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隔壁娇喘声声,红绡浪滚,不懂情事的他却忿然道:师父,定是那女子不愿,待徒儿前去…… 一抹温温润润的触感覆上他的唇,一缕淡淡的桃花香,那人将脸埋在他的锁骨处轻咬了一口,暗哑迷离道: 骨儿,莫要再挑逗为师。 冠绝天下的第一暗杀,妖瞳灭世,魔魅如他,却将小徒儿宠上了天。 他杀人如麻,却温润淡定,唯一撂过的狠话一直一直便是:谁敢觊觎为师的骨儿,我就对他不客气! 屁S:以为是师傅和徒弟C屁,结果……貌似最后换了CP⊙▂⊙,换了谁不剧透了,介意的亲慎喔。 卷一:云拂沧海 楔子:缘深缘浅,路长路短,看过,就好。 缘深缘浅,路长路短,看过,就好。 当他站在昆仑山的万丈山巅,俯望着脚下那如梦似幻的云雾,想,自己的这一生就要这么结束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与那个人终于两不相欠了。 山风漫卷起他长长的青丝,缭缭绕绕。 蓦然,唇角勾起一抹凄冷笑意。人这辈子,说长真是长得很,日子怎么过也过不完似的,可说短,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 这半生的际遇如此波折,难道这就是命? 他深灰色的眸子里映着云影天光,若,他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若,那人没有打他那一耳光,若,他还能自欺欺人的苟活下去,或许这十四年的生命还可以延续,然,他不能。 至今,他都记不得自己的名字。 至今,他都忘不掉眼皮上那抹温凉的感觉。 他是谁?那个日日夜夜照顾自己的人,在他失去光明的时光中。 四岁那年,他的家族被人追杀,一夜之间血洗太和殿,父母横死,兄弟全亡。而他,是这场浩劫之中唯一的幸存者。彼时,他躲在马厩的草垛后吓得瑟瑟发抖,年幼无知的他只知道放声大哭。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淡入他的视线。那是一个少年,他以为他是来杀他的,就拼命的往后躲,眼见着那人的手向他伸过来,他哭喊着叫爹娘,幼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没想到,他将他带回了家。 已然记不得那间屋子的轮廓,唯独记得的,就是那个若哥哥般的少年。 然而,后面的事,他却无论如何也再难忆起,任凭他苦苦想了十四年,那段时光却仿若一个朦胧的梦境,那么,轻轻的,便消散了。 他只记得,一天醒来,双目刺痛,世界一片漆黑。他害怕极了,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却是捉住了一个人的手。也是从那一刻起,所有的前尘往事如烟而去,他再也忆不起那个少年的模样。而后,就有一个人静默的照顾他,从未曾跟他说过一句话,直到那个清晨,他再次能看到天边如金的旭阳,那个神秘的人也跟着消失不见。 光阴荏苒,他独自在昆仑山过活,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终日与山泉禽鸟为伴,以采药为生,日子倒也安静。 可没想到的是,这平静如水的生活也平地起波澜。 命运再次将他带入殊途。 那一日,他不慎从山腰跌落,耳畔猎风阵阵,他想,他这次是走定了。身体以极度的速度下落,他认命般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劫后余生,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华丽的宫殿。 而那个令他肝肠寸断的人,也是从那时起,铭刻进他的心底。 爱有多深,殇有多痛。 然,彼时,他又怎知这注定是一场曲终人散的孽缘。 他记得他将自己扶起来,靠在怀里,然后亲手喂他汤药。 他说,他叫琉刖。还问他叫什么? 我,没名字的。 彼时青涩的少年很是局促的低下头,被一个男子这样搂在怀中,未免脸颊发烫。 琉刖就笑了,他的笑容若朝阳般炫目,刹那满堂生辉。 他是那样一个倨傲的人呐,总是微微扬着下颌,以一种睥睨之姿俯瞰着这个世间。 他说,那我就叫你如烟吧,你的眼睛灰蒙蒙的,就像细雨如丝的江南。 是他给他取的名字,满心欢喜的他,从那一秒,就爱上了这个如烈阳般的男子。 后来,他才知道,琉刖竟是富贵一方的王爷。 命运坎坷的他,未免在心底小小的自卑,自己又怎能配得上他? 可琉刖却待他体贴关爱,如同亲兄弟般,然在宠爱有加的同时,却从未对他有过任何非分之举,这更令如烟心生感动。琉刖带他去塞外游览风光,彼时,他将他放在马前,两人一骑,天高海阔。如烟想,这便是他此生的幸运吧。 然而好景不长,一名唤云锦的侧妃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云锦天香国色,又是将门之后,父亲是执掌朝廷百万雄师的大元帅。 从那一天起,琉刖对他便日渐冷淡。 将他一个人留在冰冷的宫阙,直到那场大雪之后,就再没来看过他。 可他仍心心念念着那个人,他忘不了那些闪着光泽般的日子。 那是他平生最快乐的时光。而这些,都是他给他的。 他一个人独守冷宫,想,终有一日他会来的,只要他还喜欢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是要留在他身边的。 可有爱过一个人。 爱,有的时候,卑微至此。 可他终究没有等到他,却是听到了那段令他心灰意冷的谈话。 那日,好几个月没见到琉刖的他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与不甘,悄悄的去了他的寝宫。 脚步方至门前,就听到寝宫内传来云锦尖利的声音。 “琉刖!我知道你是在和我制气,可那是皇帝的手谕,我爹又怎敢不从!?你气就罢了,还找了别人回来,还是个男人!你叫我颜面何存!难道天下女子都死光了么,难道我云锦还不及那个不要脸的男宠?!” 门外的他,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可又不甘心似的又凑了回去,继续听着,他希望,他能替他说两句,他希望,他能反驳她,说他喜欢他。 可,他没有。 他听到的只是琉刖的沉默。 长久的沉默后,琉刖淡漠的道:“我从未碰过他。” 一时间,他真的好想落泪,仓惶间碰翻了台阶上的盆植。 “谁!?”云锦的人跟声音几乎是同时到的,随后嘴角浮起一丝刻骨的冷笑,“我还当是只猫呢,原来是你啊。” 如烟想转身离去,这本就是他与她之间的恩怨,与己何尤? “站住!这么就想走?”云锦拦住他的去路,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就是你这个不入流的东西勾.引了王爷?” “我没有!”如烟冷冷的望着眼前这位风姿卓越的侧妃,一字一顿道:“我与琉刖情投意合,他待我如兄长,我亦有情与他,并非……” 他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记狠狠的耳光抽在他脸上,他捂着脸震惊万分,难以置信,因为打他的人,竟是琉刖。 “滚回去。”琉刖沉声道,冷漠修长的眼中一片暗沉。 如烟笑了,眼里心里却满是痛楚,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就那么轻然的离去。 离开了王爷府。 离开,这个令他痛彻心扉的世界。 可,他仍是念着他的,虽然他更恨他。 纵身跃下的前一秒,他还想着,若是能再听他唤自己一次如烟该多好。 如烟,如烟,往事如烟。 第一章:深潭沐妖孽,误入夜梵宫 好冷。就如同深陷百年冰封的深潭。 四下一片幽蓝,这是梦么?还是自己已经转世投胎?不会这般快吧。 水波灵动在耳边发出汩汩的声音,他感觉肺腔刺痛,凭着本能奋力的挣扎。若这就是来世,缘何还是这么痛苦。忽然,胳膊被什么东西抓住,用力的往上一提,就将他带出了水中,一阵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漆黑如墨的苍穹,繁星闪耀,然后,他缓缓低下拼命仰着的头,却霎时怔怵在那。 天下男子皆薄幸。 他被琉刖伤得太深,以至于如今再见到同性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即使眼前这名男子花容月貌。 清魅中点点妖娆。 那双竹叶般狭长的眼睛正直直的望着他。 与夜色一样光泽流动的长发,只是,没穿衣服,周身只有一层浅浅的薄纱遮挡,湿透的薄纱紧紧的贴在身体上,可见舒展的骨骼与均匀紧致的肌肤。 玉骨冰肌。冶容倾城。一时间竟有些雌雄难辨。 手臂被那人抓着,如烟却感觉心底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纠葛,遂使劲的一挣,大喊道:“放手!你这个妖孽!” 那人细长的凤目蓦然一瞠,随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殷红在水面晕开。 如烟只觉得腕上一松,又沉到水里去了…… 好香。是什么竟有这般令人迷醉的芳香。 如烟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身边的案台上燃点着香炉。 紫铜镂空的香炉烟雾袅袅,这香气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只是,他从未闻过这种香味,在山间采草药数年,对于各种花花草草的味道很是熟悉。 这时,门扉被吱嘎一声推开。 走进一个一袭墨蓝色衣裳的男子。 却不是方才那个了。 如烟撑着坐起来,迷惑的问:“这是哪里,你是何人?” 墨蓝衣裳的人没答他,就好似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阴沉着一张脸,一副活人勿近,死人靠边的神情。他走过去熄了香炉,然后目光冷沉的盯着如烟看。 如烟想要下地,身处这莫名之地,他只想立马离开。那人却冷声道:“你最好还是乖乖躺着。” “你到底是谁?方才,方才……” 他的话却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方才就是他害得师父破功的么?”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摇着折扇缓缓而入,嘴角挂着一抹轻佻笑意,“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个小破孩。” ……如烟白了那人一眼,自己已经十四岁,怎么看都不是小孩子了吧。 先前那个棺材脸的男子沉声道:“师父怎么样?” “歇着呢,这措手不及的,害得师父他老人家差点没走火入魔。”青色衣衫的男子走到榻前,俯下身叮叮的瞅了瞅如烟,“长得倒不错,叫什么名字?” 如烟垂下眼帘,硬是没答他,他不想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只因,那个名字是琉刖给他起的。青色衣衫的人啧啧嘴,对着棺材脸道:“人儿不大,还挺有脾气嘛。” “师父说要如何处置他了么?”棺材脸道。 “师父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对了,让三师弟熬的药熬好了没?他这个慢性子做事就是慢吞吞的,等他药熬好了,师父恐怕都归天了。” “不要乱说话!” 棺材脸给了青衣衫一句,道:“你看着他,我去看看。” 棺材脸走了,房间里就剩下如烟和青色衣衫的男子两个人。 怎么看,眼前这个一双桃花眼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话轻佻,举止也透着一抹风流。 “喂,小家伙,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青衫男子伸出指尖在如烟的鼻尖上点了点,笑眯眯的看着他。 如烟皱着眉头,一副被调戏了的忿然,烟雨蒙蒙的眸子冷冰冰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风儿,不得无礼。” 如烟望过去,说话的正是方才深潭中的那个妖孽。 他此时换了一袭玄色长袍,风姿卓然,就是脸色苍白了点。 “徒弟参见师父。”青色衣衫的男子瞬间就乖顺严肃起来,起身颔首道。 妖孽并未再对那个风儿说什么,擦身走过他身边,倒是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语气温和的问:“你感觉可好些了?” 毕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如烟点点头道:“好些了,方才谢谢你。” 然,妖孽却目光深邃的望着他,眼底潋滟的神情就如夜空般变幻莫测。 如烟被他看的有点局促,就垂下眼帘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日必将涌泉相报,呃,我,就先告辞了。” “哪去。”妖孽竟然按住了他,身侧戳着的风儿掩面偷笑,遂又正色道:“师父,徒弟去看看三师弟的药熬的怎么样了。”然后,就一溜烟的没了。 如烟心里打鼓,莫非这个妖孽要将自己扣押?方才听闻是自己害得他差点破了功,想必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不过,命运已然如此,他倒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一念及此,如烟嘴上也没客气,“那你想要如何。” 闻言,妖孽却是笑了,笑声清魅,“本宫没想如何,只是你身子还太弱,须多休养数日。” 本宫?如烟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眼睛,怎道此男子如此妖孽,原来竟是个……想到这,他未免替他感觉惋惜,好端端的一个男人,为何要……“多谢公子美意,但我已无大碍。” 妖孽却没答他,起身道:“你且好生歇着。”说完,就出去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令人迷醉的香气。 如烟想,他不易在此久留,且不说那个被称作师父的人是个半男不女的妖孽,单是他手下那个叫风儿的徒弟一看就是风流货色,现如今,他是恨极了薄幸名狂的男子,天下男子皆薄幸,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于是,他悄悄的跳下床,提过云靴来穿,却发现湿漉漉冷冰冰的,忽然,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鞋子是湿的,可缘何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的?! 如烟顿觉一阵头晕目眩,一定是有人给自己从里到外的换了,不会是那个妖孽吧,想想他的头皮都发麻。不过现下也顾不得许多,尽快离开为上。 穿着湿漉漉的靴子,他就出了房门,这一出不要紧,一番别有洞天的景色令他不禁怔怵在原地。如梦如幻,灯火阑珊,仿若人间仙境。 就在这时,重重宫阙中再次跃出那个青色的身影,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喂!小家伙,你要上哪?” 如烟见状,想必自己是逃不走的了,“转转。” “正好,你也别转了,把这碗药给师父端去。”说着,风儿就将药碗塞给了他。 “我?”如烟瞪大眼睛,低声道:“我又不认得他。” “还说不认识?方才不是认识了么。”风儿有点不悦,“小家伙,你害得师父差点没走火,如今让你给他端碗药你还吱吱扭扭的,小心我收拾你!”语落,他竟然就举起了拳头,瞪着两只桃花眼凶巴巴的盯着如烟。 如烟一想,也是,不单如此,妖孽还救了他,端就端吧,“那他在哪?” “那边,最华丽的那栋楼宇,就是师父的寝宫了。”风儿遥指东侧一座宫阙,掩映在一片灯火阑珊中,如同仙境幻梦缥缈,待如烟刚要离去,风儿却又一把扯住他,压低声音道:“记住,无论如何都要让师父把药喝了。”说着,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擦肩飘飘然而去。如烟耸了耸肩,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就朝那栋宫阙去了。 第二章:净了身的?还怕喝药的? 妖孽的寝宫真是富丽奢华,即便当年在王爷府也没有这般气派。如烟走过水榭,穿过花园,来到一扇厚重的棕漆木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扉吱的一声开了,一张俏丽的脸庞,不过语气却不怎么样,充满敌对,“你是谁?”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了他一番。 “我是来给你们师父送药的。”如烟道。 “你是新来的侍童?我怎么没见过你。” “回姑娘,我不是侍童,请你让我进去,是一个名唤风儿的人遣我来的。” “二师兄让你来的?” “嗯。”如烟也只好点头,原来那个风流的家伙是二师兄。 女子斜睨了他一眼,让开去路道:“进来吧,小声点,师父还在休息。” 对于这样的人,如烟早已见怪不怪,在王爷府,每时每刻都有人给他脸色看。此时他只想赶紧把这碗药给妖孽送去,然后好离开。寝宫里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而且除了方才那位女子外,再无别的侍从。可寝宫太大了,一时间如烟竟不知该往哪边走。 “直走,别东瞧西看的。”女子的声音打身后传来。 如烟在心底冷哼了一声,挺直腰背,一扬下巴,昂首挺胸的大踏步径直走到一扇门前。门上雕刻着花纹,很是华美。透过镂空的窗棂,可隐隐见到妖孽卧在榻上。 还没等如烟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磁性的声音:“进来吧。” 如烟推门进去,道:“公子,你的二徒弟让我给你送药过来。” 妖孽忽的就笑了,他侧身卧在榻上,一只手撑着头,抬起眼眸望过来,水色潋滟,风情千般,“你为何这般叫我。” “他们是你的徒弟,我又不是,那该如何称呼你?”如烟说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对啊,叫什么公子嘛,人家明明是净了身的,这样岂不是会刺激到他。 妖孽却没回答,只是淡淡的道:“放那吧。” 如烟想起方才风儿的叮嘱,想既然受人所托,就要做到,于是道:“还请,嗯……宫主把药趁热喝了。”这样唤他万不会出错,因为连他自己也自称是本宫。 谁知,妖孽却探头朝碗里望过来,秀挺的眉毛轻轻的一蹙,道:“本宫已经感觉好多了。” 这是何意?如烟思忖了下,莫非他害怕喝药?嗯,想必是的,既为阉人,必是会性子女气了些,于是道:“宫主不必介怀,此药一点也不苦,方才,我尝过了。” “哦?是么。”妖孽的嘴角勾起一个笑,朝他伸出手。 如烟心里暗自欢喜,原来自己还是很聪明的。遂上前几步将药碗递给他。妖孽捏着碗沿,又望了碗中乌漆麻黑的药汁一眼,又抬眸望了望他,送至唇边一口气就给喝了,然后擦了擦嘴角道:“甚为甘甜。” 莫非真是甜的?如烟也没多言,但看起来必是苦的不得了。他接过空碗,思忖了下道:“请问宫主,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妖孽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撑着头望着他道:“本宫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你现在身子尚虚,还须多休息几日。” 如烟打量了他一番,心里有些忌谕。他此时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锦袍,色彩浓烈,更显得其人妖丽无比,隐隐的透着一抹魔性的美,令人看了以后心神不定。他此番非要留自己在此,是何用意?可若是他不同意,恐怕自己也走不出去。然如烟毕竟是少年心性,说话比较直接,心里亦是藏不住事,遂问道:“宫主有话不妨直说,留我在此处所事为何?” 妖孽终于是坐了起来,慵懒的撩了撩头发,一双狭长的美目妖妖娆娆,“怎么,你不愿?” “我当然不愿。”如烟回答的斩钉截铁。 妖孽一笑,转而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 不想说起那个名字,就像不想提起那段往事。 “那家住何处?” “我,亦没有家。” 妖孽怔怵了下,缓缓的眨了下眼睛,“既然如此,不如留在我身边。” 如烟吓了一跳,当即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妖孽站起身,踱了两步,背对着他淡然道:“你从昆仑山巅纵身而落,想必也是活得不大如意,小小年纪竟会轻生。”说着,他轻叹口气,“世间之事,十有八九不如人意,若是这样就放弃了,岂不是愧对那些曾经爱过你的,关心过你的人。” 第三章:素雅少年,傲骨铮铮。 如烟愣住,心底仿佛被什么刺痛了般难受,有人爱过他,也有人害过他,可现如今那些前尘往事,还不是空梦一场。他虽年少,却早已经历了人间悲苦。就在他尚自出神时,那人又缓缓道:“我们要学会忘记,学会原谅。只有这样,才能活得快乐,不是么。” “这些道理说得容易,谁都会说,可敢问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还不是此恨绵绵,恩怨难消。”如烟静静的道。 妖孽没再言语,过了半晌,走到如烟跟前,嘴角仍是挂着一抹清浅笑意,“你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哪来这许多忧心忡忡,以你的年岁,就是叫本宫一声父亲也不足为过。” …… 这回轮到如烟彻底静默了,他心底琢磨,想必是这位宫主因没了子孙根,不能生儿育女,所以才对自己这般挽留,希望能收自己做他的干儿子什么的。唉,也怪可怜的,想到这,他忽然就跟妖孽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莫名的竟有一丝动容,遂道:“那我便在你这留住几天吧。” 听闻他此言,妖孽轻声的笑了,道:“如此最好。” ****** 第二天清早,如烟便被风儿叫醒,说师父要在大殿里召他们议事。彼时如烟还未睡醒,睡眼惺忪,对风儿道:“我不去不行么,他找你们议事,与我何干呐……” “快起来!”风儿扬手就给了他的脑袋一下,“人不大倒懒得很!”说完又压低声音趴在如烟耳边道:“小心大师兄给你板子。” 如烟有点委屈,撇了撇嘴角,“他是你大师兄,又不是我的,凭什么打我。” “让你起来就起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风儿说着就往他身上套衣服,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几乎是按着他的脑袋放到脸盆里,“快洗脸!小心师父等急了又要责骂我了。” 在如烟还没缓过来心神之时,已经被风儿连拉带拽的扯进大殿。 当时是,妖孽正坐在正中央的位子上,他的左右两侧共坐了五个人。如烟瞅了他们几个一眼,除了棺材脸和昨天那个话语尖刻的女子外,其余的三个他都没见过。风儿忙不迭的拉着如烟走到妖孽跟前,一颔首道:“徒弟来迟了,还请师父恕罪。”说着,拿眼角瞄了瞄如烟,“徒弟本来起得很早,可怎奈去找小师弟时,他有些贪睡,故来迟了些。” 就这么把自己卖了?而且何时成了小师弟?如烟也没好说什么,只得在心里扼腕叹息,看来这风流之人确实不可信。 “无妨。”妖孽道,“你们先且坐下。” 风儿拽着如烟在棺材脸身侧坐下,表情相当严肃。但听妖孽缓缓道:“近日朝廷钱币模丢失一案惊动了不少人,前日蔡丞相找到本宫,想让我帮他寻回此物,这件事虽小,但给的酬劳却颇为丰厚,所以大家须尽力才是。” “弟子谨遵师命。”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除了如烟外的六个人当即道。 妖孽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向如烟,“昨晚睡的可还安稳?” 如烟低着头,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风儿使劲的一扯他的衣袖,“师父问你话呢!” “啊?啊……挺好的。”如烟一怔,仓促的答道。 “那就好。”妖孽又浮现起清浅的微笑,看起来甚是温和可亲,“没别的事了,你们退下吧。” “是。”众弟子站起身,如烟也跟着起来,不想妖孽却叫住了他,“你等等。” 如烟停下脚步,也没转身,心想他不会真的想收自己做干儿子吧,虽然自己不过十四岁,可他的年纪也不至于到了可以当爹的境界,遂就那么低着头戳在那,听着妖孽的脚步越来越近。 “你总得有个名字才是,若不然,我如何叫你。”妖孽侧目望着他道。 “哦。”如烟抿了抿嘴角,“你随便叫我什么都行。” “那怎么好。”妖孽说着伸手扳过他的下颌,让他望着自己,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下,“我就叫你素骨,如何?” “素骨?”如烟一点迷惑,“怎么起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素雅少年,傲骨铮铮。”妖孽道,“本宫甚是喜欢这个名字。” “哦……那随便你好了。”如烟垂下眼睛,不知为何,盯着他的眼睛看久了,就会有种目眩神迷之感。 妖孽轻轻点头,沉吟了下,道:“你出去吧。” 如烟忙不迭的走出大殿,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总觉得他好像要跟自己说什么,但却终没有说出口。 来到外面,才发现其余六个人正戳在大殿旁的花园议论着什么,见他前来,每一张脸上皆浮现起不同的表情,但都有点讳莫如深。 最不友好的就是那名女子,哼了一声,还翻了他一眼。 其次是一个身穿银白色衣衫的男子,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屑一顾。 还有两个男子低头小声说着什么,不时抿嘴偷笑。 剩下的就是棺材脸和风儿,风儿摇着扇子一脸风流,棺材脸仍是铁青着面容,就好像刚死了亲爹一样。 “哎,要我说,师父他老人家就是心地太好,收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有什么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名女子今日穿了一件杏红色的衣裳,甚是曼妙动人。说着,她将目光落向那个银白衣服的男子,那名男子像是接到了某种暗示,遂不冷不热的道:“可不是么,师父他老人家的品位是越来越低了。” “不得胡说!”棺材脸给了他一句,望向如烟道:“你叫什么?” “素,素骨。”沉默了片刻,他回道,新名字念起来就是有几分绕口。 “素骨?”女子一笑,颇为嘲讽,“恐怕是师父给你起的吧。” 素骨虽然不爱搭理她,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哼!”女子冷冷的哼了下,没有回答。 “小师妹,呃,不对,你现在不是小师妹了,是六师妹。”风儿摇着扇子走到她跟前,“少说两句哈,你羡慕,你嫉妒,我们都懂。” “你!……”女子咬紧了嘴唇,杏目圆睁,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第四章:你不是女子,但也不是男子…… “不就是师父给他起了个名字嘛,不就是师父让人家留下来了嘛,你说你们至于么。”风儿又扫了一眼那个男子,“三师弟,你最近也挺闲得慌哈?” 银白衣衫的男子有点夭夭道道的,摆弄着手里的一个玉坠,眼睛也没抬的说:“托二师兄的福,苏裴近日还真是百无一事,能跟二师兄你一般逍遥。” 风儿也没生气,拍拍他的肩道:“若是说起逍遥二字,三师弟真的与我不相上下。” 苏裴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要论嘴皮子功夫,这几个人里面恐怕没人是岚风的对手。见素骨戳在一边,岚风朝他招手:“过来过来,小师弟。” 虽然方才在妖孽面前,他把他给卖了,不过此刻也就他对自己态度稍微好些,素骨走至近前,道:“我不是你的小师弟,更没有拜他为师父。” “早晚的事。”风儿语重心长,“若不是想收你为徒,师父他老人家留你在此为何?” “可我不想拜他为师。”素骨倒也直白。 “放肆!能做师父的徒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胆敢如此大胆!”六师妹又给了他一句。 “边去边去,别吓坏了小师弟。”岚风说着将胳膊搭在素骨肩上,环过他的脖颈,将他带到一旁,小声的说:“你别怪你六师姐,她那是嫉妒,女人嘛,总爱吃点醋什么的。” “你说什么呐,谁嫉妒了?”莫名的,女子的脸竟然红了起来。 “啧啧,被我正中下怀了不是?看看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还不承认。”岚风哈哈的笑,“六师妹,你对师父的那点心思,我们都知道。” “找打!看剑!”那女子倒很是烈性,拔出腰间佩剑就朝岚风刺了过去,岚风只是用扇面一挡,笑道:“倩儿莫要动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吧,素骨。” 素骨觉得好笑,可脸上还是没好意思表现出来。没成想,这位六师妹竟是对那位去了势的宫主情有独钟,看来情爱二字还真是深妙,想想也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对一名男子动了真情。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师父!”六个人立马换了脸色,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齐齐颔首。 妖孽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他们几个道:“都闲的无事可做了么?” 六个人立即都没了声音,各个低眉顺目,大气都不敢喘,就连方才谈笑风生的岚风此刻也惊若寒蝉般垂着眼睛。 “素骨,你随本宫来一趟。”妖孽并没有再责备他们什么,只是叫了一声他。 “师父叫你呢!还不快去!”风儿低声道。 “哦。”素骨茫茫然的,跟上妖孽的脚步,再一回头,方才还站在那里的六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还真是快…… 妖孽将素骨带回了寝宫,却不是他休息的那间房,而是隔壁的一间,同样的奢华。 素骨心里打着鼓点,他这是要作甚呐……因为在王爷府呆的那些时日,他早已听闻凡是被阉之人性情大多古怪,虽说眼前的这位宫主可能是自己挥刀自宫的,但脾气什么的,唯恐还是难逃阴晴不定。 “坐。”妖孽淡淡道,然后走到一处衣柜前翻找着什么。 素骨在小板凳上坐下,探头探脑的看,他难道是要给自己找衣裳穿么?今日妖孽打扮的还挺朴素,又换回了初见时的玄色锦袍,搭配上漆黑如泉的长发,倒是颇为协调。 须臾,他翻出一件淡灰色的衣裳,走到素骨跟前道:“站起来。” 素骨就站了起来,扫了那件衣裳一眼,明显就是不合身嘛…… 可妖孽还是很执着的在他身上比量了下,然后轻蹙着眉头说:“好像有点大。” “不是好像,是就是。”素骨道,“我还是穿我自己的吧。” “不好,你这件衣服的颜色我不喜欢。”妖孽道:“还是灰色的看着素雅些。” 素骨抿了抿嘴,这等事他都要管,还真是女气。不过也不好拂了他的一番好意,遂道:“那就给我吧,我回头换上便是。” 妖孽眨着眼睛看了看他道:“现在就换上,与本宫瞧瞧。” “什么?”素骨转了转眸子,“不好吧。”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女子。” “呃……” 后面的话,他终是没好意思说出来,虽然你不是女子,但也不是男子…… 第五章:师父的桃林 妖孽细长美丽的眼睛轻轻眯着,静等素骨换衣服给自己看。素骨浑身上下都被他看得一阵不舒服,可又说不出什么,只要照做了。那件灰色的云裳实在不合身,素骨穿上以后就跟唱戏的一样,袖子长,衣服也长。 他伸直胳膊比了比,看向妖孽道:“你看吧,我都说大。” “过来。”妖孽朝他挥了挥手,素骨走过去,他的个子只到妖孽下颌的位置,所以目之所及也只是他唇角清浅的笑意。这位妖娆的宫主似乎对这件衣裳很不甘心,非要让眼前的少年穿似的,他低下头去为他整了整腰间的束带,又拂了拂衣襟,然后又在他的肩头抚顺了两下道:“大是大了点,不过穿着很好看。” ……素骨也只好笑笑,没好说什么。 “这件衣服本宫没有穿过,是前段时间我过生辰的时候朋友送的,柜子里的衣裳太多,我都穿不过来了,就送与你,可好?” “呵……谢谢。”素骨也没抬眼睛瞧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我觉着,这件衣裳的颜色和你眼睛的颜色甚为搭配。”妖孽很是满意,“你先穿着,我这几日便吩咐手下人给你多做两件合身的。” “不用了,我,一件就够了。”怎好无功受禄,更何况不过刚刚认识,素骨婉言谢绝道。 “那怎么行,你既来了我这,我自是不会亏待与你。”说着,妖孽唤道:“来人。” 顷刻,便有两名侍从进来,颔首道:“宫主。” “给他量量尺寸,这几天去选两匹上好的料子与他做两件新衣。” “是。” 就这样,素骨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被人上上下下量个仔细,末了,侍从出去,妖孽还像安慰他似的道:“别着急,小孩子长的都很快的,估摸着再有几年你就与本宫一样高了。” 素骨不动声色的抿抿嘴角,扯出一个笑,甚为不自然。 从妖孽处出来,他便在这宫阙楼台间转悠,看是否能寻到出口,但令他万分疑惑的是,这一方境域却如同迷宫一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此时那六位妖孽的徒弟已经不知所踪,偌大的宫城中只剩下他一个人。阳光很好,明媚温暖,素骨穿着大他一号的衣裳走路都不方便,总有一种随时要被绊倒的错觉。 就在这时,一个清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且自己在这里玩一会儿,本宫还有些事。” 素骨回头,见妖孽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神色几分仓促的走过他身边道:“千万不要乱跑,知道么。” 素骨还未来得及问他去哪,那人拐过前方的一个凉亭,倏忽便不见了。 神出鬼没。看来还真是不能乱跑,只怕此地机关重重。 从妖孽的穿着打扮和这宫城的富丽程度看,想必他一定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可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呢?今早议事时听他说朝廷的丞相还找到了他头上,让他帮着寻回什么钱币模子,难道妖孽暗中是朝廷的命官?可又不像啊,怎么看他都是江湖之中。难不成是秘密行事的大内总管什么的?!素骨胡思乱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穿过亭台水榭,他独自一人朝北侧走去。宫城虽华美,却没见到几个人。 在绕过一道青石小路后,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 一处桃林。桃花正艳,灼灼其华。 素骨欣喜,两步就跑了过去。 空气中弥散着沁人心扉的桃花香,那朵朵桃花淡幽妖娆,令人心醉神迷。 像是蓦然发现了一方别有洞天的好地方,素骨想都没想便深入了桃林之中。 走着走着,赏着赏着,就已日照西山。他未免感觉有点困倦,便坐在一棵桃树下睡着了。 迷迷蒙蒙中,只感觉一颗小石子打在了脸上,素骨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笑弯弯的眸子。是岚风,此刻他正蹲在素骨跟前,手里晃着一枚玉佩,定定的瞅着他。 素骨揉揉眼睛,看着他道:“怎么是你。” “除了我还会有谁,你以为是师父啊。”岚风站起身,抬头望着满树桃花道:“你胆子倒不小,竟然敢擅闯师父的桃林。” 素骨忙不迭的爬起来,抖落一身的花瓣,“我走着走着就跑着来了,我又不知道是他的桃林。” “嘿~!你小子还有理了是吧,不光桃林是师父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师父的。”岚风信誓旦旦的,“而这方桃林正好就归在下所管!” 原来,怪不得他颐指气使的。“那我出去好了。” “你等等。”岚风扯住素骨,“我又没真的怪你,只是提醒你,以后不可以擅自来这里知道么,万一被师父撞见就不好了。他没事的时候爱来这里喝喝酒,弹弹琴什么的,你若是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他责罚与你,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哦。”素骨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 听他这么说,岚风忽然就笑了,讳莫如深,压低声音道:“小师弟,你就不要再想着离开这件事了。”顿了下,拂了拂他的肩,“这件衣裳是师父的吧。” “这你也知道。”素骨道:“是他送给我的。” “师父连衣服都送给你了,你还想走啊。” “怎么?送件衣服有什么,他是见我没,呃,其实也不是,没什么……” 岚风呵呵的笑,一副我很了然的样子,“你不用再说了,你二师兄我是何等洞若观火之人,都明白,都明白。” “不是那样的。”素骨感觉他弦外有音,连忙解释道:“你们师父就是觉得我那件衣裳不好看。” “别老你们你们的,是咱们,咱们知道么!”说到此,岚风还颇为感慨,将玉佩挂回腰间,又拿起扇子来摇,叹了口气道:“我追随师父多年,从未见他主动留过什么人,这轩辕大地想要拜他为师的人不计其数,可这许多年除了我们六弟子他再未收过别人。如今,你一来,师父便留你,还把衣裳都给了你,你说,你还能走的成么。” “可,可我并没想拜他为师……”素骨的声音低下去。 “不识好歹!有眼无珠!”岚风咬着牙给了他两句,“你可知师父是何许人?” “何许人?”素骨也很想知道。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们可有见到师父?” 沉沉的,冷冰冰的,循声望去,果然是棺材脸。 “大师兄问你话呢。”岚风推了一下素骨,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他明明是问我们的好吧。”素骨对这个风流的家伙也无可奈何,回道:“没看见。” 棺材脸沉吟了下,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目光阴沉的扫过岚风道:“东西还没找到,就在这里闲扯!” “……”岚风抿抿嘴,颔首道:“大师兄教训的对,师弟这就去干活……” 棺材脸二话没说,转身走了。 素骨偷笑,道:“原来你那么怕他啊。” “怕什么怕,那叫尊敬知道么。”岚风不以为然,摇着扇子,“你别看他凶神恶煞的,到了师父跟前还不是乖的跟只猫一样。” “你们都很怕他么?” “你这不是废话么。” 第六章:爱吃桃子的师父~ 两人说话间便出了桃林,没走出多远,但见一个杏红色的影子,倩儿正拿着扫把打扫庭院,随即她的目光便直勾勾的黏在了素骨身上,“你穿的这是什么?” 岚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六师妹,小师弟穿的当然是衣服。” 素骨很不喜欢眼前的这位女子,遂一扬下颌,几分倨傲道:“我穿什么恐怕跟姑娘没什么关系。” “你!”倩儿一把就将扫把扔到一旁,走过来揪住素骨的衣襟道:“你竟然偷师父的衣服!” “松开我!”素骨也很气愤,拨开她的手道:“你听好了,是他送给我的!” “怎么可能?!师父怎么会将玉隐真人送给他的生辰贺礼送与你?分明就在撒谎!”倩儿很是泼辣,扯着素骨道:“走!我们一起去面见师父!” “六师妹,你省省吧。”岚风掰开她的手道:“师父的衣服是断不会送给你的,即便给了你,你也穿不了,他爱送与素骨,是他老人家的心意,你何须操心。” “不可能!”倩儿十分坚决,“这件衣裳我认得,是师父生辰宴那日,玉隐真人送与师父的贺礼,珍贵得很,他怎么会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这个东西穿上了。” “你才是东西,没想到姑娘长得俊俏,心魂却如此卑俗。”素骨也没客气,在王爷府的那许多年,他早就练出了一副铜牙利齿,只是不爱与她计较。顿了下,他挑了下眉梢道:“他爱送给我穿,那是他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倩儿都快气晕过去了,这时,又一个影子闪了过来,清雅的银白色,不冷不热道:“呦,这里倒是热闹的很。” “啧啧,这不是三师弟么。”岚风斜着眼睛瞄了一眼苏裴,“三师弟不上山采药,竟也来这里闲聊,少见少见呐。” 素骨忽然有种感觉,那就是他们六个人的关系并不融洽。