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莱擦掉弟弟脸上的眼泪,皮皮很少哭,可每次哭都是因为他,他心疼得只想陪着他一起哭,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有个这样的叔叔,却让他那么好的爸妈没有了?
哭成一团的两兄弟让人看得尤其心酸,都还这么小,连反抗都不能,要不是有萧立护着,在吴良手里指不定过着怎样的日子。
有人说萧立带着他们是为了他们手里卖掉煤矿的钱,就算真是因为这个,人家也把两兄弟照顾得很好,跟个城里少爷一样,今天还拼死拼活的护着他们,钱给他也值。
萧立把两兄弟推到小舅一家身边让他们去安慰,他现在要和警察同志交涉。
“你好,我是萧立,是我们报的警。”
带头的警察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眼生,他身后那几个也没一张熟面孔,镇派出所好像换了批新人。
啧声连连的数着地上的人头,警察赞叹,“这些人全是你放倒的?兄弟是不是练过?”
萧立扬了扬眉,“不是我一个人,我小舅还躺在那里。”
二比十几还全放倒了已经非常强悍了,警察打量了他一番,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罗江,久仰大名了。”
“个个都说久仰大名,我萧立成这里的名人了?”
“横山村的人都挺感激你的,我也是横山村的人,哪能不知道你,这个等会再说,现在先把这些人处理了,萧立,你把事情说说,多出来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家小孩跑山下杨江村找来的帮手,不过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打完了,没比你们早来多久,这事和他们无关,就不用把他们扯进来了吧。”萧立一人递了根烟过去,他的烟都是好烟,杨江村的村民认不出好坏来,这几人却是有点见识的,闻了闻都点了火抽起来。
“看你们走怎样的程序,如果就这么算了的话自然就没他们什么事,如果你想走法律程序,他们就是见证人,你怎么想?私了吗?”
萧立不屑的扫了地上那帮渣仔一眼,“私了?他们有什么可以了给我的?走程序,不把他们全送进去今天这棍子我白挨了。”
“就等你这句话了,我也早想办了他们,一堆老鼠屎,把整个镇子的风气都败坏了,现在有不少小孩都开始学他们,正好整顿下镇上的风气。”
罗江踢了边上正龇牙咧嘴的人一脚,用的力挺足,闷闷的响,男人痛得嗷嗷直叫。
萧立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有证人,有受害者,再加上警察本来就心有偏袒,处理起来并不多复杂。
吴良这时候终于醒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嚎,“痛死我了,他妈的我腿肯定断了,真他妈的痛,萧立你个婊子的……”
罗江在他身边蹲下身来用做记录的黑皮本子拍了拍吴良的脸,不解恨似的又敲了他脑袋一记,“你妈要是知道你今天的事是得疼,心疼,吴良,你就不能积点德吗?这么对自己的亲侄子,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要是好好的对他们,他们还能亏待了你?”
吴良猛的睁开眼,看了下周围多出来的人有些懵,“罗江?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穿着这身皮专门收拾你来了呗,吴良,你好日子到头了,以前是别人招惹不起你个二赖子,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赖。”
吴良马上明白过来,“吴英莱,你他妈居然报警了?我可是你亲叔叔,你报警抓我?”
这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看待他了,感情就准你祸害他们兄弟,还不许他们想办法保护自己了?
吴英莱看都不看他,抱着皮皮坐到墓碑前定定的看着上面的黑白相片,爸,妈,你们都看到了吧,吴良那么欺负我和皮皮,还把立哥和小舅打成这样,我才不要原谅他,就要把他抓起来,让他坐牢,爸,妈,我没有做错对不对?我不是六亲不认,我就是,就是吞不下这口气,以前是欺负我和皮皮,这次把立哥伤成这样,不止皮皮想去揍他,我也想,想给立哥报仇,想给自己出气。
几个警察把所有的手铐都用上还是少了,最后干脆两个人铐一起,赶鸭子一样往山下赶去。
罗江走在最后,对杨江村那几人道:“你们也跟我们去一趟,需要你们做个见证人,萧立,你们可以稍微慢点,不过也得去趟派出所,没问题吧。”
“没问题,多谢。”
罗江腋下夹着帽子扬了扬手中的黑皮本子,“份内的事。”
萧立回头对杨江村几人道:“这事要麻烦几位了。”
“哪的话,走吧,早了早好。”
56、
这么多人,这么多伤者,还出动了警察,这件事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等到他们一行人来到吴村长家时但凡在家的都赶来了,稍远一点的还骑着摩托车凑了这热闹。
小山村这几年虽然富起来了一批人,但根底都还是好的,最多就是去城里买点好东西回来炫耀炫耀,眼睛不老实的吃吃女人豆腐,更过份的事却不敢做,对穿制服的天性里就有种畏惧,对白闪闪的手铐也带着偏见。
看着被铐起来的十多个人,和罗江相熟的扒着他套情报去了。
吴启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吴良气得直颤,带着其他村子的人来劫自己的亲人,出息,真出息。
陈仲家本来就在这附近,看到人堆人的也挤了进来,他来得晚,没听到多少消息,可中间的人他认出来了。
