。琰姐,吉光大概有多少资本?” “本金加合伙人承诺资本大约二十亿。”墨琰淡淡道。 徐展吓一跳,“好家伙,是大基金!我没那么多钱……” 墨琰掏出一部手机,“卫星加密电话,里面存有三个联络人的联系方式,他们将协助你展开行动。”又交给他一张光盘,用于安装专业投资软件,另附机密账号,“此事与摩天无关,明白?” 徐展点头,心下惴惴,“我……没把握,操作不当,便宜其他投资者,我们很可能巨亏。” 墨琰说:“控制在一亿以内。” “天方夜谭!”管逸脱口道。 他可不是不学无术之徒,节操再怎么无下限,也知道短期内打垮一个二十亿资本的大私募,不亏太难,止损线定在一亿,更是难上加难。 墨琰不说话,盯着徐展。 “OK,我接受挑战!”徐展咬牙道。 墨琰的用意很明显,考验他的操盘能力,要是过了这一关,岂止大仇得报,今后加盟摩天,还不得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管逸望着徐展,面带敬畏之色。墨琰瞒着余温擅作主张,把他牵扯进计划,现已是秘密行动小组成员之一。 “小逸原也是楚辉的酒肉之交,会为你提供各种有价值的情报。”墨琰说,“暂时住你这儿,别告诉鱼头。” 管逸当场表决心:“我一定尽心尽力辅佐徐哥,楚辉这个王八蛋好不狠毒,害死嫂子不说,章家、瞿家俩小子也被他构陷至死,从来没见过这么无情无义的家伙,禽兽不如,我和他势不两立!” 徐展瞧他很不顺眼,欺负花开这笔账,不但余温要找他算,自己也要找他算。当着墨琰的面,不便多言,抖M已成历史,全新的抖S一章即将翻开。 余温试图从楚辉本人身上挖线索找证据,听起来靠谱,实则很没影。婚礼现场不留痕迹,相关当事人全部死亡,即使有些许佐证,也不足以把他送进大牢,唯一可行的是让他自己道出真相,自认犯罪事实。 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困难到几乎不可能达成。楚辉虽是纨绔子弟,明面上的劣迹却不多,最多玩玩女人,你情我愿,银货两讫,不算大毛病,富贵人家谁没几笔风流债?平时谦恭有礼,好学上进,长得既帅,嘴巴还甜,又会做人,深得长辈钟爱。你叫这样一个拥有无限前程,并且拥有强大保护伞的大好青年,主动向警方自首,开什么玩笑! 所以,余温策划对他进行全方位打击,爱情、事业双双失意,名誉扫地,陷入人生绝境,乃至精神崩溃,或许有可能改过迁善。 这个方案使梁栋很为难,站在法律角度,没有证据,楚辉就是无罪公民,岂可妄加人身攻击?而且余温之狠,差不多可以毁掉他的一生,万一搞错,不是他干的怎么办?公权力决计不能介入此事! 但梁栋又没法阻止余温,他的方案并不违法,走正规途径,玩弄心理权谋,国内国外没哪条法律法规不允许,只有警告他在实施过程中守住底线,千万别玩过了,一旦越界,自己首先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余温其实也没底,爱情打击简单易行,纯粹个人化事务,花开演技充分,想怎么整怎么整;事业打击才叫一个伤脑筋,吉光私募是大基金,背后站着市值六、七百亿的雄风巨人,加上楚家深厚的官方背景,不灭金身,谁可撼动。 余温只好求助于老情人。 墨琰傲娇得很,学曹操拒关羽,闭门谢客,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直到余温号称太后逼婚,要去见相亲对象,终于坐不住了,开口便问:“你知道我家和楚家交情匪浅吗?”余温一言不发,单膝下跪,惊得墨琰目瞪口呆,大骂:“如果是你自己的事,摘星揽月,老娘皱一皱眉头名字倒着写,为一个不相干的徐展,值得么!”余温没脸没皮说:“你心里早已答应,就是想看看我怎么求你。墨、楚两家利益之交,称兄道弟不过各有所图,以摩天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墨琰气得笑出声,狠狠拧他胳臂。 墨琰自然不怕楚家,一家主营房地产开发、兼营资源类产业投资的实业集团,如何能与她的超级航母相提并论,集金融、能源、制造、医药、高科技于一体,不是央企的央企,大到不能倒。商人本性逐利,中国的经济蛋糕何等巨大,有钱一起赚,优势互补,携手共赢,才是王道,大集团之间尤其如此,最愚蠢的行为便是火拼互斗。墨琰斗楚家,触犯商家大忌,即使躲在暗处不露面,也属不该。 徐展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余温和墨琰,他们的恩情大过天,此生无以为报。卖掉父亲的公司后,打算投身摩天,为墨女王执鞭随蹬,效犬马之劳。与花开复合之事,也决定遵从余温主张,全力以赴,不再胡思乱想。只是,胸中那团爱火,不是想冷就能冷,想灭就能灭,诚如余温所言,暗暗恋慕吧。命途乖张、爱情多桀这类不幸的玩意儿头,好像特别容易上他的身,习惯就好。 “恩”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把双刃剑,有得有失,有喜有悲,为报恩失去自我,孰是孰非,依人依事裁定,见仁见智。 管逸很紧张,捉弄花开,墨琰给他的处罚颇为严厉,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比起参与针对楚辉的计划,根本不叫个事。 上海滩风云突变,一场残酷的金融搏杀即将拉开帷幕,多少人的血汗钱就要化为乌有,多少风光一时的大富翁就要打回原形。纵然在金融市场上,所有人都是赌徒,此举也过于凶残。 