果然,苏裴嘲讽一笑,“确实少见,平日里这些闲扯淡的事多半都被二师兄包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师父他老人家爱惜我这个徒弟,只是让我负责打理桃林,我自然不比三师弟操劳。”岚风呵呵一笑。 这时,棺材脸又回来了,见他们几个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气得下巴都歪了,大吼道:“都给我干活去!” 几人瞬间灭火,各怀心思,各带表情的散去。顷刻间,只剩下素骨一个人。 棺材脸走近他,沉声问:“你当真没见到师父?” “没有。”素骨抬起脸来望着他,“就一清早,他路过这里,跟我说不要到处乱跑,还说他有事,让我自己先玩会儿,拐个弯就不见了。” “这师父上哪去了。”棺材脸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就走开了,多余的半句话都没跟他说。 素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件衣裳,难道真的很贵重么。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傍晚时分的空气有几分凉了。 重重宫阙,他也分不清哪是哪,只好往大殿走去。 在路过大殿西侧的一处殿堂时,隐隐的飘来一股饭香。 随即就听到岚风的声音打门内传来:“再多加点盐,淡。” 莫非是有好吃的?素骨偷偷的笑了笑,两步窜了进去。在这宫城之内,他好像也就跟岚风还算熟悉,虽说岚风这个人性子风流了些,不过倒是亲切的很。 此时,岚风正和其余的两位师弟围着一口大锅,里面浓汤滚滚,很是美味。 “小师弟也来了,来来,过来尝尝。”岚风招呼他,还盛了一勺汤给他,“你尝尝,是不是淡。” 素骨接过汤勺,目光落向其余的二人,他们穿的衣服倒是很登对,图案都是一样的,也没好多言,他就尝了一小口,皱皱眉道:“我觉得还可以,咸淡适中。” “就你事多,人家都尝着正好。”其中一名男子瞥了岚风一眼,“再者说了,师父也不喜欢吃咸的。” “嗳,四师弟,你还惦记着师父能喝你的汤呢,醒醒吧,这都七八年了,你我何时见过他老人家食过人间烟火,师父早就练过辟谷之术,这些东西他是连碰都不会碰一下的。”岚风信誓旦旦,“赶紧加点盐,听我的没错。” “难道他都是不吃东西的么?”素骨很是奇怪。 “唉。”四师弟泽昀摇头叹息,“确实如此,师父平时都很少吃东西。” “那他不饿么?”素骨简直难以置信。 “我刚才不都说了么,师父他练过辟谷之术,就是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岚风又喝了一口汤,颇为满意的啧啧嘴,看着素骨道:“不过师父爱吃桃子。” “好奇怪。”素骨笑了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像师父他老人家武功那么高深,又岂是你我所能懂得。”岚风看了看另外的一名师弟道:“若旭,你这几天打扫师父的书房可有捡到什么别致的玩意?” “哪能天天都捡到,你还说呢,那枚玉佩前几日师父还问起我,说有没有看到,我说没有……都是为了你,我都对师父说谎了。”若旭喃喃道。 “别那么小家子气,回头等我下山的,给你弄几件新鲜玩意回来。”岚风终于是把汤勺放下了,再如此喝下去,恐怕那一锅汤一会儿便见底了。 “对了二师兄,方才大师兄过来说,他找到了那个钱币模的所在,我们是不是一锅端了它?”若旭问。 “这个等晚上问问师父再说。”岚风道。 “怎么没见六师妹?”泽昀问。 “她啊,指不定躲在哪生闷气呢。”岚风一笑,瞟了下素骨,“四师弟难道没看出什么端倪?” “啊,我说的嘛,看着有点眼熟。”泽昀恍然大悟状,“素骨,这下可有你好受的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饭菜就好了,便一同端进后厨食用。当时是,天空墨蓝,七个人围坐在桌旁,气氛却剑拔弩张。倩儿一双杏目瞬也不瞬的盯着素骨,目光如同寒冬腊月的雪,恨不得将他当场冻死。苏裴只顾低头喝汤,两眼不观窗外事。泽昀和若旭的关系貌似不错,两个人自顾自的聊天。棺材脸的大师兄看起来心事重重,也是盯着自己的饭碗,却是没动筷子。就剩下岚风和素骨,一个吃得欢天喜地,一个吃得意兴阑珊。 蓦然,啪的一声,倩儿将筷子重重的撂在了桌上,愤愤然道:“我不吃了,吃饱了!” 苏裴似有若无的一笑,带着几分嘲笑与淡漠。泽昀惊讶道:“倩儿师妹,你分明就没吃么,怎么就说饱了,难道是我今天的汤做的不合口?” “四师弟不用管她,她是被气饱的。”岚风道,“没见着六师妹正在为一件衣裳犯愁啊。” “你给我闭嘴!”倩儿将怒火发在了岚风身上,“哪都有你,多嘴多舌!” “都吃饭!”这时,棺材脸忽然沉声呵斥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第七章:两只小兔子~ 瞬间,饭厅里就没了声音。素骨思忖,在此是非之地,自己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就在这时,一抹高挑清瘦的影子掠过门边,一道清润的声音飘落耳畔:“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六位弟子连忙放下手中碗筷,齐刷刷的站起身道:“师父。” 素骨也跟着站起来,低着头没作声。 “都坐下吧。”妖孽师父道,随后自己也找了个位子坐下,偏偏是在素骨身侧,旋即将手里的一个小箱子放到了桌面上。“好香的味道,为师离得好远就闻到了。” 妖孽这一句赞美不要紧,泽昀差点没激动的热泪盈眶,忙不迭的站起来去给师父盛汤,一边忙乎还一边道:“师父,弟子苦苦炖了好几个时辰,就想着师父您能品尝一下。” 其余几个人皆面露难以置信之色,足足七八年的光景,从未见师父吃过饭菜。 素骨却将目光落进了小箱子中,那里面稀稀疏疏的声音,竟然是两只小兔子,胖乎乎的,一黑一灰。他有点迷惑,为什么不是白色的呢?白色的小兔兔看起来多招人喜欢。 泽昀的手都高兴的发抖,颤颤巍巍的将汤碗端到师父面前,又殷勤的递上小勺子道:“请师父品尝。” 岚风看着觉得好笑,这下把四师弟给乐的,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妖孽很是文雅的品了一小口,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泽昀忙道:“若是师父喜欢,徒弟便天天炖给师父喝。” 师父只是淡淡的一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而望向身侧的素骨道:“这两只小兔你还喜欢?” “挺,挺好玩的。”素骨一阵心悸,莫非是特意送与自己的?一件衣裳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若是再送小兔子,恐怕他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若是换作早些年在王爷府,他或许还会争一争夺一夺,可如今他真的累了更倦了。只是用眼睛盯着那两只小兔,没什么表情。 “若是觉得好玩,便送与你养着。”妖孽师父清润道,甚是柔和,“省得你独自一人留在这宫城也没什么意思。” 当下蓦听铛的一声,倩儿弄翻了眼前的碟子,她忙慌乱的弯腰去捡,在师父面前如此失态,是对师父的大不敬,虽然她性子泼辣,但在这位妖孽的宫主面前是万万不敢造次。 其余几个人皆心照不宣,但没人言语。 毕竟是同门弟子,谁也不想太不给她台阶下。 可大家给她留了薄面,她自己却不留,拾起碟子后,当即站了起来,望着师父道:“徒弟方才一时失手,还请师父恕罪。” “不妨事。”妖孽宫主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心思根本没在这上,转而又继续对素骨道:“它们还小,须喂些鲜嫩的菜叶。” “师父你偏心!”倩儿终于是不顾一切的爆发了…… “放肆!竟敢对师父出言不逊!还不快滚出去。”坐在一旁的棺材脸厉喝道,目光如鹰隼般沉冷,盯着眼前的女子。倩儿万分委屈加忿然的一甩手,跑了出去。 妖孽眨了眨眼睛,但并没有任何神情上的惊诧,仿若早已料到,对方才训斥她的人道:“玄儿,你去看看。” “是。”凌玄当即领命而去。 其余几个人见状,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岚风放下碗碟道:“师父,徒弟吃好了,先行告退。” 随即,苏裴也是同一话,草草离去。 若旭帮着泽昀收拾了碗筷,也匆匆退了出去。 顷刻间,就剩下妖孽宫主和素骨了,外加两只小兔子。 素骨想自己也撤吧,刚要起身开口,妖孽却先他一步道:“你与本宫说说话可好?” ……“好。”素骨低声回答,其实他对自己不错,真的很好,可就是……怎么说。 “那就随本宫去书房吧。”妖孽说着站起身,径自走了出去。 素骨望着小箱子里两只胖乎乎的小兔子,想了想抱在怀里跟了出去。 一路上宫主都没打理他,云淡风轻的自顾走着。 素骨捧着箱子心思忐忑的跟着,来到了桃林旁的一处书房。 此地清幽寂静,唯有天空的疏星点点。 进到书房,更是雅致脱俗,青檀书案,玉镂屏风。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屏风后是一个书柜。素骨环视了一圈,想,自己还是抱着它们吧。 妖孽在书案后的藤椅上坐下,抬手示意了下面前的木椅道:“素骨,坐。” 素骨坐下,将小箱子放在腿上,两只小兔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 一时间,真的有点相顾无言。 不好看妖孽,他就只能低头看兔子。 两只小兔一黑一灰,胖的跟球似的,浑身毛绒绒,甚是讨人欢喜。素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们。这时,头顶飘落一个声音道:“可否与本宫沏壶茶来。” “行。”素骨将箱子放到地上,但问:“去哪沏?” 妖娆的人就笑了,“你去找泽昀便是。” 素骨当即就出去了,也算是透了口气,莫名的总感觉这个宫主怪怪的。还走出多远,迎面碰上了二师兄,岚风风风火火的,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结结实实跟素骨撞了个满怀,两个被撞得各退了两步,风儿道:“师父可是在书房?” “嗯,他在,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嗳!跟你说也没用。”岚风没再多言,就朝书房跑去。 第八章:你缘何说本宫无法生养? 素骨觉得蹊跷,但也没多想,继续往前走,却在一处蓦然停下了脚步。花园里两个人正在争吵,听声音是棺材脸和倩儿。 此时宫苑格外宁静,他们的声音分外清晰。但听倩儿不甘心的道:“哥哥,我对师父一向忠心不二,天地可鉴,可他缘何那般偏心?!” “住口!你还嫌不够丢人么!”凌玄厉喝,“忠心不二?!我只怕你是痴心不二!” 倩儿当即就没了声音,好半天。 素骨心下道,原来他们是兄妹。 “纵然是我痴心,那又如何?我没有错!”倩儿的语气坚决而破碎。 凌玄深叹一声道:“倩儿,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师父他断不会动心于你,你记住,你永永远远都只是他的弟子!” “若是如此,我宁愿不当这个弟子!”倩儿听起来好似哭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这辈子必定侍奉他左右,绝无二心。” “你那是单纯的侍奉么,你那是单纯的报答么?!倩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今师父只是收了个孩子,你便如此不甘,他日,若是师父真的娶了妻,你还不得死啊!” “对!哥你说对了,若是来日师父真的娶了妻妾,那我凌倩宁愿一死!也绝不痛苦的活在世上看着她人与之相伴。” “糊涂!”凌玄很是无奈,沉吟了下,低声道:“师父他早已有心上之人。” “什么?你说什么?师父的心上人是谁,你说啊!我这就去杀了她!” 凌玄半晌没言语,沉沉的叹了口气道:“师父的心上人究竟是谁,我不清楚,但有就是了,很早便有了。” “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时还太小,当然是不知道的。” 凌玄语落,就再没说什么,只是道:“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心思,专心练功!”随后,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素骨连忙悄悄的走开,莫名的心底涌起一抹淡淡的失落,原来他早已有心上人的,那还对自己这么好做什么,或许是想认自己为义子吧。 待他沏好茶再回到书房,却不见岚风的身影,只有师父一人静静的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你的茶。”素骨将茶壶放在书案的一角,弯腰抱起地上的小箱子道:“那我先出去了。” “你有要紧的事么。”师父侧身对着他,淡淡的道。 “没有。”素骨如实回答,可就是不想在这呆着。 “既是没有,何故这般着急。”师父转过身,望了一眼茶壶,又从旁边拿过两盏茶杯,斟了两盏茶道:“方才不是说好的,陪本宫说说话。” 素骨在心下思忖,如此也好,凡事不如当面说个清楚明白。遂在书案另一侧的椅子上落座,道:“素骨也正好有话要对宫主言明。” “哦?是什么话?”师父也坐下,凉薄的唇角一丝清浅笑意,“但说无妨。” 素骨转了转眼眸,深灰色的眸子幽澈流转,“我知道,你想让我留下。” “嗯。” “可我,我……” “嗯?” “我不想当你的义子。” 此语落,师父也怔怵了,眨了眨修长的凤目,“我何时说过要你做本宫的义子了?” “那你留我做什么。”素骨的声音低下去,也没抬眼睛自顾自的盯着脚尖道:“我知道,你那个……就是,可你的年纪真的不到当爹的程度。……反正就算你没说吧,我猜也猜到了,你若,若真的无法生养,大可找个年岁更小的孩子当儿子养着。” 这句话说完,素骨心底长长的舒了口气,感觉舒畅多了。可书案后妖娆的人却茫然了,久久的愣在那,随后轻蹙眉目道:“你缘何说本宫无法生养?” “啊?”素骨抬起眼睛,几分尴尬的望着他,“这,没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好在师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素骨莫要听旁人胡说。” 看来关于他挥刀自宫的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少,素骨暗自思量,又觉得他可怜,谁遇上这种事心里一定万般不是滋味,更何况还被他人当做闲话,品头论足。难道他是为了练就什么绝世武功才这么做的么,还真是对自己够狠,怪不得方才棺材脸要倩儿不要痴心妄想,只怕他们的这位师父的心上之人十有八九是个男子。 为了避开这个沉重的话题,素骨转而道:“我听岚风说,你练过辟谷之术。” 妖娆的清魅一笑,“是练过些,怎么?” “没怎么,那你当真不饿么?” “呵呵,练过了辟谷之术的人怎么会饿。” “我还听说,你爱吃桃子。” “你听说的倒是不少么。” “……”素骨想,这样不算是把风流柴子给卖了吧,“就是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第九章:望你永记今日所言 宫主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书案后面绕出来,走到小箱子跟前蹲下身,纤长的指尖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道:“素骨若是真不愿留在此地,本宫也不会强求。” 听他这样说,素骨莫名的空落落的,他不让自己走,自己心有不甘,但真听到他说,不会强求四个字时,又有说不出的滋味。“我没不愿留下来,只是。”侧目望着身侧的人,墨发玄衣,身体单薄,蓦然的就感觉这个妖娆的宫主很孤单似的。或许是恻隐之心,或许是感同身受,静默了片刻,素骨道:“若蒙宫主不弃,素骨愿拜宫主为师。” 纤长的手指忽然停在半空,落在那好久,狭长的眼睛轻轻眨了两下,他道:“当真?” “当真。”素骨一字一顿道。 又是良久的沉默。素骨心下未免迷惑,甚或他不愿? “好!望你永记今日所言。”妖娆的宫主站起身,望着他道:“你今日拜我为师,便要永世尊我为师,以本宫为崇,视本宫如父,你可能做到?” “我既出此言,定会做到。”素骨垂眸道,不是他不想直视那人的眼睛,而是看久了会感觉眩晕。 过了须臾,头顶飘落他清魅的笑声,“那明日我便与你行师徒之礼。今日天色已晚,素骨你先去歇息吧。” 没想到他这么就让自己走了,素骨斟酌了下道:“那素骨就此告退。”然后,捧起地上的小兔子匆匆的出去了。说实在的,他心里莫名的忐忑不安,真不知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宫城内的人貌似都休息了,四下万籁俱寂,唯有房檐下的灯火依旧阑珊。素骨捧着小箱子步履匆匆的往自己的住处去,忽然黑暗中闪过一道影子,他大喝:“谁?!” “小师弟,是我。” “呼~你吓了我一跳。” 岚风风.骚摇摆的闪现于眼前,脸上全然没了方才的急切,貌似那件事情迎刃而解了,“小师弟这是要去哪啊。”他瞥了一眼小兔子,“师父可还在书房?” “应该吧,我刚出来。”素骨看了看他,空出一只手朝岚风勾了勾手指。 岚风凑过去听,素骨道:“我,嗯,还是拜他为师了,因为……” “嘘——”岚风忽然竖起食指在唇角,“小师弟何须解释?一切皆是缘分使然。” 只此一句,就把素骨后面的话给塞了回去。岚风继而道:“我找师父还有事,先不陪你聊了,回头说。”语落,便一溜烟的不见了。 素骨独自在原地愣了会儿神,怎么感觉他们一个个的都奇奇怪怪神神秘秘。遂也没再多想,朝住处走去。 这边书房仍旧烛火澄明。摇曳的光影中,一人正坐于书案后摆弄着几支竹条,纤长的手指甚是灵活。 “徒弟拜见师父。”岚风在门口一鞠。 那人却是没抬眼,只是幽幽的问:“事情办得如何?” “回师父,已经办妥。” “那便好。”妖娆的宫主放下手中的竹条,道:“进来说话。” 岚风迈进书房,慎密的合上门扉,走到书案旁却是几分不解,望着那编了一半的东西道:“恕徒弟冒昧,却不知师父深夜编制此物是为何?” 师父就笑了,转而道:“风儿看为师编的可还过得去?” ……岚风清了清嗓子,说实话他根本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甚好。” 妖娆的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拿起那东西看了看,“为师也觉得不错。” 岚风思忖,还是抓紧说正事吧,于是道:“徒弟已将那群草莽逐一杀死,凝露丸现就在这里,请师父过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来,暗红的绸缎上一颗紫色的药丸。师父接过,扫了一眼放到一边道:“有劳风儿了,你也累了,早些去睡吧。” “是。”岚风答道,随即恭顺的转身出去。出了书房,他望着头顶的夜空不禁暗自惋惜,这许多年师父一直要他们到处寻这些珍稀灵药,却每每到了手都要送与他人,不知何故。凭他对师父多年的了解,师父在这方面绝不是个大度的人。可缘何毫无条件的拱手让人?真真匪夷所思,平日里别说是这些江湖中人相争之的灵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剑谱,名不见经传的暗器,师父也绝对不会白白送给别人。想也想不通,岚风干脆也回去睡觉了。 第十章:不可说,一说即错。 夜深人静。书房内的烛火被熄灭。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朝宫城的北侧走去。远远的,但见一片波光粼粼,水面安然如镜。深潭上方,便是高耸入云的昆仑山峰。映着皎洁月色,昆仑山仙气缭绕,神秘莫测。那人行至深潭边上,缓缓的脱去外面的玄色锦袍,将衣裳与扣带一同放在一侧,只剩下最里面的那层薄纱里衣,跃入潭中。 潭水冰寒刺骨,虽说是初秋时分,但常年云雾笼罩,不见半点阳光,仍是冷若寒冬腊月。 他将头仰靠在潭边的岩石上,感受着那一寸寸的寒彻沁入骨髓,慢慢的阖上了眼睛。漆长的发丝旖旎飘浮在水面,一如晕开的丹青。风阵阵掠过,近处的树丛沙沙作响。 “过来吧。”他忽然轻声道,并未睁眼。 少顷,只见一个人影走到近前。凌玄望着水中之人,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日日相对,朝暮相见,可每每见到师父这个样子他还是一阵心跳加速。 “师父当真是想收下那个孩子?”凌玄问。 “玄儿一向少问世事,怎么今个也关心起这些来了。”凉薄的唇角微微勾起,他睁开眼睛,水色映入如夜眼底,一片潋滟妖丽。 “徒弟就是问问。”被师父这么一说,凌玄顿时就没词了。 “你怕是为了别人来问为师的吧。”师父侧目望向他,“嗯?” “师父明见。”凌玄想,自己也真是愚笨,师父是何等敏锐,还需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徒弟正是为倩儿所来。” “为师知道。”师父笑了笑,收回目光道:“说吧。” 凌玄面露为难之色,他这人最不喜说三道四,尤其是掺和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可奈何倩儿是他的亲妹妹,他也无可奈何,无可选择。“倩儿对师父一片忠心……” “呵呵。”水中的人却是笑了,清魅的笑声飘落在水面,“忠心自是忠心的。” “……”凌玄一阵卡巴眼睛,接下来要如何说得,“呃……除了忠心,她,也很,爱慕师父!”总算是脱口而出,直感觉都快憋死了。 听闻此言,水中之人却是转过身来,两只手臂交叠着搭在潭边,抬起头望着他道:“玄儿,为师的心思你不早已知晓,又何必多言。” “只是……”凌玄总不好俯视着师父回话,遂蹲下身道:“这许多年,那个人从未曾出现,恕弟子直言,他是生是死尚未可知。” 师父却望着他,不动声色的扬了下唇角,“为师自有分寸。” “难道?”凌玄也是个极其敏锐之人,“师父已寻到此人?” “不可说,一说即错。”妖娆的宫主轻叹口气,“天色已晚,玄儿自去休息吧。” “是。”凌玄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一揖,退后三步后转身离去。重重疑团在他心底涌起,师父绝不会轻易收人为徒,此番收了那个孩子,想必自有来历。 ****** 大概三更天的时候,素骨隐隐听到天空传来异响,便匆匆起身跑去窗边看,却见数只鹞鹰从那人的寝宫顶直飞天际,转瞬便消失在天的尽头。素骨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又躺下睡了。一觉睡到旭日东升,他早早就起来,洗漱穿戴,想着今日那人就要收自己为徒了,心里未免一阵小小的欢喜。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很多事难以藏在心底。 整理好自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箱子里的两只小兔子,越看越觉得欢喜,胖乎乎圆滚滚毛绒绒,而且那只小灰兔子的眼睛也是灰的,跟自己像得很,它们应该是一公一母才对,素骨这样想,拿了些鲜嫩的草叶喂给它们吃。 “小师弟,一大早就喂兔子啊。”岚风摇着折扇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门边,“喂得对,喂得好,师父送与你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该珍视才对。” 素骨抬起头看了看岚风,“你怎么一大早就跑来我这里了?” “二师兄这不是想你嘛。”岚风说着走过来和他勾肩搭背,眼角弯起一抹风流,“小师弟当真人见人爱。” …… 素骨看了又看,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想问问岚风,宫主准备收他为徒的事如何了。岚风是何等的洞若观火,言谈嬉笑间早已看出了他的心思,遂道:“小师弟不必多忧,师父说话一向算话,现下这夜梵宫上上下下都在忙乎你那事呢。” 被岚风这么一下说中了心思,素骨还有点不好意思,扯着嘴角笑了笑。原来这偌大的宫城名为夜梵宫。这时,大师兄棺材脸忽然也来了,站在门口也没进来,沉声道:“师父叫你。” “是我么,大师兄?”岚风笑道。 “不是。”凌玄冷冷的一句,转身走了。 “走走走,师父叫你呢。”岚风拽着素骨就匆匆的往大殿跑去。 夜梵宫七八年都不见这般热闹了,好多人,可惜素骨一个也不认得。 此时阳光明丽,风轻和絮。远远的,就看到大殿门前的空场上站着百十来号人,都像是各门各派的弟子。岚风扯着素骨往里走,有人跟风儿打招呼道:“好久未见,风兄愈发的风流了。” “那是自然。”岚风毫无客套的意思,摇着扇子道:“我岚风是何许人。” 耳畔传来一些低声的议论,多半是针对夜梵宫宫主收新弟子的事。岚风急急的将素骨扯到了大殿内,这些个门派的徒弟有事没事就爱说些闲话,烦得很。进了大殿,岚风一下将素骨推到前面,自己却倏忽没了踪影。素骨回头,这边却听见有人唤他,“过来。” 素骨望去,但见妖孽宫主今日又是一番妖魅绝伦的装扮,墨红色的锦袍,外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黑纱,紫金腰带,浓丽华美。墨发如泉飘逸旖旎,气色倒是很好,凉薄的唇瓣淡淡粉红。 还没等宫主开口,一旁的一位客人便嬉笑道:“敢情这位就是重华新收的徒儿?确实相貌脱俗,飘逸出尘。” 重华?难道他叫重华?素骨也没好说什么,低着头走到宫主跟前,那人坐在正中央的一把青檀珠翠椅上,正嘴角带笑的望着他。 “抬起头来。”重华道。 素骨只好抬头,委实不大习惯被好多人盯着看的感觉,一阵阵的脸颊发烫。 第十一章:至死不渝。天地为证! 谁知方才那个说话之人在见了他的面容后一声惊叹,随即赞赏道:“重华的这个徒儿眼睛长得极好,让人看了一眼便觉心澈神宁。” 这也拍嘘的太过头了吧,素骨想也不知是何人,好像跟宫主很熟络似的,遂用眼角瞄了那人一下,年岁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气质却和重华截然不同,比他看起来更正庄些。就在这时,另一侧的一位客人又道:“怪不得这一大早就放鹞鹰来通知我们,原是收了个如此称心如意的徒儿,重华,你以后可要仔细身体啊。” 此语落,顿时一阵哄堂大笑。素骨虽然没有经验,但也能听得出话中的含义,一阵不悦。 重华却只是端着茶盏轻啜慢品,也不言语,任由他们七嘴八舌,凉薄的唇角始终弯着一丝笑意。素骨看了看他,不过是收自己做徒弟罢了,缘何请了这许多人,还打扮的跟成亲似的喜庆…… “小徒儿,到你师叔这边坐。”最开始挑起话茬的那个男子伸手拽了拽素骨的衣袂,素骨站着没动,又不好甩开他,谁想那人却笑道:“重华,你这个小徒儿倒是腼腆的很,一点也不像你。” …… “行了你们,莫把他吓着了。”重华终于发话了,对素骨道:“这位是血浮屠的堂主血渊。” “素骨见过血堂主。”虽然心里反感,但嘴上还得客套,他低声道。 “腼腆什么的恐怕也只是暂时的,重华的徒弟里就没有腼腆之辈,来来来,小徒儿还是到我这里来吧,血渊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歪门邪道,流里流气。”那边的另一人又开始扯他,好像他是一件稀世珍宝似的,大家伙争相观赏。就在素骨左右为难,心里烦闷时,一只手忽然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腕,重华将他领到自己身侧坐下,清润道:“还是到为师这里来吧。” “啧啧,血渊你看看,这还没行过师徒大礼呢,他就开始护短。”那位上客笑得讳莫如深,“长此以往,唯恐日后你我瞧上一眼都是不行的了。” 重华也没打理他,只是道:“怎么还不见玉隐真人来?” “他呀,不睡到日上三竿怎可起床。”血渊道,“还是我跟子秋守时。” 素骨拘谨的坐在重华身侧,看了看血渊,又看了看子秋,心下有点迷惑,听那名字,血浮屠必是个邪魅肃杀之地,但这位堂主却宛若谦谦君子,丝毫看不出血腥杀戮之气。不知那位子秋又是何许人,但直觉告诉他,跟妖孽宫主熟识的必都是江湖中的大家邪派…… “是谁说老朽必睡到日上三竿呐。”远远的传来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循声望去,但见一位白须老者款款而入,道骨仙风,好不洒脱。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子秋站起身,迎了上去,“多日未见,玉隐真人还是这等精神矍铄。” “连大名鼎鼎的轩逸阁掌门都前来道贺,我这个老朽又岂敢来迟。”玉隐真人笑道,遂望向血渊,“血堂主也大驾光临了?重华,你还真是有面子。” 这一来二去的,素骨总算把主要的几位上宾认全了,当时是,凌玄疾步入内道:“师父,祭坛已准备妥当。” 祭坛?难道收个徒弟还要上祭坛?素骨深吸口气,觉察到此事的非同小可。 “如此,我们便一同前去。”重华说着起身,望了一眼素骨,眉眼含笑,“且随我来。” 不单是他们去了,夜梵宫的六位弟子连同侍从也一并去了。血浮屠,轩逸阁的众弟子也一并跟去,兴师动众。素骨跟在重华身后,看着他和那几位武林中人谈笑风生,这才觉得可能他也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妖孽的略带女气…… 祭坛位于夜梵宫的最西侧,四下杨柳扶风,景色怡人。 此时天光正好,这一行人来到祭坛旁便停下脚步。血渊、子秋连同玉隐真人纷纷立在一旁,重华转身对素骨道:“随我来。” 素骨这才瞟见人群中的六位同门,岚风对他唧咕了下眼睛,抿着嘴笑。凌玄仍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苏裴和泽昀、若旭站在一起,看不出什么神情,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不悦,唯有倩儿直直的瞪着他,眼底的光芒甚寒。 见她如此狠冷的盯着自己,素骨也没客气,当即翻了她一个白眼。 倩儿顿时气得浑身直哆嗦,轻狂稚子!缘何那般得师父赏识? 祭坛上方尊列着夜梵宫历代掌门的牌位,天空澄澈如碧,金质的香炉檀香袅袅。素骨跟随重华拾过七层石阶,上到祭坛最顶层的一方理石台面。 但见重华转过身来望着他,目光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掠过他望向很远的地方。 素骨抬起脸来看着这位妖娆的宫主,从未见他如此严肃过,冶容上不带一丝笑意,唯有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仍是会令人目眩神迷。 世界仿若都安静下来。 似乎能听到时间流逝的轻响。 风过云动。苍穹高远。 “跪下。”重华的声音只是淡淡的,却不可拂逆,素骨感觉仿佛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震慑了一般,双膝一弯就跪了下去,心里除了臣服唯有敬畏。 重华拿过祭坛上的银盏,指尖沾了几滴弹在素骨身上,又取过金盏沾了几滴弹在他身上,最后是琉璃盏,水滴清冷的落在素骨的发丝间。 随后,他燃了三炷香,自己三柱,递给素骨三柱。 锦袍一拂,对天而跪。 祭坛下的六位夜梵宫弟子也齐齐跪下,宾客则免。 素骨未曾想他也能如此庄严肃穆,这许多天只见得他的妖娆与清魅。 “夜梵宫列位掌门在上,弟子琴重华,执掌夜梵宫十年,于尘世无寸德,于本派无寸功,今欲收素骨为本门第三十七代弟子。不求他能独霸武林,一统江湖,不求他能闻达于世,振兴本门。只求他精进勤修,高远豁达,无愧于心。若有行差走错,亦全是弟子教导不力之过。夜梵宫列位掌门见证!” 言罢,俯身几拜然后上香。 素骨听他话中之意,心底一阵动容。自己资质平平,却不想在此人生路途上有此际遇,遂恭恭敬敬在地上叩了几个头,道:“夜梵宫列位掌门在上,弟子素骨,命运波折,自幼苦寒,承蒙琴宫主不弃,收我为徒。弟子定会刻苦修为,明心见性,无愧天地,无愧尊师,无愧列位掌门。今后必将谨遵师命,忠心不二,至死不渝。天地为证!” 琴重华起身低头看着素骨,纤薄少年还带着一抹稚气。心中轻叹,人终归是逃脱不了宿命。却不知这一次,又是怎样的殊途。遂朝他伸出手,淡淡道:“起来吧。” 第十二章:北耀堂 素骨抬头,只见那只手指关节莹白如璧,白皙修长,棱角分明,异常清美,莫名的心底就拨动了下,遂抬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这时,祭坛下传来一声感慨之音:“恭喜重华收此爱徒,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旋即,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素骨望过去,见血渊几人正望着这边眉眼含笑,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弦外有音。 重华低头一笑,走下祭坛,道:“早已为列位备好了酒宴,请!” 素骨茫茫然的站在原地,这就不搭理自己了…… “小师弟,下来啊!”岚风烟熏火燎的朝他招手,素骨这才缓过神来,跑下祭坛迎了上去,岚风拍打着他的肩道:“师父都喝酒去了,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走走走,我们也去。” “师父真是偏心得很,收了六位徒弟,唯有他兴师动众!”倩儿冷冰冰的道。 “行了你!”凌玄横了她一眼,今日各门各派的人都在,若是再抱怨下去被人听到岂不贻笑大方。 “如今素骨也算是自己人了,那夜梵宫的分内之事也该有他一份了吧。”苏裴忽然来了句,明亮的眸子颇有不屑的扫过素骨。 “分内之事?”素骨不明其意,看了看岚风。 “就是干活。”岚风趴在他耳朵边上道:“各种杂活。” “可眼下这活计都分的差不多了,还真不知让他干点什么好,你说呢,二师兄?”苏裴边走边道,不冷不热:“二师兄向来逍遥,只须打理师父的桃林,却不晓得小师弟能做点什么。” 岚风用眼角斜了他一眼,长吁短叹道:“只怕三师弟所言差矣,你平日里只顾研究那些花花草草,当然是没空留意我等的艰辛。不过话说回来,三师弟若是怕素骨闲得慌,大可将自己的活计交与素骨去做呀。” “哼,就怕我给了他,他也笨手笨脚的做不来。”苏裴翻了岚风一眼,紧走几步赶上前面的泽昀和若旭,不再打理他们。 “德行。”岚风低声的嘀咕了句,对素骨道:“小师弟不用听他胡言乱语。” 素骨撇了撇嘴角,扯了扯岚风的衣袖小小声的道:“貌似他们都对我诸多不满。” “嫉妒,赤果果的嫉妒。”岚风压低声音,“最嫉妒你的是六师妹。” “这个,我看出来了。”素骨觉得岚风还算是个可以说话的人,“方才在祭坛上,她就一直瞪着我。” “她瞪你?那你也瞪她啊!有师父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我没怕,我也瞪她了。” “哈哈。”岚风忽然大笑,拍拍他道:“这就对了,回头我跟你说说咱夜梵宫的杂活,你自己喜欢做什么挑一个便是,现在先去好好喝上一顿。” 偌大的正殿此时高朋满座,琴重华和诸位故友推杯换盏,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素骨跟着岚风找了个桌坐下,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总而言之,他是一个不认识,倒是岚风貌似跟那些人很熟络似的,不停的举杯敬酒。 席间素骨不禁暗自思量,缘何别的门派的弟子都人数众多,而夜梵宫却只有他们七个?本想问问岚风,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殿内共有七八张大桌,每桌上有二十几号人,素骨瞄了一圈,只见苏裴他们几个坐在一起,唯独凌玄独自一人和其他门派的坐在一桌,且面色淡定,不见半分笑容。不过虽然没笑,但也在不停的喝……你来我去的,让人有点眼花缭乱。 “小师弟,人家敬你酒呢。”岚风用胳膊搡了下尚自在一旁出神的素骨,“看什么呐。” 素骨连忙回过头,笑盈盈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岚风顺着方才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随即含而不明的笑了。凑到素骨耳边小声道:“小师弟不必担心师父,他老人家酒量好着呢。” “我没有。”素骨抿了下唇角,这都被他发现了…… “还没有,跟你二师兄我还遮遮掩掩的。”岚风斜睨了他一眼,又压低声音道:“师父疼你,你也疼师父,天作之缘。” “什么啊……胡说。” “本来就是嘛。”岚风端起酒杯跟对面的武林友人笑了笑,喝了一口道:“你没看师父今天穿着如此华美,如此绚丽,他平时可是很少穿得这么花里胡哨,一直素雅的很。” 素骨无奈的抿嘴不言语,想了想道:“那是因为今天这种场合重大。” “重大什么呀,比这重大的场合多了去了。”岚风不以为然,诡秘的勾起嘴角,“那是小师弟在师父心里重大。” “烦人,我说你烦不烦!” “还不好意思。” “谁不好意思了……” “那要不要我去禀告师父他老人家一声,就说小师弟你一直担忧他会酒大伤身?” “你!……” 岚风捂着嘴笑,素骨刚要再跟他说些什么,他却刷下转到一边对着轩逸阁的弟子道:“周兄你我多日未见了,风儿满饮此杯,干!” …… 素骨很不喜欢他拿自己跟师父开玩笑,既然今天已经拜他为师,那便从此不敢再有他想。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从头顶的天棚倏忽掠过。 众人一惊,纷纷抬头去看。 但见一只通体只有骨骼的黑色鸟儿扑闪着骨翼而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素骨的视线追随着那只骷髅鸟,却见它直直的朝师父飞了过去。 琴重华缓缓的放下酒樽,抬起手,那只鸟儿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只见他只是微微的一笑,道:“还真是不请自来。” 血渊一旁道:“他向来不都是如此,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子秋几分诧异:“没想到他的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重华没再言语,指尖轻轻撬开鸟儿的喙,从它的小嘴巴里面取出了一株黑色的花朵。 “看来这北耀堂的堂主还真是挂念你呢。”玉隐真人呵呵一笑,“你收了小徒弟,他第一个遣骨隼前来道贺。” 重华用指尖捏着那株黑色妖艳的花朵,淡淡道:“还真是让他费心了。” “嗳这不稀奇,这许多年他不一直都在你身上费尽心思么,今日这株玄罂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玉隐真人话里有话的道。 倒也没见琴重华表情上有什么变化,凉薄的唇角始终勾着一抹笑,然后一扬手,放走了那只骨隼,还对着鸟儿说了句:“回去替我谢谢你的主子,就说这株花本宫很是喜欢。” 小骨隼扑闪着翅膀飞走了,重华等人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推杯换盏。 素骨一抹惊异,遂低声问岚风道:“那只鸟儿是哪来的啊。” “你没听师父他们说嘛,是北耀堂的。” “北耀堂是哪?” “北耀堂在北彝山巅,是武林一大门派。”岚风有点懒得解释的样子,皱着眉头道:“小师弟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 “这么跟你说吧,北耀堂是当今武林唯一能与咱们夜梵宫齐名的门派。” “哦,这样,那怎么没见他们来人?”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若是真想知道,回头自己问师父去。” …… 第十三章:别在这调.戏人家重华的徒儿了。 素骨不知何为北耀堂,却觉得那只骨隼甚是好玩。这顿酒宴喝得山高水长,一直从晌午喝到黄昏日落,新月初升。 在座的所有宾客都醉意朦胧,就连琴宫主本人也是浅醉微醺。 此时天光黯淡,聊聊几颗疏星从薄云后透出些微光亮。 岚风真的是一醉方休,站起来扶着桌沿摇摇晃晃。 那三位琴宫主的故友也是七分醉意,面容带笑,迷迷蒙蒙。 素骨没喝多少,站起身扫视了一眼大殿之内,却见另一个人依然屹立不倒。 那人,便是凌玄。 凌玄一桌的其他人皆东倒西歪,唯有他此刻脊背挺直,坐姿异常端正,而且最令人敬佩的是,仍在不急不缓的喝酒。 “岚风,你看他。”素骨扯了扯岚风的袖子,岚风迷迷糊糊的望过去一笑道:“正常,大师兄的酒量连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小师弟,我头有些晕,一会儿你去替我照看下师父,我先回去了。”说罢,便拂袖而去。 素骨便去寻其他同门的身影,却一个都没寻到,这顷刻间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却发现血渊正在朝他招手,还一边喊道:“小徒儿,过来!” 