“吴英莱?皮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因为立哥和小舅的伤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吴英莱一看到他眼睛瞬间就亮了,小跑过来拉着他就跑,“陈医生,你帮帮我,立哥和小舅都受伤了,你帮我看看。”
“我没带医药箱……”原本要说没医药箱他也帮不上多少忙的陈仲被小孩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马上没骨气的转了话风,“也没事,我先看看有没有动了骨头。”
“恩恩,皮皮,快去搬几张凳子出来给立哥和小舅坐。”
皮皮噔噔噔的真就跑进去搬了,也没和这屋子的主人打个招呼。
小孩子可以不懂事,大人却不行,胡秀英勉强笑笑,“吴村长,孩子都急慌了,您看也没问问您。”
吴启平连连摇头,“不碍事不碍事,都是好孩子,我去打些温水出来,他们先清洗一下。”
“我去就行,你在外面主事吧。”
吴启平一想也是,点了点头朝罗江走去,拍了拍他肩膀道,“罗江,跟我来。”
两人走到屋檐下,吴启平递了根烟过去,“和我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等警车还要一点时间,又是村长相询,罗江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连带着萧立的打算也一点没瞒,“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以前他们都是小打小闹,只够拘留的程度,这次他们是自讨苦吃,萧立可不是他以前欺负的那些人,哎,吴叔,我怎么觉得这车牌这么眼熟啊,这不是沈总的车吗?”
吴启平扫了一眼道:“萧立开来的,沈中成有次喝多了酒露过一点音,萧立和他们的大老板有点关系,他们都在北京,看萧立现在这派头,在北京只怕也混得很开,这次的事你看着点办,让吴良吃点苦头也好,我们也算是从小就认识的,他哥那时候对他的好我们这一帮人谁不羡慕,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的对他哥的孩子呢?”
还能为什么?钱闹的呗,谁摊上赌这辈子都完了,罗江摇了摇头,点火把烟燃上,“我知道了,吴叔,要是到时候哪家的老人去我家闹你得帮着我点。”
“行了,我心里有数,警车来了,你先把人带走吧,回头再说。”
“行勒,我走了。”
吆喝着把人赶上车,关门的最后一刻,吴良狠狠的瞪向坪里那几个根本当他不存在的人,总有一天他要这两个小崽子好看,妈的,萧立吃什么长大的,他全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疼。
陈仲给两人检查了一遍,凭着经验判断,“骨头都没事,软组织受伤,好好养一养就行了。”
吴英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拿着湿毛巾细心的把萧立指甲缝里都洗干净了,又给皮皮洗了手脸,准备提着水去倒了时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莱莱……”萧立吓得魂都要飞了,手快的把人接住,紧紧的抱到怀里,陈仲发现他的手都在发抖。
“我看看。”陈仲现在的中医也学得不错了,摸上脉把了会,眼中不掩讶异,这孩子的身体有多差他算是最清楚的,当年胡医生还说过这孩子不是长寿之相,可见他的身体差到了什么程度。
从现在的脉象看来,他的身体依旧比不得健康的人,可和五年前相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萧立怕是为他花了不少心思。
如果真像别人说的那样萧立是为了两兄弟的钱,能做到这份上也不错了。
“莱莱情况怎么样?要不要马上送医院?”压着心里的暴躁,萧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凶神恶煞。
放开小孩的手,陈仲道:“急火攻心,没什么大问题,你把他的身体调养得不错,要是换做以前他哪承受得住。”
萧立的心思全放在没什么大问题这几个字上了,没大问题,小问题就肯定有,原本还打算带两兄弟去旅游,现在……还是立刻回B市吧,他还是更相信陈志坚。
“立哥,我没事。”缓了一会已经不晕了,吴英莱想从立哥身上下来,萧立哪里会让,紧搂着不撒手。
小孩也急了,“立哥,你身上有伤,我真的没事了。”
萧立不理他,对一边也急得不行的小舅小舅妈道:“我们去派出所。”
“行,现在就走,那帮子怂货,这次一定要收拾了他们。”谢武也是一肚子的火,去扫个墓把自己伤成这样,他这口气吞不下去。
和吴启平打了招呼,把尾箱里一大堆礼品分成几堆放到他办公室里麻烦他帮着送一趟后又谢过了陈仲,几人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横山村又一次没给他们留下好印象,下次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看到他们前来,罗江亲自带着他们把流程走了一遍,最后道:“这种案子耗时长,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如果这十几个人里找了特别硬的关系,时间会更长。”
萧立冷笑出声,看他们有多硬的关系,他还真的就不怕,“借电话机打个电话。”
“请便。”
公司的律师顾问是吴靖冬的师兄杨哲,听老板说完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家伙不想活了,萧立有多狠其他人不知道,他杨哲还不清楚?谁要是欺他年轻,最后一定后悔得撞墙。