他很害怕,本是局外人,和双方都没有利益瓜葛,倘若墨琰不信任自己,为防止暗中操纵金融市场的秘密外泄,非要他小命不可。 女王还有一个诨号叫女魔头,什么事干不出,杀人不眨眼,毁尸不留痕! 他的脑袋已经系在了裤腰带上。 “好自为之。”墨琰临走前,意味深长对他说。 他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追出去站队表忠心。 “姐,从今天起,我是你的人了,任打任骂,叫干啥干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墨琰暗笑,说道:“做我的人,得有本事,你有啥本事啊。” 管逸扭捏。 墨琰举步欲行。 “睡男人……”管逸赶紧着,“如果施美男计,那个……嘿嘿……” 墨琰叹了口气,说道:“小逸,你聪明漂亮,多才多艺,虽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身上却很少带着骄矜之气,姐姐第一次见你就挺喜欢,可为什么总是不学好?一天不花花肠子,日子过不下去?” “我改,以后不花了。”管逸扮小白兔装可怜。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不敢对你要求太多……”墨琰说,“忘记鱼头,找一个固定伴侣,不许同时跟两人或多人交往。做得到么?” “我尽量!” 墨琰眉头轻皱。 “一定做到!” 管逸大喘气,好日子可算到头了,人生自此揭开黑暗一幕,固定伴侣不把人闷死才怪!咋那么倒霉的,落她手里…… “记得你叫我姐姐。” 墨琰最后一句话,换成别人多半乐疯掉,但管逸丝毫不以为喜。 他不要靠山,真的,一无野心二无大志三不仗势欺人四不勾心斗角,平生所愿,有俩闲钱,逍遥自在,被一群男人宠,被一群男人爱,低眉顺眼也无妨。靠山神马的,有多大意义?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可惜他的活法,得不到所有人认同。 他再也回不到从前,尽管可以阳奉阴违,但这一刻,忽然很想信守承诺。 徐展,乖乖隆滴咚,惊为天人有木有! 28.共枕 慈善酒会定于10月8日举行,花开的学习将近尾声,有了余温的八字分析和梁栋提供的现实资料,楚辉本人都不如他了解自己。花开感到非常可怕,简简单单的阴阳五行,经过特殊算法加以推导,人的思想、行为、习惯无不能找到内在根源。好色和收藏古董是一回事吗?是,一个事物的不同两面;爱吃鸡肉、金融投机、喜欢珠宝首饰是一回事吗?是,一个事物的不同三面。关于人性的种种,不论多么复杂,也不论多么离奇,归纳到术数层面,便如一加一那样简单。 “预测学无处不在,速度乘以时间等于距离,知道速度和距离,就能计算出物体行进的时间,不正是预测么?”大师以其独到慧眼,洞穿现代文明的本质,“数学、物理、化学都是预测学,一条条定理,一条条公式,就是预测模型;加减乘除,平方开方,就是预测算法。可惜它们太机械、太唯物,测算不出人的命运。中国的阴阳五行理论,既可以唯物,又可以唯心,将命运放到不同角度,采用不同方法解读,反倒解决了这道难题。” 花开似懂非懂,什么东西一上升到哲学高度,他就抓瞎。 “简而言之,没有天下无敌的学问,只有天下无敌的人。”余温眨巴眨巴眼睛。 嘿,你个老鱼头,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爷就好这一口! 花开趁其不备偷吻。 余温苦然加涩然。 “演戏是我们的工作,敬业一点!”花开埋怨道,“你这个样子像老公嘛。” “我们演的是一对处在离婚边缘的夫妻……”余温提醒自己注意微表情,小家伙聪明得很,察颜观色之道略窥门径,可别被他看穿心里想的是:再亲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花美男另有绝招——耍赖。 “吧唧”又是一口,好像明知道他躲得过去,偏偏不想躲。 “人前要秀恩爱,是谁说的?” 余温脸上湿痕微凉,闻到一股青春气息,喝了拉菲一般,有种微醺感。 “现在就我们俩……” “人家还不熟练,又没跟你谈过恋爱,需要多做练习。” 好吧,练习,确实需要练习。 余温把他抱进怀,照着他的鲜美嘴唇,狠狠练下去…… 两人都在颤抖,仿佛重历初吻,牙齿打架,舌头乱伸,心灵粗糙得感觉不到吻的滋味。 “渴……”花开红着脸喘息,“好渴。” 余温也喘息,望着他笑,坏小子,饥渴难耐是吧,嫌吻得不够长不够深? 又一次吻下。 “要喝水。”花开抻起脖子闪躲,“渴死了。” 余温舔舔嘴唇,也渴了。 热吻易口干,但是充分补足水分,热情又易回落。 余温冷静下来,觉得最近冲动的次数多而频繁,振幅过大,已经不能有效克制。 他渴望摆脱,也深知摆脱之道,及时出走,找个安静的角落参禅打坐,移情于玄学世界的未知奥秘,眼不见心不烦,爱情的魔力就会自然而然消散。 他爱花开,想爱也愿意爱,用心用力,却排斥爱后面跟一个情字。 可是眼下的情形,他走得掉吗? 花开喝得饱饱,意犹未尽又把嘴唇凑到他跟前,过水后的唇瓣,粉润之中带着艳色。 余温快哭了,咋又冲动了! 时而冷静,时而冲动,全无章法,怎么变成这副衰样。 “直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结婚。”花开说,“我时刻牢记着,绝不妨碍你以后的幸福。楚辉的事情一解决,手不都和你拉一下。” 余温不说话,只盯着他的嘴,看它一张一合,整齐的牙齿划过白色弧影。 “如有食言,不得好死!”花开箕踞在沙发上,抽一抽鼻子,赌咒发誓,“所以,来点状态好吗?