素骨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有点不大情愿,但毕竟是琴宫主的朋友,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血渊喝多了,眼睛眯缝着瞧着他,重华还有子秋及玉隐在说着什么。 他们几个站在那,应该是在道别。素骨还没走到近前,就被血渊一把给扯了过去,或许是因他酒醉了,没掌握好力道,素骨差点没被扯个跟头,一下栽倒在他身上,却有一只手及时的扶住了他,素骨抬头,是琴宫主,他弯着细长的眼睛轻柔道:“小心。” 素骨连忙慌乱的站直身体,感觉有点尴尬,低着眼睛没说话。 “小徒儿,今个我们几个都喝醉了,就回去了,嗯。”血渊的话好像特别的多,抓起素骨的手直接就按在了重华的胳膊上,“你,啊,你……替我们好好照看你师父,明白么?若有差池,他日本座定不会放过你!”这句话说的狠呆呆的,素骨抬眼瞅着他,抿了抿嘴角。 “喝多了就赶紧滚回你的血浮屠去,在这唧唧歪歪的再把人家吓坏了。”子秋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素骨的脸,低下头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一抹笑意道:“这双眼睛真是好看,改日跟你师父去我那作客哈。” …… 就在素骨感觉莫衷一是时,却被琴宫主轻轻一下拽到身后,重华弯着嘴角对他们道:“既然你们都醉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玉隐真人却呵呵的笑出声来,点头称是道:“就是就是,都醉了,就赶紧回去,别在这调.戏人家重华的徒儿了。” …… “重华,那我们可就先走了。”血渊终于打算告辞了,一挥衣袖道:“改日到我血浮屠一聚。”遂又凑近重华,抬手在他的前胸上拍了拍,“重华可要仔细身体哦。” 说完,又是哈哈大笑,同子秋还有玉隐几人一同出了大殿。 看来他们是极其熟络的,并没有通常那种客套话。 第十四章:搀扶?老人家?为师很老么。 大殿内其他门派的弟子也纷纷散去,夜梵宫的侍从们在清理酒席。 天色已晚,门外的一角天空漆黑如墨,繁星点点。 素骨看了看身侧的人,思忖了下道:“素骨陪宫主回去休息吧。” 却闻得那人轻声笑了,却是没有言语。素骨不明其意,刚要伸手去扶住他,重华却轻飘的与他擦身而过,径自出了大殿。素骨想,莫非是不用自己陪着?正待怔怵时,一道阴沉的声音直直的落了过来,“怎么还愣在这!还不快去照看师父!” 凌玄不知何时一脸阴云的出现在他面前。 “我方才说了,他好像不需要。”素骨轻声应道,神思有点游离。 凌玄盯着他,面色更沉了,一副随时狂风大作的样子,“笨!”重重的撂下一个字,转身走了。 素骨眨了眨眼睛,真是搞不懂其中况味,不过还是追了出去。 既然已拜琴宫主为师,就要尽徒弟的尊敬与孝道,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素骨还是懂的。夜风迎面拂来,一抹清凉。淡淡的月色下,那人并未走远。 “宫主,等等我。”素骨跑到他近前,微喘着道。 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子映着夜色,一片琉璃。半晌才轻幽道:“该改口叫师父了。” 素骨这才意识到自己口误,忙颔首道:“师父在上,请徒儿搀扶你老人家回去吧。” “搀扶?老人家?为师很老么。”师父幽幽的问。 “不是,师父当然不老。”素骨想,岚风平时不总是说师父他老人家的么……遂踟蹰了下道:“师父风华正茂,正值好年岁。” “呵呵。”重华一笑,“骨儿倒是蛮会说话的。” “多谢师父夸奖……”素骨觉得他话里貌似有点说不出的况味,遂没再多言,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道:“徒弟陪师父回去。” 没想到师父却抬起胳膊环过他的肩,整个人都朝他靠了过来,一缕淡淡的桃花香随风而至,令素骨心里刹那涌起一丝莫名的感受,只听那人道:“也好。” 被他这么搂着,素骨未免一丝忐忑。自古以来,徒弟对待师父都应是毕恭毕敬,万不可有半点逾越,否则是大不敬。他虽未读过几年书,但在王爷府的那段日子也翻看了不少书卷,谈不上知书达理,但也明辨是非。 可现下却与师父离得这般近,动作还如此亲昵,未免有失体统。夜风轻轻吹过,那人长长的发丝几缕飘起来掠过他的脸,愈发的心潮起伏。 “骨儿怎么不说话?”师父忽然幽幽的问。 “说什么。”素骨心不在焉,顺嘴就冒出一句,遂急忙改口道:“徒儿不知师父想聊些什么。” “骨儿将将拜本宫为师,就无话可说了?”那人侧过脸凑近他,语气一抹戏谑,眉眼含笑的斜睨着他。 “……”素骨一时竟是没应上来,眼眸转了转,瞥见他下颌迷人骨感的轮廓,“师父想聊什么,徒儿陪你聊便是。” “前日为师送给骨儿的那两只小兔子,可还喜欢?” “回师父,徒儿很是喜欢。” 素骨记得那日师父便问过自己的,怎的今日又问了一遍,难道是他喝醉了,记忆力减退……遂道:“只是徒儿不明白,师父为何送给我一只黑色的兔子和一只灰色的兔子,小白兔小白兔,那理应是白色的才对。” “呵呵。”重华不免笑出声来,抿着唇角道:“那骨儿觉得小黑兔和小灰兔就不是兔子了?” “那倒不是。”素骨觉得这个话题有点苍白,转而道:“师父送与徒儿的,无论是什么,素骨都欢喜的很。” 说话间就到了宫主的寝宫,素骨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刚想告退,没曾想师父却道:“为师还有一件东西要送与骨儿。”说着,抬起胳膊松开他道:“随我来。” 素骨怎好拂了师父的面子,连忙紧步跟了上去。 怎么看都觉得师父压根没醉,步履轻盈稳健得很。 第十五章:师父给小兔子做房子…… 寝宫中弥散着丝丝袅袅的香气,待素骨进来,重华便熄灭了香炉,可房间内仍是余香缭绕。烛火摇曳,素骨站在那感觉有点局促。 “喏。”师父从榻边的小桌子上拿过一个竹条编制的小笼子,递给素骨道:“这是为师给那两只小兔子做的房子。” ……素骨想,自己十几岁,要说有这个闲情雅致还勉强说得过去,可师父怎么的也得二十多岁了,还真是童心未泯。遂接过道:“徒儿,徒儿替兔子谢谢师父……” 重华走到他跟前,微微低头望着他,纤长的指尖掠过他的脸颊道:“骨儿为何总是低着头。” 素骨听闻,赶紧抬起头来,却在望了他的眼睛几秒后,又垂下眼帘,“不瞒师父说,徒儿也不知为何,看久了师父的眼睛就会感觉头晕。” 师父轻轻勾了下唇角,转身走到榻边坐下,道:“不稀奇,不单是骨儿,换作别人盯着为师的眼睛看,也会头晕的。” “嗯?那是为何。”素骨不解。 “这个,骨儿日后自会知晓。”师父看着他道:“时候不早了,骨儿早点歇息去吧。” “是,那徒儿告退。”素骨拎着小笼子出了寝宫,借着月色,他仔细的瞧了一番这个小兔子的新家,编制的手法极为巧妙精湛,不免在心底感慨,师父还真是多才多艺。 只可惜……哎。一想到师父是那么回事,素骨心里总是很怅然。 回到住处,他给兔子为了些青草,换了房子,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岚风吵醒,这个风流的家伙总是第一个跑来他的房间,风风火火的让他起床,洗漱,然后扯着他前去给师父请安。 阳光明媚,在正殿外面,远远的就瞅见了几位师兄外加六师姐…… 素骨很不想称她为师姐,但又没办法,谁叫他辈分最小。 “素骨见过各位师兄,师姐。”他客套道。 “小师弟不用客气。”岚风拍拍他的肩,转而看向凌玄道:“大师兄,话说今日师父该作出决定了吧。” “应该。”凌玄的话一向简洁,道:“我们进去。” 他们进了殿堂,师父早已端坐在椅子上,云淡风轻的喝着茶水。 “徒弟拜见师父。”他们几个同声道。 “嗯。”师父点了点头,今日又换回了素雅的装扮,一袭玄色云裳,目光缓缓扫过座下的几位徒弟,落在素骨身上停留了片刻,道:“玄儿今日便去把那件事了结了吧。” 素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听凌玄道:“是。” “裴儿,为师让你研究的方子研究得怎么样了?” “回师父,还,还没研究出来。”苏裴大气都不敢喘,低低的道。 “这样。”重华捏着茶盏转了转,“看来为师真的得亲自走一趟了。” “师父再容徒弟些时日,苏裴一定会将方子配出来。” 半晌,只听师父幽幽的叹了口气,“裴儿不必如此,为师知道你已经尽力,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人能配出那种药方。”语气颇为怅然,转而道:“裴儿无须自责,为师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苏裴咬了咬嘴唇,师父越是这样说,他越是感觉内疚。虽然这个方子对他来说是有点勉为其难,不过他深知此药方对于师父的重要性,作为徒弟,却不能为师父分忧,实在是愧疚的很。 貌似这个药方的问题,引起了重华的思虑,他没再多言,只是道:“你们去忙吧。” 六个人纷纷退下,出了殿堂,素骨便问岚风道:“什么方子啊?” “跟你说了也不懂。”岚风又是懒得解释似的,“我还有事,你自己个玩去哈。” “你给我站住!”素骨扯住他欲乘风归去的影子,看了看四下,见另外几位同门已经走远,低声道:“若是治病的,我倒是可以试试。” “你?你还会配药?”岚风难以置信。 “你别小瞧人嘛。”素骨悻悻焉,“我跟你说,我自幼独自生活,全凭采药为生,对于医术还算有点研究的。” “嗳,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有点研究,那不行,差远了。”岚风摇了摇头,“你知道苏裴是何许人?” “他不是三师兄嘛……” “不是这意思。”岚风凑到他耳边道:“他可是调药制毒的行家里手,连他都不行,你说你能行么。”遂摆了摆手道:“小师弟,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要是实在闲的无聊,就去打扫打扫师父的书房,二师兄今天真的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玩了。”说罢,便闪身而去。 他刚一走,便见师父从殿堂出来,满目忧思的样子。 第十六章:赤血龙珠 素骨不死心,再者也想为夜梵宫尽点绵薄之力,遂走上前颔首道:“徒儿有一事想请问师父。” “何事?骨儿说便是。”重华几分意兴阑珊。 “师父方才说的药方,徒儿不知是治疗何种病症的,但徒儿愿意一试。” “嗯?”重华一抹诧异,眨了眨眼眸,“骨儿还懂医术?” “略懂一二。”素骨道,“徒儿在山中采药多年,也读过一些医书,虽不敢妄称精湛,但一般的疑难杂症还是可以应付的。” 重华闻言却是笑了,淡淡的道:“骨儿这番心意,为师领了,只是,恐怕真的是……” 他欲言又止,素骨却更加好奇,越是好奇越想问个水落石出,“但不知师父想要治什么病?” “为师没病。”重华幽幽的叹了口气,遂将目色落及很远的地方,然后微微勾了下唇角,似是一缕落寞,望着素骨道:“为师有事要出去一趟,骨儿不可乱跑,知道么。” “徒儿不会乱跑的。” 再抬起头时,师父已经不见了。唯有空气中余留的一丝桃花香。 ****** 碧波万顷。湖中央一处仙岛。 清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空气湿润润的,好一处世外桃源。 重华站于岸边,遥望着湖心岛,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一抹笑。 而那笑意却是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奈与落寂。七年了,他终还是来了这里。 弯腰拾起一片树叶,丢入水中,绿叶飘浮,他足尖一点,轻盈如风的落在叶片上,水波旖旎散开,只是一枚叶子,便可以御水而行。 风吹过耳畔,吹起他长长的发丝,清瘦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前方的薄薄雾霭中。 岛上,有一方院落。 纯朴素雅,透着一抹古旧。 筱竹编织的篱笆,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栀子花。 重华行至篱笆前,一名小童迎了出来,深深的一鞠道:“琴宫主。” “你家主人可在?” “在。”小童很是礼貌,“待我为您通传一下。” 重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些洁白的花瓣上,一缕清香。 一晃七年过去,这里还是老样子。 “琴宫主,请。”小童为他打开门扉,做了个请的手势。 重华款步而入,行至房门前,小童自动退去,院子里安安静静,连风过的声响都可以听到。 “重华,别来无恙。”房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重华微微一笑,道:“子画别来无恙。”遂轻轻推开房门,光线浅浅的洒落在房中,只见简朴的书案后,坐着一个人,面色苍白,身体消瘦,但唯有那双眼睛却是明亮得很。 那人一袭白衣,胜雪。见他道:“你终是来了。” 重华微微垂了下眼帘,复又抬起望着他道:“是,我终还是来了。” “请坐。”子画示意他落座,起身道:“你且稍等片刻,我去沏茶。” 子画出去后,重华环视了一下这间房,还是七年前的模样,一陈一设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时光从未曾至此经过。而那人,又何尝不是。 “你的眼睛这些年可好些了?”子画端着茶进来,在他身侧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将茶盏放到面前的案几上,淡淡的问。 重华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小口,放下道:“好是好些了,这许多年多亏子画照顾,可现如今,时间已经到了。” 闻言,子画轻声的叹气道:“是啊,一晃七年就这么过去了,如白驹过隙。” 重华点了点头,“我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子画,可有破解之法?” “重华,我已经尽力。”子画侧目看着他道:“这七年来,你源源不断的给我送来这世间的珍丹稀药,我也一一试过,但……”说罢,他摇了摇头。 重华闻得他此言,不知为何刹那间却释然了,道:“既然子画都无计可施,那怕是这世上也再无第二人能解我于水火了。” 子画长久的没有说话,盯着茶盏上方袅袅升腾的雾气,半晌道:“还有一法,可以一试。” “嗯?”重华看向他,“子画请讲。” “只是,这须得一件宝物,而且这件宝物在一个人的手上。” “是何宝物?在谁手上。” “赤血龙珠,琉刖。” 重华的目光一下就凝住了,琉刖?为何偏偏是他!纵观武林,唯一能与自己抗衡的恐怕就只有琉刖了。若是这件宝物在他手上,怕是得来不易。 “重华,我知道你与琉刖……”子画欲言又止,“可为了你自己,你该去,求求他。”最后三个字说得很是勉强。 “求?呵呵。”重华一笑,“子画,你是知道我的,我琴重华何时求过人?断是如此,我也绝不会去求他。” “可,你若是不登门相请,他又怎肯将赤血龙珠送与你?” 重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遂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攥住那白玉瓷杯,狭长凤目微微眯了下,一抹阴狠,“不送,就只有夺了!” “那你须尽快,若是再耽搁些时日,怕是你连夺都来不及了。”子画一抹怅然,“现在限期已至,你须得闭关修养才是,若不然,只怕你的眼睛……” 重华望着他,半晌沉声道:“子画,你告诉我实情,若是我放弃,结果会是如何?” “走火入魔。”子画一字一顿道。 重华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睫毛对剪交错,目色一抹凄迷。走火入魔?那自己岂不是要疯了?遂他竟笑了,无奈而又浅浅的落寞。 “重华,其实若说看不见这世间的色彩,倒也可以忍耐,可你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你会经络倒乱,后果不堪设想。” “子画,我不怕去夺,去抢,但你知道,琉刖素来与我积怨颇深,若是他知晓我此番的目的,只怕会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他就是宁可毁了赤血龙珠,也绝不会让我夺了去。”重华叹了口气,“我太了解他这个人了,这么多年,我与他生死宿敌,早已对彼此了如指掌,毫不夸张的说,我与琉刖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了。所以,即使我拼了命去夺,恐怕也是一无所获。” “所以啊!”子画也摇头叹气,“我才让你去请他,求他。”顿了下,“重华,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要为自己考虑,颜面就暂且放下吧。” “我知道了。”重华轻轻道,遂站起身,看着子画,“这许多年来,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还说这些做什么。”子画也站起身,“你我多年故友,我当然是尽力而为,希望你好,只可惜……我真不明白,重华,当年你为何要跟那个孩子换眼睛?” 重华蓦然怔怵,眸底的神色变幻莫测,遂轻轻弯起嘴角,一抹落寂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呢。”遂一声轻叹,“前尘往事,如梦如烟。” 子画没再多问,七年中他不止一次的问过重华这个问题,但答案都是不置可否。 想必这件事在他心底有着莫名的分量。又或者,勾起了他的伤心处。 “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再多问,但你记住,一定要得到赤血龙珠,无论用何种方法,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子画拍了拍他的肩。 “嗯。”重华点点头,“我自有分寸。” 就这样,子画送走了琴重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暗自惋惜。 其实他又怎是不知,那琉刖怎肯轻易交出赤血龙珠,此乃武林至宝,世间无双,是多少人拼了性命争相夺取的东西。也正因此,他更为那人心忧。说得轻松,看不到万物的颜色,可以忍耐。但要如何忍耐?原本五彩缤纷的世界一下子只剩下一种颜色——灰色,那要他如何承受?直到重华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缓缓的转身,苍白的容颜上浮现起一缕心痛的神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也为此,他帮了他七年,从报恩到成了朋友,成了知音,如今他怎能忍心看着那人失去色彩,活在灰暗的世界?可他又能帮上什么忙?除了这一身炼金医术,他再无所长。若是此番医不好他,这武林第一药师的虚名从此不要也罢! 第十七章:月明风清桃花香 这边仙岛有人怅然,那边夜梵宫也有人焦急的翻看着医书。 素骨一整天都没干别的,反反复复的思忖着师父说的话,他说,为师没病。 既然没病为何还要苏裴去调制什么药?既然没病为何还说这天下恐怕只有一人能研制出那种不知是什么的灵丹妙药? 于是,素骨冥思苦想了一上午!恍然顿悟! 他知道了,他明白了,师父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 那么,这个难言之隐恐怕和他的身体有关。 素骨也是男子,虽然未经世事,但也知道腰下三寸之物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 恐怕师父为此纠结了多年了吧,一直没得到可以治愈的途径。 想必是他当初为了修炼什么武功而挥刀自宫,如今悔不当初,想要枯木逢春! 嗯。素骨觉得自己想的简直是太对了,于是埋头苦苦钻研,可以令玉.茎重生之法。 这一研究就是一整天,但翻遍所有医术,都没有任何正经的记载,倒是有个旁门左道,叫千杯饮,说喝了此物方可重振男人雄风。 素骨将那页书撕了下来,揣进衣襟,匆匆的往后山跑去。 上面写了几道草药,只要摘来它们熬过七七四十九天,连续服用三个月,便可见效。 昆仑山此刻云雾缭绕,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不过为了报答宫主的知遇之恩,素骨还是勇敢的攀上了半山腰,踩着岩石一步步的往上爬,他采药多年,当然知晓那些草药都生长在何处。好在不是什么极其珍稀的物种,只要再爬高些,就可以摘到。 灰蓝色的天空下,昆仑山巍峨万丈。 素骨背着小竹篓一路攀爬,前方的视线中总算出现了那株淡紫色的植物。 紫缨草。 他蹬住一块岩石,身体一跃,空出一只手猛的一娄,将那株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缨草握在了手中。这是最后一道了,前几种草药他已经都采到了。可心下一高兴,脚下就有点松动,一个没站稳,从山峰上摔了下去。 天旋地转。待他睁开眼爬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跌落到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好在小命还在,多亏了那些常年生长的灌木丛接住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看小竹篓里的草药,都还在,就是手蹭破了皮,手腕也磕肿了,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多年在山上摸爬滚打,小伤小痛实在不在话下。 满心欢喜的,他下了山,朝夜梵宫内走去。 刚一迈进宫门,就见岚风迎面跑来,步履匆忙,风风火火,“小师弟,你跑哪去了,师父到处找你呢。” “我上山采药去了。”素骨道,“师父找我何事。” “就是看不见你着急呗。”岚风瞄了他一眼,“你这怎么了,从山上掉下来了。” “没事。”素骨没想跟他多解释,只是问:“师父人呢?” 岚风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师弟,你要小心了,师父此刻心情很不爽。” “我知道。”素骨道,“我这就是找他。” “喂喂,你等等。”岚风不放心似的,扯住他的衣袖,“我跟你说,师父现在正郁闷呢,一会儿你见了他,可千万不要说自己上山去了,小心师父生气,罚你。” “哦。”素骨转了转眼睛,罚就罚吧,就是责罚他,他也得实话实说,“那我去了。” “你急什么,你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在哪呢么。” “师父不是在书房么。” “什么书房?!师父还总在书房了,桃林呢。” “知道了。”素骨再没多言,朝桃林走去。 此时皎月初上,月明风清。桃林一派清幽,淡香阵阵。 说来也奇怪,在这夜梵宫见的最多的就属岚风了,其余的人都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过现下他也没心思琢磨别人,先找到师父要紧。 风过,瓣瓣桃花飘落肩头。 远远的,见到一人一袭黑衣坐在树下,背依着树干,身边放着好几坛酒。 看来师父心情委实不爽,素骨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怕的,师父一向待他温和。 夜风轻轻拂过,月色下那人的面容莹白如玉,粉润的唇上一抹水色,青丝与衣袂随风袅袅,惊若天人。 素骨轻步上前,颔首道:“徒儿拜见师父。” 那人侧过头来,仿若被惊到了一般,微微眨了眨眼睛,“是骨儿啊。” “嗯。”素骨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看就有种深陷其中的感觉,低垂眉目道:“徒儿听闻师父找我,便速速前来了。” 师父望着他,细长的眼睛一抹琉璃幻色,虽然漆黑如夜,却深邃莫测,“骨儿这是去哪了。” “回师父,徒儿上山采药去了。”素骨思忖了下,继续道:“虽然师父说,徒儿可能研制不出那种丹药,但素骨还是想试试。” “呵呵。”师父却是笑了,清魅中带着一丝落寞,“骨儿连为师拿那种药来做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试得?”顿了下,他朝素骨伸出手去,“骨儿,过来,到为师这里来。” 素骨没好再说下去,毕竟这件事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几步走上前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陪为师饮上几杯可好?”师父悠悠的望着他,下颌上方一抹清浅笑意。 “徒儿不胜酒量。”他当真是喝不了多少,但见到师父如此落寞忧郁,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一横心道:“徒儿若是喝醉了,还请师父莫要怪罪。” 闻言,师父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捏住酒坛的边沿,拎起一坛酒递给素骨,“这几坛桃花酒已经埋在树下七个年头了,骨儿尝尝可还顺口?” 素骨连忙接过,思忖了下在师父边侧坐下,二话没说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液醇香馥郁,入口回味绵长,当真是世间美酒,就连他这个不怎么饮酒的人也忍不住想多喝两口。 师父望着他只是低婉一笑,拎起一坛酒递到唇边,微扬起下颌,清澈的酒液便流入口中。素骨看着身边的人,刹那间有点恍惚。明月清风,师父背倚着桃树,一条腿伸直,一条腿蜷起,一只手擎着酒坛,另一只手臂随意的搭在蜷起的膝盖上,姿容洒脱,飘逸出尘。可一想到……就感觉这梦顿时就碎了一地。 第十八章:骨儿觉得这是何物? 俗话说酒壮俗人胆,素骨喝了半坛酒,渐渐的感觉也没那么拘束了,坐在师父身边也没那么别扭了,话也就跟着多起来,他七分醉意的道:“师父不必为此事心忧,徒儿定能想出治愈之法。” “嗯?”师父一抹诧异望过来,“骨儿在说什么?什么治愈之法。” 素骨端正了一下身子,正对着师父道:“徒儿知道师父心里不舒服,这事换成谁,都难免会……可既然已经如此,师父就该尽量往开了想,放宽心,凡事都没有绝对的,世间还是有奇迹发生的。” 师父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修长的睫毛眨了又眨,“骨儿到底在说什么?为师怎么听不大懂。” 看来师父还真是不理解他的一番心意,素骨沉吟了下,想既然师父对他不离不弃,他也必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遂一咬牙道:“恕徒儿直言,师父不就是为那事烦忧么。” “何事?”师父的目色一抹警觉,莫非他知道了?不会,他早已封印了他的记忆,他是断不会知晓的。 “那个。”素骨的眼睛朝师父的腰下瞄了瞄,“徒儿都明白。” 师父是何等敏锐之人,顿觉貌似不大对劲,也朝自己的腰下看了看,又抬起眼眸望着他道:“这个,怎么了……”没想到素骨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令师父也很意外…… “素骨明白,师父可能是为了想练就一身绝世武功,所以才,才对自己痛下狠手,如今未免后悔当初。” “我,我何时……”真是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的事了,师父飞快而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为师何时对自己痛下狠手了。” 想必是师父不愿承认,这他都理解,可向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他断不能拿师父的终生幸福当儿戏,该说的必须得说!“若非如此,师父为何自称本宫?若非如此,师父一介须眉,为何长得如此美艳?若非如此……”后面的话被一下戛断,他的手蓦然被师父握住,然后按在了某处,素骨顿时浑身一激灵,我的天……自己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骨儿觉得这是何物?”师父凑近他,低声的问。 …… …… “徒儿知错了!还请师父恕罪。”素骨忙不迭的抽回手,当即跪倒在地。 ****** 桃花自他眼前纷纷飘落,朗月疏星的夜晚霎时安静无声,仿佛听得桃花渐次开放的声音。 好静。素骨跪在地上,也没敢抬头,掌心上还残留着方才那抹温勃的触感,真是造孽啊!他恨不得将自己那只贱手剁了!岂止是大不敬,简直就是犯上作乱! 脑袋里一片空白又嗡嗡作响,师父那低魅轻润又略带诡异的话语仍萦绕在耳畔,骨儿觉得这是何物。是啊,他觉得那是何物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认为风华绝代的师父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罪过罪过…… 好半天,都没师父有任何动静,素骨的心愈发忐忑不安起来,若是此番受到责罚也就罢了,他心甘情愿,但自己那一通胡言乱语定是伤到了师父的自尊心,这可如何是好。 半晌,头顶飘落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只听师父轻声道:“骨儿起来吧。” “徒儿不敢,徒儿有眼无珠,冒犯了师父,还请师父责罚。”素骨是懂得礼数的,从一开始见到师父,就对他老人家心存排斥,还暗自称他为妖孽,没想到后来他竟然肯收自己为徒,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此等大恩大德就是这辈子也报答不完。素骨越想越愧疚,隐隐的就感觉伤心,莫名的心底一阵酸楚。 “骨儿并不知情,俗话说不知者无罪,起来便是。”师父轻然道。 素骨这才敢抬起头来,但也没站起身,一时间竟觉得对着师父有点尴尬,他竟然连师父都摸了?!师父收得他这个徒弟,真真是有辱师门。 “为师的话骨儿没听到么。”师父朝他看过来,“起来。” 素骨这才稳下心神站起身,低着头也不知该往哪看才对。 一瓣瓣桃花从他与师父只见飘然落下。 “为师没有责怪骨儿的意思,骨儿之所以会以为……可能是为师的原因吧。” “怎么会是师父的原因,全是徒儿孤陋寡闻,才会误以为……” 两个人都欲言又止,这个话题当真是一种令人尴尬万分的禁忌。 第十九章:一晚?还是一碗啊…… 师父好久都没再说话,而是举起身旁的桃花酒继续喝,清澈的酒珠顺着他的唇角,下颌,脖子一直滴落进玄色的衣袍间,有几滴落在了青丝上,一抹光亮。 素骨想,师父一定是很不爽,但又不好责备自己,这让他愈发觉得罪孽深重,遂道:“徒儿还请师父重罚。” “骨儿的手是怎么了。”师父放下酒坛,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 “呃,没事,不小心碰的。”素骨赶紧把手袖到了衣袖里。 “过来。”师父朝他再次伸出手,清冷的月色映得他修长的手更加莹白如玉,指尖纤长,清瘦骨感。素骨想了想,走近两步蹲在师父跟前,将手从袖子里伸了出去,解释道:“就是草叶不小心划到了,一点事没有。” “怎么这么不小心。”师父轻轻握住他的指尖,食指在他的伤痕上倏忽掠过,素骨只感觉一阵微凉,滑滑润润,然后伤口就奇异的消失了。他简直难以置信,师父这不是在世华佗么。 见他的伤好了,师父勾了下唇角,松开他的手道:“骨儿方才说要为师重罚,可想好了要为师如何罚你么。” 素骨反倒长长的舒了口气,颔首道:“徒儿罪不可恕,但凭师父发落。” “呵呵。”师父却笑出声来,“为师又不是朝廷命官,谈何发落。” “师父想如何责罚徒儿,责罚便是,徒儿定无半点怨言。” 没想到,师父竟递给他一坛酒,浅浅笑道:“那骨儿就陪师父喝一晚酒,可好?” “一晚?还是一碗啊……”素骨想,自己方才不过喝了半坛,就已经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了,这要是喝上一晚上,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当然是一晚上。”师父淡淡的道,随即又自顾叹息了声,“骨儿若是不愿就算了,为师也不会责罚与你的。” “徒儿愿意。”素骨连忙答道,“一百个愿意。” 师父就笑,很是开心的样子,“那好,骨儿坐下。” 素骨几分不安的坐下了,思忖了下道:“但徒儿实在不胜酒力,若是喝醉了说错了什么话,师父千万不要介意,权当耳旁风好了。” “醉酒之言为师又怎会放在心上。”师父如夜的眸子转了下,“哦,原来为师在骨儿心里竟是那般小气的人。” “没有!”素骨真是解释不清,遂也没再多说,举起一坛酒一口气就给干了,擦了擦嘴角道:“该师父你喝了。” 幽然的桃林飘落一声清魅的笑声,师父也举起一坛酒一饮而尽。 几坛酒下肚,素骨已经天旋地转,只感觉周围的风都是暖的。 他心道,不能再喝下去了,若是再继续,待会儿说出什么不成体统的话来自己都不知道,此番已经大大的冒犯了师父,万不可再犯错了,遂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师父,天色已晚,不如早点回去歇歇吧。” 师父淡淡的,声音很是低婉:“莫不是骨儿困了?” “徒儿不困,徒儿只是担心,这师父太冷,夜会着凉。”素骨脑袋迷迷糊糊的回道。 师父却是轻笑出声,“骨儿真会说话。” “啊,不是,徒儿是说,这夜太冷,怕师父会着凉……”这还没怎么着呢,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素骨稳了稳心神,“所以,还请师父早点回去休息。” “若是骨儿累了,就先回去吧,为师在这里再呆一会儿。”师父也没见什么表情,月光倾洒,一如神祗不小心落到凡间。 素骨其实也不想走,但他实在怕自己再干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来,于是咬了咬嘴唇道:“那,徒儿就先行告退了,谢谢师父今晚的美酒,很是好喝。”语落,就想往回走,可抬起头来四处一看,这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头晕目眩的就分不清楚了,只觉得两腿发软,脚下发飘,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没成想晕晕乎乎的却被脚下的小石头给绊倒了,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飘然然的朝后仰去,却被师父给稳稳的接住了,素骨此番真是颜面尽失,喝多了不说,还摔倒在师父的怀里,一抹淡淡的桃花香随着清风从师父的身上飘过来,他心下慌乱不堪的赶紧爬了起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师父,徒儿没小心冒犯了师父。” 说完,就忙不迭的想走,但他越是想逃就越是逃不掉似的,这次又被脚下的酒坛给绊倒了…… 第二十章:惨遭蹂躏的娇艳艳的海棠 此番他是结结实实的扑倒在师父怀里,脸贴着师父的胸膛,素骨眼前朦朦胧胧,脑袋里晕晕旋旋,感觉师父的手若有若无的扣住了他的后腰,再就挣脱不开了。 “骨儿为何这般怕师父。”耳畔飘落下师父轻润的声音,似是带着一抹落寞。 素骨感觉师父的怀抱好温暖,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习惯了,也早忘了何为温暖,刹那间,竟是舍不得离开,更不想离开似的,贪恋着这个暖暖的舒适的怀抱。他迷迷糊糊的答道:“徒儿不是怕师父,是敬畏,敬爱。” 半晌,师父都没有言语,然后淡淡的道:“原来是敬爱啊。” “那是必须的。”素骨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点打卷,神思恍惚的道:“师父救了我一命,又,有收我为徒,此番大恩大德,素骨没齿难忘,必定,定好好孝敬师父您老人家。” 师父一声叹气,“看来为师真的是老了。” “师父不老,师父年轻得很,呵呵。”素骨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克制说什么了,嘴角带着一抹醉酒的笑意道:“若是师父真的老了,那徒儿就,呵呵,就认师父当干爹了。” 说完这句,他就真的是思维短路了,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想在这个怀抱里好好的睡上一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夜风清凉,梦里桃花纷纷,这是一个冗长而美好的梦境,梦里有人一直温柔的抱着他,让他怎么都不愿醒来。 清晨的阳光浅浅的暖暖的照在眼皮上,素骨朦胧的睁开眼睛,只见到一地的桃花花瓣,铺满了整个世界。他的衣服上也落满了桃花,怀里的桃树温温的,估计是搂了一宿都被他给捂热了。他收回落在桃林的目光,下意识的朝下看去,随即就傻在那,这,这哪是什么桃树啊,这,这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么!当下,师父正躺在他的身下,玄色的云裳上亦落满了桃花,阳光洒在他风华绝代的面容上,莹白若雪,唇色粉.嫩,美轮美奂,只是他的衣衫凌乱,青丝纠缠,俨然一朵被千树万树梨花蹂躏了的娇艳艳的海棠…… 素骨吓得七个魂儿顿时飞了六个,忙不迭的从师父的身上爬下去,当即跪倒在地,“徒儿错了,徒儿不是有意冒犯师父的!请师父恕罪,饶徒儿不死。” 慌乱中,他忐忑惊惧的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师父,却见他老人家格外的淡定,细长的眼睛带着一抹慵懒的神情,缓缓坐了起来,揉了揉眉心,道:“骨儿扰到为师清静了。” 嗯?师父难道没意识到自己被他压了一宿么?素骨一头雾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对,惊慌中口不择言道:“师父昨晚定是被恶鬼上身了,才会如此狼狈。”说完,又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割了,自己竟然敢说师父狼狈,真是活腻了。 师父却笑了,声音清魅,“为师的骨儿什么时候变成鬼了。” “……请师父重罚,重重的责罚徒儿吧!素骨当真是无意的,不知怎么的就,就跑到师父上面去了。”素骨刚要磕头,额头却被一只手轻轻的扶住了,师父幽幽的道:“为师并没有怪罪骨儿。” 没有怪罪是什么意思,素骨虽然年少,但还是有些心计的,此番他对师父如此以下犯上,作为师父来讲,被徒弟压了一整晚定会觉得很没面子,脸上无光,所以,眼下就佯装淡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说不怪罪自己,啊!他终于领悟了,遂连忙道:“师父宽宏大量,其实,昨晚发生了什么徒儿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师父忽然挑着眼梢问,“那骨儿还记得多少?” 素骨真真不知师父是何意了,遂道:“徒儿只记得和师父喝了几坛酒,然后,然后就,就睡着了,剩下的事……”真是怎么也不对啊,他一咬牙道:“师父不必多虑,徒儿正打算忘个干干净净!” “正打算忘干净?”师父的声音莫名的忽然冷了几分,幽幽的道:“骨儿还是喝醉了可爱些。” 素骨心里七上八下,这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当下看着师父那般凌乱加落寞的样子,他的心里当真很不好受,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不单妄自猜测师父不男不女不说,还不知羞耻的在师父身上睡了一晚上,令师父颜面尽失,此等罪孽真是不可饶恕,遂叩首道:“回师父,徒儿已经彻底忘干净了,只等师父责罚。” 好半天都没听到师父说话,素骨悄悄的抬起头来,只见瓣瓣桃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落在师父如泉水般的墨发上,他的神思一缕旷远,又带着说不出的怅然似的,半晌轻然道:“酒醒了,就全然不记得痴醉时的光景了。” “师父,徒儿只是不想辱没师父的英明。”素骨见他师父这个样子,更加不是滋味,“徒儿自知以上犯下罪不可赦,不求师父能原谅徒儿,只求师父将昨晚的事忘了吧。” “忘?”师父淡然一笑,“怎是说忘就忘得了的。” “……”素骨使劲的咬了下自己的嘴唇,“若是师父忘不了,那就请杀了徒儿泄愤吧。” 师父一怔,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下,“骨儿这是在逼为师忘记么。” “徒儿不敢。” 又是一阵静默,师父幽幽的道:“骨儿起来吧。” “徒儿不敢。” “为师的话你不听了么。” 素骨只好站起身,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透不过起来。 没想到师父却朝他伸出手,指节骨感分明,道:“骨儿扶为师起来。” 素骨连忙上前,握住师父的手,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师父抬头望了望天空,又垂眸望了望骨儿,道:“骨儿可愿再陪师父喝酒?” “啊!?”