偏偏这么个人在山沟里被人欺负了,于是轮到他出面了?!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你,就这样。”
电话里的盲音在提醒他那头已经没人在了,杨哲看了下时间,靠啊,都十一点了,手忙脚乱的吩咐秘书定机票,又把事情拢总了一番,把思路理出来,确定这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案子后马上收拾好东西出门。
拿了高薪被这么折腾一下也是可以接受的。
57、
罗江是正宗的警校毕业,见识自然是有的,萧立的不凡并不是表现在他的精贵衣着里,他那一身的气度和横山村显得太过格格不入,没有表现得高高在上,却能让人清晰的看出他们的差距。
听他打完电话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等闲人哪会一个电话就叫来律师,还是以这种命令的口气,这萧立只怕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混得好。
放下电话,萧立把眼巴巴看着他一脸担心的小孩搂进怀里拍了拍,没有过多的安慰,从心底里,他享受这种担心。
“罗警官,今天多谢你了。”
“别,你还是叫我罗江吧,城市里那种称呼我听着别扭。”罗江摸了下鼻尖身体抖了抖,“行了,你们回吧,有需要我会打电话来的。”
萧立也想快点去把这身伤处理下,没再客套,带着一家人上车离开。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心情早没了来时的轻松,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去扫个墓而已,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回来得比预计要迟不少,谢文都在门外转了好几回了,刚进去就听到车子响连忙又疾步出来,满脸的笑意在看到下来的人时变成了惊怒,“这是怎么回事?打架了?是不是吴良那狗日的?”
“大哥,进去再说。”谢武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到自家兄长身上,在妻儿后辈面前硬挺的那股劲在看到大哥后泄了不少,身体的疼痛仿佛都放大了无数倍。
谢武看他那样赶紧搀着他进门,一进门就朝着里面喊,“秦赛男,去老医生那里要点药酒来,快点。”
秦赛男出来看到他们的惨样也怒了,和自家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她自然是向着自己这个小家,可和外人有冲突时她怎么着都是护着自家人的,“吴良那杀千刀的,下次再来老娘拿扫帚赶,只要药酒就够了?要不要买点什么药。”
“不用了,在横山村的时候医生检查过,都是皮外伤,就是看着严重点。”萧立摸了把自己的脸,在车上的时候照了下后视镜,看着真有点惨不忍睹。
进了屋,谢文迫不及待的问情况,谢武也没瞒着,实打实的全说了出来,谢文气得够怆,要不是现在他们都进了局子,恨不得现在就带人去狠揍吴良一顿。
秦赛男回来后也听了一半,看时间不早骂骂咧咧的去厨房炒菜了,就冲着他们这身伤,菜的油水都比以往要足,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庆幸车子坐不下了,自家男人没有跟着去。
谢文下了狠劲给两人揉药酒,把谢武痛得龇牙歪嘴的,对萧立来说这点痛倒不算什么,他经历过的远比这些要更甚,他的一声不吭显得尤其男人,只是不停留下的汗水还是说明这一身伤的疼。
吴英莱小心的给他擦了又擦,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再流泪,倒是让谢武夫妻小小的吃了一惊。
他们哪里知道吴英莱虽然看着瘦弱得不行,却并不是个动不动就流眼泪的人,原本就有些小骄傲,再加上这几年被萧立刻意养出了些小性子,可以说在外人面前他不会轻易掉眼泪,除非是因为立哥和皮皮。
“来来,先吃饭。”
谢文去洗了手,扫眼找了下没看到儿子就问,“可明呢?”
“和同学出去了,说不回来吃饭。”
“明知道小莱他们回来了你还准他们出去?他就没想着要和兄弟亲近亲近?”谢文火冒三丈,兄弟被人打了,儿子老婆不懂事,他那火气压都压不住,他只有一个儿子,以后死了能互相扶持的也只得这几兄弟,要是还疏远了他以后能靠谁?
“那不是早就约好了的吗?你发什么火,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都坐下吃饭,别理他。”
谢武虽然心里也不太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拉着大哥一起坐下,胡秀英去厨房帮着端菜。
在谢文家没有呆多久,看着他们这一身的伤谢文也没留,拉着萧立和吴英莱走到一边,先塞了把钱到吴英莱口袋里才道:“小莱,大舅知道你们不会在这里久呆,要是赶着走就别过来了,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就行,你也别和你大舅妈计较,她就是那样的人,但是本性也还好,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给大舅,大舅给你寄,真是,当时你怎么还让你小舅……”
“大舅,我会照顾好他们兄弟的,您放心就是。”
谢文看了萧立一眼,萧立微微摇头,谢文不是蠢人,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感情小莱根本不知道给了他们家一万块钱的事,这萧立,还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