对手可精明可精明……” 话音戛然而止,余温用舌头截断下面的字句。 以退为进,卸除后顾之忧。倘若识不破跳梁小儿的阴谋诡计,白在江湖闯荡那么多年。 然而,他生出了侥幸心,强烈到不搏一搏,人生没有希望似的。 十载苦修,冷漠智慧几近浑然天成,不信最后关头放不下! 这一次,他们吻得很慢很温柔,噙着对方的唇,咀嚼绵软有弹性的肉感;轻扫齿列,体味排布有序的质地;舌如赤柱,又如灵蛇,腾挪着,缠绕着,刺激运动细胞分泌温存的味道。 花开陶醉极了,眉眼朦胧,宛然走进一幅山水图卷,氤氲天地,余温抱着他入山成仙入水成龙。 “小开……”余温呓语般,一双漆黑的灵瞳,带着五彩的梦幻,“我爱你……” 花开身心剧震,他说了,终于说了,虽然说得极轻极含糊,几乎分辨不出来,可那三个字激起的微妙气流,仍被他用第六感捕捉到。 “我爱你……”余温重复着,自以为他听不到听不清。 “我也爱你。”花开一字一字回应,灵魂的共振反应,再一次让他捕捉到绝美的三段波频。 余温放开他,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快得不着痕迹。 花开嘴唇润润地说:“今晚起,我要和你睡一张床,挤一个被窝。” 余温下意识点头,“我们是夫妻。” 慢! 慢慢慢! 我刚才…… 余温呆若木鸡。 花开幸福地站起身,看了看下面的小帐篷,一点不想藏着掖着,昂首挺胸。 亲了,摸了,就差捅了。 鱼头,给我听好了,有便宜不占你就是王八蛋。 余温细细琢磨,花开屡次得逞源于自己惯得太凶,只要一首肯,绝不反悔。实心眼到这程度,跟傻逼有何区别! 不过,一见他的灿烂模样,一听他的芬芳吐属,又觉得做傻逼挺好。 卧槽,人至贱则无敌,难怪算命水平之高天下无敌,合着自己够贱! 余温决定反击,忍痛反击,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的爱欲继续蔓延。 晚上洗漱完毕,花开穿着半透明性感小内裤跳上床,睡衣神马的挥一挥云彩飞到床凳上,往被窝里一钻,改口叫:“老公……” 余温一脸血,凝思半晌,说道:“有个秘密,我没告诉任何人。” 花开抚着他结实的胸膛,想入非非:“体力一定很棒,不知下面的家伙大不大……” “关于洁的秘密……”余温表情严肃,语速一缓一停,“她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花开一时没反应过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啥玩意儿?蓦地一惊,骇然道:“她……她……爱……” “是的,她爱楚辉……”余温叹息,“他们是相爱的。” 1973年8月23日,两名有前科的罪犯,在抢劫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市内一家信贷银行失败后,挟持了四位银行职员,与警方对峙130个小时后,因放弃而结束。令人没想到的是,事件过去几个月了,四名遭挟持的银行职员,仍然对绑匪流露出怜悯情感,并且明确表示不痛恨歹徒,甚至心生感激,还对警察采取敌对态度。研究者发现这种综合征的例子见诸于各种不同经验,从集中营的战俘、囚犯到QJ、乱仑的受害者,都有可能发生,女性比例偏高。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因为斯德哥尔摩人质挟持事件引起关注而得名。 花开很不理解这种心理疾病,怔怔的,不知说什么好。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角色认同心理防卫机制的重要范例。”余温说,“为了避免紧张、焦虑、恐惧、尴尬、罪恶感等精神痛苦,人类会有意无意使用各种心理调整,以使自己获得舒适度或安全感。洁对楚辉的感情,就是一种过度而错误的防卫结果,具有自我欺骗性。” “用爱来进行自我欺骗?”花开越发不可思议。 余温轻笑:“你的男权崇拜情结不也如此?潜意识欺骗自己弱小,改用爱来依附强大。因为是男人,所以只好做同性恋,这是你同性恋心理最根本的成因。” 花开惊悚:“我是这样的?” 余温说:“不要认为攻击、破坏、震慑等主动性行为才叫强,顺从、依附也是控制手段。想想和珅,名为臣奴,实际已经控制住了乾隆。” 花开语塞。 “命理学上有很多软性控制法门,看似处于弱势,却是真正的主宰者。”余温继续举例,“管逸的花心,叫周旋制。周旋在众多男人中间,游刃有余,谁都想抓住他,谁都抓不住,反而变成被他左右。此为花花公子的最高境界。” “你把每个人看得透透的……”花开苦笑,“是不是看得越透,越不容易爱上?” 余温“嗯”了一声,久久不言。 花开牵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腰上,沉默一会儿,说道:“老公,我难过……” “嗯?”余温把另一只手臂伸到他颈下。 “我体会到你的寂寞了。”花开轻声道,“还有徐展,他……他好可怜……” “洁最终选择离开楚辉,楚辉则由于深陷爱河不能自拔……”余温思索道,“爱而生恨,我得不得你也休想得到?从八字分析,应该不是那么回事,或许有另一种解释,破坏洁的婚姻,使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洁都名誉扫地了,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娶洁?”花开往余温怀里钻。 “富人可以玩一个游戏,叫包养。”