素骨慌乱的低下头,“徒儿不敢。” 风静,阳光和桃花自他和师父之间轻然飘落。 第二十一章:废渣妖孽同门 素骨听到师父幽幽的一声叹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遂放大了胆子道:“若是师父还愿和徒儿喝酒,素骨定,奉陪到底!”不知为何,他莫名的抬起头去,很想看看师父的样子,却对上那双漆黑如夜,又令人深陷其中的眸子,霎时一抹目眩神迷的愣在那。 师父也垂眸望着他,下颌上方仍是那抹清浅温润的笑意。 然后,师父缓缓的朝他伸出手,想要轻抚一下他的脸颊。 素骨却心底一阵莫名的慌乱,心砰砰乱跳,在师父的指尖还未触碰到他的脸时,慌不择路的逃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可就是想逃开,越快越好。 可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缠绕在心头,怎么挣也挣不开,甩不掉。 桃花纷纷,树下一人站在那,久久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 素骨简直是慌不择路的往自己的住处跑,巧不巧的又遇上了二师兄岚风,他就很是奇怪了,为何总是能在这里或者那里遇到这个风流又亲切的‘家伙’。 “小师弟这一大早上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岚风摇着他的折扇,满面春风。 “没,没哪。”素骨的脑海中还萦绕着桃林,桃花,师父,支支吾吾的回答。 岚风凑近他的脸左看右看,咂咂嘴道:“小师弟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谁慌了。”素骨连忙正色,“二师兄这么早又是去哪啊。” “当然是去给师父请安了。”岚风扇着扇子,“要不小师弟与我一同前去?” “我就不去了。”素骨的心刷下抖了下,“呵呵,你自己去吧。”他的笑容僵硬,目色游移。 岚风眯了眯他的桃花眼,诡秘的一笑:“小师弟,你不会是心里有什么事吧。” “哪有!”素骨眼睛都瞪大了,真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我没事,一点事没有。” “既然没事,那就随我一同去给师父请安吧。”岚风抓起他的手腕就要拽他同去。 素骨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纠结万分,将将才从师父那逃开,转眼又要见面了。 沿途还碰到了凌玄,苏裴,泽昀和旭若,外加倩儿,倩儿一见到素骨,眼中的神色立即冷得如腊月飘雪,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大师兄早。”岚风跟凌玄客套了句,又笑盈盈的看向其余几人,“几位师弟早,六师妹你也早啊。” “哼。”倩儿雄壮的翻了他一个白眼,“看来二师兄跟他的关系甚密嘛,总是泡在一起。” “嗳六师妹此话差矣,什么叫泡在一起,我跟小师弟那是志同道合,心有灵犀。” 这时,一旁的苏裴道:“对了,那天说的分内之事,可有商量好到底哪件给他做么?” 素骨转了转眼睛,自己已经把这事完全忘脑后去了,遂抿了抿嘴角没做声。 “眼下也没什么活计好给小师弟做的。”岚风若有所思,“师父的桃林呢,在下打理了,药材嘛,三师弟你包揽了,饭菜嘛,归四师弟管,师父的卧房归五师弟打扫,师父的书房归六师妹打扫,巡山这个活归大师兄,算下来还真没什么留给小师弟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他可以闲着了,什么都不用干了?”苏裴挑着眉梢道。 “这个嘛,要不等一会儿见了师父,由师父定夺吧。”岚风道。 “这点小事还用麻烦师父?真是可笑。”苏裴回了一句。 素骨听着苏裴的小调调,心里也很是不服,他不能总让岚风替他出头,于是道了句:“素骨做什么,恐怕不用三师兄操心吧,看来三师兄还是不够忙,若不然怎么会将心思放在素骨身上。”顿了下,一抹冷,“还是三师兄瞧素骨不顺眼?那大可直说便是。” 岚风偷着笑,用扇子挡住脸,两步走到前面去了。 凌玄已经懒得管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紧跟着岚风也走到了前面。 几个人再就谁都没理谁,转眼间就来到了师父的书房前。 素骨的头低得都快没进衣襟里去了,跟在六位同门的后面,忐忑的迈进了书房的门槛。 这时,忽闻岚风说了句:“咦,师父呢?” 嗯?素骨连忙抬头,空荡荡的书房中却是不见师父的影子,莫非他老人家还在桃林?罪过罪过。可他又不能言明,于是就默不作声。 “师父不会是还没睡醒吧。”泽昀猜测道。 “怎么会,师父一向起得早。”苏裴道,“不会是病了吧。” “行了!你们几个都把嘴闭上。”凌玄沉声道,“师父没在,等一会儿便是。” “我去卧房找找师父。”倩儿道,刚要转身,被凌玄一把给扯住,“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师父的卧房是你能随便进去的么!”言外之意,就是她一个女孩子家不注重节操。倩儿气鼓鼓的,但又不敢跟她这个棺材脸哥哥顶撞。凌玄想了想道:“岚风,你去看看。” 岚风摇着扇子刚要出去,迎面就见师父进来了。 第二十二章:师父要闭关了~ 几个人连忙颔首道:“徒弟给师父请安。” 这素骨的心里七上八下,眼睛都没敢抬一下,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师父玄色的衣袂掠过他的身边,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为师方才出去转了转。”师父坐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目光幽幽的落在素骨身上道:“骨儿去给为师煮壶茶来。” 素骨忙不迭的就出去了,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出了书房,他长长的吐出口气,看来师父并没有记恨他的意思,当下也宽心了许多。 这心不在焉的,他就一个劲的往茶壶里加茶叶,等缓过神来已经晚了,坏了坏了,这么浓的茶师父会不会喝不顺口啊,素骨暗自叹气,自己还真是没用。但再煮一壶也来不及,于是端着那壶浓茶就回去了。 此时阳光万分明媚,可他是一点欣赏美景的心情都没有。 行至书房门前,但听师父静静的道:“那从今日起,为师就闭关数日,交代给你们的事情一定要谨慎小心,不得有半分差池。” 怎么着,师父他这是要闭关了?难不成因为被自己欺辱了一晚上,心情郁闷? 素骨深吸口气,进去恭恭敬敬的将茶壶放在了师父的书案上道:“师父,茶煮好了。” 师父也没抬眼睛,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令素骨瞬间又不踏实了。 就在他发愣的档,岚风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发什么呆,到是给师父倒茶啊。” “啊。”素骨如梦初醒,茫茫然的又走回书案前,真是感觉自己的手都不听使唤,“师父,徒儿给你倒茶。” 师父细长美丽的眼睛望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有劳骨儿了。” “哪里,这是徒儿应该做的。”素骨斟好茶,推到师父跟前,“师父请慢用。” 师父慢条斯文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秀挺的眉毛瞬间蹙在一起,想要说句什么却是没说。旋即抿了抿唇角,将茶杯放下了。 素骨心想,一定是茶太苦了太浓了,师父不爱喝,遂急忙上前道:“是不是徒儿煮的茶太浓,师父喝不惯?那徒儿马上再去另煮一壶来。” “不必了。”师父看着他弯了弯嘴角,然后望向他身后的几位徒弟道:“你们还有什么事么。” 凌玄回道:“师父,若是此番找不到那枚赤血龙珠怎么办。” 师父沉吟了下,“若是找不到,为师会另想办法。”顿了下,“记住,千万不可以暴露行踪。” “徒弟明白。”凌玄一颔首,“我没有什么事了。”看向其余几位同门,“你们还有何事?赶紧与师父说。” 但见苏裴满目的忧愁,低声道:“都怪徒儿没用,没能研制出药方,师父你……” 他后面的话却被师父摆摆手打断了,“为师早就说过,从未怪罪过裴儿,此事就不要再说了。” 素骨听得一头雾水,师父到底是要什么药啊!为何就不肯告诉自己呢。 “若是没其他的事,你们就先且退下吧,骨儿,你留下。” 师父轻然的道,语气平和。几位同门纷纷颔首告退,唯剩下素骨站在原地。 这气氛一下就变得肃静诡异起来。素骨不安的抬了抬眼帘,阳光从师父身后的窗棂洒进来,覆在他的青丝上浅浅的柔光。 “为师要闭关数日,骨儿要听师兄们的话,知道么,不许乱跑。”师父道。 “请师父放心,素骨一定谨尊师命。” 师父从书案后面绕出来,踱到他跟前,高挑瘦削的影子遮挡住眼前的光线。“若是为师出关后,发现骨儿不乖,可是要责罚的。” “素骨一定会乖的。”素骨低着头道。 师父清浅一笑,幽幽的道:“骨儿没忘记答应过为师的事吧。” “嗯?”素骨抬头,有点茫然的望着他道:“徒儿,徒儿答应师父什么事了……” 师父挑了挑眉梢,“骨儿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素骨急忙在脑子里飞速的回忆,自己答应师父什么事了?好像没答应过什么呀……就在他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时,师父忽然弯腰凑过来道:“骨儿答应为师,再陪为师喝一次酒的。”顿了下,“不会将将半个时辰不到就全忘了吧。” “徒儿没忘。”素骨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就是这事啊,“师父放心,待师父出关后,徒儿一定好好陪师父喝上一顿!” 第二十三章:徒儿能够承得师父雨露…… 师父直起腰,轻笑出声,半晌没再言语,而是望着窗外的如画景致,后缓缓的道:“为师一直未曾问过骨儿,想学点什么。” “这个。”素骨眨了眨眼睛,“徒儿也不曾想过,但只要是师父教的,徒儿什么都爱学。” 师父只是淡淡的一笑,道:“骨儿还是想想的好。” “徒儿这便去想。”素骨回道,但说完这句又感觉不够妥当,俨然没能表达出他对师父的敬意和知恩图报之心,遂又连忙补了句:“徒儿能够承得师父雨露,已是三生有幸,无论师父教徒儿什么,徒儿都会潜心修习,绝不怠慢,万不会令师父失望。” 一番话说完,他感觉顺畅多了,这才能表现出他对师父深深的敬爱。 可再抬眼看师父,却发现师父愣在那,脸色有点茫然,有点……怪怪的。 “骨儿方才说什么?能够承得为师的雨露?”师父望着他,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 “啊!……”素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胡说八道,“不是,徒儿想说的是,能够承得师父恩泽,不,那个……教诲,教诲。” 师父轻声的笑,而且竟然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笑得素骨的脸一阵阵的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徒儿一时没错好词,说错话了,师父莫要笑话徒儿了……” 师父清了清嗓子,总算收敛了笑意,“好好,为师不笑了。”可唇角还是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半晌,他忽又凑近素骨,声音低了几分也婉转了几分道:“为师的雨露,骨儿可想要么。” ……素骨差点没昏过去,慌不择的跪倒在地:“徒儿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师父的,只是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说,得罪了师父,还请师父恕罪。” “得罪?骨儿何时得罪为师了。”师父莫名的幽幽叹了口气,上前扶住素骨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骨儿不要动不动就拜为师。” 素骨的心里乱七八糟,师父一离得他近些,他便能闻到师父身上那抹淡淡的桃花香,弄得他说不出的感觉,难以言喻。 “好了,骨儿还是想想学什么吧,待为师出关,便告诉我。”师父半垂着眼帘望着素骨,抿了抿唇角,隐隐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徒儿记下了。”素骨回道。 “那骨儿便去忙吧。”师父不再说什么,又坐回书案后,望了望桌上的茶水,端起来又放下,最终还是没喝。素骨恭顺的道:“那徒儿便退下了。” 刚要迈出房门,师父忽又在他身后道:“对了,骨儿,那两只小兔子别忘了给它们喂些青草菜叶什么的,莫要饿到了。” “徒儿知道。”听闻师父这句话,素骨莫名的心底一抹酸酸的感觉,很不好受,关门时,他又望了一眼师父,但见他坐在书案后,翻看着一本卷册,微微侧着头,修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道浅浅的影子,竟是几分孤寂。 素骨赶紧转身走了,他甚至有点害怕自己心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果然,师父中午的时候便不见了。 师父一闭关,可把岚风给乐坏了。师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跑来找素骨,晃着扇子道:“小师弟,师父闭关去了。” “知道。”素骨正认真的给两只小兔子喂草吃,师父交待的事一定要办好。 “那小师弟就不想跟二师兄说点什么么。”岚风在他身边蹲下,摸了摸小兔子毛茸茸的耳朵,一声叹息道:“这个笼子是师父给你编的吧。” “你怎么知道。”素骨侧目看向他。 “我怎么不知道。”岚风不以为然,“师父对你的好,可是看在我们所有人眼里的。” 素骨没做声,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二师兄找我何事?” 一提这个,岚风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颇为诡秘的笑,低声道:“小师弟可有想过下山去转转?” “下山?”素骨卡巴了两下眼睛,“去哪?” “当然是去山下了。”岚风摇了摇头,“小师弟怎生反应如此缓慢。” “素骨当然是不比二师兄来的聪明。”素骨也没客气,除了师父,他对别人也没啥好尊敬的,根本用不着收敛。 “嘿嘿。”岚风倒是颇为受用,“那是自然,小师弟,想不想随二师兄下山去玩玩?” “玩?玩什么。” “想玩什么玩什么呗。”岚风睨了一眼他的衣服,道:“小师弟怎么都是灰色的衣裳。” “这个,我也没别的啊,这件还是师父给我的呢。” “不如这样,小师弟随我一同下山,做两件新衣裳可好?” “这不就是新的嘛,这是师父前两天刚给我做的,不过都是灰色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岚风说着站起来,悠然的道:“山下的镇子可好玩了,各种美食应有尽有,各种风光目不暇接。” 说得素骨有点心动了,此番大难不死后,他还真没去哪溜达过。遂也站起身,将剩下的草叶放到了小兔子的笼中,几分不放心的道:“那师父不会责怪我们吧。” “你还非得跑到师父跟前,告诉他你下山了啊。”岚风轻飘飘的看了看他,“小师弟做人不好这么实在的。” “你是说,咱俩偷偷的跑下山去?” 岚风没回答,半晌道:“那你说呢。” 第二十四章:师父是不是患了什么绝症? “这不好吧,师父闭关前特意提醒我,不要我到处乱跑,而且他还要我别忘了给小兔子喂食,怕它们饿到。”素骨有点纠结,他委实不想欺瞒师父。 “不就是两只小兔子么,你交给你四师兄喂就好了。”岚风顿了顿,“你不知道小师弟,平日里师父虽然慈眉善目的,但对咱们师兄弟管的那是相当的严,除了办事所需外,是不允许咱们私下跑出去玩乐的。” “还不是,那你我此番若是去了,岂不是对师父的不敬。” “死脑瓜骨,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岚风欣欣然,“咱们又不是出去干什么坏事,不过是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也不算有辱师门,更谈不上对师父的不敬。好了好了,别墨迹了,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素骨其实也很想去,可又不放心,“那我们若是去,啥时候走啊。” “当然是现在了,谁也不敢保证师父他老人家何时出关,当然是越早越好。”岚风见他心动了,继续道:“走走,现在就把小兔子交给你四师兄,你放心,有你二师兄在,他若是敢把两只小兔子喂瘦了一丁点,我岚风绝不放过他,哈哈。” 素骨看了看两只小兔子,一咬牙道:“好吧。” 就这样,他随着岚风溜下了山去。一人一骑,速度倒也飞快,黄昏时分便到了镇子上。 这个小镇子名为碧月镇,镇如其名,风景美不胜收。 直看得素骨眼花缭乱,真是看什么都好玩,看什么都喜欢。 渐渐的,天边的夕阳越来越浓,两个人的肚子也忍不住越来越饿。逛了一圈集市后,岚风终于再也耐不住性子,一把扯过将脸埋在摊位上的素骨道:“小师弟先不要看了,这些玩意到处都有,你我不如先去吃喝一番如何?” 其实素骨也委实饿得紧,可头一次出来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再者他还想给师父带点好东西回去,遂道:“二师兄你怎生如此浅薄,就知道吃。” “嗯!”岚风诧异,刷刷摇了两下扇子道:“小师弟,怎么一下山,你的性子就徒然变了的说。” 素骨亦是一诧异,“当真?” “千真万确。”岚风笃定的一点头。 “其实素骨本来就是如此,只是二师兄还不大了解罢了。”素骨淡然一笑,“二师兄你懂的,在师父与师兄弟面前,我总是要装一装的,不好太过张扬。” “原来。”岚风微微眯了下眼睛,“看来我还须多了解了解小师弟才是。” “来日方长,又何须急于一时?”素骨心下好笑,拍了拍岚风的肩道:“我跟你说笑呢,只是不想现在就去吃饭,我还没选到合适的东西送给师父。” “小师弟,你不是脑子坏掉了吧。”岚风嗖下将他扯到一边,“本来咱们就是背着师父偷跑出来的,你这回去又送东西又献宝的,不是摆明了告诉师父你下山了么。” “哦,也是。”素骨恍然大悟。 “看来方才的只是错觉,小师弟你一点没变。”岚风抿了抿嘴角。 “可我真的想带点好东西回去给师父,师父送给我两只小兔子,我还没回赠给他什么呢。” “师父用得着你回赠,再说了,你真的不知师父为何要送你两只小兔子?还一只灰的,一只黑的?” 素骨茫然的摇了摇头,“为什么。” “真是笨呐。”岚风睨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行了,还是先去吃饭吧,再逛一会儿,你二师兄我都要饿晕了。”遂再没容素骨说话,拽住他的胳膊就将他扯进了附近的一家酒馆。 酒馆里人声喧哗,他们找了个位置落座,老板马上笑脸相迎的走过来问:“二位公子想吃点什么?” 岚风将扇子放到桌上,道:“问他。” “我什么都行,随便。” “小师弟你无须顾虑,此番师兄请客。”岚风瞅了眼老板道:“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上来便是。” 老板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好叻,二位客官稍等。” 素骨也没拦着,本来他就是陪他下山来玩的,让他破费一番也是理所当然。遂心安理得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素骨有一事不明。” “小师弟何事不明?” “师父究竟想治什么病啊?” “咳咳。”岚风眼底的神色瞬间一变,随即一笑,“这茶水委实不错。” “你别打岔,我问你话呢。”素骨凑近他,“你说啊,你一定知道。”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岚风顿了顿,“向来采药炼金这类的活计都是由你三师兄去做的,我只负责搭理师父的桃林。” “骗人。”素骨哼了一声,“从你的眼睛里我早就看出来了。” “哦?我的眼睛怎么了,还别说,饿得是有点发花。” 素骨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那吃过酒菜,素骨就先行回去了,二师兄你自己好好逍遥。” “嗳小师弟你不好如此吧。”岚风颇为无可奈何,沉默了半晌道:“不是师兄不告诉你,而是有些事情,是万万说不得的。” “什么事。”素骨盯着他的眼睛,“师父是不是患了什么绝症?” 第二十五章:如何知道师父不是人妖? “没有的事,别瞎胡说。”这时,酒菜上来,岚风一个话茬打了过去,“小师弟,来来来,尝尝这里的饭菜味道如何。” 素骨捏着酒杯没动筷子,低声道:“之前我也有问过师父,可他说他没病。” “那就是没病了。”岚风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喝了口酒啧啧嘴道:“不错,味道还真不错,小师弟,你吃啊。” “你说还是不说,你若是不说,我走了。”语落,素骨作势就要走。岚风一把拽住他,将他按在椅子上道:“我说我说。” “那你说。” 岚风一双桃花眸子转了转,对素骨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素骨凑过去,他低声道:“师父最近身体不大好。” “怎么个不好法?” “这个,嗳,我真的不大好说,小师弟你还年轻,有些事不方便对你讲。” “哼。”素骨挑了挑眉梢,“我虽然年轻,但不代表我不懂,你说便是。” 岚风心道这个小破孩还真是执拗,遂道:“也罢,既然小师弟非要刨根问底,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不过先说好,你可不许到师父那里说这说那的,把我卖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素骨很是严肃。 岚风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将笑意掩藏在杯子中,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目肃穆,“师父久居山中,未免有点,寂寞。” “寂寞?”素骨点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个甚呐。”岚风忍不住笑,咳嗽了一声道:“所以,所以吧,师父的身体就不大好。” “寂寞跟身体不好有什么关系。” “哎!我都说了你不懂,你非得装懂。”岚风煞有介事,狡黠的目光嗖嗖的掠过素骨,“就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才寂寞啊。” “啊。”素骨恍然大悟,“因为寂寞身体就更加不好。” “对了!你总算开窍了,所谓心思郁闷,百骼不合。” “那师父为何不下山来?或者娶个妻子回去?” 岚风一口酒噗的喷了出来,素骨连忙伸手抚顺了几下他的后背道:“二师兄莫要激动。” “我没激动,我只是感动小师弟如此替师父着想。”岚风缓了口气,正色道:“所以,师父他才要闭关修炼,修身养性。至于小师弟方才所说的建议……这个嘛,委实不适合师父。” “为什么。”素骨的声音低了几分,嗛若道:“师父又不是,人妖。” “!”岚风的眼睛登时大了一倍,手中的筷子差点没掉地上,“小师弟,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师父,他,不是人妖。” “你,你何出此言啊!” “本来嘛。”素骨凑近他,“难道你刚见到师父的时候,没有这种质疑么。” “质疑什么,质疑师父是人妖?” 素骨垂下眼帘,抿着唇角半晌没言语,“是我多心了。” 岚风摇了摇头叹了叹气道:“小师弟,你果然不同凡响。” “什么嘛,不是。”素骨挑起眼梢瞄了瞄他,“我当时觉着师父长得那么好看,比女子都要妖冶,就想,他可能,还有,他还自称本宫本宫的,所以我就……” “呼~”岚风翻了翻眼睛,“师父本来就是宫主,他不自称本宫称什么,小师弟你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这是。” “所以我错怪了师父。”素骨一想起这事就感觉脸颊发烧,遂连忙喝了口茶掩饰。 岚风是何等诡计多端之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神色的不对,嘿嘿一笑道:“小师弟,你不只是错怪那么简单吧。” 听闻此言,素骨手中的茶杯蓦然一抖,慌乱道:“那还有什么,你别胡说。” “还有什么,恐怕就只有小师弟自己知晓了。”岚风悻悻焉的叹了口气,“我还真是愚钝。” “你愚钝什么。” “我就是怎么也想不出,后来小师弟是如何得知师父不是人妖的。” …… 一句话说得素骨脸上火辣辣的,这个风.骚摇摆的家伙,真是狡猾的很。他当下稳了稳心神,此刻万不能露出马脚,否则不是不打自招?遂一笑道:“那自然是看出来的,经过我再三观察,师父他形容洒脱,玉树临风,又怎会是人妖之流。” “看来小师弟是眼见为实了。”岚风一抹笑意,意味深长。 “谁眼见了?我没有。”素骨连忙辩解,说完又觉后悔。 “小师弟何必解释,我也没说什么嘛。”岚风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方才是小师弟自己说的经再三观察,那必是见到的了,我说眼见为实有何不妥?” 素骨心底哼了一声,此番是被他给绕进去了,“二师兄还真是会咬文嚼字!” 岚风嘿嘿一笑,抚了抚他的后背道:“小师弟莫要激动。” …… 第二十六章:小八哥~ 素骨捏着酒杯,恨不得把脸插进去。岚风见状挑挑眉梢安慰道:“小师弟你放心,二师兄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定当守口如瓶。” “本来也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谁说有什么了?别激动。”岚风语重心长,“就算有什么又何妨?小师弟毕竟不是六师妹。” 素骨刚要反驳,岚风又接着道:“我今日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希望小师弟也是一样。” 素骨疑惑的看了看他,“二师兄这是何意?” “小师弟,你是聪明人。”岚风笑的讳莫如深,朝老板招了招手:“结账。” 就这样,他们出了酒馆。素骨说实话有点没吃饱,但又不好意思说,再者这个风流的家伙这般狡猾老道,话还是少说的为妙。 “小师弟可有吃好?”岚风摇着扇子笑问。 “吃好了。”素骨闷声闷气的答道。 “没关系,小师弟若是没吃好,一会儿再吃一顿便是。”岚风一手举着扇子,一手牵着马缰,闲庭信步,“小师弟,我们先找个客栈,将马儿安顿好,再订好客房,然后再出去可好?” “随便你。”素骨委实不大爱搭理他了。 在附近的一家客栈,他们订了两间客房,又让小二将马牵到了马厩喂草,二人又晃晃悠悠的出来。此刻碧水镇灯火阑珊,一派繁华景致。夜风徐徐,带来淡淡的花香,倒是浪漫的很。可惜身边的人不对。素骨瞄了眼岚风道:“现在我们去哪?” 没成想岚风却没回答,而是眼睛微眯着遥望着前方的灯火通明,其神情身为陶醉。 “二师兄在看什么?” 岚风悠悠的叹了口气,委婉道:“故人。” 素骨也望过去,哪里有什么故人,灯火阑珊处是一处烟花柳巷。遂笑了笑道:“二师兄还真是朋友遍天下。” “还是小师弟懂我。”岚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道:“多年老友,多日未见,今日师兄想去会会他。” 素骨津津鼻子,撇撇嘴,心想找姑娘就说找姑娘,还会老友,虚伪。“那二师兄去便是了。” “小师弟果然善解人意。”岚风一下就来了精神头,两只眼睛闪闪发亮,“那师兄就会故人去了,小师弟你……” “二师兄不必担心,我随处转转,若是累了就回客栈休息。”素骨眼角斜睨着他道。 “如此甚妙。”岚风顿时喜形于色,遂又一晃神,压低声音道:“不过今日我会故人一事,还望小师弟莫要……呵呵。” “二师兄放心,素骨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够意思!”岚风使劲的拍了下他的肩,“师兄去也。” 说着,一溜烟的不见了。素骨站在原地,都没反应过来,这也太快了点吧,轻功了得! 眼下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不过也好,图个清静。碧水镇的景致还真是不错,小桥流水,杨柳随风。此时时候还不算晚,他索性就在镇子里闲逛起来,心想着去给师父寻一个礼物。 街上三三两两的路人时不时的朝他看过来,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看得素骨浑身上下不舒服,心道是自己哪里不对了么,遂连忙低头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并无不妥之处,而当他将目光投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又飞速的闪开了。 素骨想了想,问题多半出在自己的这双眼睛上。他也注意到了,大部分人的眼睛都是黑色的,小部分是比黑色稍微浅一点的颜色,可像他这般深灰色瞳眸的人确实不多见,简直是独一无二,怪不得他们会驻足观望,也不足为奇。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坦然多了。 闲步着来到一处商铺前,房檐上挂着几枚橙色的小灯笼,摇曳的火光透过浅黄色的灯纸映出来,一抹暖意。不过吸引他的不是小灯笼,而是那里面传来的鸟叫声,啁啾婉转,很是动听。素骨推门进去,店主笑呵呵的道:“小公子想看点什么?” 素骨扫了一圈店铺,除了好多鸟儿还有一些花草虫鱼。 俗话说投之以李,报之以桃,此前师父送给他两只小兔子,他也当奉还给师父点什么才是。可是送什么好呢,他看了一圈,有点拿不定主意。 “小公子是想买回去自己消遣呢,还是送人?”店主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问。 “送人。” “送给何人?” “送给我师父。” 素骨话音刚落,忽然听闻一个鹦鹉学舌的声音道:“送,师父。” 第二十七章:枫烨 他的目光刷下被引了过去,在柜台上方的房梁上挂着一支小竹架,上面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八哥。此时这只小八哥正用黑溜溜的眼睛瞄着他,认认真真的学着他的话。它的羽毛亮闪闪的,浓黑如夜,脑袋瓜上还顶着一缕莺黄色的绒毛,眼圈也是黄色的,非常讨人喜欢。 素骨当下决定,就买它送师父了。第一,师父平日里也爱穿黑色的衣裳,跟这只小鸟甚为搭配,第二,它还会说话,聪明得很,一定会讨师父欢喜。 “老板,这只八哥怎么卖?” “你说它啊,它是老夫养着玩的,不卖。” “不卖?不是吧。”素骨顿时一阵失望,“那我要是非买呢?” 老店主就笑了,“若是小公子非要买走老夫的鸟儿,那,呵呵。” 素骨心下了然,道:“你且说个价钱。” 老店主看看他,叹了口气颇为不舍的道:“我看小公子也是诚心想买,再者还是送给师父,想必你的师父跟老夫的年岁也差不多吧,这样,就收你十个铜钱算了,买回去给你师父消遣吧,人老了,就难免闲得慌。” ……素骨嘴角有点抽搐,笑得很不自然,但又不好多说,难道八哥都是老爷爷才养的么。就这样,痛痛快快的给了老店主十个铜钱,拎着小八哥就出了店铺。老店主还真是不放心他的鸟儿,生怕到了别处会惨遭怠慢,临走时硬是塞给素骨一小袋鸟食,叮嘱他回去一定要一日三餐定时喂给它吃。素骨谢了又谢,揣好那一小袋谷米算是彻底离开。 小八哥很是欢喜人,在那根小竹子上蹦来蹦去,细细的爪子上拴着一根银线。素骨想了想,对它说:“等回了昆仑山,你见到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就叫师父,听到了么。” “听到了么。”小八哥非常勤奋。 …… 素骨一个人回来客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起来斗鸟。 外面的街路逐渐安静下来,房间里一支烛火氤氲。 忽然,窗口传来哗啦一声,素骨连抬头望去,在他还没看清咋回事的时候,已经被冲进来的东西砸倒在地上,他刚要擦擦眼睛推开那个东西,又听哐当一声,又一个东西撞了进来。 “岛主,你没事吧。”后砸进来的对先砸进来的说,一个影子掠过,素骨身上重重的家伙被那人扶了起来。 “我没事。”岛主抖了抖袍子,万分歉意的将素骨提了起来,“小哥,你还好吧。” 素骨揉了揉胳膊,道:“还好,你们是何人?” 摇曳的烛光中,但见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红的万分妖艳。白的倒也纯粹。 “在下是枫叶岛岛主枫烨。”红衣裳的拱手道,“这位是我的随从。”白衣服的也连忙朝他拱了拱手。 “枫叶岛岛主枫叶……”素骨轻声重复了一遍,看了看他,眉眼容貌和身上的大红衣裳一样妖艳。怎生穿的如此喜庆,莫非是新郎官和伴郎? “是烨华的烨,火字旁的烨。”枫烨十分耐心的给他解释下,“他叫白眉。” “二位公子好,我叫素骨。”素骨也介绍了下自己,可目光始终没移开枫烨身上,还是头一次见到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抢眼的男人。 就在这时,白眉朝窗外飞速的扫了一眼,焦急的道:“岛主,他们追来了。” “快,快藏起来。”枫烨四处一顿看,最后决定藏到柜子里,“那!” 说罢,二人就烟熏火燎的钻了进去,枫烨跟素骨道:“这个小哥,麻烦你把柜门锁上。” 素骨想,他们可能是被仇家追杀吧,帮帮他们也无妨,于是就将柜门从外锁上了,然后淡定的再次坐到桌前斗鸟。为了掩盖被他们撞坏的窗户,他特意将窗子大开。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一伙人咚咚的跑了上来,各个房间一顿好搜,在经过素骨的房间时,貌似根本没把他这个小孩儿当回事,只是瞅了一眼便道:没有! 待那帮人走远,素骨重新开开柜门,道:“你们出来吧。” 第二十八章:小红和小白 一红一白跟两只球一样从柜子里滚出来,拍拍衣服站起来,枫烨道:“多谢小哥搭救之恩。” “不必,岛主客气了。”素骨客气的回了句。 事情过去了,想这二人也该走了,可枫岛主却没有半分要告辞的意思,而是看着小八哥道:“小哥好雅兴,这只鸟儿是从哪买的?” “就在旁边的店铺。”素骨笑了笑,趴在桌子上用指尖逗了逗小八哥的喙,“它可聪明了。” “看出来了,若不聪明,小哥怎会喜欢。”枫烨竟然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不慌不忙的道:“小哥是哪里人?” “岛主叫我素骨便是。”素骨听着他左一个小哥右一个小哥的委实有点别扭。 “素骨老弟是哪里人?” ……为啥非得加个老弟,素骨抿了唇角道:“昆仑山。” “仙风道骨之地啊,好。”枫烨极为赞赏,眉眼间疏忽掠过一丝迷惑,“不知小哥,不,素骨老弟是家居昆仑山呢,还是在那里修身养性?” 素骨心道,可真会说话,自己这般年纪轻轻还修身养性,要说师父还差不多,“我是在那拜师学艺。” “哦?”枫烨一下来了兴致,“不知素骨老弟的师父是……?” 素骨转了转眼睛,想该不该告诉他,枫烨看出来他眼中的犹豫,道:“若是素骨老弟不方便说,不说也无妨。” 被他这么一说,素骨突然有种非要告诉他的渴望,遂道:“琴重华。” “琴宫主?你说的可是夜梵宫的宫主琴重华?” “嗯,正是,怎么了。”素骨看着他满目诧异自己也诧异了。 枫烨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半是崇拜半是向往的神情,“本座久仰琴宫主多时矣。” “哦。”素骨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阵欢喜,“枫岛主久仰我师父也不稀奇。” 枫烨一笑,道:“然我枫叶岛与昆仑山相距甚远,上一次见到琴宫主还是在武林大会上,距今日有些年头了,他老人家可好?” 素骨一愣,为何都称师父为他老人家啊,师父明明就不老,“挺好的。”顿了顿,“我师父风华正茂,枫岛主还是不要这般称呼他了。” 枫烨卡巴了两下眼睛,有点不自然的点了点头,“也是,琴宫主正值好年岁。” 这时,一旁的白眉提醒枫烨道:“岛主,天色已晚,不如我们……” 枫烨却十分不耐烦的给了他一眼,示意他靠边。 白眉乖乖的站到一边去了。 枫烨又看向素骨道:“素骨老弟,今日是自己出来游玩的么。” “不是。”素骨也看着他,还真是妖艳,连束发的簪子都是火红火红的,“和我二师兄一起。” “啊,你二师兄,是岚风吧。” “这你也知道。” “呵呵,夜梵宫一共就六位弟子,江湖上尽人皆知。咦?我却从不曾听闻琴宫主何时收了素骨老弟这位爱徒?” ……“前几天。”素骨听他这么说,心里委实不大乐呵,“想必是枫岛主离得太远,没得到消息。” “也是也是。”枫烨呵呵一笑,“那既然素骨老弟是和岚风老弟一起出来的,本座就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他日有缘必定再见。” 素骨也站起身,和他拱手道别,心想若是自己一个人出来了,他还黏在这不走了? 小红和小白飞速的闪身了,房间里预留着一抹树叶的味道…… 素骨心里十分欢喜,没想到师父竟然这么有名气,做他的徒弟还真是处处有面子。 欢天喜地的,他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大概半夜的时候,岚风一身酒气的回来了,还走错了房间,直接跑他屋里去了。 “嘿嘿,小师弟,你二师兄我凯旋归来了。”岚风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床上倒。素骨一脚给他踹到一边道:“二师兄,你的房间在隔壁。” “啊,忘了,忘了,看我这记性,我还以为咱们只开了一间房,呵呵,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岚风话音刚落,小八哥跟着来了句:“多有得罪。” “嗯?”岚风醉眼朦胧的朝桌子上看去,清冷的月光中只见一只浑身黑羽的鸟儿,“小师弟,这是何物?” “那你看呢,牛。”素骨没好气的道。 “呵呵,小师弟又跟二师兄开玩笑了。”岚风也没多说,转身就出去了,一路上还哼着小调,甚为开心。 第二十九章:暗杀?师父? 第二天酒醒了,岚风就马不停蹄的劝素骨千万不要将八哥送给师父,那岂不是不打自招。素骨撇着嘴角也没搭理他,在路过一家成衣铺子的时候,两个人转了进去。 “二师兄,我的衣服清一色都是灰的,我想……”素骨看着岚风道。 “那就买两件。”岚风为了堵住素骨的口,大方的道:“二师兄做东,你随便挑。” 素骨一听,顿时就乐了,拍拍岚风的肩道:“还是二师兄懂我。” ……“小师弟你不好老学我的话吧。” 二人各挑了两件衣裳,兴冲冲的从店铺出来,时候尚早,岚风建议不如去游山玩水,素骨想想也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于是就牵着马随岚风朝河边走去。 青山绿水,乐不思蜀。一晃一天就过去了。黄昏时分的时候,他俩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聊天望景。马儿栓到一旁的树下吃草,心情甚为逍遥。 “小师弟感觉如何?”岚风嘴角叼着一根细草杆道。 “甚好。”素骨一点头道。 “那还想出来不?”岚风望着极远的地方道。 素骨想了想,凑近他道:“下次咱们再出来,把师父也叫上吧。” 岚风嘴角一抽,差点没从石头上栽下去,素骨连忙一把拽住他。 “小师弟不好开这样的玩笑吧。” “怎么了,不是你说师父寂寞的么。” 岚风斜着眼眸看着他道:“你要是不想被师父关禁闭,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师父就那么反对咱们出来玩么?” “那是自然。”岚风信誓旦旦,“师父,咳咳,怎么说呢。” “怎么了,你说啊。”素骨特别的好奇。 “师父其实是个很严厉的人。”岚风道,“你别看他平时慈眉善目,一副温柔淡定的样子,其实根本就不是。” “那是什么样?你给我说说。”素骨往岚风身边挪了挪屁股。 “你别挤我,一会儿把二师兄挤到河里去了。”岚风皱着眉头横了他一眼,“小破孩就是缠人。” “那二师兄以后出来还是不要叫素骨了,省得缠到你。” “开个玩笑,呵呵。”岚风笑了笑,眉宇间的神色却有点复杂,卡巴着眼睛望着远处渐渐沉落的夕阳道:“师父就对你一个人温和。” “没有啊,我感觉师父对你们也一样啊。” “那是你的错觉。”岚风看向他道:“时间久了你就明白了。” 素骨对他的话将信将疑,“我不觉得,那是你的错觉才对。” “你看,我说了你还不信。”岚风将手里的小草杆丢进河里,看着它随波逐流,“小师弟可知师父是何许人?” “夜梵宫宫主啊。” “嗳,要不说你小呢,啥也不懂。” 素骨被他说得晕头转向,急切的问:“那你说还有什么?” 岚风叹了口气,笑了笑,“那你可知,咱们夜梵宫是干什么的?” “这个,我倒是不是很知道。” “杀人的。”