余温说,“名誉扫地,羞于再嫁,岂非正中下怀,完完全全归他所有?” “太可怕了……”花开忽然啜泣,“徐展……那么无辜……那么无辜的……整件事中,他才是最悲情、最苦情、受伤害最大的人……” “给他一个机会吧。”余温说,“他现在很想重新开始。” 花开又沉默一会儿,细声说:“我不离开你。” 29.酒会 慈善酒会是一种以慈善捐助为主题的社交活动,来宾们必须慷慨解囊,或钱或物,满足规定的起募标准。墨琰曾经组织过一两次类似活动,非公开性质,在自己的私人会所举办,此次也不例外,不过邀请的人数较少,不接受实物捐赠,只收钱,而且起募标准高得吓人:一千万!比美国总统候选人筹款晚会的贵宾席价位还要贵。 饶是如此,愿意参会的富豪们依然不少,越有钱的越想来。花开挽着余温的胳膊入场时,深深感觉自己是贫农,他和米灵的份子由余温代出,一人一千万,余温两千万,走在他们前面的中年女人捐了二亿,跟在他们后面的老头则掏出十亿。 尼玛,跟烧冥币似的,都是废纸么! 你别说,还真是冥币,募资的慈善机构叫阴德基金,新成立不到一年,总部设在境外,发起人正是墨琰。 资本家贪婪成性,发家致富的过程中,不知干下多少损阴德的事,功成名就后,岂能不为自己为子孙后代广积阴德? 墨琰搞得很,慈善基金以阴德为名,既无厘头,又不乏黑色幽默,令人啼笑皆非。 米灵说:“捐的越多的人,干的坏事越多。” 花开深以为然:“善人排行榜就是坏蛋排行榜。” 余温哭丧着脸:“都是你们两个小魂淡害的,所有积蓄化为乌有,白忙活那么多年,连条裤衩也买不起!” 米灵斜睨他说:“不穿呗,风顶裤裆大鸟凉。” 花开“噗嗤”一笑,偷问:“真光了?” “那还有假!”余温切齿道,“我赚的都是血汗钱,平生专做好人好事,犯得着拿钱买阴德!” “我养你。”花开笑眯眯说,“打今儿个起,你就改吃软饭吧。” 余温莞尔,从没觉得吃软饭这么令人开心愉悦,瑞士银行户头上的好多零一定要瞒得紧紧的。 花开貌美如花,身量匀称,扮女人优势明显,但男人的一些典型特征,仍旧无法掩饰,特别是爱跳街舞,使得他的肌肉组织较为紧密,臂肌腿肌的线条不如女人圆润,晚礼服的款式不得不因此保守,所幸喉结不是太明显,围一条丝巾略略遮挡,配上最好的假发义乳,再经米灵TJ,也算天衣无缝。酒会现场,几乎人人都要多看他两眼。 墨琰远远望见花开时很吃惊,不是因为他有多漂亮,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像洁,他和余温之间的亲昵互动,处处流露着爱意绵长的味道,仿佛是幸福圆满的化身。余温也变了个人似的,神如飞水,气若流云,凑到花开耳边说悄悄话,那一副又爱又怜的样子,恨不能一边说一边亲,说完一口吞进肚子。 两个人,竟然勾搭到这般地步! 墨琰现在绝对不相信余温只把花开当弟弟,铁树开花,公鸡下蛋,特么你真爱上了,胆敢不向老娘报备,混蛋! “琰姐,琰姐,你把老鱼头整破产啦。”米灵穿着吊带丝质短裙,清新而有活力。 “还不够,最好叫他负债累累,一辈子偿还不清。”墨琰牵起米灵的手,款款迎向花开。 花开有点紧张,墨琰看起来很素雅,打扮得也不出挑,走在人群中像是一名普通宾客。但她无疑是全场最耀眼的明星,不需要用华服凸显存在,也不需要用艳妆吸引关注,简简单单盘着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琰姐姐晚上好。”花开礼貌问候。 墨琰忍不住想笑,知道他是带把的,声音装得这么软嗲萌。 “早就想见见你真人,果然绝代无双,怪不得鱼头肯弯,连我也想弯了。” 余温面瘫脸。 米灵怪笑,“姐姐有兴趣搞百合?” 墨琰说:“别人没兴趣,花花可以。” 花开大窘,嚅嚅的,“姐姐您别开玩笑……” 墨琰转向余温,冷笑道:“大师别来无恙,请借娇妻一用。” 酒会采取自助模式,宴会厅气势轩敞,各色食饮应有尽有,特制水晶宫灯美轮美奂。近百名宾客彬彬有礼,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不论初识还是旧交,都报以和煦的笑容,相互寒暄致意。 按照流程,墨琰需先祝词,感谢诸位来宾为慈善事业的明天添砖加瓦,不过时间还没到,于是领着花开四处走走,介绍大老板给他认识。 做煤矿生意的山西卢先生,搞电子通信的广东邢先生,开大酒店的北京李先生,进军新能源产业的江苏杜先生…… 他们一听说是墨琰新认的干妹妹,个个又客气又殷勤。不到十分钟,花开仅凭收到的名片,就能在国内立足,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东首有几位刚刚到场的公子小姐,嘻嘻哈哈聊着时尚话题。墨琰向花开使了个眼色,花开顿时心房收缩。 一个相貌英俊、举止得体的高个儿青年,看见墨琰走来,连忙举手为礼,招呼道:“琰姐,您……” 刹那间,像撞鬼一样,脸上的表情僵硬如铁。 余温面容冷峻,举着手机,低声问:“特工大人有何高见?” “是他,是他干的!”梁栋盯着监控画面,“极度震惊,极度恐惧,吓得魂不附体,魂飞魄散。即使不懂微表情,也一眼能看出。” “手在发抖,腿也在发抖。”余温说,“如果是其他熟人,只会惊讶,不会害怕,更不会怕成这个样子。” 梁栋啐道:“你个雷达眼!我都录下来了,提醒你一句,这不能作为证据。” “不是法律不公正,有些事务不在条文之例。”余温目中寒光凛冽,“交给我了。” 