岚风简明扼要,“武林第一暗杀。”顿了顿,“我说的是师父。” “啊?”素骨很是震惊,“暗杀?师父?” “没看出来吧。”岚风几分得意,“师父那叫真人不露相。” “我还真没看出来,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师父是采药的?炼金的?开个夜梵宫颐养天年的?” “二师兄你用词不当了,为何你们都如此说师父,他明明很年轻。” “这年不年轻,跟实际年龄无关,主要看道行,道行懂么。”岚风顿了顿,匪夷所思的看着他问:“什么叫我们?除了我还有谁啊。” 第三十章:他是一个王爷。 素骨这才想起来昨晚的那档子事,一五一十的跟岚风说了,岚风听罢点了点头,“他啊,我知道,见过几次。” “他还说,久仰师父多时。” “那是必须的。”岚风哼哼了一声,“他必须久仰咱师父。” “你还别说,他现在长什么样我都忘了,可就记着他那一身大红衣裳了。” “呵呵,枫烨摇摆风.骚的很。” “摇摆风.骚?那不是二师兄你嘛……” “嗳小破孩,话不可乱说的。” “呵呵。”素骨一笑,问:“那我们几时回去?我都有点想念师父了。” “这才几个小时没见,你就想师父了。”岚风说罢诡秘的一笑,讳莫如深,“看来师父当真没看错小师弟。” 素骨没再搭理他,只觉得他话里有玄机。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道:“我们现在就往回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岚风一直喋喋不休的纠缠一个问题,那便是:小师弟当初为何要从昆仑山巅一跃而下? 素骨委实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每每想起此事,心就像被锥子刺到一样疼。 可岚风也着实八卦的很,非要他说出一二三。 没办法,素骨只好搪塞道:“采药时不慎跌落的。” 岚风撇了撇嘴。 素骨又道:“哎,生活所迫。” 岚风挑了挑眉梢。 素骨无可奈何,他那神情分明在说:小师弟就莫要再编了。没办法只好一勒马缰道:“为了一个人。” 岚风登时兴致百倍,双腿一夹胯下骏马,凑过来道:“二师兄愿闻其详。” 素骨叹了口气看着他:“二师兄你当真八卦。” “嘿嘿,那你看。”岚风一笑,甚为诡秘,“小师弟请讲。”顿了顿,“这回去的路山高水远,也省得你我二人寂寞。” 素骨望着远处渐渐沉落的夕阳道:“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二师兄是那种人么。”岚风颇为中肯。 “一个男人。”素骨有些尴尬纠结,“我是为了一个男人。” 岚风脸上的神情凝固了几分,“啊,原来。”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干嘛弄出一副怪怪的表情。” “怪么?”岚风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有点诧异罢了。” “他是一个王爷。”素骨静静的道,“对我很好。” “王爷?达官显贵?” “嗯。”素骨继续道:“不过当初我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他救了我。” 岚风的眼底莫名的划过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转了转眸子道:“那小师弟现在还心心念念与此人么?” 素骨没有回答,念或是不念,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一提及那个人,那段往事,灵魂便隐隐作痛。 第三十一章:北耀堂堂主 没想到的是,岚风竟然没再问什么,而是像陷入一种思考般紧皱着眉头,好半天都出神在那。素骨反倒不解了,问:“二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岚风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缓过心神道:“只是小师弟的经历让师兄也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顿了下,看向素骨道:“不知小师弟说的是哪位王爷?轩辕国现在共有十几位王爷,封爵于各处,那位让小师弟魂牵梦绕的王爷尊姓大名啊。” 素骨真不想说,但静默了半晌还是低声道:“琉刖。” 岚风蓦然半张开嘴大吃一惊的样子,身体也跟着蓦然一震,差点没栽倒马下,“你说什么?他叫什么?” “琉刖。”素骨重复道,不解为何岚风听闻那人的名字会如此惊诧,“怎么,莫非二师兄认得?” “啊,呵呵,还行吧。”岚风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眼神仍是直勾勾的。 素骨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出深深的不对劲,于是道:“二师兄定是认得他的。” “岂止是认识那么简单。”岚风看向素骨,表情忽然严肃了许多,“小师弟当真不晓得琉刖是何人?” 素骨眨了眨眼睛,他只知道他是王爷,其余的还真不清楚,于是摇了摇头。 “还记得师父收你为徒的那天,从殿外飞来的那只骨隼么?我当时跟你说,那是北彝山北耀堂堂主的玩意,我还跟你说,北耀堂是这江湖中唯一能与我们夜梵宫抗衡的门派。”说着,岚风看向素骨,声音沉沉的道:“琉刖就是北耀堂的堂主。” “什么?”素骨难以置信,“他是北耀堂的堂主?”接着声音低下去,似是自言自语,“这么久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他也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岚风不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道:“北耀堂向来与夜梵宫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你是说师父跟琉刖是仇人?” “仇人倒是也谈不上。”岚风终于恢复了先前几分玩世不恭的神情道:“就是谁看谁都不顺眼。”顿了下,再次睨着素骨道:“小师弟,你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吧。” “才不会。我与他已经恩断义绝!”素骨此言很是坚决,隐隐的也充满了一股子悲凉。 岚风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毛,“就是不知道当初琉刖是如何伤到小师弟的,竟然能令小师弟连命都不要了。” “从前的事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素骨一脸冰霜。 “嗳,二师兄知道,琉刖那个人风流的很。” “他并不风流。” “哦?”岚风侧目看着他,讳莫如深的一笑:“看来时过境迁,小师弟还是很护着他的么。” “我不是护着他,我只是实话实说。”素骨并无辩解之意,只是静静的道:“他只是薄情寡义。” “那不都是一个意思。” 素骨没再言语,往事若潮水般涌上他的心间。谈忘记,谈何容易。 他犹记得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犹记得那天春日,他们两人一骑,驰骋草原。那时的风那般轻柔的掠过他的脸颊,那人从身后搂着他,勒着马缰,谈笑风生。 他记得他的容颜,至今轮廓清晰。 他记得他的声音,至今萦绕耳畔。 可他更恨他,恨他如此绝情。虽然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可红尘往事却在素骨的内心深处烙下不可磨灭的殇痕。 “小师弟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岚风蓦然一拍他道。 素骨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没想什么。” 第三十二章:骨儿何错之有? 岚风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却也没再说什么,眯着桃花美目遥望天际浮云,声音几分旷远的道:“小师弟,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所谓,放下,自在。” 放下,自在。可放不下,如何自在? 此后,他们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谁都没再说话。 直到回到了夜梵宫。 刚一踏进宫门,只见大师兄一脸阴云的杀了过来。 岚风与素骨二人翻身下马,登时都有点傻眼。 此番大师兄如此气势汹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师弟见过大师兄。”岚风一稽首。 “素骨见过大师兄。”素骨也跟着颔首道。 凌玄锋锐的目光像出鞘的弯刀划过他二人的脸,冷沉道:“师父找你们呢。” “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素骨和岚风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倍。 “师父,师父不是闭关修炼呢么。”岚风也乱了,声音也抖了。 凌玄仍是乌云密布,眼睛掠过岚风,直接落到素骨身上,“师父叫你。” “叫我?”素骨指了指自己,心想为何只叫他一人,遂稳了稳心神:“大师兄可是听清楚了?师父确实只叫我一人?” “我的耳朵没塞棉花。”凌玄没好气。 此时的岚风已经完全把持不住幸灾乐祸的狂喜了,竟然笑出声来,腰都跟着弯了…… 素骨冷冷的横了他一眼,这个落井下石的家伙。 “你快些前去,师父在书房。”凌玄冷声道,又看了看岚风,“还有你,师父罚你去打理桃林一个月。” 素骨更加匪夷所思了,这二师兄不原本就是打理桃林的么。师父此番,是何用意?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岚风拿过他手里的小八哥道:“这个小东西,就先交由二师兄替你保管吧,师父叫你呢,还不快快前去。” 素骨心里有点不甘,明明他们都偷偷跑下山,明明是岚风勾引他在先,为何师父只叫他一个人前去训话。岚风精神倍爽,不单帮他提了小八哥,还将马背上的小包裹也一并挎在了自己肩头,悠悠道:“小师弟,你放心的去吧。” …… 眼前有凌玄横眉冷对,素骨也只好低着头朝前走去。 “师父在书房。”凌玄在身后提点了他一句。 素骨心想,我知道。但也没言语,心底忐忑万分。原本他是没那么害怕师父的,原本他以为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是很温和的,可此番跟岚风下了趟山,听他如是这番的说了一大通,未免心有余悸。恍恍惚惚的,脚步就来到了师父的书房前。 门半掩着,素骨悄悄的走到门边,往里瞧了瞧。 书案上点着一枚小烛灯,师父纤长骨感的手正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 素骨刚要敲门,却听里面师父幽幽的道:“骨儿既然来了,为何站在外面不进来。” ……“徒儿来给师父请安。”素骨推开门,迈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躬身道。 师父放下手中的画笔,细长深邃的眸子映着跃动的烛火,明暗不定。素骨直起腰也没敢抬眼,低着头等着挨训。 “骨儿这次下山玩的可还顺畅?” “……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半晌没听到师父说话,素骨心底更加不安,微微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师父,正好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夜的瞳眸,瞬间就有点慌乱之感。没成想,对视了一眼后,师父又重新拿起画笔,继续云淡风轻的勾勾画画,边画边道:“骨儿何错之有?” “徒儿不该听二师兄教唆,私自下山。”素骨一想起岚风落井下石的样子就心里不顺,此番若是师父只疼爱了自己,而冷落了二师兄的话,他会为二师兄心有不甘的。 “那骨儿倒是说说,二师兄如何教唆你了。” 素骨思忖了下道:“二师兄言辞凿凿的与徒儿描绘了一番山下的景致,说吃的如何美味,玩的如何缤纷,还热情的邀请徒儿跟他一同前往。”顿了顿,“不过错也不都在二师兄,也怪徒儿意志不坚定,才会犯下了大错。” “犯下了大错?”师父放下画笔,又看向他,秀挺的眉毛轻轻蹙着,“骨儿犯下什么大错了。” “啊,这个,没有,就是贪玩了点。”素骨连忙解释,觉得自己一在师父面前,就委实不会说话。 “跪下。”师父忽然沉声道。 第三十三章:就罚徒儿去饲养小兔吧 素骨连忙跪倒在地,连自己都没想到动作竟然如此迅速,只觉得膝盖都发软,师父的话并没有怎样的严厉,可却带着不容拂逆的威慑。他深深的低着头,少顷,空寂中传来稀疏的轻响,一抹剪影挡住了他眼前的光线,师父的衣袂掠过他的脸颊,柔滑的绸缎,淡淡的清芳。 可素骨的心却紧张的快要蹦出来了,他低着眼睛盯着师父的靴子尖,有点悔不当初。 一道幽深却又清润的声音从头顶飘落,“骨儿将为师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 “徒儿不敢。”素骨连忙叩头,“请师父恕罪。” 在他的额头刚要点地之时,忽然被一只手扶住了。师父蹲在他的跟前,一只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轻轻的扶着他的额头,静静的望着他。 素骨慌乱的抬头,被师父的目光看得六神无主,结巴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半晌,师父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骨儿起来吧。” “徒儿有违师命,还请师父责罚。”素骨没敢站起来。可随即他却被师父捉住胳膊往上一提,给扯了起来。师父定定的望着他道:“骨儿知道为何师父单叫你来么。” “徒儿不知。”素骨半垂着眼帘。 但听师父缓缓道:“风儿固然有错,但他毕竟已经成人,最多是个贪图玩乐,可骨儿你不同,你尚年少,私自下山万一遇到什么意外,那如何是好。” 一番话说得素骨哑口无言,原本想解释两句最后都咽回了肚子里。他深知师父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此番自作主张令师父如此挂念,委实不可饶恕。“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风儿为师自会责罚与他,可骨儿为师也不会纵容。” “徒儿甘愿受罚,绝无半点怨言。” 师父如此说,他如此回答,素骨反倒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静静的等着师父下令。可左等右等却没见师父开口,他不禁迷惑的抬眼问:“敢问师父想如何责罚徒儿。” 师父却已坐回了书案后,青丝从一边肩头垂散下来,漆黑柔顺,他用笔锋蘸了蘸墨汁道:“为师还没想好。” 素骨转了转眼睛,壮着胆子道:“既然师父罚二师兄去打理桃林,那就罚徒儿去饲养小兔吧。” 师父闻言却笑了,唇角微微弯起,淡淡的道:“骨儿还记得它们?” “徒儿怎么会忘……”素骨又觉理亏,低声道:“只是走的时候临时托付给四师兄了。” 师父也没抬眼睛,半垂着眼眸继续在纸上勾画,睫毛轻轻眨动,唇侧仍是清浅的笑意道:“那恐怕它们只能吃些残羹冷炙了。” “不会的,我已经叮嘱过四师兄了,让他喂些鲜嫩的草叶给小兔子。”素骨说到这,细细的瞅了瞅师父,见师父心情貌似好了许多,遂道:“师父,徒儿还给您带回了一件小礼物。” “哦?”师父闻言抬起眼眸,幽幽水色望过来道:“是何礼物?” 素骨抿着嘴,小小声的道:“徒儿这就拿给师父来看。”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二师兄处,却没见他在房间,小八哥也不知所踪,于是又跑去桃林找,果然连人带鸟都在,只见岚风将小八哥挂在一棵桃树下,正在神色悠闲的喂它吃食。 “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岚风回转头看着他,还挺诧异,诡秘的一笑道:“师父的训话小师弟可还受用?” 素骨瞅了瞅他那副看热闹的嘴脸,心里很是憋闷,但随即也摆出一副淡然的姿态道:“师父并未训斥我,而且还让我拿礼物给他看。” “小师弟你不好说谎的。” “我当然没有,二师兄,麻烦你把小八哥给我拿下来。” 这回轮到岚风的脸色不怎么喜气了,默默的拿下小鸟,递给素骨,素骨接过,也是讳莫如深的一笑道:“让二师兄失望了。” 小八哥跟着他二人学舌,一会儿小师弟,一会儿二师兄的乱嚷嚷。 第三十四章:鸟儿跟为师如何搭配了? 素骨再就没搭理岚风,目不斜视的拎起小鸟儿拂袖而去。 顷刻间,便回到了师父的书房门前,素骨对着小八哥低声道:“一会儿进去了你就叫师父知道么?” “知道么?”小八哥倒是很勤奋…… 素骨无奈的抿了下嘴角,心想还是顺其自然吧,遂敲了敲门。 “进。”师父悠然的声音传过来。 他推门进去,恭恭敬敬的将小八哥放到了书案上道:“师父,这就是徒儿送给您的礼物。” 师父悠悠然的从画卷里抬起头,秀气的眉毛轻轻的蹙了下,半晌才道:“骨儿,这是只什么?” 嗯?!素骨当下思忖,莫不是师父久居深山,早已忘了俗世中的玩意,遂恭敬道:“回师父,这是只鸟。” 师父却笑了,温温润润,“为师知道它是只鸟,为师是问,它是只什么鸟?” 素骨长长舒了口气,当即答道:“它是只小八哥。”想必师父大概已经不记得什么是八哥了,他进一步解释道:“就是会学人说话的那种鸟。” “呵呵。”师父伸出纤长的指尖轻轻的点了点小八哥的脑袋,幽幽的道:“骨儿是不是觉得为师已经老了,老到连八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师父真是明察秋毫啊……素骨这番被师父言中,心里觉得很对不住师父,师父明明就不老,可是从二师兄到其他的人都左一个老人家右一个老人家的唤他,师父心里一定也很不舒坦。 “没有的事,师父你一点不老,是徒儿多嘴了。”素骨低声的道,说着偷偷瞄了师父两眼,只见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小八哥看,看样子喜欢的很。素骨见状,心情舒朗了许多,胆子也大了起来,一旁道:“师父,你可以教它说话,你说什么它就学什么。” 师父唇角仍是挂着清浅的笑意,缓缓道:“为师知道。” ……素骨真恨自己多嘴多舌,想想此番师父还没有责罚自己,可见他此刻兴致颇浓,又不好扰了师父的雅兴,试探的道:“师父,你还有别的事么?” “对了,骨儿,为师要喂给它什么吃啊。”师父的眼睛再次看向了他,素骨就怕直视师父的那双眼眸,看一次晕一次,遂连忙垂眸道:“谷米即可。”说着,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飞速的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随即一笑从衣襟里掏出一袋谷物,放到桌上道:“师父给它吃这个就行,这袋谷米是老店主送给徒儿的,他不放心他的鸟儿,生怕它会受到怠慢,临走时特意塞给我的。” “这样。”师父用指尖拨了拨那袋谷米,幽幽的道:“看来此番骨儿下山还真是不虚此行。” ……“徒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吧。”看来师父是一点没忘啊…… 没成想师父并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从书案后绕了出来,走到素骨跟前,微微低头望着他,道:“为师有一件事倒是想问问骨儿。” “师父请讲,徒儿定实言相告。” “骨儿是怎么想的,为何要送为师一只八哥。” “这个呀。”素骨心下又一阵欢喜,就知道师父会好奇,遂悠悠的回道:“前几日师父送给徒儿两只小兔子,徒儿很是喜欢,此番下山徒儿一直就思忖着该回送给师父点什么才好,就在徒儿百思不得其解时,偶然路过了一家店铺,里面售卖着各种花鸟鱼虫,当时老店主问徒儿,是自己养着玩呢,还是送人,我答他送师父。就在这时,徒儿就看到了这只小八哥,觉得它十分讨喜,还通人性,最关键的是,与师父十分的搭配。” “嗯?”师父轻轻的一笑,“骨儿倒是说说这只鸟儿跟为师如何搭配了?” 素骨越说越起劲,简直有点忘乎所以,“徒儿是这样想的,第一,师父平日里总爱穿黑色的衣服,而这只鸟恰好也是黑色的,第二,老店主也说,这种小八哥十分适合老人家饲养,可以解趣逗闷,打发时光。” 师父的面色僵了僵,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 第三十五章:骨儿莫要再说了…… 素骨并没察觉出自己言辞中的疏漏,继续兴致勃勃的道:“老店主还说,想必你的师父与老夫年纪差不多,那老夫就忍痛割爱将这只鸟儿卖给你吧,师父你有所不知,原本它是不卖人的,但老店主……” “为师知道了。”师父扶着额角打断他的话,“骨儿总说为师不老,可却将为师与两鬓斑白的老店主相提并论,真是……” 素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自己怎么就这般口无遮拦,“徒儿不是那个意思,老店主此番说的时候,徒儿当即反驳了他说……” “好了,骨儿莫要再说了。”师父幽幽的叹了口气,“想必为师是人未老心先老了吧。” “是徒儿说错话了,师父你千万别放在心上,真的没有。”素骨真是百口难辩,明明是桩美事,可被他这么一说,又适得其反了……每次他听到师父那幽然的叹息,都深感不是味道,师父分明风华正茂,可缘何总是唉声叹气。 而且那只小八哥也委实不争气,将将还说个不停,怎么一到师父面前就灭火了。 “为师有些倦了,骨儿你先下去吧。”师父淡淡的道,顿了顿,“骨儿送与为师的这件礼物,为师很是喜欢。” “师父……”素骨的声音低下去,头也深深的低下去,想说点什么宽慰一下师父,最终也没能说出口,“那徒儿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素骨一直满腹纠结,为何就如此多嘴,好好的不行么!唉。 整整一晚他都没怎么睡好觉,一大清早便起床了。 耳畔尚且萦绕着师父幽幽的叹息,戳心得很。 洗漱完毕,他便出了房门,好死不死的又碰上了岚风。 真是有点冤家路窄的味道啊!“二师兄早。” “小师弟早。”岚风仍是风.骚摇摆的很,此番师父只罚他去打理桃林,他的心里一定舒爽得很。“咦?小师弟,你的眼圈怎么黑了?” 素骨横了他一眼,“有么?我怎么没发觉,怕是二师兄的眼花了吧。” 岚风讳莫如深的一笑道:“也是也是,怕是我昨晚没睡好,眼睛发花了,想必小师弟也不会像我一样。” ……素骨哼了一声,心道这个人还真是讨厌。然岚风却一副要将揶揄进行到底的架势,死乞白赖的凑过来道:“小师弟,那只小鸟儿师父可还喜欢?” “喜欢,很是喜欢。”素骨凉凉的瞄了他一眼,“二师兄不会就是因为这没睡好觉吧。” 岚风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道:“好了小师弟,师兄不与你说笑了,咱们还真得快点,若不然慢了一步,就只剩下残羹冷炙了。” 这点素骨倒是深有体会,自从来了夜梵宫,说实话他是一顿饱饭没吃过,每每上桌只见数位同门风卷残云,吃着碗里的瞄着桌上的,等他下筷子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二师兄说的很对。”素骨遂抓起岚风的衣袖,“你我还需快些。” 一溜烟的来到后厨,饭香四溢,但还是晚了一步,五位同门已然正襟危坐,时而的撩一撩衣袂,规矩又美丽。 素骨刚要迈进门槛,忽然,五位同门齐齐的站了起来,对着他就是深深的一揖。 第三十六章:师父难得来吃饭~! 什么情况?素骨当下愣住,平日里他们几个见了自己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尤其是三师兄和六师妹更是同仇敌忾,怎么今日如此客气起来?莫不是昨晚一阵邪风,把这齐刷刷的脑袋瓜子都给吹坏了?…… “众师兄们不必跟素骨客气。”他稳住心神,颔首道,他们与自己行这般礼数,自己也该客套一番才是。可抬起头来,却见他们五个仍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只是面上的表情有些难看,嘴角几分抽搐。与此同时,岚风刷下闪到了一边。 “素骨年少,辈分最低,众位同门真的不必如此,反倒折煞了素骨。”见他们几个没有坐下的意思,素骨再次颔首道,心里一阵宽慰,难得他们良心发现……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骨儿还真是勇敢,竟受得下一干师兄的大礼。” ……素骨嘴角一抽,还当是他们良知未泯,原来是师父站在身后。 当下,他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张脸是没处搁了。“师父早。” “为师今天跟徒儿们一起用早膳。”师父翩翩然的迈进屋内,一袭黑色云裳,一双绣着暗纹的云靴,甚为飘然出尘。岚风一边连连给素骨使眼色,眉飞色舞的,笑得那叫一个深藏不露。素骨紧紧的抿着嘴,寻了个最靠边的角落坐下,默不作声。 四师兄一看师父来用早餐,简直快乐晕过去了,真真是百年不遇几次,连忙起身给师父盛了一碗清粥,恭恭敬敬的放到了师父面前,满目诚恳的道:“徒弟不知师父前来用膳,没准备什么。” “不妨事。”师父十分淡然,一撩衣袂落座,清润的道:“为师随便吃一口就好。” 有师父在,众师兄们收敛了很多,眼睛往锅里瞟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一个个坐姿端正,举止腼腆,但素骨仍是能从他们不动声色的眼神中看出一抹子如狼似虎的味道,虽然已经很按捺了,已经很矜持了,但手下筷子的速度却一点没含糊。 师父捻着小勺,将粥喝得十分文雅,不急不缓。素骨一边都替他着急,师父你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是什么也吃不着。本来想问问师父小八哥怎么样了,可左思右量还是保持沉默。 就在这时,棺材脸大师兄放下碗筷道:“师父,徒弟吃好了。” 师父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师父,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凌玄一脸严肃的道:“但没找到。” “嗯。”师父轻应了一声,并未见有什么诧异的神情,遂笑了笑道:“若是这般容易就被你等寻到,那他也不是琉刖了。” 听到琉刖二字,素骨蓦然一惊,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掉地上。师父的眼睛幽幽的望过来,“骨儿,怎么了?” “没,没事。”素骨连忙埋头喝粥,一旁的岚风若有若无的咳嗽了声。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凌玄盯着师父问道。 “不急。”师父很是淡定,用小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清粥,顿了顿看向凌玄:“他可有所察觉?” “按理说应该不会。”凌玄冷锐的眼睛颇为笃定,“见到的,都已灭口。” “那就好。”师父淡淡的答道,细长的眼眸微微眯了下,“玄儿的意思是,赤血龙珠并不在琉刖府上?” “看来是的。”凌玄叹了口气,“可他究竟藏在哪,真的很难知晓。” “师父,依徒弟薄见,不如直接抄了北耀堂算了,还找什么找。”岚风放下碗筷,皱着眉头道:“琉刖向来与师父水火不容,气焰嚣张,不如借此机会平了他的北彝山。” 师父没动声色,只是浅浅的笑了下,“风儿平日里聪慧得很,怎么在这件事上反倒糊涂起来?” 素骨一边听着,忍不住低头窃笑。 第三十七章:小师弟,做人要厚道。 “骨儿笑什么。”师父幽幽的朝他看过来,“是什么如此好笑,说出来也让为师乐一乐。” ……这回轮到岚风忍俊不禁了。 “没什么。”素骨的头深深的埋进衣服领子里,师父也没在意,继而道:“此番若是让琉刖知晓是为师在寻赤血龙珠,只怕他宁可生吞了也不会给我。” 岚风点了点头,“徒弟疏忽了。” 师父没再多言,起身离席,缓缓的道:“风儿,你把那个钱币模子给蔡丞相送去。” “徒弟遵命。”岚风连忙起身应道。 “那师父,赤血龙珠究竟怎么办?”凌玄见师父就要走了,急急的问。 “为师自有打算,玄儿不必担心。”师父淡淡的回了句。 凌玄还想说什么,可师父已经出去了,只留下一抹高挑瘦削的影子。 “唉!”凌玄颇为懊恼的重重一叹,“这可如何是好!” “都怪我没用。”苏裴师兄开天辟地头一遭表现出那般自责哀怨的神情,看得素骨委实一阵不适应,但听他接着幽怨的道:“若是我能研制出师父所需的药物,师父也就不必……” 他的话还没说完,凌玄已然一道狠歹歹的目光杀了过来,苏裴一惊,连忙闭上了嘴,仿佛将将说了一句千不该万不该的话。可他们越是这样,素骨就越是迷惑,忍不住问道:“师父到底怎么了?”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便遭到众位同门齐刷刷凶狠的目光。最为凶狠的当属六师妹倩儿,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还好意思问!”倩儿当即拍案而起,“都是因为你,师父的……” “倩儿!”凌玄猛然厉喝,看看素骨,又看看倩儿,沉声道:“都忙去吧!”说罢,自己先出去了,其背影甚为纠结。 凌玄一声令下,其余的师兄们也没敢造次,包括岚风在内,都乖乖的退出后厨。 “二师兄!”素骨叫住形色匆忙的岚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什么什么事……”岚风装傻充愣的一笑,“二师兄完全不懂小师弟在说什么嗳。” “你少装!你们都知道对不对?师父究竟得了什么病,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一个?” 岚风抿抿嘴角,神色不大好看,“小师弟,师父他健康得很,没病,没病,呵呵。” “你骗人!”素骨也挺忿然,更着急,“你们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还当我听不出么,二师兄,你真当我傻啊。” “哪里哪里,小师弟聪明得很。”岚风的目光躲躲闪闪,“小师弟,二师兄还有要务在身,就不陪你聊了。”说罢,就要开溜,被素骨一把扯住,“二师兄,你若是不直言相告,那素骨也只好把师兄私会故友之事告知师父了。” “小师弟,做人要厚道。”岚风顿时就慌神了,“你不好这样的吧。” “那你就告诉我,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素骨盯着他的眼睛道。 “唉!你这不是难为师兄么。”岚风拨开他的手,深深的叹息,颇为感慨万千状,“师父不让说,我又怎敢告知与你?!” 素骨转了转眼睛,低声道:“你是说,师父唯独不让你们告诉我?” 岚风纠结万分,一甩衣袖道:“你自己问师父去吧!”语落,拂袖而去。 素骨在原地出神了好半天,为何单单只瞒着他一人呢?究竟是何事?岚风此前还骗自己说,是师父久处山中,孤单寂寞,身体不适,看来皆是彼时搪塞之词。难道师父真的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一念及此,素骨脚底生风的就朝师父的书房跑去。 可到了书房,却扑了个空,阳光浅浅的照着每个角落,就是不见师父的踪影,而且那只小八哥也不见了。人呢?素骨有点着急,想了想朝师父的寝宫走去,刚走到半路,迎面见到大师兄凌玄捧着一件衣裳步履匆匆的迎面而来。 “大师兄,你见到师父了么。”素骨上前一步问。 凌玄一见他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紧紧的抿着唇好像很不愿意跟他说话似的。半晌才冷沉的道:“师父在山下的深潭呢。” “哦。”素骨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被凌玄给叫住:“等下!你顺便把衣裳给师父带去。” 衣服?都没容素骨多想一刻,多说半个字,凌玄重重的将叠好的衣服塞进了他的怀里,板着一张棺材脸就走了。 素骨站在原地卡巴了两下眼睛,师父这么早就去练功了,他还记得初见时他落入潭水中,出言不逊的吵嚷师父是妖孽……今非昔比,现在他对当初的妖孽宫主却满怀感激与敬佩之情。抱着那件质地柔滑的云裳,他疾步向潭边跑去。 越往潭边走,空气就越冷澈,这方天地终年不见阳光,巍峨的昆仑山浓荫蔽日,尤其是在这个季节,就更显得阴冷潮湿。石路的缝隙长满青苔,两侧的植物枝叶繁茂,墨绿色的叶子泛着淡淡的柔光。素骨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这里的一草一木。 不多时,一片波光映入眼帘,远远的,潭边靠着一个依稀的人影。 清风拂过,林木发出轻响,却更显得这片地域寂静无声。 素骨缓缓的停下,一时间竟有点犹豫。 第三十八章:又被师父亲了…… “骨儿,到为师这里来。”一抹轻幽的声音若飘落的叶子般落入他的耳际,离得这么远,师父都看到他了,而且师父明明是背对着自己的,素骨想看来师父的玄机深妙却是他不能揣测的,当下快步走了过去。 “师父。”行至近前,素骨恭敬颔首道,悄悄的抬起眼角瞄了瞄师父的背影,今日师父穿了件黑色透明的纱衣,胸部以下都没入寒澈的潭水中,青长的发丝旖旎在水面,丝丝缕缕,仿若随意泼洒的丹青水墨。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甚为讨喜的声音:“骨儿,骨儿。” 素骨遂抬头望去,只见小八哥正欢天喜地的站在一枝树杈上,完全的自由了…… “骨儿来找为师何事。”师父淡淡的道。 素骨咳嗽了一声,此番他是必要打破砂锅了,即使师父会不悦,他也要问个一清二楚。遂先恭敬的将师父的衣裳放到了一边干净的岩石上,一字一顿道:“徒儿想问问师父,到底患了什么病。” 没想到师父闻言却是轻声一笑,甚为开心的样子,委实令素骨大为迷惑,但听师父幽幽的道:“骨儿是在担心为师么。” “徒儿很是担心。”素骨实话实说,“此前徒儿曾问过师父,师父当时的回答是,为师没病,为师好得很。可今早徒儿听闻师父和几位师兄的谈话,觉得此前师父您是在,在骗徒儿。” 话音方落,师父的笑意却更大了,清魅的笑声飘落在水面,很是动听。弄得素骨一头雾水,怎么生病了还如此欢乐……半晌师父轻柔的道:“为师真的没事,骨儿过这边来。” 素骨乖乖的走到师父跟前,在他身后蹲下身,抱着膝盖盯着他的侧影看,好美,勾魂摄魄,薄如蝉翼的夜色轻纱服帖的覆在身体上,肤如凝脂,骨感清瘦,美丽得几分不真实。看得素骨心底莫名的一阵悸动,遂赶紧收回目光道:“师父莫要再骗徒儿了,要不然你让大师兄去找那个赤血龙珠做什么。” “赤血龙珠乃稀世珍奇,江湖上人相争之。”顿了顿,师父微微挑了挑眉梢,“为师当然也想要。” “才不是。”素骨顺嘴就反驳了句,说完连忙噤声,“徒儿是说,师父寻它绝不是因其是旷世奇珍,而是想用它来治病。”顿了顿,他又往深潭边上挪了挪,离得师父更近些道:“几位师兄都晓得师父得了什么病,唯独瞒着徒儿一人,这让徒儿很不好受。” 师父却没言语,漆黑如夜的眼眸直直的凝望着水面,波光倒影,一片琉璃。少顷,他缓缓的转过身来,两只手臂交叠着搭在潭边,望着素骨道:“让我的骨儿不好受了。” 我的骨儿……那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宠溺的声音叫得素骨脸颊一阵发烧,心跳一阵加速,忙慌乱的低下眼睛,胡乱的应了句:“徒儿委实担心师父。” “骨儿害羞了。”师父伸出纤长的指尖戏谑似的在他的鼻尖上点了点,他的手指沾着水滴湿漉漉的,凉凉的,素骨蹲在那觉得心都快蹦到地上去了,“徒儿没害羞,就是觉得……”随即,耳畔落下一抹清浅的笑声,笑得素骨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师父他老人家是要干什么嘛,素骨下意识的抬起眼睛瞟了师父一眼,正好对上那双潋滟着水波的眸子,一下就被卷了进去,直觉得头一阵发晕,脚下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掉进了潭水中…… 素骨结结实实的呛了一大口水,下一秒,一只手有力的扣住他的腰,将他捞了起来。 “骨儿小心。”师父轻柔的道,淡淡的桃花香自素骨的鼻翼沁入心肺,素骨的一张脸都不知往哪搁才是。此番在师父面前如此狼狈,形象完全毁于一旦,而且此时又贴得师父这般近,而且师父又穿的这般单薄,简直跟没穿一样,他这简直是作死啊……“师,师父……” 素骨深深的低着头,视线中是师父白皙精瘦的胸膛,他觉得呼吸都快短路了。磕磕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当下他也感觉不到潭水的寒澈入骨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燥热莫名。 师父却淡然的很,一只手环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臂向后弯着搭在潭边,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淡淡的望着素骨。风轻轻的吹过,时间仿若都停下了脚步。 骨儿,骨儿。小八哥又开始勤奋了…… 也正是这两声鸟叫唤回了素骨的神智,他当即稳了稳心神道:“徒儿方才不慎,掉了下来,还请师父恕罪,徒儿这就上去。”没想到,师父扣着他腰际的力道却紧了紧,微微低下头朝他的脸颊靠过来,仿若深谷幽兰般的气息扑在素骨的脸上,素骨顿时连气都不敢喘了。一双深灰色的瞳眸飞速的转来转去,却不知该看向哪里。师父他这是要干什么嘛。就在他完全乱了方寸之时,一抹温温润润的触感忽然覆在了他的唇瓣上,素骨瞪大眼睛,心脏都停跳了…… 只是轻轻的一下,若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 下一秒,但听师父清润的道:“骨儿还是快些上岸去,免得着凉。” 可素骨还哪里听得见师父说话,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那抹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氤氲不清。 第三十九章:不只是掉进去吧~ 他像一只丢了魂儿的木偶般僵直在师父的怀中,直勾勾的盯着某个地方。方才,将将,师父吻了他?是错觉么,不是,那缕温柔的触感那般清晰。 “骨儿,骨儿?”师父晃了晃他。 “啊!……啊。”素骨慌乱的抬起眼睛,慌乱的看了师父一眼,从他的怀里挣脱出去,连滚带爬的上了岸,头也没回的就跑掉了。他也不知自己在逃什么,可就是拼了命的想要逃。 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再也跑不动才停下脚步,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气。半晌,他缓缓的直起腰,却发现自己已经莫名的站在了满树桃花下。轻轻的眨动了两下眼睛,素骨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是他糊涂了,还是师父糊涂了…… 就在这时,又飘过来一个声音,“小师弟?你怎么坐在这?” 旋即,岚风风.骚摇摆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侍从抬着好几个大箱子。 “下雨了么?”岚风抬起手擎在半空,微微蹙了蹙眉道:“没有啊,小师弟你这是……”随即勾起一抹坏笑,“古语说得好,晴天下雨浇……” “去死!”素骨转过头去狠狠的给了他一句,心里烦得很。 “风爷,这些东西……”随从试探的问了问岚风,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好像那些箱子里装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岚风挥了挥手道:“抬进正殿去。”那几名侍从便匆匆的抬着箱子闪了。 岚风摇摆着身姿朝素骨走来,在他身侧坐下,抬头望着满树的桃花道:“小师弟你莫不是又掉到师父的深潭里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素骨浑身一惊,不禁打了个冷战,唇上还存留着那抹温润的触感,柔柔的轻轻的,一回想起来就让他骨头都发酥。 “小师弟是冷了么。”岚风睨着眼角瞥了瞥他,神色有点讳莫如深。 “还好。”素骨说着就要起身走开,不想再跟他在这里废话,万一说漏嘴了可就不好了。 “嗳小师弟等等,急什么。”岚风却扯住他的衣袂,又将他拽了回来,素骨本就神思恍惚,脚跟不稳,被他这么一扯就跌坐在地上。下一秒,但听岚风十分八卦的问了句:“师父呢?” ……素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总感觉他是在明知故问,“师父在深潭练功呢。” “啧啧。”岚风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那小师弟可有打扰到师父清修?” 素骨想了想道:“是大师兄让我去给师父送衣服的。” 岚风呵呵一笑,没再说什么,转而悠悠的道:“小师弟还需小心,不要动不动就往师父的潭子里掉,万一有个好歹的,师父怕是要自责了。” 素骨感觉他满嘴都是弦外之音,索性直截了当的问了句:“难道二师兄你看师父的眼睛就不发晕么?” 没成想岚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小师弟恐怕是心理作用。” “不会呀。”素骨倒是迷惑了,“我问过师父的,他说不单是我看他的眼睛发晕,别人也一样。” “那也要看是怎么个晕法,像小师弟这种直接跌进潭水中就不好了。”岚风侧目瞅着他,目光百转千回,“小师弟可知为何旁人看了师父的眼睛都会有种莫名的眩晕感么?” “为何?”素骨一下就来了精神头,“为何你倒是说啊。” “嗳?我记得我好像跟小师弟说过的吧。” “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大概是小师弟的脑袋进水了。” …… 素骨愤愤的站起身,冷言冷语的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岚风呵呵笑着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道:“那是因为师父练了一种瞳术。”顿了顿,“我确实记得跟你说过的,你就一点印象也没了?” “我真的不记得你说过这样的话。”素骨当下也没心思回忆,扯着岚风的衣袖道:“什么叫瞳术?” “所谓瞳术,就是瞳眸的法术呗,笨。”岚风振振有词,“望遍这芸芸江湖,还无人能出师父之右。所以师父他老人家杀人向来是不用动手的,只需要看上两眼就可以了。”说着,他望着素骨一笑道:“但师父可不是跟小师弟用什么瞳术,只是他那双眼睛就那样,没办法,看我们也是,只不过我们看的时间长了,多少有点看习惯了,小师弟初来乍到,当然是不大习惯,不过没关系,日子久了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素骨点了点头,恍然若悟,“我说的嘛,我一看师父的眼睛就天旋地转的,将将就是因为我看了师父一眼,只是一眼,就有种忽然被卷进去的感觉,就掉进潭子里去了……” 岚风就笑,有点诡秘,半晌道:“但我感觉小师弟不只是掉进去那么简单吧。” “你什么意思?”素骨顿时警觉起来。 “没意思。”岚风没再多言,“对了,师父送给小师弟的那两只小兔子怎么样了,不会是给饿死了吧。” “没有的事,它们活得好好的。” “嗯。”岚风点点头道:“那小师弟就赶紧去换件干净衣裳吧,我还有点事,回头再聊啊。”说着,一溜风的走了。素骨站在原地出神了好半天,总觉得岚风是特意过来跟他说这些的,隐隐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敲在心上。 第四十章:瞳术 整整一天素骨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会是曲径通幽的深潭,一会是师父身穿薄纱的样子,一会又是他那双漆黑如夜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突如其来的轻吻,发丝间淡淡的桃花香。素骨在床上翻来覆去,起来又躺下,躺下又起来,在屋里转了转去,最后干脆蹲在小兔子的笼子前看,一看就是一下午…… “小师弟!小师弟——”门口岚风在叫他,“师父召咱们去大殿议事。” “知道了。”素骨站起来,腿都蹲麻了,此番他最怕见的人恐怕就是师父了。 “你快点啊,都到齐了就等你了。”岚风在外面催促道:“你的各位师兄们可都等着你呢,对了,还有你六师姐,也等候小师弟你多时了。” ……听着他那幸灾乐祸的调调,素骨就很是不爽快,又给小兔子喂了点吃的,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道:“既然众位师兄都到齐了,那二师兄你怎么会站在我的门口。” “呵呵,小师弟你快点,二师兄现在可没心情跟你斗嘴,师父叫咱们呢。” 一路上,素骨都磨磨蹭蹭的跟在岚风身后,走走停停,弄得岚风也很是迷惑,不停的停下来回去扯他,“小师弟,你是在梦游吗?” “我不去行么……”素骨小小声的嘀咕道。 “那怎么行!小师弟你现在也是夜梵宫的一份子,凡事都要参与进来。”岚风抓住他的手腕,脚步快了些,“赶紧的,别扭扭捏捏的。”说完,自顾自的笑了。 素骨总觉得岚风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似的,心里尤其的别扭。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景色迷人,夜梵宫处处一派瑰丽华美。进了大殿,几位同门俨然已恭候多时,他们个个神色庄严,腰板挺得笔直。师父他老人家正悠然自得的坐在正座上,慢条斯理的品茶。 素骨还以为是二师兄骗他,没想到是真的。他刚一落座,便遭到了倩儿的一个白眼,甚为凶狠。师父缓缓的放下茶盏,轻悠的道:“徒儿们都到齐了。” “回师父,到齐了。”岚风颔首道,随即不经意的瞄了一眼素骨。 “嗯。”师父点点头,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那三个箱子上道:“风儿,这些就是蔡丞相给的酬劳?” “正是。”岚风站起身回道:“一共十万两黄金,一分不少。” “好。”师父面色无波无澜,也没看出什么喜悦之色,“这些小钱就给徒儿们拿去零用吧。” 素骨不禁吸了口气,小钱?十万两黄金叫小钱?就是当初在王爷府也没人敢说十万两金子是小钱呐……看来师父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遵命。”岚风恭敬道,然后命左右两边的侍从将箱子抬了下去。 师父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几个,眉宇间依然清清淡淡,唇角依然是那缕似有似无的笑意,然后道:“明日在蓬莱山有场武林大会,蓬莱总舵主遣人给为师送了张帖子,想徒儿们在这昆仑山上怕是也呆腻了,就不如一同去吧。” 一听要下山去溜达,几位师兄弟立刻兴奋起来,除了凌玄仍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但听师父又悠悠的道:“此前为师罚风儿去打理桃林,此番就留在宫中继续打理吧。” 岚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蔫蔫的回道:“徒弟遵命。”说完,狠狠的挖了素骨一眼,神色甚为哀怨。 素骨心里好笑,可他一直没敢看师父。 总感觉怪怪的,他和师父之间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就留风儿看守宫中,其余的人明日随为师一并去蓬莱。”师父说罢站起身,踱到殿中央道:“暂且没别的事了,你们都去吧。” 素骨心底一阵庆幸,貌似师父没注意到他,赶紧起身随众师兄齐齐一拜,就要离开,可没走出两步远,师父的声音就从背后悠然的飘来:“骨儿。” 素骨的头瞬间低了下去,整个人似乎都缩了一圈,也没敢转身,低低的道:“师父。” “骨儿可有喝些姜汤?”师父走到他身侧,高挑的身形在地上拉出斜长的影子。素骨盯着地上的影子道:“徒儿没事。” 师父好半天没言语,弄得素骨心里七上八下,半晌师父幽幽的道:“小八哥的谷米吃光了,正好明日下山再买些回来。” “哦。”素骨应了一声,仍是没敢抬头,“好生能吃……” 师父轻笑出声,很是婉转动听,“是呢,照这样下去,为师真怕它从竹竿上掉下来,就再也飞不上去了。” 素骨也笑,抿着嘴又不好笑的太放肆,感觉师父似乎早已经把那事忘了,他的心里多少松快了些,道:“师父不好给它吃太多,要多让它学说话才是。” “可为师也总不好让它饿肚子吧。”师父幽然的道,“对了,为师要骨儿回去想想学什么,骨儿可是想妥当了?” 素骨心下一紧,自己是啥也没想啊,一紧张当即回道:“那徒儿就请师父教素骨瞳术吧。”他也就知道这个,还是刚刚听二师兄说的。 “什么?”师父忽然怔怵,微微垂眸看着素骨道:“骨儿你想学什么?” 第四十一章:易容 素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是不是师父的瞳术是不外传的,可话已经说出了口又怎好往回收,“徒儿说,想学瞳术。” 然后,师父就没动静了。好长时间。大殿内静悄悄的。 静得素骨忐忑不安,最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却发现师父正目色凄迷的望着远处,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的眸底,一片幻彩琉璃,但却怎么也化不开那深邃的漆黑。那一秒,素骨隐隐的在师父的脸上看到一抹落寞。那丝落寞不易察觉,安安静静,却看得他一阵戳心。 “骨儿还是学点别的吧。”许久,师父道。 “徒儿学什么都行,但凭师父教导。”素骨这次无比确定自己说错话了。 师父勾了勾唇角,依然是轻轻浅浅,“骨儿还小,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 素骨觉得师父的话里玄机太深,一时半刻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即回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师父若有若无的应了声,“骨儿今晚早些睡下,明日同为师一道去蓬莱。”说罢,他老人家就拂袖而去了。素骨望着师父飘飘然远去的背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受,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第二天一大早素骨就爬起来装扮自己,此番前去参加武林大会,又是去蓬莱那种仙山神府,自然要好好打理一番才是,万不可给师父丢脸。于是他翻出了在山下的店铺里买的衣裳,左右比了比,觉得颜色甚为合适,澈透华丽的孔雀蓝,委实将人都提亮了几分。 又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没什么不妥,他才匆匆的往师父处请安。 可这一请安不要紧,但见书房门口,师父与众位同门早已等候多时。换做平日,若是众位师兄们如此严正以待的等候,他心里会颇为受用和窃喜的。可今日不同,今日师父也在旁边。 当即素骨未免一阵顿悟,脑海里涌出三个字:拖油瓶。 “徒儿来迟了,请师父恕罪。”他连忙一揖。 师父没言语,一旁的苏裴却来了句:“想必小师弟是又睡过头了吧。” “回三师兄,师弟并未睡过头,而是精心的整理了一番装容。”素骨瞟了一眼苏裴,今时今刻他已不是初来乍到夜梵宫的素骨了,这帮师兄师姐们就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也用不着客气,遂顿了下道:“此番与师父同去蓬莱,参加如此盛会,素骨当然要重视起来,免得给咱们昆仑山丢脸。” 随即听到苏裴一声冷哼,听得素骨心里一阵舒畅。可二师兄不能同道了,这未免让他觉得有点孤单。平时有他在自己耳朵边上嘀咕个不停,还觉得烦,可现在一下子清静下来,又不大习惯。这时,师父走到素骨跟前,微微低垂着眼帘看着他。也不说话。看得素骨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会因为自己迟到了,师父不想带他去了吧。半晌,但听师父悠悠的道:“骨儿这个样子恐怕不能跟为师一同去。” “啊?”素骨一惊,抬起脸来看着师父,清晨的阳光轻轻的洒落在师父的发丝间,将那如泉的黑发覆上一层浅金色的光影,如梦如幻。与此同时,苏裴和倩儿果断的哼了一声,下巴扬扬的,样子甚为气人。素骨心里很不好受,师父不会真的抛弃他了吧。下一秒,又听师父道:“骨儿还须换一换。”素骨很是迷惑,却又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然后,直感觉鼻尖凉凉的一下,师父伸出食指在他的鼻头点了点,随即温和的笑道:“这下可以了。” 素骨不明所以,上下打量了自已一番,只见方才那件孔雀蓝的衣服变了颜色,变成了和他的眼睛一样的灰色……当即他下意识的瞅了瞅众位同门,好家伙,不看不要紧,此番细细一瞧,个个风生水起的,从棺材脸大师兄到六师妹,皆衣袂飘飘,毫不风雅。再看看师父他老人家,一袭夜色锦缎云裳,黑玉腰带,腰间还开天辟地头一遭的挂了把佩剑,那叫一个风华绝代。可师父究竟把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呢?此时素骨最担心的莫过于脸了…… 侍从牵来一座很华丽的马车,也是黑色的,车厢的窗子上垂着黑色的流苏。就在素骨看得出神的时候,师父轻轻的说了句:“骨儿就与为师一起吧。” 第四十二章:师父的心思啊……唉! 说着,师父自己上了马车。素骨站在那愣了几秒,接受了几位师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洗礼后,也匆匆的跟了上去。凌玄他们几人皆是一人一骑,跟在师父的马车后面,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夜梵宫。 马车里很宽敞,可与师父对面而坐,素骨还是觉得拘谨得很。而且他现在十分的想照镜子。不停的摸自己的脸,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风从车窗吹进来,拂起师父的发丝袅袅,袅袅飘逸,袅袅出尘。素骨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师父的几缕头发飘散到了窗子外面,心里说不出啥感觉,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深潭中唇上那抹温润的触感。 顿觉一阵心跳加速。他连忙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这是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啊!简直是对师父的大大不敬。 “骨儿是在想为师将你变成什么样子呢吧。”师父收回望向外面的目光,看着他道。 师父果然玄妙,连他的心事都看出来了。素骨思忖了下道:“徒儿此番与师父和众位同门前去蓬莱,委实怕自己哪里不周给师父还有夜梵宫丢脸,所以才精心的装扮了一番。”顿了下,“怕是徒儿愚钝,还是不大合师父的意。” 师父闻言却是一笑,清魅低婉,听得素骨又是一阵莫名之感。“骨儿的那件衣裳很漂亮,为师很喜欢。” “嗯?”素骨更加不解,盯着师父的下颌问:“那师父为何还给徒儿换了装束?” 师父下颌上方永远都是那抹清淡的微笑,他缓缓的道:“只是去蓬莱不大合适,骨儿可以回来夜梵宫再穿。” 哦……素骨心下了然,原来是穿的不合时宜,顿时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请问师父,你把徒儿的脸变成了什么模样……” 师父闻言又是轻声一笑,很是惬意,“当然是应该是的样子。” ……素骨抿了抿嘴,师父还真是能卖官司,但看他惬意万分的样子,想来自己的模样不会差到哪去,遂彻底的宽了心。 从昆仑到蓬莱路途遥远,沿途风光旎旖,素骨看得出神,悠悠青山,绵绵绿水。简直仿若置身画中。待到他收回目光,却发现师父已经倚在车厢上睡着了。他浅浅的闭着眼睛,睫毛还轻微的眨动,明媚的旭阳洒在他身上,妖冶的容颜美轮美奂。素骨就看出了神,随即目光不可抑制的落在了师父的唇瓣上,淡淡的粉色,透着莹润的光泽。 “骨儿盯着为师看什么呢?”师父并未睁眼,淡淡的道。 素骨的心差点没掉地上,连忙低下头,怎么师父不睁眼睛也知道自己在看他啊……顿时有种被人当场揭穿的尴尬,真是罪孽,罪孽……“徒儿只是随便看看。”素骨说完这句,又感觉不如不说,怎么一到师父面前,他就委实不会说话。 师父半抬起眼帘,漆黑的眸底一片幻彩琉璃,遂很快那抹瑰丽的色彩又被黑色覆盖,淹没。仿若深潭般深不可测,冷澈幽深。“骨儿还在想那日的事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素骨的心砰砰乱跳,“没有,呃,徒儿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他胡乱的答了句,真不知是该忘记还是记得。 “骨儿又忘了。”师父的语气几分落寞似的,“骨儿总是忘。” “没忘。”素骨听师父这样说,又赶紧纠正道:“徒儿都记得,就是不晓得师父你到底是何意……”您老人家是想让我忘呢还是记着呢? 师父的唇角漫散开一抹笑意,清润的声音带着几分讳莫如深道:“那骨儿觉得为师是何意。” 素骨干咽了口唾沫,这个问题委实无法回答啊!或者说怎么答都是错。要是答师父一时糊涂,那就辱没了师父的威严,可要是回答师父是另有他想,那又万万是大不敬。“徒儿实在不知。” 师父却没再言语,又缓缓的阖上了双目,修长上扬的眼角仿若流线一般,“不知便不知吧,以后骨儿早晚会知道。” 素骨怎么听都觉得师父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子很怅然的味道,可又不好再多嘴,想还是让师父好好休息休息吧,毕竟他年事已高,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一阵莫名其妙,师父明明年轻得很,为何自己总是有这种错觉…… 大概黄昏的时候,他们抵达了一处小镇子。素骨也分不清哪是哪,只觉得这个镇子的风光委实不错。刚到了镇上,师父便又在他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即众位同门看他的眼神就顺畅多了。此番二师兄没能同来,甚为遗憾,回去他一定要好好跟他形容一下,让他羡慕一番。此时夕阳如火,晚霞满天,镇子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第四十三章:原来师父才二十四岁 来到一处酒馆旁,停了下来。凌玄在马车边上道:“师父,在这里用晚膳可好?” 师父朝那家酒馆望了望,“好。” 就这样,一行人朝酒馆内走去。马儿也需吃些粮草了,若不然都要走不动了。 酒馆内熙熙攘攘,可就在师父迈进门槛的刹那,忽然就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他看过来,筷子停在半空,嘴里的饭菜也塞在唇边,这种定格的画面一直持续到他们几人落座,酒馆内又恢复了嘈杂,方才的一幕好像从未发生过。与此同时,开始从各个角落投来娇羞爱慕的眼神,夹杂着窃窃私语。 师父还真是招风的很。素骨低着头坐在师父身边,不禁在想为何没有人向他投来娇羞又爱慕的眼神呢?看来自己真的是连师父的万分之一都不如啊…… 无论何时何地,大师兄总是板着一张棺材脸,就连坐在师父身边也不例外。他招呼店小二点了上好的酒菜,就开始低头喝茶。气氛有点压抑。师父不言语,几位徒弟也都不敢说话。素骨更是谨小慎微,将茶水喝得不声不响。倒是这一方酒馆里的众人们结结实实饱了一场眼福。 “大家不必拘谨。”师父忽然道,大概也是看出来大家都不敢吱声,缓缓的道:“既然出来了,就该开心点,自在点才是。” 没了岚风,气氛委实活跃不起来。纵便是师父发了话,可仍是一片沉默。 师父未免轻叹口气道:“你们就这么怕为师么,连句话都不说。” 一语落,从凌玄到倩儿几个人皆是一怔,遂听四师兄道:“一会儿师父尝尝这里的菜,看喜欢哪个,徒弟回去做来便是。” 几个人连忙跟着使劲的点头,找个话题还真是不容易…… “师父,这次我们前去蓬莱,江湖中的各门各派也都前去了么?”凌玄想了想,问了个十分没营养的问题。 师父轻轻的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大概吧。” 接下来又是沉默。 直到上菜,大家才拿起筷子,可又没人敢动筷,都眼巴巴的瞅着师父,等着他老人家先吃。 弄得师父也有些无可奈何,笑了笑环视过这几位徒弟道:“为师都说了,你们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可仍是没人敢动,凌玄道:“师父你先来。” 真是没办法了……师父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好,为师先来。”遂用筷子尖夹起一小口菜,放到嘴里,挑了挑眉道:“味道不错,你们都尝尝。” 此番,大家才开始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但吃得也十分矜持…… 平日里他们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素骨一边默默的吃一边暗自撇嘴,一日三餐,一见到饭菜,从大师兄到六师姐,各个如狼似虎,早已将矜持什么的抛之脑后,每每自己只能捡些残羹冷炙,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可如今有师父在,他们一个个装的跟什么似的。人嗳,还真是虚伪……他这边暗自感慨,忽然听闻师父轻润的道:“骨儿怎么不吃,莫非饭菜不合口?” “没有。”素骨赶紧扒了两口饭,忙不迭的答道:“很好吃,很合口。” 言语有点仓促,仓促间就遭到了众位同门尤其是六师姐的白眼。 “合口就多吃些。”师父说着还给他夹了口菜,放到他的碗里,幽幽的道:“若不然,骨儿何时才能长得跟为师一边高。” ……师父此番是在嫌弃自己太矮了么……素骨的心一阵沉落,未免很是受挫。这一受挫,嘴巴就不听使唤起来,竟然问了句:“那师父像徒儿这般年纪时,有多高呢。” 再次遭到众位同门雄壮的白眼。 但听师父轻轻的一笑,道:“这个,为师都不大记得了。”说着,师父的语气忽然变得幽深旷远起来,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仿若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大概也与骨儿差不多吧。”顿了下,颇为感叹的道:“十年了,一晃十年就过去了,真是快啊。” 哦……素骨暗自点了点头,原来师父才二十四岁啊,这么年轻啊。可却总觉得他的心老了似的,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同时他也不免有点遗憾,原来自己和师父之间整整隔了十年的光阴。总有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感觉。 遂素骨不禁幻想,要是师父与自己一般年纪该多好。可转念一想,若是这样师父就不是师父了。他为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感到一阵心慌,为何要师父与自己一样大,究竟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啊这是。当下,连忙收敛了心神,专心吃饭。 这段饭吃的未免有点压抑,虽然师父不停的劝大家放开了吃,不必拘束,可有他老人家坐在一边,谁敢甩开了造啊。一顿饭下来,素骨仍是感觉肚子里空空荡荡的,估计列为师兄也好不到哪去。用过晚膳,天渐渐擦黑,街边的灯火亮起来,映照着小镇的青石路,十分的唯美,令人心底莫名的涌起一抹宁静致远之感。 师父的心情看起来颇为舒畅,一边浅啜着杯中茶一边清润道:“今晚天气不错,徒弟们若是想出去转转,去便是了。” 没人说话……素骨也没言语。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表现得太为积极的好,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众位同门,凌玄仍是一副棺材脸,显然对逛街这事没兴趣,苏裴倒是嘴角勾了勾,似乎有点意思。四师兄和五师兄一直是老好人,不声不语随大流。唯一眼冒金光的就是六师姐,倩儿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角,一脸我很期待的样子,可又不好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第四十四章:师父,他们不带我玩…… “嗯?”师父蓦然蹙了蹙眉,似有一缕疑惑,目光扫过几位徒弟道:“莫非几位徒儿都累了?不想出去了?那便上楼休息去吧,玄儿,去订几间客房。” “师父!我,我不累……”倩儿终于忍不住了,和这几个大男人出门就是不顺畅,她低眉顺目的也不敢正视师父的眼睛,平日里的任性跋扈一扫而光,“倩儿想,想出去转转。” “那就去呀。”师父轻笑出声,“为师的话你们现在听不大懂了么。” 一语落,众位同门齐刷刷的站起来,异口同声的道:“那徒弟先行告退。” 嗖一家伙,全不见了。素骨半张着嘴,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们,这四位武功了得的师兄姐们就已淹没在街上的人潮中。“哎。”他只得暗自叹气,看来只有上楼睡觉的份儿了。 “骨儿难道不想出去散散心?”师父的声音忽然轻轻润润的飘来,素骨这才意识到,还有师父在一边坐着呢…… “回师父,徒儿就不去了。”他们不带我…… 师父轻笑出声,“你的几位师兄步伐是快了些。”顿了顿,略微凑近素骨道:“可为师不还在这里么。” “……呃。”素骨飞速的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师父,目光中仍是那抹下颌上方轻轻浅浅的笑意,顿时心里就有点乱套,“师父若是累了,徒儿这就去订客房。” “为师不累,为师倒是想出去走走。” “哦。”素骨心下思忖,师父这是想一个人静静呢,还是想要他一起去?“师父若是不嫌弃,徒儿愿陪师父四下转转。” “如此,甚好。”师父笑了笑,修长的眼睛弯弯的,结了帐便悠悠然的朝外走去,素骨在心里吸了口气又呼出来,紧步跟上。 还别说,这个小镇子到了晚上也热闹得很。貌似是个什么节日,四处张灯结彩,集市上还有杂耍表演,围了很多人。师父翩翩然的走在前面,引来了无数路人的纷纷侧目,他自己倒不觉得怎样,甚是逍遥自在。 “骨儿,莫非是没吃饱?”师父忽然驻足,转过身望着跟在身后的素骨问。 “回师父,徒儿吃得很饱。”素骨恭敬的答道。 “那怎么走的这般慢,骨儿须快些,你我到桥边看看可好?” “好。”素骨犹豫了下道:“师父在前方走便是,徒儿理应跟在后面的。” 师父幽幽的叹了口气,“骨儿为何总是与为师如此有板有眼的,难道为师就那么可怕么。” “不是师父可怕,是徒儿尊敬师父。” 师父定定的瞅了素骨几秒,没再说什么,眉间的神色一抹暗淡,转身径直朝前走去。素骨望着他飘然高挑的背影,心里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句句惹师父不高兴。遂连忙几步跟了上去,此番几位师兄姐们已不知去哪里快活了,完全把师父忘在了脑后,也不排除师父是因为此事小小的不悦,可又不好意思说,在心里生闷气。素骨这样一想,就感觉心底舒坦多了。 桥边景色宜人,湖水倒映着星光,仿若仙境。清风徐徐,朗月疏星。桥下有很多小摊位,卖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手工编织的小摆设,色彩浓烈的面具,还有古玩字画。 “骨儿,随为师去那边看看。”师父兴致盎然,奔着一个摊位就去了。素骨未免在心里小感慨,师父虽为冠绝天下的武林至尊,可也免不了爱凑热闹…… 想必是师父在深山隐居久了,难得出来一趟,小兴奋什么的还是可以理解。 摊位前琳琅满目,看得素骨眼花缭乱。原本那些围在那的人都是在看东西的,可师父一搅合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货品移到了他身上。师父此等尊贵,怎么能让这些人挤来看去。素骨左挡右拦,忙得气喘吁吁,头发都凌乱了。而师父他老人家却浑然不觉,享受得很。 “骨儿,骨儿?”师父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手链,四下的寻着他的这个小徒儿。 “师父,我在这……”素骨本就纤细清瘦,此番弄得形容狼狈,从人堆里冒出头来道。 师父望着他眨了眨细长的眼睛,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前道:“这里人多,骨儿还是到为师这里来吧。” 素骨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师父你难道刚意识到这里人多么…… “骨儿觉得这枚手链如何?”师父说着将手链戴到他细瘦的手腕上,“为师觉得不错。” “师父是要送与徒儿么。” “莫非骨儿不喜欢?” “喜欢……”素骨真想问问师父,为何待自己这般好,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未能脱口。 “老板,多少钱。”师父说着就要掏银子,素骨想拦下,可手停在半空怎么也没伸过去,师父待自己若父君一般,此等大恩要他如何来报? 买完手链,师父他老人家又到别的摊位前观赏去了,素骨看着腕间那只七彩琉璃石手链,心里暖暖的却又酸酸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第四十五章:师父若不嫌弃,就与徒儿一起吧 这一转就是几个时辰,师父兴味未减,素骨抱着一堆小玩意在后面跟着委实有点辛苦。可他又不敢多言,难得见到师父这般开心。不愧是夜梵宫宫主,就是不缺银子,见什么好买什么,也不会讲个价什么的…… “骨儿今晚可还开心?”师父终于是买够了,幽幽的问。 “开心,师父开心,徒儿便开心。”素骨掂了掂怀里的东西,“师父,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回客栈休息吧。” “也好。”师父抬头望了望夜空,“是不早了,想必你的师兄们已经回去了。” 素骨在心里撇嘴,亏师父还念着他们。客栈就在酒馆的楼上,他们回去时,楼下已经空无一人。小店家连忙迎了出来问:“两位客官是要住店呐。” “嗯。”素骨点点头,道:“请问店家方才跟我们一起用膳的那几个人可回来了?” 店家转了转眼睛,恍然大悟,“你是说那四位公子和一位小姐吧。” “正是。” “回来了,哦,你们二位跟他们是一起的?他们已经给二位订好客房了。” 素骨心下想,这还差不多,总是从他们这群废柴师兄身上看到了些微同门情谊。 “是一间上房,二位这边请。”店家说着就要引路。 “等等,你说什么,一间?”素骨咬了下嘴唇,将将心底那点感激之情一扫而空,“你没看见我们是两个人么。” “二位公子不好意思,就剩下一间了,要不你们到别处看看?” 素骨刚要说话,师父将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轻润道:“一间就一间吧。” …… 见师父发话了,素骨也不好再反驳,心道这几个可恶的家伙,一定是一人弄了一间房,独独把自己给忘了,要么就是有意让他睡地板……可心里想是心里想,脸上总不好表现出来,遂道:“那就麻烦店家将屋内的陈设用的摆的都换成新的,床单被褥都换一下。” “我这就去。”小店家乐颠颠的跑上了楼,“二位客官稍等。” 素骨看着店家匆忙离去的背影想,看来今晚上自己只有睡地上的份儿了,还不如二师兄在的好,他总归是护着自己些,虽然他们总是斗嘴。 偷偷瞄了眼师父,他老人家倒云淡风轻的,凉薄的唇角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怎生如此开心?莫不是连师父也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素骨这样想着,就有点悲痛中来,低低的道:“师父就请上楼安歇吧,徒儿,徒儿去大师兄房里挤挤。” “嗯?骨儿何出此言?”师父一抹诧异,而后浅笑道:“莫不是骨儿不愿与为师同住?” “没,没有。”素骨的心砰砰乱跳,“徒儿只怕是扰了师父清静。” “不妨事,为师一个人也显得无聊,有骨儿陪为师说说话也好。” 语间,店家已经收拾好客房,师徒二人随其上到二层,小店家推开房门客气道:“二位客官请进,夜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唤我一声就行。” “劳烦店家了。”素骨掩好门,环视了一下房间,确实挺干净的,被褥都雪白雪白,只是,只有一张床,不过还好有张桌子有把椅子,自己就将就将就吧,只要师父他老人家能睡得安稳就行。 “那就请师父早点歇下吧。”说着,素骨就在椅子上坐下,将装满小玩意的包裹放在桌面上,顺势就趴下了。 师父轻轻的蹙了下眉,随后微微的叹了口气道:“骨儿还是去床上睡吧,在这里难免会着凉。” “没事,徒儿身体壮得很。”素骨迷迷糊糊的说,他委实困得不行了,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师父晚安。” 师父抿了下唇,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脊背,“去床上睡,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哦?”素骨朦胧的抬起头,“那师父你呢?” “为师不乏,正好想看看将将买的玩赏,骨儿先睡吧。” “这样。”素骨也没多想,看来师父的体力真不是他等所能睥睨的,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就倒下了。可也不知怎的,这一躺到床上,反倒精神起来,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总像有什么事一样,有点烦乱。窗外月色如水,烛火摇曳映着师父瘦削的侧影,他专心致志的摆弄着那些玩赏,偶尔还会弯弯嘴角。只是那抹剪影缘何看起来这般寂寞。 素骨心底莫名的滋生起一缕心酸,就像细细的藤蔓从泥土中蜿蜒向上,缠缠绕绕。他从床上爬起来,问:“师父你真的不困么?” “骨儿怎么还没睡。”师父并未转头,纤长的指尖拂过古玩上镌刻的字迹,“为师不困。” 他长长的青丝染了一肩,被橙蒙氤氲的烛光笼上一层柔和的光亮,素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越看觉得心里越不舒服,像有什么卡在嗓子里。师父也颠簸劳顿一天了,又走了那么远的路,怎么可能不乏呢,他何德何能让师父坐在一边而自己倒头大睡。于是素骨深吸了口气道:“师父若是不嫌弃,就与徒儿一起吧……”说着,他往里侧挪了挪,让出大半个床铺来。 没想到,师父却没言语,只是侧过头望着他,眉目含笑。 第四十六章:骨儿莫要再挑逗为师 素骨觉得脸颊有点发烧,莫不是自己太自不量力了,师父那等尊贵之躯怎会与自己同床共寝,此番必是被师父嫌弃了。遂觉得有点委屈什么的,主要还是没面子,师父那讳莫如深的浅浅笑意,看得他心里一阵堵挺慌,扯过被子蒙在头上翻身就躺下了,喏喏的道:“师父若是嫌弃,就在椅子上坐一宿吧。” 说完,素骨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酸,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跟师父如此出言不逊,可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操控了似的,想都没想就说了。 幽寂中忽传来师父清魅的笑声,随即师父抬手一拂,熄灭了烛火。走到床边,望了望背对自己的徒儿,轻轻的躺下。师父这一躺下不要紧,素骨的心嗖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莫名的紧张。于是赶紧又往里蹭了蹭,整个人贴在墙上。 “骨儿莫不是想去隔壁住?”师父幽幽的道。 ……素骨又往回挪了挪,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师父,这感觉很诡异,师父和他明明都是男子,却难以名状的不安。素骨动也不敢动,保持一个姿势躺了半晌,未免有点腰酸背痛,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索性一咬牙转过身去,正好对上师父那双细长潋滟的眼睛,“骨儿还没睡着。” “师父不也没睡着么。”素骨低声道。 “嗯。”师父微微点头,“骨儿就没什么话想与为师说么。” 说什么?素骨心下迷惑,师父他老人家想听什么呢?遂攥了攥被角,这才发现一个大问题,被子都被他一个人盖了,师父是半点没盖到,连忙起身给师父盖被子,“师父恕罪,徒儿一时糊涂,竟忘了……” 师父打断他,唇角依然是轻轻浅浅的一抹笑意,“为师没有怪罪骨儿。” 就在这时,幽暗中蓦然传来丝丝缕缕怪异的声音,像是女人在低声呜咽,又像是气喘吁吁。素骨一下就精神了,难不成有人在客栈为非作歹,以强欺弱?“师父,你可有听到什么?” 师父的神情有点扑朔迷离,片刻道:“为师不曾听到。” “不对啊!师父,你仔细听,这回听到了么?” “不曾。”师父低沉道,“骨儿快睡吧。” “可我明明听到了。”素骨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竖起耳朵听,那声音真真切切,时断时续,“师父,真的有,你怎么可能听不到。” 师父在骗人,他的武功那么高,就是蚊子飞过去都能听见,更何况这么大的动静。 身为武林中人,就该行侠仗义,师父此番明明听得真切却佯装啥也没听到,一定是想把这个建功立业大展拳脚的机会让与徒弟,素骨心下了然,怎能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遂道:“师父你且歇着,待徒儿前去一看究竟。” “骨儿不许去!”没成想师父忽然拽住了欲往床下跳的素骨,好看的眉眼间浮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又沉默了。 正待这时,隔壁的声响更大了,简直山摇地动,隐隐的听到那女子在说:不要啊…… “师父,莫不是有人在强抢民女,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素骨心道自己堂堂夜梵宫宫主的弟子,怎能任恶霸横行霸道,虽说自己没啥武功吧……就在他连滚带爬的想要从师父身上越过去的时候,蓦然被师父一下按在床上,随即师父竟然欺身压了上来,素骨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在幽暗中睁大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师父,那月色下颠倒红尘的容颜。 “骨儿若是再不听话,为师可就不客气了。”师父的声音低哑透着轻微的喘息,素骨彻底傻了,心砰砰乱跳,他想移开自己的目光,可怎么也挪不开,倏地就被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卷了进去,目眩神迷。 “师,师父……”素骨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那般不真切,似乎是从空中飘落下来的一般,下意识的用手推了一下师父的肩,他深知不该如此,又马上缩回手,动了动身体。 “别乱动……”师父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彻底乱了,蓦然,一片温温润润的触感覆上他的颈间,素骨觉得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酥酥麻麻,他屏住气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熊熊点燃。这片温润一直顺着他的颈间轻柔滑落,仿若桃花轻落水面,然后,师父在他的锁骨上轻轻地咬了一下,道:“骨儿莫要再挑逗为师。” 素骨不记得师父是何时翻身到一边的,也不记得后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隔壁再后来就安静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第二天醒来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梦游状态,脑袋昏昏沉沉,可昨晚那一幕却清晰如初。还好,他醒来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房间了,估计是下楼转悠去了。要不然,那得有多尴尬…… 第四十七章:争风吃醋 素骨飞速洗漱穿戴,要不然又该被那几个废渣师兄看成拖油瓶,刚一开门往外冲,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某个人的身上,抬头一看,不是师父还有谁…… “师父早,徒儿这就要去给你请安。”素骨觉得自己特对不住师父,满口谎话的。 “骨儿醒了,昨晚睡得可还安稳。”师父手里端着一碟糕点,悠悠的从他身边走过,款款的坐在椅子上,很是淡然。 