好半天才勉强恢复镇定,楚辉怔怔望着花开,他走到哪儿,目光追到哪儿,昔日种种过电影一样划过脑际,如雷轰,如电闪,那么清晰,那么真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渐渐的,他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花开故意举了举左手,十八罗汉沉香木手链刺入眼帘,楚辉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泪洒当场。 洁的东西怎么在她手上?难道是巧合,她买了同样的手链?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但出自手工雕刻,工艺精湛,即使是制作者本人,也不可能再做出完全一样的东西。 洁,你借尸还魂了吗? 楚辉心情激荡,直想冲过去找花开好好问一问。 便在这时,今晚的最后两位来宾步入宴会厅。 徐展气质华贵,帅惊四座;管逸袅娜聘婷,明艳无双。 楚辉傻眼。 余温也傻眼。 花开、米灵跟着傻眼,嘴巴张得大大,下巴快掉了。 墨琰赶紧背过脸去,笑得那个欢畅。 全中国最高端的慈善酒会,最靓丽的两位女宾,赫然都是假女人。 墨琰登台致辞,余温暗暗叫管逸跟自己走。 “老公,有人勾引我。”管逸对徐展说,“别吃醋哦。” 徐展作呕,正眼不瞧他,对花开谄笑,“余夫人,您可真美,好像天宫仙女下凡。” 花开作呕,前夫,你太俗,俗不可耐! 米灵同作呕,闹剧,这是闹剧! 隔壁的小会客室空无一人,余温领着管逸进入,把门反锁上,冷冷注视他。 管逸撩起裙摆,扒下内裤,恨恨道:“一报还一报,这个惩罚你可满意?!” 一具缩阳后的鲍鱼模仿下体,惟妙惟肖,其逼真程度,犹胜花开之前所为。 “琰姐命令我,楚辉的事情一日不了,一日不许还阳。”管逸凄然道,“如果还不能令你消气,我愿意做变性手术。” 余温走上前,使劲抱住他。 “谁叫你听那女魔头瞎摆布!今晚回去立刻给我变回来。” 管逸一脸哭相,搂着他的脖子,“你又抱我了……你又抱我了……” 余温苦笑,拍拍他屁股,“别整得跟痴汉怨妇似的。” “你又摸我屁股了……”管逸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像块膏药粘他身上,“手感如何,是不是比四年前强多了?” 余温长叹一口气,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这小子没治了。扶他在沙发上坐下,小心翼翼,生怕碰到敏感部位触发蛋疼反应。 “我适应得很好,没事。”管逸说,“你心疼我,我愿意一辈子当伪娘。” “少特么胡说八道。”余温虎下脸,“你舍得那俩混蛋,我还舍不得呢。” 管逸嘻嘻一笑,娇声道:“有你这句话,人家今晚终于能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了。” 余温无奈摇头,嘴里叫嚷着阉割他云云,也就说说而已,他的死缠烂打,纵然令自己烦不胜烦,但每每念及,仍不禁为他的真心真意而感动。 “你本来打算怎么惩治我的?”叙完来情,管逸好奇地问,“不割丁丁,再暴打一顿?” “我也不知道……或许,痛骂一顿?”余温又长叹一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忽然想起花开,两人其实都是皮厚的货,不同之处仅在于,一个对所有人皮厚,一个只对自己,“我不会再打你了,那次把你伤那么重,到今天心里都不安。” 管逸眼泪哗哗,精心捯饬的妆容毁得一乌尽糟。 “以后不怕你了,再也不怕了!”他哽咽道,“你是爱我的,就是从来不说出口,也从来不出丁丁。” 30.动心 花开很忙,想认识他的男士很多,美貌是一方面,墨琰对他的态度才叫人吃惊,手牵手寸步不离,逢人便说“请多多关照我妹妹”,大不同寻常。 众所周知,女王不认干亲,像管逸那样叫她姐姐的,也只表示关系比普通朋友近,公然认花开为干妹妹,有史以来第一遭。 含义很明确:她是受我保护的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谁敢不给面子!即使那几个瞧花开不顺眼的富家小姐,也得装模作样一番。公子哥儿们则暗暗告诫自己,这妞儿不能随便碰。 墨琰到底有多少财产,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深的政治背景,也没有人知道。圈内传闻,摩天只要在海外大动干戈,国家的支持力度,胜过大部分央企。摩天的每一项重大举措,背后都暗藏国家意志。 所以,墨琰在商界的地位非常特殊,愿与她结纳的豪商不计其数,只是她为人低调,私生活保守,除了公事往来,极少有人能走近她,难得收一个干妹妹,看起来涉世未深的样子,不由生起交好花开等于交好她的心思。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做生意的尤其需要朋友,做大生意的更是需要大朋友。 花开心里很惶恐,他父母也是商人,自小便对社交应酬之类的事不陌生,但天然不喜欢名利圈,穿梭其间颇为不耐,偷偷问墨琰:“将来我不扮女人了,您不怕沦为大家的……额,大家的……” “笑柄是吧。”墨琰越来越喜欢他了,率性纯真不世故,鱼头迷他是有原因的,“不怕,届时妹妹回美国了,我再收她的孪生弟弟做干弟弟。” 花开苦下脸,嘟了嘟嘴唇。 不远处一直注意他的楚辉,不自觉露出微笑,觉得他可爱极了。 楚辉此时已完全恢复常态,花开看似和洁长得一模一样,细细观察,不同点蛮多:个头高一些,体格壮一些,鼻子挺拔一些,性格也略显跳脱。洁像个大家闺秀,温柔而恬静,他则像是放养长大,带着孩子气。 但花开仍然非常讨他喜欢,眼眸纯净得不含一丝乌淖之气,气质清新明朗,一如洁之当年,仿佛她换了个成长环境,重新活过一般。 他不动声色,等待机会上前攀交。 徐展也盯着花开呢,眼睛始终随着他转。楚辉看在眼里,并不完全放心上,刚才找机会和徐展闲聊,他发现这个昔日大情敌非但不认识自己,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洁一度认为两人达成和解,不再是情人而是知心好友,甚至打算邀请他参加婚礼,幸亏谎称人在国外,坚决阻止她发婚柬,不然徐展可能对自己有印象。 楚辉很小心,也很细心,自从爱上洁以后,他改变许多。 余温和管逸回到宴会厅,一个走向花开,一个走向徐展。 楚辉忍不住笑,化再浓的妆,他也认得出那个曾经想掰弯自己的管家小子,今儿兴起什么雅兴,居然扮女人。 他举起香槟,冲管逸示意,顾盼潇洒,风度翩翩。 管逸眼睛一亮,扭着屁股,骚逼轰轰跑过来。 “达令——” 楚辉作呕,“行了行了,祖宗,饶了我吧。” “你不是说我变女人就娶我吗?”管逸尖着嗓子,音声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说话不算话!” “正经点,屁股痒也要分清场合。”楚辉递给他一杯香槟,“有事问你,怎么会同时认识余先生和徐先生的?” “我有啥毛病你不清楚?”管逸反问。 楚辉点头,“的确很帅,都很帅,我奇怪的是,他们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南京,今天一起出现在这里,而你又同时认识他们……” “无巧不成书嘛。”管逸喝着香槟,装了会儿深沉,“四年前我爱上一个男人,为他不但离开上海,还差点送命。” “听说过……”楚辉眉毛一挑,“是余先生?” 管逸说:“嗯,他开了一家大同咨询社,是摩天指定的企业心理咨询服务商。又帅又有学识,可惜是个直人,老娘掰死掰不动,去年他娶花小姐为妻,我应邀参加婚礼,哭得那个惨啊。” 一席话暗含婚礼见证人的意思,楚辉随即对余、花二人的婚姻事实确信无疑。 “所以你移情别恋徐先生了?”楚辉笑问。 管逸说:“可不是嘛,徐展那小子,有几毛鸟钱参加今天的酒会?要不是老娘抬举他!” “你抬举他?”这也是楚辉感到纳闷的地方,一千万入场费,岂是等闲富翁付得起的,并且还得有身份,徐家差老鼻子远了。 管逸说:“摩天拓展业务,收购徐家的公司,指定我老子的集团经营管理,我俩因此而结识。这小子上进心强,想做一番大事业。老娘为帮他,求琰姐邀请他参加酒会,认识认识大老板,积累积累人脉,钱暂由我垫付,分期归还。” 楚辉释然,“呵,你现在阔绰了啊,你爹开始把财产往你名下转移?” 管逸说:“他不给我给谁!对了,辉子,听说你的私募搞得不错,带我玩一个。” 楚辉笑道:“没问题,你有多少闲钱?” “五千万。”管逸恶狠狠注视前方,“卧槽,姓徐的怎么还对女人感兴趣!” 花开笑盈盈地和徐展碰杯,墨琰、余温则在一边和几个大富商闲谈。 楚辉问:“什么意思,他不是钙?” 管逸说:“原来是直人,结过一次婚,老婆死后口味大变,钟情于伪娘,老娘做这一身打扮还不是为了他!混蛋,该不是看上老娘前夫的娇妻,对人家从来没有这么温柔!” “谁叫余夫人比你这个假女人美得多。”楚辉当然明白徐展的异常,心说王八蛋,有老子在,哪怕只是一个像洁的人,你也休想碰一根毫毛! “我去收拾我家男人!”管逸放下高脚酒杯,“辉子,投资怎么说?” “小事一桩,包你赚钱。”楚辉决定好好巴结他,以图利用之便,“五千万少了点,看在老兄弟的份儿上,特别批准你参与一级机密。” 管逸正等这句话呢,要打垮他的大私募,必先掌握投资动向,原以为要花一番功夫,不料这么轻易得手。 他对洁是真爱啊,唉…… 徐展被管逸提溜走,花开落单,楚辉可逮着机会了,不徐不疾走上前。 花开展颜道:“楚公子好。” “余夫人客气了。”楚辉殷切地说。 两人俱是心头一热,四目相对,似有火花擦出。 不过是误伤,楚辉醉心于佳人之笑,花开醉心于“余夫人”的称呼。 “您说巧不巧,我在淘宝上买的手链,卖家是徐先生。”花开望向远处的徐展,面颊粉粉的,“真有缘。” 茫茫人海,亡妻的遗物,竟然被一个长得极像亡妻的人拍走,果然有缘得很呐。 楚辉妒火中烧,“余夫人,请您以后不要上淘宝买东西,和您的身份不配。” 花开忽闪着桃花眼,“我哪有什么身份……” “您有。”楚辉欠一欠身,花开忙请他落座,“您是琰姐的妹妹。” “姐姐抬举我,其实……其实……”花开欲言又止,微微垂下头,表现羞愧。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问……”楚辉小声说,“您有苦衷?” 花开点点头,“我们不是很富有,我不明白,老公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花那么多钱参加酒会?”楚辉十分善解人意。 花开说:“做慈善不是不好,可也要量力而行呀。他做心理咨询帮过很多人,阴德积得够多啦。” 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红红的嘴唇轻轻开阖,楚辉忽然血气上涌,好想把他揽入怀抱。 “原来您不了解阴德慈善基金……”楚辉深吸一口气,洁,你一定把魂魄附在她身上了,“余先生可能没对您说清楚,他捐出去的钱每年会有丰厚的回报。” 花开不解:“?” “基金总部设在境外,有不少国家或地区的慈善基金是金融机构,享受免税待遇,还不受政府审计……”楚辉微微一笑,“也就是政府监管有限。” 