师父这是在明知故问么,安稳才怪啊!“回师父,徒儿睡得很好。” 师父勾着嘴角笑了笑,讳莫如深,将糕点放在茶案上道:“为师今早去楼下尝了些这的吃食,觉得这几样不错,骨儿也来尝尝,看看可还顺口。” 素骨拖着脚步慢吞吞的挪到桌子跟前,怎么能让师父给自己端吃的,这不是找死么……可不吃又是对师父的不敬,这手真不知道该往哪放。 “师父你不是不吃饭么……”素骨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脱口而出了这句十分不合时宜的话,真想抽自己两锅子。 师父却没半点责怪他的意思,弯了弯眼角道:“为师是不怎么吃东西的,不过遇到可心的也会尝尝,骨儿站在那做什么,莫不是有话想与为师说?” “不,没有。”素骨连忙道,刷下就坐下了,头不抬眼不睁的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恩恩,真好吃。”这不吃不要紧,一吃怎生就饿了呢,嗖嗖嗖的一眨眼的工夫就把碟子里的糕点全吃光了。再抬起眼看师父,才发现师父他老人家正眉眼含笑的望着他,这一下素骨心里又忐忑不安了,师父这么瞧着自己干什么,那眼神……那么深邃……看得他七上八下,每当师父这样深深的看着他时,他都有种异样的错觉。 “师,师父你……不吃点么。”素骨语无伦次的道。 “骨儿已经都吃没了,要为师吃什么。” ……“徒儿不敬,这就去给师父再拿些回来。”素骨心里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见到吃的跟没了命似的,也不知道给师父留点,平时那点机灵劲都哪去了。 “骨儿不必去了,为师已经吃过了。”师父幽幽的道,就在这时,有人咚咚的叩门,素骨忙去开门,但见一干师兄姐,齐刷刷的戳在门口。 “徒弟来给师父请安。”他们齐齐颔首。 素骨看着众位同门在他面前弯腰低头的,委实有点别扭,旋即便收到了三师兄轻飘飘的眼神,甚为不屑,六师姐的眼神也高明不到哪去,显然怀着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见他们如此,素骨心里顿觉顺畅多了。 “师父,马车已备好,我们这就上路么?”凌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问,素骨有时候真疑惑,大师兄是如何做到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始终都保持一张棺板脸一副表情的。 “嗯,也好,距离蓬莱还有段距离,我们早些启程争取在天黑以前到达。”师父说罢便踱到素骨跟前,微微低着头望着他,唇角噙着一丝笑,然后轻轻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尖,“骨儿还是变回来的好。” 不是吧,又给易容了……素骨心里叹气,众师兄姐都是自己原来的相貌并都精心的打扮了一番,唯有自己,简直不知道师父把他变成了个什么样子,但从同门嘲笑和忍俊的神色中不难揣摩出一定好不到哪去。 师父他老人家悠悠然的下楼去了,师父的背影刚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三师兄就晃着手里的玉坠不冷不热的道:“真是做得好,不如唱得好啊,你说呢,六师妹?” “谁说不是呢,咱们跟了师父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老人家如此待见,人家一个新来的轻狂稚子在师父的房间里呆上了那个一个晚上,就能让师父给他亲自端吃端喝,还真不一般!”倩儿翻着杏目冷哼道,话里话外处处玄机。 若是他们说了别的,素骨可以充耳不闻,毕竟二师兄不在,大家还要同行,他也不想搞得那么僵,可凌倩儿的话却深深刺进了他的心里,或者说正好戳在了心口上吧,师父不在,他也感觉这嘴皮子顺溜了许多,当即回道:“莫不是六师姐羡慕在下?那素骨真心愿意跟倩儿姐姐换上一换,让你也在师父房里呆上一晚。” 倩儿气得眼睛都凸出来了,“混账!胡说!你竟敢辱我清誉!看我不……”她刚抬起的手被凌玄一把握住,她的这位苦命兄长冷冷的盯着她,沉声道:“给我消停点!上路!还有你们,都把嘴闭上!” 再就没人言语,气氛沉闷,暗潮涌动,出了客栈大门,师父便叫素骨去他的车上坐,素骨洋洋洒洒的给了倩儿一道白眼,头也不回的就上去了。 第四十八章:傲骨铮铮,牛X闪闪 天空晴朗,朵朵白云浮在天边。虽说完胜六师姐给素骨心底带来一抹爽快,但面对着师父,这缕快意又很快消失不见。他不是傻的,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情事滋味,但其间的道理还是略知一二,再加上有二师兄那个话唠天天在身边,耳熏目染的,怎会不明白,可自己怎么也想不通,缘何昨晚那般愚钝,简直是笨死猪了,怎么就没听出来那是男女同房的声音,自己没面子也就罢了,关键是害得师父他老人家差点把持不住。想到这,他的脑海里又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师父压在自己身上,亲吻自己颈间的画面,不觉得浑身又是一激灵。作为徒弟是该理解师父的,作为男人,更是该理解师父,虽说现在还不是,但将来总会是的。 素骨这边浮想翩翩,师父那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初秋的天气,层林尽染,尤其是这山中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浓烈明媚的色彩,仿若一幅宣纸水墨。 “骨儿又在想什么。”师父忽然轻声的道,并未看他。 “没……”这师父难道是会读心术么,怎么自己一想些歪门邪道就被他老人家看出来,“徒儿是在想,该怎么从琉刖手中夺过那赤血龙珠。” “是么。”师父幽幽然的转过眼眸,漆黑如夜的眼底映着外面绚丽斑斓的秋色,“骨儿有心了。” “这是徒儿该做的。”素骨回答的本本分分,要是让师父知道自己正在意银他老人家,还不得气吐血啊…… 师父没再言语,继续望着马车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幽幽的道:“骨儿,你看这世间的美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待到有一日为师老了,不知还能不能看得。” “怎么看不得,师父这般年轻,何故谈及老了的事,再说师父不会老的,您武功那么高,随便练个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不就得了。” 素骨说完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轻浮,怎生跟师父聊起天来就这般没边没际的。遂又连忙道:“师父必会一生一世看尽这世间美景的。” 窗边那人却只是微微勾了勾凉薄的唇角,没有说话。 素骨看着,蓦然觉得有点孤寂,缘何师父的笑意时而会那般寂寞,就仿若这红尘万丈独有他一人前行,孤独百年。 过了半晌,师父道:“赤血龙珠之事,骨儿就不必操心了。” “徒儿没操心,徒儿是担心。”……这不是一个意思么,素骨真想捏自己下巴一下,每每对着师父,就委实不会说话。 “骨儿担心什么。”师父忽然看定他问。 “徒儿是担心师父的病治不好,话说素骨到现在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为师好得很。”师父笑了笑,拂了拂衣袖,“骨儿难道看不出?” “看得出,师父身轻体健……” 再后来,师父就又静默了,素骨一个人在那摆弄着包裹里的玩赏,很是无聊,时不时的师父长长的发丝还会随着吹进窗子的风飘到他的脸上来,他就抬手轻轻的拂开,再去瞧瞧师父,可那人却丝毫不觉,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层叠的群山和翠黄交错的林间。 天擦黑时,他们终于到了蓬莱。好一处仙山府地,到处仙气飘飘,薄雾袅袅,堪比昆仑。 “师父,你慢点。”素骨先跳下马车,想伸手去扶下师父,却没想扶了个空,师父比他的动作轻盈多了,像一阵清风似的就落在了地上。众位师兄姐们也从马车上下来,各个舒展筋骨,面露喜色。不远处,但见一方巨石,上刻蓬莱二字,苍劲有力,带着某种浑然天成的力量。 “徒弟们都坐了一天了,想必也有些乏了,就随为师步行进去可好?”师父道。 “徒弟谨尊师命。”众同门异口同声的,断是没人敢跟师父开玩笑。素骨有时候也替师父悲哀,其实他老人家明明慈眉善目的,可手下的弟子却一个个敬畏他的紧,怪不得他会感觉寂寞。 就这样,众师兄在师父的带领下,朝蓬莱山中走去。 师父一袭玄色云裳,青丝飘飘,傲骨铮铮,侠气凛然,牛X闪闪。列为弟子也各个英俊潇洒,身手不凡,再被师父这么一带领,昆仑山还真是有面子。素骨跟在后面,满目自豪。 当是时,忽然一道红艳艳的光亮掠过眼前,随之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枫叶岛岛主枫烨拜见琴宫主。” ……素骨倒吸一口凉气,不会这么巧吧。 但见枫烨一袭大红衣袍妖妖丽丽的行至师父跟前,深深一揖,甚是恭敬,看得素骨心底说不出的得意。 “枫岛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师父淡然的客套道。 “晚辈尚好,劳琴宫主挂念了。”枫烨很是客气,就在这时,从他身旁又冒出来一个白色的影子,那不正是上次的伴郎么……“晚辈白眉见过琴宫主。” 师父对着他弯了下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第四十九章:师父的无节操损友 旋即,枫烨的目光便死死的粘在了素骨身上,一缕迷惑的问:“前些日子我听闻琴宫主收了名爱徒,不知是哪位。” 你那双大眼睛是喘气的么,明明盯着看,却还问是谁?素骨翻了下眼睛,有师父在一边,总不好放肆。 师父挑了挑眉梢,道:“本宫是收了个小徒儿,素骨,前来拜见枫岛主。” 素骨这才款款大方的走到枫烨跟前,一鞠躬道:“枫岛主好。” “不,不对吧……”枫烨的眉毛都纠缠在一起了,“我上次见的好像不是这位小哥,怎么几日不见,徒生变得如此丑陋?” 丑陋!没搞错吧,就算师父没把他变得玉树临风,但起码也要说得过去,毕竟自己也是夜梵宫的弟子,总不好太失了颜面,大不了是一般人罢了,怎么会用丑陋二字来形容!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得淡定自若,素骨稳了稳心神道:“枫岛主客气了,彼此彼此。” 这招真是屡试不爽,每每出口必憋得对方哑口无言。 枫烨的嘴角抽了抽,干咳了一声,“好说好说。”随即,目光落在师父身上,谨小慎微的道:“敢问琴宫主真的就只收过这一名小徒弟么?” 师父凉凉的瞅了枫烨一眼,悠悠的道:“枫岛主何时对本宫的徒儿感兴趣了。” “没有不是的,琴宫主不要误会,只是上次在山下小镇晚辈偶遇了琴宫主的小徒儿,当时我正被几个仇家追杀,幸亏琴宫主的徒儿出手相救,在下才免遭一劫,可因那日走得比较匆忙,也未来得及好好感谢一下那位小公子,今日一见……却觉得,不对呀……我记得当日小公子告诉在下他叫素骨,但……确实跟现在有些差距。” “哦?”师父挑了挑细长的眼梢,“可能是枫岛主眼花了。” “可能,是晚辈眼花了,呵呵。”枫烨笑得有点尴尬,既然师父都这样说了,明显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也不好再纠缠下去,遂一拱手道:“琴宫主刚到蓬莱,想必一路劳顿,今日就不打搅了,明日武林大会见。” “不送。”师父一笑。 小红和小白嗖嗖的不见了,素骨心里却画起弧来,到底师父把自己变成何等不堪入目的样子了,以至于都和丑陋搭边了,不行,他得看看,扫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片亮亮的水光,遂小步跟上师父请示道:“师父,徒儿想去湖边看看。” 师父斜睨了他一眼,道:“骨儿是想看看为师究竟把你变幻成什么样子吧。” ……一下就被师父看穿了,“嗯,是。” “骨儿在别人眼中是何等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师看着顺眼。” 自己这个样子,就是师父你看着也很难顺眼吧。可既然师父不让去,他也不敢去,只好跟着众位同门继续往蓬莱山深处走去。 不多时,但见前方一片血腥的暗红涌来,飘飘浮浮,似是悬浮在半空的雾霭一般。 素骨一惊,在这蓬莱仙山也会遇到妖魔鬼怪不成,遂扯了下凌玄的衣袖道:“大师兄,你看前方那片是什么?” 凌玄一副雷打不动的神情道:“马车。” “不是吧。”素骨揉了揉眼睛,“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半空中飞一样。” 凌玄无奈的沉了沉脸色,没再搭理他。 当是时,但闻半空回荡起一串鬼魅的声音:“重华~~重华~~” ……师父扶着额角,身体晃了晃,随即叹笑了一声,“血渊,你何时也开始装神弄鬼了。” 嗖的一下,血渊如同一只吸血蝙蝠一般哗啦啦的落在了师父面前,他颇为得意的抚了抚自己的长袖道:“重华,看我的这身衣服如何?” “不错。”师父笑得有点僵硬,“怎么你也来得这般早。” “为了看你呀!”血渊毫不掩饰,真是一点节操也没有,“我都想死你了。” 身后的几位师兄姐们同时将头扭向了一边,素骨也觉得牙根有点酸…… “咳。”师父轻声咳嗽了一下,“血渊你有心了……” 这时方才那片如雾气一般的暗红色才风尘仆仆的跟了上来,待到近处一看,可不是马车么,只是那几辆马车上面都装饰着暗红色的华盖,璎珞长长的垂下来飘飘扬扬,弄得跟配阴婚似的……再看血浮屠的那些徒弟,各个气喘吁吁,弯腰大口的喘着气,看来追上他们这位总舵主的步伐还真是不容易。 第五十章:万里碧空终一去,不知谁是解绦人 素骨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武林中人都偏爱两种颜色,一个是红,一个是黑。哦,不对,还有一个是白。红黑白,这三种对比强烈的色彩勾勒出一幅妖妖娆娆的江湖画卷。 “重华,你我有些时日没见了,我真想得慌,你不好那副表情吧。”血渊把身边所有人视为空气,跟师父拍肩搭背,好不亲热。 “本宫也,咳咳,较为想念你。”师父这句话说得还真是虚伪啊…… “想我,我这不就来了嘛,今晚你我好好喝上几杯!”血渊甚为豪爽道。 “也好。”师父答了一句,就再没了下文。 就这样,两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蓬莱山仙境阁,一处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落掩映在群山脚下,如梦如幻。这是专门为来此的武林各派准备的房间,以供休息之用。师父脚步还没站稳,就被血渊扯走喝酒去了。剩下素骨他们几人在房间里简单的收拾一下。师父一不在,气氛立马就不和谐了。倩儿抖落着床单道:“不知道咱们收拾几间房合适?师父是自己住呢,还是……”说着,眼角瞄向素骨。 “师父自然是有人伺候着的好。”苏裴一边帮腔。 “呵呵,三师兄所言极是,更何况有人处心积虑的想给师父侍寝。”倩儿冷笑道。 素骨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这帮废渣妖孽,在师父面前怎么都跟猫咪一样。遂两步走到倩儿面前,同样冷笑道:“若说到侍寝,恐怕没人比六师姐更合适了。” “你!……哼!我可不敢抢了你的风光!” “六师姐这是哪的话,你我同门一场,这等好事,这等风光小师弟自然是要让与你的。” “行了!都把嘴闭上!”凌玄又爆发了,也怪不得他,这几个师弟师妹委实有点令人头疼,他没怎么看素骨,而是直直的盯着倩儿,目光阴沉,“倩儿!你要是真有胆就去师父房里睡!” “哥!你怎么能……”倩儿瞬间就被气哭了,呜呜的哭天抹泪的跑了出去。 素骨感觉心里痛快极了,轻叹了一声,拎起小包裹朝北侧最小的一间房走去,那里跟仓库没什么分别,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跟大师兄挤在一起。有时候他真心羡慕四师兄和五师兄,人家两个平时从来不跟着瞎掺和,就过自己的日子,练自己的功,好好的跟着师父,素骨想,自己何时能找到一个这样的伴儿也不错。 简单安顿下来后,他就匆匆的朝湖边跑去,非得一照究竟不可。夜空若黑色的丝绒一般,镶嵌着颗颗钻石般的星辰,湖水好美,水天一色。 来到湖边,素骨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去,无论师父把自己变成何等摸样,都要淡定视之,嗯!然后他缓缓的弯下腰去,对着湖面飞速的瞟了一眼,这一瞟不要紧,差点没栽倒湖里去。不带这样的吧,师父怎么能这样……这也,太,太丑了吧,何止是丑陋,简直就是丑得让人跌倒…… 星光灿耀的湖水中倒映着一张满脸麻点的脸不说,五官也足可以挂在墙上辟邪。 师父……呜呜。素骨感觉很委屈,再想想妖孽的同门,怪不得枫烨大惊小怪的,看得他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顿时就没存在感了。 就这张脸,师父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他看着顺眼就好。 顺眼个毛毛啊!素骨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又觉得是对师父的大不敬,赶紧默默道歉。 一下自信全没了,他心思寥落的在湖边溜达起来,景色真美,就如同仙境一般。渐渐的,也就忘了脸这码事了,湖光水色映着他腕上那只七彩石手链,闪闪发亮。 其实师父对自己真的是太好了,还总送些小玩意给自己,不过是想让他开心罢了,素骨想着就感觉心里滋生起一抹暖意。就在这时,天空忽然传来呼啦啦的声音,他抬头望去,只见两只奇怪的鸟儿从头顶飞速掠过,那不是骨隼么,难道是琉刖也来了? 想起这个名字,只要是在脑海中划过,只要是在心里轻轻的念起,就觉得剥茧抽丝的痛。 他恨他。恨他的无情绝义,恨他的薄幸名狂。 可却总归难以忘却。 那人,那段时光,就仿佛刻在了灵魂中一般难以抹去。 站在悬崖边的刹那,他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他说他们终于两不相欠了。 然,遥望着漆黑如墨的苍穹,一丝丝悲凉还是慢慢的缠绕上心间。 或许,他也来了吧。 心思渐渐沉落,如夜晚的湖水愈发冰冷。 万里碧空终一去,不知谁是解绦人。 第五十一章:谁是黑暗中的光 素骨久久的坐在岸边,不知过了多久,竟有些困倦,就那么趴在一块岩石上睡着了。 梦中有春天的原野,满目苍翠,有人与他策马飞驰,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又梦到了那双轻柔的手,凉凉的覆在他的眼皮上,那么温存,在那些黑暗的岁月。 可,却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究竟是谁呢?素骨在梦里还反复的问自己。 蓦然,黑漆漆的夜空下传来招魂儿似的叫喊声:“素骨~~重华的小徒弟~~素骨~~” 素骨一下就醒了,顿觉阴风阵阵,爬起来四处张望,没人呐! 但那个声音还在不停的呼唤他,就好像是阎王爷的手下,“重华的小徒儿~素骨~” “谁人在唤我?!”素骨在湖岸来来回回的跑,可硬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忽然,一道暗红飞落在他眼前,虽也是长发飘飘,却无半点美感,只觉得慎得慌。 “你就是重华的小徒弟!你就是素骨!我上次在夜梵宫见的那个?!”血渊满目狐疑,上下打量着他道。 “是我,你叫我干嘛。”听他这样说,素骨心里委实不舒坦。 “你怎么弄得这么难看!”血渊摇了摇头,蓦然恍然大悟的一点,“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师父把你变成这样的吧,哎,这个重华。” 素骨没说话,转而道:“你这深更半夜的喊我干嘛,怪吓人的。” “嗳你怎么跟本舵说话呢,我跟你师父可是同辈的。”血渊看起来有点醉意朦胧,身体在风中晃了晃,“快些回去吧,你师父到处找你呢。” “师父找我?”素骨这才缓过神来,一拍额头,自己不知不觉的在岸边睡着了,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了,“那我师父他人呢。” 血渊一笑,志得意满,“他呀,被本舵喝趴下了。” ……素骨看着血渊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再加上方才他说的话,更觉不顺畅,隧道:“血舵主可真会开玩笑,我师父酒量那么好,怎么可能败给你。” “啧啧,你这小徒儿还挺护短的么,真是一对护短的师徒!”血渊拂了拂衣袖,看样子他甚为喜欢自己这件新衣服,遂语重心长的道:“你快随本舵回去,若不然你师父非得把蓬莱山翻过来不可。” 素骨撇了撇嘴,“你方才不还吹牛说把我师父喝趴下了么。” “他是趴下了,可你的师兄们不还清醒着么,少废话了,快点。”说罢,血渊也没管素骨的反应,将他夹在腋下就飞走了…… 这短短的路程把素骨七个魂儿吓飞了六个,血渊有点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好几次他差点没从半空掉下去,手蹬脚刨的紧紧抓住血渊的衣襟,才不至于致残。这个时刻,他就特别的想念师父,还是师父好,若是拜了血渊这么个上师,一天还不得死个七遍八遍的。 到了住处,素骨才蓦然发觉一个人都没有,从大师兄到六师姐全都无影无踪,大概都出去寻自己了,这让他有点过意不去。 “小徒儿,快些进去照看好你师父,本舵也要回去休息了。”说着,血渊一溜风般的消失了。 素骨独自站在门口好半天,也没敢进去,这下完蛋了,自己闯祸了,师父一定会责骂他的。 不过就算师父会重重的责罚他,他也要进去,不能再让师父担心了,这么想着,素骨就轻轻的叩响了师父的房门。 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师父睡着了? 又敲了敲,仍是悄无声息。 想必师父是喝醉了睡去了,那就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正待素骨转身时,忽然幽暗中传来一道熟悉清润的声音,“骨儿。” “师,师父……”素骨都没看清师父在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幽冥的月色下,师父倚在大门口,长长的青丝在风中轻扬漫卷,双颊微微泛着粉红,美颜如花。他望着跪在面前的素骨,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骨儿去哪里了,为师到处都寻不到你。” “请师父恕罪,徒儿溜去湖边,不小心,睡着了……”素骨的声音越来越低,“愿受师父责罚。” “骨儿啊。”师父似是叹息道,“你总是要为师罚你,可为师究竟要如何罚你才是。” “师父想怎么罚就怎么罚。”素骨义正言辞,“怎么狠就怎么罚。” 一切忽然就安静了,师父半晌都没有言语,莫非是在想该怎么收拾自己?素骨的心七上八下,此番不单是师父,就连师兄们也出去找自己,还有那个邪里邪气的血渊,想必师父一定很生气。素骨深深的埋着头,只等师父发落。 “骨儿起来吧。”好久,师父幽然叹气道,随即朝房中走去。 第五十二章:师父被人灌多了 素骨跪在那,也没敢起来,看着师父的衣袂掠过自己的身侧,望着那抹高挑清瘦的背影唤了声:“师父……” 完了,师父一定是不原谅自己了,连罚都懒得罚了。素骨心下又着急又后悔,站起来追上去扯住师父的袖子道:“师父,你是不是不原谅徒儿了。” 师父定住身形,侧过头垂眸望着他道:“为师从来就没有怪过骨儿,只是。” “只是什么?” “为师有些乏了。”师父没有继续往下说,也没有甩开素骨的手,继续往房间里走,素骨扶着师父紧跟着进去,冒犯就冒犯吧,反正已经如此了,总不能让师父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血渊那个家伙,不知给师父灌了多少,素骨心里很是愤愤不平,怎奈何自己不胜酒力,辈分地位,若不然一定要替师父扳回来。 虽然师父没说什么,但素骨能感觉到,师父心里还是很不爽的,那抹总是挂在嘴角的清浅笑意也无影无踪了。将将扶师父躺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然后凌玄出现在门口,一眼就钉在了素骨身上,那目光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恨不得捅死他。 “你干什么去了!”凌玄也没顾有师父在场,厉声喝道。 素骨知道自己不对,连忙回道:“都是师弟的不是,在湖边睡着了,害得大家为我担心了,对不起。” “哼!”凌玄恶狠狠的哼了一声,估计要不是有师父在,他都能直接上来抡素骨两巴掌,随即他缓和了声音道:“师父,既然小师弟回来了,您就早点歇息吧,徒弟退下了。” “嗯。”师父轻声的应了下。 然后,门口传来凌玄没好气的声音,“都睡觉去!回来了。” 再然后,便是三师兄六师姐七嘴八舌的抱怨。 月光倾洒大地,一切渐渐重归宁静。 素骨跪在师父床边,丝毫不敢怠慢,师父越是这样,他就越愧疚,越自责,还不如跟他发一顿火,骂他几句,或者重罚他一通也好。 “师父是否觉得口干,徒儿去倒杯水来。”素骨道。 师父侧卧在床上,墨发如丝从床边洒落在地上,听闻素骨问他,便缓缓的睁开眼睛,皎洁的月光映入潋滟的眸底,深不见底。“骨儿去睡吧。” “徒儿不困。”素骨低着眼睛道,“徒儿等师父睡着了再睡。” 师父蓦然就笑了,那缕浅浅的笑意在绝美的容颜上晕开,柔声道:“骨儿是在担心为师么。” “……是。”素骨小小声的道。 “为师没事,不过是多喝了两杯,有点头晕。” “都怪血渊,非得跟师父拼什么酒,他自己倒好得很。” “呵呵。”师父嘴角的笑意愈发大起来,幽幽的道:“谁叫为师酒量不如人呢。” “才不是。”素骨忿忿的,抬起头望着某个地方像是诅咒一般的道:“等他日徒儿好好练练,非把他喝倒不可,替师父赢回这口气。” “嗯。”师父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那为师就等着那一天。” 虽然师父几次三番的让素骨去休息,可他仍旧没走,一直守在师父的床边。师父待他那般好,他无以为报,还总是惹师父担忧。寥寥清辉下,他望着师父微微眨动的睫毛,忽然就想起来昨晚的一幕,师父温热的气息,如花瓣一般轻柔的吻,他的心一下就乱成一团,使劲的摇了摇头,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隔壁那般境况,师父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自己怎么还在这个问题上纠葛。但他越是想克制,却愈发强烈,翩翩念头若潮水般席间而至,随即素骨索性坐到了地上,趴在床边埋头睡觉。 真的看不得,越看心越乱。做徒弟的在心里这般念想师父,实为不可饶恕之过。 半睡半醒间,他蓦然听到一阵响动,忽地抬起头来,但见一道影子从门口悄然而去。再一揉眼角,才发觉,师父不见了。 这深更半夜的,师父是要去哪?怎么也不唤他一声。 素骨急忙就追了出去,可他哪里追得上,苍穹朗月下,师父御风而去。 素骨想要大声的喊他,可转念一想,师父此番必是不想让他知晓,那师父做什么去?素骨有点担心,没再多想,随着师父的方向跑了出去。 深夜的蓬莱山万籁俱寂,星星眨动着眼睛俯瞰着这片苍茫大地。 素骨茫然四顾的张望,哪还有师父的影子…… 他便漫无目的的朝一个方向徘徊,不知不觉的就又来到了湖边。 密林深处传来夜莺婉转的低鸣,湖面水波粼粼,倒映着无边月色。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飘落一抹低低的清润的声音,“骨儿,回去。” 素骨一怔,慌忙的四下看去,“师父,你在哪?” “回去。”师父人不见踪影,声音却透过夜色无比清晰,语气也从未有过的严肃,令人不可拂逆。 素骨想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师父,却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方位传来的,他沿着岸边一路狂奔,不停的呼唤着师父,蓦然,他停住了脚步,沧溟的月光下,一抹玄色的影子静静的站在湖对岸。 师父背对着他,月色的光辉洒落在他的发丝间,泛着银白的光亮。 第五十三章:纯黑的瞳眸 离得很远,素骨看不真切,就站在这边喊:“师父!你在哪里做什么?” 师父没有应他,半晌道:“骨儿快些回去。” 素骨转了转眼睛,师父这么晚独自一人来到这方湖畔,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或者要见什么重要的人,可他四处的遥望,也没见到第二个人影。 随即,他看到师父的身形蓦然晃了晃,从背影看好像是用手按住了胸口。 莫非师父受伤了?素骨一下就慌了,然隔着宽阔的湖面,他又过不去。 “师父你怎么了?莫要吓唬徒儿。” 师父仍是没应他,就那么一只手捂在胸前站着,正待素骨还要说话之时,蓦然一阵风过,一道影子若惊鸿般掠过水面,旋即消失在湖中。 师父自杀了?素骨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想都没想就朝湖中央奔去。他也不会水性,然此刻心里并无他想,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师父救出来。冰冷的湖水没过膝盖,没过腰间,没过肩膀,没过颈间,眼看着就要没顶时,素骨深深的吸了口气,猛地沉入湖水中。冷澈的水波涌得他睁不开眼睛,湖下一片墨蓝,月光从湖面透过来,随着他愈发下沉越来越暗淡。 素骨拼命的睁大双眼搜寻着师父的踪迹,然周围除了幽沉的湖水再无其他。 他觉得肺腔一阵阵的裂痛,感觉快要窒息,这时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素骨回转身,还未看得清楚,一抹温凉触上他的唇瓣。一切一如幻梦,在那一刹那,一缕水泽般温润的气息流入他的肺腔,他看到师父丝丝缕缕的墨发在水中如丝缎般旖旎。 随即,那双手用力一提,将他带出了水面。 “骨儿为何这般不听话。”师父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声音却一丝寂然。 “师父,你……你的眼睛怎么了?”素骨觉得呼吸都瞬间凝固,是自己眼花了么,他使劲的眨了眨,没有!为什么师父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不再黑白分明,而是深不见底的黑,带着一抹诡异的光亮。 “骨儿不要看。”师父别过头去,“快些回去!” 素骨现下哪有还心思回什么去,他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使劲的晃着师父的肩问:“师父你是不是中毒了,是不是血渊在酒里下药了?是不是他想跟你争武林盟主?!” “骨儿在胡说什么。”师父仍扭着头,看向一边道:“骨儿莫要再问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素骨也顾不得师徒之礼了,急急地问。 “骨儿又不听为师的话了。” “徒儿没有……” “那就快回去。” 说罢,师父轻轻的一推他,素骨就若乘风一般飞去了岸上,师父在水中央背对着他的方向道:“骨儿可认得回去的路。” “师父……”素骨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心酸的不行,师父都病了,还担心自己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徒儿认得。” “那就快些回去。”语落,师父又沉入了湖中。 素骨想再唤师父,但半张着嘴好久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师父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眼睛全变成了黑色的,难道看不清东西了?素骨越想越害怕,沿原路狂奔了回去,可他并没有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朝另一座宫阙跑去,大门前暗红的马车昭示着血渊就住在那里。 “血渊舵主!血舵主!”素骨在门口大声的叫喊。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血渊,而是血浮屠的弟子,“哪里来的在这里大喊大叫!” “我要见你们舵主!”素骨态度也不怎么友好。 “你是谁呀就要见我们舵主!” 素骨不再搭理他,朝着里面大喊:“血渊!你给我出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竟然敢在这里撒野!看招!” 一抹剑光朝他肃杀而来,却在下一秒落在了地上。血渊跟疾风似的就出现在了眼前,看样子貌似没睡醒,“你们都退下!” “是。”血浮屠的弟子见状赶紧撤了…… “嗳我说重华的小徒儿,真是不怕死啊,若是本舵再迟来一步,你的小命恐怕就葬在剑下了。”血渊倒没跟他计较,撇着嘴角道。 “血舵主,方才得罪了。”素骨草草的道了个歉,毕竟他是武林前辈,自己委实有点过分,“素骨前来,是有要事请问血舵主。” “何事?” “你刚才跟我师父喝酒,可有在酒里加什么东西?” “小徒儿,你这是何意。”血渊的脸色沉了下来,“我跟你师父是故交,我血渊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如果没有,我再次得罪前辈了。”素骨看着血渊道:“可为何我师父的眼睛变成全黑色的了?” “什么?你说什么?”血渊大吃一惊的样子,“重华的眼睛怎么了?” “就是没有白眼仁,都是黑的。” “怎么会这样?”血渊若有所思,“重华现在何处?” “我师父他在湖水里呢。” 血渊摸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一声叹息。 第五十四章:心头血 “请血前辈告诉我实情。”素骨从他的神色中猜到他定是知晓其间原委,“素骨也问过同门师兄,可他们都不告诉我。” 血渊貌似也挺为难的样子,半晌道:“小徒儿你放心,你师父死不了。” ……就这还说跟师父是故友呢,亏他说得出口。素骨一拱手道:“请血前辈明示,该如何医得好我师父的眼睛。” “这个……”血渊犹豫不决,转而道:“你师父的眼睛并非看不见。” “那是怎么了?” “哎!这个本舵也不好……”血渊盯着素骨道:“有些事重华不让说的,你师父的脾气你是知晓的,要是我告诉了你,回首他不得找我算账啊,我的功力可不及你师父呀。” “哼!就这你还信誓旦旦的说跟师父是挚交,就因为怕我师父找你质问,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友痛苦下去么?” ……血渊被他说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遂叹气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即便告诉了你又有何用?只能给你师父平添烦恼罢了。” “血舵主,你到底告诉不告诉我?!” “不,不告诉……” “好!”素骨忽然一撩衣袂跪了下去,“你若不告诉我,我便在此长跪不起。” “你这是……唉!”血渊上前拽他,素骨却执拗的不动,最后血渊也没了辙,只好让步道:“好好好,我告诉你,都告诉你行了吧,跟你师父一样一样的!无外重华收了你,跟他还真是如出一辙!” “那你说。”素骨拍拍衣襟站起来道。 “此事说来话长,前因我就不跟你讲了,只讲后果,你不是最想知道如何医好你师父么。” “嗯,请前辈明示素骨。” 血渊望着远处的夜空一字一顿道:“心头血。” “什么?”素骨有点难以置信,轻声的重复道:“心头血?” “是,正是此物,再无他方,除非琉刖肯将赤血龙珠拱手相让,若不然……”说罢,他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朗朗星空,素骨和血渊都许久没有言语。心头血,即便他肯给师父,也只能是一次。就在素骨纠结之时,血渊忽而望向他道:“小徒儿,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即使你想帮你师父,你的血也不行的,不过……呵呵,也不一定。” 血渊的话含糊不清,素骨问:“你是何意?” 血渊却没回答,转而扯起他的衣袖一角抖了抖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浑身湿透的。” “我去湖里寻我师父了,我还以为他要自杀……” “哈哈。”血渊爽朗一笑,拍了拍素骨的肩道:“放心吧,你师父他不会的。”顿了下,“有你在,他怎么会去死。” “你方才说我的血不行是什么意思?”素骨一丝疑惑的问道。 “这个……嗯。”血渊沉吟了下,“小徒儿,你与本舵说实话,你跟你师父到底有没有。” “有什么?”素骨更加迷惑了。 “有没有过事实啊。” “什么事实?” 血渊抿了抿嘴,眼睛顿时成一条线了,颇为无奈,“看来是没有。” “你到底在说什么!”素骨心下焦急,匆匆道:“血舵主,我真的很着急,就请你别再和我绕圈子了行么。” 血渊挠了挠眉梢,“言外之意就是说,要是与你师父心有灵犀之人才行。” “何谓心有灵犀?” “重华的小徒弟呀,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啊!” 素骨转了转眼睛,“莫非你是说?” “是了。” “那没有,我师父怎么会跟我做出那等事来,成何体统!” 血渊很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角,“就怕你师父可不是这么想的。” “你胡说!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 “啧啧,行行行,我不说,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个小家伙可不许再纠缠本舵了。” “血渊,你怎么这样!” “哎,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在这武林上还没几个人敢直呼我血渊的大名,不过看在重华的份上,原谅你了,赶紧回去吧。” 素骨不依不饶,心底很是不满忿然,“你口口声声说与我师父是故交,可你一点都不担心他!还在这说这些风凉话。”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师父的眼睛瞎不了。” “那会怎样?反正一定是不如从前的,他都不让我看他的眼睛。” “那倒是。”血渊叹了口气,“是不如从前。小徒儿,你若是真想帮你师父,也未必非得取自己的心头血,你可以去取那个与重华有过一夜之缘的人的血嘛。” “与师父有过一夜之缘?可我不知道谁跟师父有过那档子事啊。”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血渊翻了翻眼睛,冥思苦想状,“认识重华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女人,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也没有。” 难道这么多年来师父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么,素骨忽然心里酸酸的,当下笃定道:“若是取我的心头血给师父,可以取几次?是不是只能一次,我也就死了。” “你还真要干呐,小徒儿。”血渊盯着素骨的眼睛,深深的注视着他,“重华有你这么个徒弟,也算值了。” “你回答我的问题。” “是。”血渊沉声道,“你的功力尚浅,恐怕难以为续命数。” “那师父饮一次就可以痊愈么?” “不可以。”血渊的神色也愈发严肃起来,“须得一段时日。” 听闻血渊此言,素骨有种彻底绝望之感,幽然的道:“我这条命是师父捡回来的,师父待我如父,此等恩情无以为报,可,就算我舍了性命,也还是帮不了他。” “哎。”血渊负手而立,仰望夜空又是一声长叹,“重华真是让人看不透。其实他完全可以风流潇洒,一夜一人,快活了之后取其性命,饮其心血。可他就偏偏不!杀人对于你师父来说形同家常便饭,但他却从来不肯滥杀无辜。明明已经被江湖冠以天下第一刺客的称号,他还非得图个好名声,真是让人想不通。” “那是当然的,即便我师父是冠绝天下的刺客,可那并不代表他是坏人。” “好好好,你师父好人行了吧,你师父大好人一个。”血渊无可奈何,“那他这也不肯,那也不肯,就只能自己受着了,若是随便谁的心头血都能医好他,还用你站在这里与我说么,我早就给他弄人去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误会血渊了。这点委实让人头疼,那档子事非得师父自己肯不可,若不然是任谁也勉强不了的。 第五十五章:师父,徒儿怕鬼 从血渊处出来,素骨一路心事重重。也不知师父回去了么,是不是还一个人沉在冰冷的湖水中。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暂且不说自己功力如何,就单是云雨之事,恐怕就做不来。