花开若有所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哦不,不能为所欲为。”楚辉很喜欢他的天真模样,“慈善肯定要做,投资嘛,也不妨做一做,总不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呀。年终效益好的话,股东们嘛,顺带分点儿。” 花开终于明白了:“哎呀,怪不得大家踊跃撒钱。” “琰姐的慈善酒会可不是一般二般人能来的,过了今天这个村,没有明天那个店。”楚辉说,“资本家的天命是赚钱,怎么可以做赔钱买卖?钱进了慈善基金,名义上不再归个人所有,但钱的支配权仍在我们手中。打个比方,银行行长的薪水才多少,为什么那么牛?” “因为他有支配权,所有权不如支配权重要。”花开恍然大悟,“敢情大家是把左口袋的钱放进右口袋。” 楚辉说:“所有权带来各种麻烦,民众关注、舆论监督、苛捐杂税等等,好像一个活靶子,容易被瞄准,不如扔掉。支配权保障权力,有权就有钱,如果世袭,子孙后代也能从中受益。” 花开调皮地眨眨眼,“好呀,你们变相洗钱。” 楚辉做了个噤声手势,“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就行了,别说出来啊。” “一群大坏蛋。”花开环顾满堂宾客,板下俏丽的脸蛋,“你也是。” “是是是,我是坏蛋,我是坏蛋。”楚辉怔怔瞧着他,“但一定对你好……” 花开愕然,渐渐的,笑容从唇间漫起,扩到鼻子眼睛,笑如鲜花,仿佛鲜花般盛开。 余温有意无意瞄向针孔摄像机。 梁栋站在监控屏前默默颔首。 大师神算,料到第一次见面,鱼儿就会上钩。 这人真特么可怕! 31.合体 夜阑人静,花开鼻息绵绵,已然进入梦乡。余温掀开被子,静悄悄下床,取了一包烟、一个烟灰缸,走进露天小阳台。秋寒瑟瑟,夜风从睡衣领口灌进胸膛,他却不觉得冷,燃起烟,眯了眯眼睛,仿佛想要透过城市上空的烟尘与云霾,看到银河如带,星汉灿烂。 酒会过去一周了,楚辉每天都要向花开发出邀请,或直接或委婉,借用各种名目,拳拳之意,昭然若揭。他了解到余温有意结交上海的名流显贵,想在上海拓展自己的事业,短期内没有回南京的打算,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岂肯放过! 花开遵照计划,只保持联络,暂不与他会面。吊胃口倒是其次,最主要是等天气转冷,穿高领的内衣外衣,掩饰喉结这一致命破绽。 楚辉有条不紊,耐心十足,但是余温扛不住了。洁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使花开对徐展的怜悯心日盛一日,不再像从前那样躲着他,电话、短信、网聊有来有往,不乏主动和热情。余温很吃醋,想到两人的复合迹象渐有抬头趋势,他就烦躁,他就郁卒。 小魂淡天天做美食给徐展吃,天天冲徐展撒娇卖萌,天天秀恩爱秀体贴,天天同床共枕,天天献吻献菊……尽管这一切尚未发生,尽管这一切还归他所享,仍然令他火冒三丈。 鬼迷心窍,从来没有这么深陷过,万事万物,万法万相,不论怎么洞若观火,不论怎么明察秋毫,都挣脱不出无影无形的情网,动一动缠绕愈紧。 余温苦恼不堪,一边苦恼一边又抑制不住喜悦。 臣服、认栽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在峰巅呆久了的人,满目空荡寒凉,山下的如画风光,如锦色彩,何尝不是可怕诱惑? 唯有弱者追求无敌,强者但求一败。 他被打败了。 余温掏出手机,下定决心似的,拨通墨琰电话。 “我打算去普善寺静修两个月。”他说,“这边的事麻烦你暗中照应。” “临阵脱逃么?”墨琰轻蔑地说,“爱情有那么可怕?” 余温卡壳,知道瞒不过她,真戳破窗户纸,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措辞。 “我喜欢那孩子,非常喜欢。”墨琰说,“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想进却进不了的世界,至情至性,即使放下所有也做不到。鱼头,你已经站在边缘,拥有他,生命终将完整。” 余温说:“抱残守缺,岂非绝大多数人的状态?” “你属于绝大多数吗?”墨琰问,“你是人吗?” 余温语塞。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是冷漠;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也是冷漠。寂寞孤独能让你保持客观,充实幸福为什么就不能让你保持客观?”墨琰循循诱导,阐述着最高深的哲学道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你害怕这些欲望毁掉神算能力,可是它们同样可以成全你,让你神算加神算。鱼头,逃避爱情,本身就是向往爱情,你迟早要面对。” 余温苦笑:“我习惯一个人……” 墨琰打断:“你也会习惯两个人,别跟我扯这种愚者理由。” 余温心下泫然。 “我今天就动身。”他深深呼吸着,“阿琰,不要向大家泄露我的去向,谢谢你。” 墨琰沉默良久,挂断电话。 感情是个人事务,谁都没有权利横加干涉,谁都没有办法替代别人经历,爱听不听,尽到义务足矣。 墨琰尊重余温的选择。 余温之所以是余温,是因为他算技如神,活在人世的最大意义,自我价值的最高体现,他离不开它,不能没有它。纵然智慧绝高,修为精深,目前也只达到以无胜有的境界,无就是有,有就是无,对他来说太难,他必须放下俗欲,不断放下,时时勤拂拭,不使染尘埃。 放下的目的本为拿起,但是放下不彻底,重拾就是灾难,一切复归原点。 花开出现得太早了…… 余温回到卧室,拧开床头灯。宛若藏在绿叶丛中的花骨朵,花开睡态安详,含苞待放,眼球微微转动,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小小惊扰到,喉咙蠕一蠕,被子下的锁骨,若出其中,漂亮的弧影随呼吸起伏,若出其里。 余温舔了舔嘴唇,腹下一股热流直涌上来,掀开被角,白净的躯干亦舒亦蜷,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横在腹边。他又把被子掀开一点,白色小内裤便如一块布头,包出小花花害羞的形状,股骨头和臀大肌融合出来肉坡,令余温又舔了舔嘴唇。 唉…… 红粉骷髅,白骨佳人,臭皮囊而已,何所恋哉! 余温缓缓放下被角,不经意扫视他的左胸,皮肤起搏,一弹一弹,生生不息,手指顿时凝在半空。 仿佛看到一颗纯净的心,用火热的激情振出爱的频率。余温眼前忽然挂出一道水帘,心跳的节奏似乎悄然改变,合着他的频率,一伸一缩。 爱的谐振,从两颗心之间迸发,转眼间波及整个房间。 床头灯的光线柔和而温暖,好像爱神的微笑。 余温终于崩塌,捧起花开的脸,埋下深吻。 花开倏地复苏,眼皮晃动,打开一条缝。 “求你,今夜不要醒来……”余温眼里噙满泪花。 花开微笑,眼皮重重闭合,低喃着:“好美的梦……” 两人吻到一处,如醉如痴。 梦中之人,梦中之情,何必再问红尘烦忧? 余温卸除花开身上的唯一束缚,毫不犹豫夺取控制权。 花开幸福喘息,也毫不犹豫握住他那奔放的生命之根,送到灵魂入口。 宿命闯入…… 好像初夜,没有任何润滑扩张,撕裂的疼痛一阵一阵撞击着疼痛中枢。 花开屏住气,努力放松肢体,让那粗壮的感觉长驱直入,一寸一寸,穿越火辣辣的痛海,破开紧闭的幽秘空间。蓦地闷哼,好像顶进胃里头。 情不自禁想封锁入口,可是它太强大,轻轻抽回,便又弹开禁锢,入口处再经摩擦,痛海波潮一浪高过一浪。 所幸小花花在他的抚弄下,释出阵阵酥麻,使痛感神经逐渐变得麻木。 一抽一送,不知不觉中,快感侵入四肢百骸。 余温加大力度,将他的两腿压到脸侧,盯着狭窄穴口,一遍一遍撞击。小花花剧烈摇晃,身不由己,无力而无助。蛋囊无规律地震颤,在“啪啪啪”的连击声下,抛起又抛落。 花开呻楚不胜,撞击带来的酸胀不适,混合着填充空虚的充实感,既难耐又快乐。随着次数增多,防线骤然失控,股中汩汩,菊液暗涌,酥酥痒痒的滋味,犹如射精前的预高朝,在体内一圈一圈弥荡开来。 “老公日死我了!”花开的叫声带着哭腔。 余温和身扑上,用力挺腹。花开感觉自己像被一把长枪挑到半空。 “饶命……” 两个字甫一出口,更快速更凶猛的撞击冲到他窒息。 余温如癫如狂,强大的压迫气势使他渺小如蚁,仿佛置身于一只巨擘之下,稍一施压,便能碾成肉泥。 花开疯了,胡言乱语,也不知咕哝着什么,菊中高朝似无止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骨骼瘫软,口中冷气直喷。 余温低吼,托起他的头颈,像是要把他硬生生塞进自己身体,滚烫的岩浆汹涌而出。 小花花也不自禁爆发,阳精急泄,一边抽搐一边轻轻叩打余温的腹肌。 花开真的死过去一般,奄奄一息,张着嘴咽气,体内被射得通透,精体仿佛射进喉管,吞口水的感觉好像吞精。上下唇瓣连着一根银丝,亮银银的。 余温还不放过他,再次堵住他的嘴,温柔的抚慰,遍及每一寸肌肤。 “老公……”花开回魂返魄,彻底舒坦,弱声弱气说,“我要美梦成真。” 余温“嗯”了一声,“好……”目光凝聚,落在他的睫毛上。 花开缓缓睁眼,触着一双深空般的眸子,黑沉沉的,暗无天日。 “老公,我爱你。”他抬起臂,想抚摸那张触手可及的脸庞。 手臂软绵绵垂下,眼里的灵动之色一点一点消失。 “安安稳稳睡一觉,乖……”余温心如刀绞,望着他的呆滞容颜,好像花落前的刹那定格。 花落有时终有尽,又是玉楼花似雪。 别了,我的宝贝。 别了,我的桃花运。 留下一封书信,余温飘然而去。 墨琰倏地惊醒,拿起枕边手机,发现进来一条彩信。 是一幅画,花开烂漫,神人凝眸,构图奇特,栩栩如生。画名“我花开来百花杀”,留白处题着详细的生辰八字。 墨琰失笑。 这个八字并不复杂,戊辰,庚申,乙巳,丁亥,日支巳火为感情,会同本命乙木同时合住月柱庚申,天合地合,生死相随;庚申强旺,又得戊辰土天生地生,强上加强,非至强之人,与命主无缘。除余温谁可为庚申? 再看命图,神人蓐收是刑神,掌管秋季,时值深秋,恰逢讨伐楚辉的刑杀之事,除余温谁可为蓐收? 鱼头啊鱼头,花花不该遇见你,你也不该遇见花花,你俩是天作之合,上天注定的姻缘,想不认命怎么可能?天最大,天意难违! 墨琰感慨,别说禅定两个月,一辈子恐怕也没效果,逃不掉的终归逃不掉,苦苦挣扎何益之有?白白浪费生命! 墨琰的算命水平未臻绝顶,八字和命图联在一起参详,基本洞悉个中奥妙。 她将命图转存,躺下身子,继续睡觉。 忽有所感,闪电般坐起,再次翻看命图,细细推算,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个巨大的魔影笼上心头,她知道余温逃避什么了,神算不神算根本不是重点。 这将是一段苦情,凄苦无比。 苦的不是花开,是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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