虽然此前也跟师父有过些许暧昧,可很明显师父不想把他怎么样,每次都是蜻蜓点水,戛然而止。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师父定是想的。若不想的话,那晚在客栈不会那般冲动。 左思右想的,就回到了住所门口。素骨抬头望着朗月下的斗角飞檐,蓦然眯了下眼睛,随后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大步走了进去。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师父,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在经过师父房门跟前时,里面漆黑一片,想必师父还未回来。素骨轻叹,一丝绕绕的剥茧抽丝般的纠葛缠上心间,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竟也这般挂念师父了。 他轻轻的推开自己的房门,猛然见到黑暗中伫立着一个人影,顿时吓得他一跳,厉喝道:“哪来的大胆狂徒!” 随即,听到一抹幽幽的声音,噙着一缕似笑非笑,轻声重复着他的话,“大胆狂徒?” “师父!”素骨这是接二连三的闯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请师父恕罪,徒儿不知道是你。” 师父静默了半晌,道:“骨儿去哪了。” “呃……哪也没去,就是半路走丢了。”素骨真心不想欺瞒师父,可也别无他法。 “走丢了?”师父在幽暗中靠着桌边,一只手支在上面,望着他道:“那骨儿走到哪里去了,与为师说说。” “徒儿也不知道是哪……”这一跟师父说起谎来,就委实不利索,“师父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不是,我是说,师父你怎么来了……”素骨咬了下嘴唇,一当着师父的面,就不会说话。 师父静静的在椅子上坐下,叠起双腿,姿态优雅的凝望着他,却没言语。 素骨心里起伏不定,魂不守舍,莫非师父知道自己在撒谎了?不行,得淡定,越是这种时刻越要装作没事一样。 “骨儿还真是心大得很。”师父幽幽的道,“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初到蓬莱,就在人家的地盘上睡着了,这回又走丢了,一丢就是好几个时辰,却不慌不忙的。” 这下真完了,师父当真生气了,若不然是不会这么说自己的。 “徒儿知道错了,请师父责罚。”素骨说着就跪在了地上。 师父没有像每次那样叫他起来,也没有叹气,更是什么也没说,就那么任凭他跪在面前。 素骨深深的低着头,想要不要跟师父主动承认错误,把实话告诉师父,可转念一想,不成,若是跟师父说自己去见了血渊,师父定会问起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那可如何讲得。 时间若月光般在暗夜中缓缓流过,师父始终不言不语,素骨偷偷的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师父,却正好跟师父那双细长潋滟的眼眸撞在了一起,又连忙低下,小声道:“师父,要不要徒儿将蜡烛点上?” “不必。”师父道,随即移开目光,看向窗棂外苍茫的夜空。 素骨望着师父颠倒众生的容颜,却是觉得一抹孤寂。深深的,幽幽的。就像这许多年的往事都凝固在那翰海星空里一般,他望着满天星辰,就仿若看到了从前。 看得素骨一阵戳心,强忍住抱住师父大腿含泪认错的冲动,低声道:“师父,徒儿真的错了,师父不要不理素骨。” “骨儿哪里错了?不过是不小心在湖边睡了一觉,又不小心走丢了。” ……“师父……”素骨双膝往前蹭了蹭,可怜巴巴的拽了拽师父的衣袂,“徒儿错了。” “骨儿,不是为师有意为难你,可你自己想想,怎么就能心那么大!” “素骨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这江湖之上不都是为师的朋友,不是每个人都是血渊,玉隐真人,为师的友人是不少,可想置为师于死地的也不占少数。” 素骨的头更低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让师父这般生气,都怪他神经太大条,凡事欠考虑,“嗯,徒儿谨记师父教诲,万不敢有下次了。” 师父终是幽幽的一声轻叹,道:“起来吧。” 素骨默默的站起身,心里的愧疚更深了,而那个念头也随之愈发清晰。“师父回房休息么。” “嗯。”师父应了声,“为师真的有点乏了。” “那,那素骨也想,想去。” “骨儿想去哪?” “去,去师父房中。” 师父轻然的眨了眨细长的眼睛,“为何?” “呃,方才,方才徒儿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古怪的东西,心里怕得很。” 师父原谅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吧,素骨顿了顿,继续道:“像是,鬼……” 师父蓦然就笑了,“哪有什么鬼,骨儿是自己吓自己。” “徒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一直跟着我好远。” 师父轻蹙眉目,问:“真有此事?” “真的,徒儿万不敢欺瞒师父。”你这欺瞒的还少么?也不差这一回了…… “或许是山间瘴气,蓬莱山万载千年,尤其到了夜晚,深山中的瘴气总是很重的,骨儿不必害怕。” “可,我还是害怕……” 师父再次轻笑出声道:“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那就随为师去房中睡吧。” 第五十六章:赤果果的勾引 素骨心里窃喜,若是师父知晓他原来是这般诡计多端,不知会气成什么样。遂乖乖的跟在师父身后,一同进了师父的房间。 师父的卧房要比他的宽敞了许多,空气中弥散着丝丝缕缕的淡淡香气,一如暗夜悄然盛开的桃花。师父亦没有点起灯火,在幽暗中一边卸去腰间的扣带一边道:“骨儿就不怕为师么。” “徒儿为何要怕师父。”素骨明知故问。 师父挑了挑眉梢,凉薄的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却没说话。 “徒儿有一事想请求师父。” “何事。” “师父可不可以先把素骨变回自己的样子,本来徒儿就心里后怕,现下这般模样更是雪上加霜。” “呵呵。”师父坐在榻边,宽松的长袖拂过床面,望着素骨悠然的道:“为师倒是觉得不错。” “师父还是把我变回去吧,等明早再变回来也不迟。” “也好,就依骨儿。”师父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隐隐的宠溺,朝素骨招了招手,“骨儿到为师这里来。” 素骨走到师父近前,师父轻轻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嘴角晕开一抹笑意道:“好了。” 素骨心里舒了口气,其实自己看着堵挺慌倒不是关键的,他是想让师父看他顺眼些。接下来就是挑战自我的时刻了,要想达成心愿,必须先抛弃脸皮。活了十几个春秋,还从未做过这等投怀送抱的事,虽然面前的人是师父,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纠缠。 蓦然间,素骨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一抹惊诧之色,道:“师父,你的眼睛好了!” “不妨事。”师父说着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时好时坏,骨儿不必担心。” 素骨心下一阵欢喜,看来还来得及,此事须尽快!于是他掩住嘴打了个喷嚏,道:“徒儿方才落进湖中,衣服还未干透,有些冷,师父可否借徒儿一件先换上。” 师父定是没有换洗的衣服,他来的时候,并未带随身细软。 果然,师父蹙了蹙眉毛道:“为师并未带多余的衣服过来。”说着,伸手抚了抚素骨的额头道:“骨儿莫不是伤风了。” “可能有点吧,没事。”素骨吸了吸鼻子道。 “都怪为师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替骨儿把衣服弄干,你现下快些脱下来。” 素骨的心砰砰的乱跳,他就等着师父发话呢,然而又莫名的紧张,手心直冒冷汗。看来做坏事也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他委实差得远。就这样,他默默的在师父面前将外衣褪去,然后于心底深吸口气,开始解里衣的带子。 为了师父,脸皮不要了,豁出去了!素骨一咬牙,将里衣脱下来扔在椅子上,只剩下一条亵裤。 用尽勇气做完这件事后,才发觉师父正怔怵的瞧着他…… “骨儿不冷么。” ……“冷,师父。” “那还不快些到床上去,把被子盖上。” “是。”素骨深低着头,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师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该浮想联翩么。 盖上被子觉得暖和多了,素骨道:“师父你也来一起休息呀。” 真是有点主动过头了,素骨干咽了一口,原来自己不要脸起来是这般有潜力。 没想到,师父却坐在床边没动,背对着他,半晌低声道:“骨儿先睡。” ……素骨觉得有点打击,难道师父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应该的。或者是自己脱得不够彻底?不足以引发师父的情绪?其实这几年在王爷府,与琉刖的侧妃争宠斗爱,他早已磨练出来那些明争暗斗的后宫伎俩,可他不想那样,尤其是面对着自己这般尊敬的师父。 可只要师父的眼睛能恢复如初,他今个当真不管不顾了! 要想风情万种,就要风骚起来,就要凌乱起来,于是素骨将束发的簪子轻轻的卸下放到枕边,又用手撩了撩柔顺的发丝,漆黑如泉的青丝旖旎在他清瘦的肩头,蜿蜒在他白皙的胸前,那双水雾蒙蒙的灰色眼眸,在暗夜之中波光流转,当真风情无敌。他深吸口气,扯了扯师父的衣袖,喃喃道:“师父,徒儿还是冷。” 师父下意识的侧过头,一时间怔怵,轻轻的暗哑的道:“骨儿……” “师父可否将外衣借徒儿穿一下,若是怕弄皱了,里面的也行。”素骨想,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向师父讨衣裳穿。 师父目色犹豫了下,望着他的神情深不可测,然后缓缓的褪下自己外面的玄色云裳道:“骨儿就穿这个吧,无妨。” 素骨接过,衣裳上面还残留着师父淡淡的桃花香,他将质地柔软垂感极好的云裳披在身上,拢了拢衣襟,然后一咬牙将亵裤脱了。在他做这些的时候,师父一直望着他,去没言语。 素骨的心狂跳不止,简直一张口就能蹦出来,师父的衣裳他穿起来有些大,袖子也长,活像戏子,“徒儿谢过师父。” “没事。”师父仓促的答了句,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第五十七章:初夜 然后,素骨就躺下了,用手按着胸口,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的发出空洞的回响,震得他的四肢百骸都微微颤抖。月光温柔的倾洒在师父雪白的里衣上,覆上一层银辉。素骨侧卧在里侧,今天他是要逆天了,欺师灭祖了!“师父,你怎么还不躺下。” 师父眨了眨眼睛,又犹豫了片刻,仰面躺下,一只胳膊弯曲着枕在头下,望着天棚的雕栏画栋,静默了。素骨轻然的拽过被子,盖在他和师父身上,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就这样了!一不做二不休,他又往师父身边靠了靠,试探的将手搭在师父的另一只胳膊上。 “骨儿你要做什么。”师父蓦然道。 看来什么也瞒不过师父的眼睛啊,素骨思忖了下道:“徒儿,徒儿……”支吾了半晌,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想什么。” “想,想让师父舒服!”素骨说完自己都快断气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太不要脸了这是。他紧张又害怕,怕师父会训斥他,或者干脆把他逐出师门。 静默。世界都安静下来。似乎能听到空气中游离的呼吸,缠缠绕绕。 “骨儿你……”师父的声音低低的。 “徒儿没疯,徒儿是真这样想的,素骨知道这是对师父的大不敬,可就算师父责罚徒儿,将我逐出师门,我也不想再掩饰下去了!从桃林与师父醉酒,到客栈那天……我知道,师父你一定是想的,即便你不喜欢骨儿,但,我不在乎!我只想师父你不再那么寂寞,我不想再看到师父你落寞的样子。”素骨越说越激动,已分不清戏里戏外,“师父你在江湖叱咤风云,在人前谈笑风生,可徒儿知道,你始终孤单一人,你也寂寞的,对不对?” 师父久久没有言语,素骨已经做好被师父一掌拍死的准备,但即使一死,他也要说完,说出心底所想,“即使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师父纵横武林,万人敬仰,可只怕也是高处不胜寒,素骨年幼,很多时候无法揣测师父心底的想法,但素骨并不愚钝,所以,就算只是身体上的,素骨也愿意为师父……” 他的话还未说完,温润的触感覆上他的唇瓣,师父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醉神迷。就算武功再高的人恐怕也低挡不住这等诱惑,师父一边吻着他一边呢喃:“骨儿莫要再说了,为师怕真的忍不住……” “那师父就别忍了。”素骨坚决的道。 其实有的时候敞开自己,放下坚强的躯壳也没有那么难,终日撑着面具活着,心里早已狼狈不堪,师父纤长的指尖隔着柔滑的丝缎抚摸着他的身体,从细瘦的腰到紧致的臀,然后便停下了。素骨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火被猛然点燃,焚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渐渐的呼吸也迷离起来。唇上那温润的触感滑落至颈间,锁骨,胸前,素骨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浑身颤抖不已。他并未做过,此前与琉刖虽然暧昧,可也只是暧昧,他至今也搞不懂琉刖为何没有对他做什么,是不屑于做,还是本就不爱。 然后,师父缓缓的抬起头,在幽冥的月色下俯视着他道:“骨儿真的愿意。” 素骨点了点头,又兴奋又紧张,突然就语塞了。 “骨儿不后悔?” 素骨使劲的摇了摇头,强稳住气息道:“不后悔,素骨一生都不会后悔。” 师父的手轻轻的撩起他的衣袂,温柔的触摸犹如洒落湖面的纷纷花瓣,素骨的身体颤抖得厉害,眸子也笼上一层水雾。 青丝纠缠,师父解开自己的衣服带子,薄被滑落至他的腰间,他撑起自己,深深的望着身下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只是望着。那种目光很深邃,一如无边的夜色。接下来素骨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师父吻得他不知今夕是何年,那般炙热,甚至是些许疯狂,直到一抹触感抵在他时,他才猛然被惊醒,差点没因过度紧张叫出声来,素骨瘦削白皙的胸膛一起一伏,他紧紧的闭上双眼,真心豁出去了。 然而师父却没有动作,半压在他身上,用手拂了拂他撒落腮边的发丝,声音暗哑带着喘息道:“骨儿第一次会有些疼,不要怕。” “嗯。”素骨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根本没勇气睁开眼睛看师父。 淡淡的温柔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肌肤相贴,他能感觉到师父急促的心跳,乱了,世界都乱了。随即,他听到师父低低的,哑哑的道:“为师真的忍不住了……”蓦然,一阵席卷全身的剧痛扩散开来,五脏六腑都被生生撕开,素骨疼得不禁啊了一声,随即连忙捂住嘴,只觉得羞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随后,师父却不动了,素骨闭着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都麻木了似的,唯有某处火辣辣的。再然后,那巨大的痛楚消失了,只剩下若慢火般的灼痛感。 他慢然的睁开眼,却发现师父躺一边去了。 完事了?这也太快了……素骨有点晕,懵懵然道:“师父,你,完了?” 师父没回答,半晌道:“骨儿睡吧。” 素骨觉得自己真是厚颜无耻到家了,全世界都无法阻挡他无耻的步伐了,遂又问:“师父你不会这么快就……” “睡吧。”师父幽幽的道,可气息仍然不平稳,“为师不想让骨儿难受。” 第五十八章:骨儿是为师的! “徒儿不难受,就是有一点点疼。”素骨咬得自己的牙都碎了,硬撑着道:“师父要尽兴才好。” 师父忽然就笑了,“骨儿都是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素骨真想说,二师兄,但一想算了,“骨儿反正就是知道的,师父莫不是嫌弃徒儿吧。” 师父侧过身来,伸手摸了摸素骨的脸,柔声道:“为师不想伤了骨儿。” 素骨的心底掠过一丝暖流,师父原是这般疼惜自己,或许之前他只是想做成这件事,但此刻他真的是想让师父不再寂落,遂小小声的道:“那师父你……你不……”低着眼睛往师父身下瞅了瞅,又迅速的收回目光。 师父的脸色也有点尴尬,似有若无的咳嗽了声道:“为师还好。” 素骨转了转眼睛,反正已经这么不要脸了,不在乎更不要点了,这段时日,每每被二师兄言传身教的,也没学什么正经东西,就这方面委实进步了……于是他蓦然坐起来,用一种决绝的,奋不顾身的目光瞧着师父道:“让徒儿来吧。” 师父细长的眼睛徒然就瞪大了,“骨儿说什么。” “我是说,让我来。”没等师父言语,他就俯下身去,撩起师父的衣角,含住了某个东西。幽暗中传来师父深深的吸气声,夹杂着轻微的呻.吟,呢喃:“骨儿……” 素骨使劲的埋着头,此前二师兄曾在一棵桃树下信誓旦旦的跟他说,是个男人都喜欢。 当时他觉得二师兄真是色,如今反倒心存感激了…… 要不是岚风天天在他耳朵边上说七说八,唯恐他现在也没这个胆色。 耳熏目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师父也是男人,想必也一定喜欢。 可心愿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素骨的技术委实不怎么样,好几次牙齿都咬到了师父,那稚嫩温热的肌肤触碰到他的齿列,随之便听到师父唔了一声,素骨就赶紧松口,恨自己没用,这个都做不好,平日里白掌握那些理论常识了。于是他动动停停,手口齐上,然收效并不怎么样,忙乎了半个时辰,师父一点动静没有。 素骨的嘴都麻了,再加上身上疼,真有点坚持不住了。 但也不能就此作罢,将师父晾在那。 苦苦坚持,足足快一个时辰,就在他已经头晕目眩时,师父蓦然推开他的头,暗哑道:“骨儿别弄了,为师快了……” 素骨终于是见到曙光了,执拗的继续,在师父的推搡间,他感觉一缕温热的液体留在了他的唇边。这恐怕是世上最尴尬最难以面对的事情了,素骨简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看。估计师父也有些纠结,因为师父马上就起身,草草的对他道:“骨儿去簌簌口。”然后简单的清理了下自己,合上衣襟,穿着里衣就出了房间。师父走掉了,素骨的心里一阵惊惶的空落,坐在幽暗之中好半天一动没动,这才恍然如梦的觉得,自己都干了什么…… 师父会不会从此不再理他了。他舔了舔嘴唇,一抹生涩的味道。然后血渊的话又倏忽闪过脑际,这算不算是与师父有过了。 素骨蜷起膝盖,用师父的云裳包裹住自己,坐在那七上八下的发呆。 月光从半掩着的门边倾洒进来,房间外安安静静,师父去哪了。他几次朝门口望去,希望能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可又害怕看到。就在他矛盾纠葛时,师父推门进来,漆黑的长发染在雪白的衣裳上,显得整个人有种虚幻般的美,仿佛遗落人间的神祗。 师父轻然的走到床边,又轻轻的躺下,轻灵的声音落到素骨的耳畔,他道:“骨儿有什么想与为师说的么。” “没,没有。”素骨大气都不敢喘,一是害怕,二是一喘气屁股疼。 “骨儿躺下。” “是。”素骨乖乖的躺好,手心都渗出一层冷汗。 静。等待。师父久久没有声音,素骨竖起耳朵听,眼睛却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余光中,师父静默的躺在身侧,貌似在想着什么。 师父不会是后悔了吧,不是真的想把他逐出师门吧。就在素骨悲痛做想之时,师父忽然欺身过来,一下将他搂进自己怀中,柔声道:“骨儿从今日起便是为师的人了,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出现怎样的风云莫测,为师都定会好好待你的。” 素骨一阵戳心,闷声道:“素骨对师父的情义至死不渝。” 只有他知道,或许他口中的这份情意,并非师父所望。对于师父,他的敬重与报答或许远远多于喜欢与爱慕。 师父清浅一笑,凉薄的唇角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一字一顿,“骨儿是为师的,为师绝不允许他人染指。” “师父放心……不会有别人染指的。”素骨有点黑线,抿了抿嘴角,蓦然一种错觉,觉得师父这句话说得有点幼稚…… 然而师父却丝毫不觉,反倒享受得很,继续道:“谁敢觊觎为师的骨儿,我就对他不客气!” 这句话说得很是霸气,让素骨瞬间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依赖感,他默不作声,心底却觉得幸福洋溢。此间无话,第二天清晨,师父一大早便出去了,然,那件玄色的云裳还留在素骨身上,素骨不禁想,师父这是穿什么出去的…… 第五十九章:师父也是爱美滴~ 待他洗漱完毕,换上自己的衣服,将师父的云裳整整齐齐叠好之时,门口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然后一抹暗红出现在门口,吓了素骨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师父他老人家…… 难不成是穿了血渊的衣服……“师父,早……” “早。”师父的心情看起来美丽极了,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将手中的碟子放到案上道:“骨儿来尝尝,这蓬莱山的桂花糕如何。” 素骨一阵过意不去,师父一清早出去不会是给自己弄吃的去了吧,师父都是不吃饭的,想必是特意的。遂赶紧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道:“好吃。” “当真?”师父嘴角的笑意晕开,映着清晨的旭阳,满堂生辉。 “嗯!”素骨擦擦嘴角,“师父你也尝尝。” “为师就不吃了,骨儿吃饱就好。”说着,师父在椅子上坐下,下意识的拂了拂衣袂。 素骨一边往嘴里塞桂花糕,一边好奇的问:“师父这件衣服是血舵主的么。” 师父轻笑,然后望着他道:“骨儿看为师穿得如何?” “好看,比血渊穿好看多了。” “休要胡说。” “本来就是,师父人也比他长得好看。” 师父就笑,看起来受用极了。 素骨不禁想,血渊这衣服都是批量生产的么,怎么一件件的都是一个样子。 说话间师父缓缓的抬起手,葱白莹润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淡淡道:“一会儿武林各门各派都要汇集在此蓬莱山,骨儿需再变换一下相貌。” ……素骨一口桂花糕差点没噎在嗓子里,“师父,非得变得那么难看么。” “只要为师看着好就行了。”语落,师父也不容他多言,在他的鼻尖上又是一点,素骨的心呐……然后,师父望着他,甚为满意的样子,漆黑的眸底掠过一丝温柔的神色,“骨儿今天可感觉好些了。” 素骨眨了眨眼睛,顿时一片绯红晕上双颊,“徒儿没事,徒儿好得很。” 师父没再说什么,“骨儿吃完了便去外面找你的师兄们吧。” 言罢,师父他老人家先出去了。素骨看着师父的背影,心底莫名的感觉,像是一团棉絮塞在心口,丝丝缕缕,缠缠绵绵,却又有点透不过气。他从房间来到院门口时,列为同门已经久候多时了,师父早已上了马车,凌玄一脸阴云密布的盯着他道:“快点!” 此番路途并不远,只是到蓬莱山中央的位置,所以他们都随车步行。一路上气氛都很不友好,倩儿连翻了素骨好多白眼,苏裴也冷嘲热讽的哼哼唧唧。素骨心想,若是他们知晓了自己和师父的事,还指不定会天下大乱呢。不过现下他有一件更迷惑也更需要弄清楚的事情,那就是到底他与师父算不算心有灵犀…… 所以,素骨此刻最迫不及待想见的人便是血渊。 天空晴朗,浮云万里。苒苒青山,环环碧水。在蓬莱山最中央,有一处台地,四面山峦环绕,唯有那处若沧海玄珠,镶嵌在满目苍翠之中。这方地域很是开阔,早有武林各派云集于此,好不热闹,素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恢弘的场面,眼睛都有点跟不上趟。 “你到处瞎看什么!”这时,大师兄猛然给了他一句。 “看看怎么了,小师弟不像众位同门见过大世面,第一次参加如此盛会,自是要铭记在心。”素骨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来了这夜梵宫,终日与这些废渣妖孽师兄姐们泡在一起,嘴巴就又变得刁钻起来,想那时,他只是在琉刖的王爷府如此这般刻薄,环境使然,环境使然呐。 凌玄现在顶看不上他,若是素骨乖乖的也就罢了,整日给师父添乱,遂他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离人群渐渐近了,素骨终于明白为何这么一小段路师父也要坐马车了,不坐不行啊,围观的人忒多。好像有一半以上来武林大会的人都是为了一睹师父的尊容。 他们各个指指点点,翘首以盼,还有好多其他门派的美女向师父这边飘来暧昧娇羞的眼神。 连人都看不到,素骨真不明白她们在羞涩什么。就这样,他们昆仑山的一干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期盼之下,来到了一方圆台前。 此圆台高数丈,上方幡旗随风漫卷,猎猎声响。看样子像是比武的台子,素骨好奇的张望,这一望不要紧,正好跟台子对面的一大片暗红色对上了。而且暗红的旁边是鲜红,血浮屠和枫叶岛的人戳在一起,真是晃眼睛。 素骨想,自己得想个办法去跟血渊说两句话,可他又不敢走,怕师父责骂。 就在他左思右想时,血渊自己过来了,今日他换了一件衣服,明显不如昨日的扎眼,不过也繁花紧蹙的。素骨就想,这血舵主为何偏爱这般鲜丽的颜色,还真是跟他整个人的风格不大统一。他该凶神恶煞才对。“血舵主。” “哎呀。”血渊望着素骨一皱眉,一脸的叹息加遗憾,“怎么比昨个还丑了。” ……素骨一阵气血不畅,师父啊师父……“血舵主看着也没昨个精神了。” “你还说,还不是你师父把本舵的衣服穿跑了。”说着,血渊一边招呼重华重华,一边就跳上了师父的马车。他跟师父在车里区区咕咕的说了什么,素骨也没大听清,只是时不时的就传出血渊豪迈的大笑,可怎么听着都有点不怀好意似的。 那边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素骨,那便是枫烨,他满目的疑惑,不停的跟身侧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说着什么。那个男子边听边朝素骨看,然后频频点头。 怎么偌大个武林大会弄得跟老友聚会一样,连个主事儿的都没有。 第六十章:六王爷琉刖 就在这时,天空中回响起一阵划破苍穹的怪异叫声,素骨抬头,是接二连三的骨隼,它们若大雁一般排成一列,从半空呼啸而过。 琉刖。他终是来了。 素骨的心深深的涌动了下,一抹莫名的滋味。悲伤。酸涩。唯独缺了那缕该有的释然。 他就像他少年时的一个梦。梦醒了,一地伤痕。 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一个方向望去。 攒动的人群闪开一条路,一名身着银白锦缎华袍的男子款款而入。他依旧那般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在见到那人的一瞬间,素骨的灵魂仿若被一把弯刀捅了一下,又缓缓的抽出,鲜血漫流。 他下意识的低下头,虽然现在他并认不出他来。 有人跟琉刖打招呼,可琉刖连眼睛都没斜一下,径直朝师父这边走来。 “琴宫主。”人未到声先至。 随后,师父和血渊从马车上下来,师父望着一身锦缎的琉刖,微微勾了勾嘴角,那抹笑意淡淡的,却冷的彻骨,“琉堂主。” 琉刖身后跟着十几号人,都是官府打扮,看起来倒像是御前侍卫的模样。琉刖自己腰间也挎了一柄剑。头发用金冠束起,剩下的散在肩头。 “好久不见。”琉刖也对师父一笑,可笑容没有半点抵达眼底。 师父没有说话,转而道:“上次琉堂主送来的株花本宫很是喜欢,谢了。” “喜欢就好。”琉刖微微颔首,“就怕琴宫主不喜欢。” 素骨一边听着,怎么觉得他与师父的对话好生奇怪。 然后,琉刖的目光就落到了素骨身上,他轻轻的一蹙眉,摇了摇头道:“琴宫主,你真该多喝些菊花茶明明目了。” ……素骨抿了下嘴角,可能换作是别人如此说,他多半会回上两句,可琉刖,他却像是瞬间失去了言语一般。 “本宫的眼睛好得很,菊花茶还是留给琉堂主自己败火吧。”师父的词儿也硬得很,素骨顿觉身心一阵痛快。 琉刖呵呵一笑,扫了师父身侧的血渊一眼,没说什么,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道:“本堂此番前来,就是专程为看琴宫主而来的。” “真是有劳琉堂主如此挂念本宫,愧不敢当。” “琴宫主客气,纵观这武林上下,能让我琉刖正眼瞧上一眼的也就只有重华你了。” 师父一笑,“还是请王爷唤本宫大名。” 琉刖挑了挑眉梢笑了笑,含义不明,然后他将目光落在圆台上道:“此次武林盟主,琴宫主可有意思?” “本宫向来对此没兴趣。” “我也没有,重华,我们还真是投缘。” “六王爷注意称呼。”师父的脸色阴沉下来,“难道你没听到本宫方才说的话么。” 琉刖竟然没作声,只是抿唇一笑,几分寒冷,想必换做别人如此对他出言不逊,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可对于琴重华,他是真的不能怎样,若出手,其局必是两败俱伤。这武林大会瞬间就成了师父跟琉刖的专场,所有人都朝他们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这江湖之上也就琴宫主你,敢与本王这么说话。”琉刖道了句,然后看向师父道:“不过我愿意听,呵呵。” 师父的面色很冰冷,随即一笑道:“不管王爷愿意不愿意,事,本宫是绝不会答应。” “话不要说得太早,也不要说得太满,你说呢,重华。”琉刖果然还是几年前的做派,丝毫未曾改变,给人一种邪邪的,坏坏的感觉,可素骨知道,即使是假的,他也有温存的一面,对,即便是虚情假意。 师父不再理他,转身要上马车,却被琉刖一把抓住手腕,“琴宫主请留步。” 妖娆的宫主侧过头,半垂着眼帘,盯着握着自己腕间的那只手,然后缓缓的抬起眼睛,四目相对,琉刖也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随即,风气,云动,四周的山林哗哗作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江湖中最鼎级的两个人开始暗中内力的较量。 世界那么安静,素骨用手遮住眉毛,变幻的视线中师父青长的发丝随风漫卷,洋洋洒洒。他的衣袍也随着飘飞起来。琉刖的眼睛始终瞬也不瞬的盯着师父,目光如出鞘的利刃般肃杀。 在他们二人之间,树叶纷纷落下。 然后,琉刖松开了他。 一笑,道:“琴宫主还是那么不可一世,不过……”说话间,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师父道:“得仔细身体了。” 师父冷冷一笑,“管好你自己。” “嗳,别着急嘛,我还有话没说完。”琉刖神秘兮兮的,“我知道,琴宫主对我没兴趣,可我有一件东西,想必琴宫主一定有兴致。” 师父幽幽的转了转细长的眼睛,“哦?是什么。” “这里人多,不大方便吧。”琉刖进一步道:“不如你我借一步说话。” 师父犹豫了下道:“那就上我的车上来说。” “我不习惯,你知道的,我琉刖从来不上别人的马车。”说罢,他朝来的方向一挥手,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而来,琉刖做了个请的手势,师父不动声色的迈了上去。 第六十一章:因为师父怕我疼…… 素骨想要叫住师父,他很担心琉刖不安好心,可是此情此景实在轮不到他说话的份。 包括同门师兄们在内,都目送着师父渐行渐远,没人言语。 这时,一直戳在一旁的血渊忽然笑了,有点讽刺,转身就要走。 素骨急忙叫住他道:“血舵主你等等。” “小徒儿何事。”血渊看起来不大乐呵。 “我有事问你。”素骨小小声的道,又瞄了一眼身边的凌玄,“你往这边点。”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血渊被素骨扯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身后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素骨看了看他,委实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先道了句:“琉刖不会把我师父怎么样吧。” “量他也没那么本事。”血渊颇为不屑的笑了笑,“琉刖这人狂妄自大的很,他的功力倒称不上数一数二,可奈何他是朝廷的人,江湖上的人是没人愿意跟官府扯到一起的。” 素骨听血渊这么说,放心多了,四下瞧了瞧,朝血渊勾了勾手指,血渊满目迷惑的微微低头凑近他,但听素骨道:“我跟我师父,那什么了。” “啊!?”血渊顿时向后一倾身,眼睛瞪得老大,“你这个小徒儿,不会是来真的吧。” “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我,我那是,嗳,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说着,血渊就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儿,立码眼睛就精光四射,贼兮兮的道:“小徒儿,你快与本舵说说,你和你师父谁在上面?哈哈。” 素骨的脸被他说得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的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还没问呢。”血渊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到底谁在上面?” “嗳呀烦死了你!”素骨的双颊都泛红起来,“你再这样,我再也不理你了。” “不理就不理,你不告诉我,我问重华去。” “哎!你回来!”素骨忙不迭的拽回血渊,“血舵主,其实你今天看起来特别的帅。” “哈哈,小徒儿,也学会溜须拍马了,不过你这马屁拍得太明显了,本舵可不大相信呐。” 素骨觉得血渊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人不坏,而且还是师父的好朋友,在心里上对他倒是没什么戒备,可他左一个右一个的拿自己开玩笑,弄得他很不舒服,很不好意思,遂瞪着血渊道:“你再开我玩笑,我就告诉师父是你告诉我的。” “哎呀呀,小徒儿,威胁本舵。” “不是啦,你……”素骨着急死了,“我真有正经事问你。” 血渊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什么事问吧。” “就是,昨日你说的那个心有灵犀,要到什么程度。” “你不已经跟你师父心有灵犀了么。” “可,师父,他,他其实没,做。” “什么?”血渊飞速的眨了眨眼睛,“那你跟我吹牛说你与重华都洞房了。” 素骨使劲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满脸的怨念,“你休要再拿我说笑。” “没有!”血渊被他弄得有点不耐烦,“到底怎么,你这个小徒儿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这点可不像你师父。” “你才吞吞吐吐。”素骨被他一激将,心里不服,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抹不开的,“可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笑。” “我不笑,我堂堂血浮屠的总舵主,就那么没见识没深沉,快说。” “师父就进去一下,就,就出去了。” “哈哈哈~~” …… “你……” 血渊的腰都笑弯了,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素骨瞪着他,被气得天旋地转的,“血渊!你堂堂血浮屠的舵主,不还是笑了么!没见识没深沉!” “没笑没笑。”血渊擦了擦眼角,迅速的严肃神情,看起来怪异的很,嘴抿得死死的,一副随时要喷的样子,“快与本舵说说,为何你师父刚一进去就出去了。” “因为师父怕我疼……”素骨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此刻要是有一面镜子,恐怕他的脸比柿子还红。 这时,血渊忽然就沉寂了,嘴角强忍着的笑意也渐渐的消退,随后缓缓的叹气道:“重华,就是为难自己的一个人。” “是啊,我也觉得师父很为难的,不过后来,我还是,给他解决了。” “哦?怎么解决的。” “你怎么那么色。” “我说你这个小徒儿,是你主动找本舵说这种事的,还反过来说我色。” “……”素骨没言语,指了指嘴。 血渊又噗嗤一声乐出来,“很好。” …… 素骨连连黑线,然后道:“那这样,我跟师父算不算心有灵犀啊。” “算算,当然算,这要还不算,那就没了。”血渊拍了拍他的肩,“看来你这个小徒儿对你师父还真是忠心耿耿,呃,应该说情深意重。” 素骨终于是放心了,“多谢血舵主,素骨告辞。” “哎!你等下。”血渊叫住他,“你只是做到了第一步,这也于事无补啊。” 第六十二章:万物失色 “剩下的,素骨实在无能为力,内力与功夫就在这摆着呢,急于一时也没用,唯有抓紧修炼才是。” “等你修炼好了,啥都晚了。”血渊说着从衣襟里翻出一瓶药,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这个药可不是轻易就送人的,江湖上有多少人趋之若鹜的来求本舵,我都没给他。” “这是什么?”素骨满目疑惑的接过。 “喝一瓶它,至少少练十年功。”血渊缓缓道,“这一小瓶药是用千万条蛇血炼成的。” “哦。”素骨点了点头,功力对他来说其实本来无所谓,可如今就大大不同了,“那我喝了它,能给师父取多少次心头血。” “十次八次的没什么问题。”血渊道,“再者,你师父也用不着天天喝血……” “多谢。”素骨一下就乐了,遂又问:“可我要怎么取呢?用刀划开自己的胸膛?” 血渊连连摇头叹息,“你这个小徒儿,心眼死得很,哪有那么取的,那样一次你就归西了。”他说着摸了摸浑身上下,“本舵今日没带那些个东西,其实简单的很,你只需要用针刺进心脏的位置,然后用内力将血液逼到四肢末梢,在手腕上割开个小口子就行。一次也不用多,这么多就行。”血渊言罢用手比了比,看样子也就一两左右。 “嗯,我明白了,多谢血舵主指教。” “不客气,对了,你可千万别跟重华说是我跟你说的这些啊,要不然,他找上门来,本舵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血渊笑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 总觉得身边的人都挺惧怕师父的,同门师兄自不待言,可就连血渊似乎也惧他三分,真搞不懂是为什么,师父明明就很温润可亲。 素骨和血渊在树下各自离去,素骨端详了片刻手中晶莹剔透的小瓶子,里面盛着鲜红的液体,然后他拧开盖子,仰脖一口给干掉。涩涩的,略带腥味,真的是蛇血。 就这一小瓶蛇血真的如血渊所言的那么神奇么,素骨边想着接下来的事儿,边就回去了。 高高的圆台上已经开始有人比试,刀光剑影。同门师兄姐站在台下观望,意兴阑珊,这样的场面年年都有,在他们眼里,除了夜梵宫和几个大门大派外,其余的都是乌合之众。 “你干什么去了!”素骨刚一回来,凌玄就阴沉的道。 “没什么。”素骨的心思完全没在这,只觉得浑身跟有团火在烧一样,从心口到四肢都灼热难当,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好烫,莫非是那个药起作用了?为了避人耳目,他借故去茅房,就溜开了。一路向茂林深处走去,风掠过林间,树叶沙沙。渐渐的离人群越来越远。这时,素骨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几个晃动的人影,他连忙躲到树后面,探出头去张望,那几个官府打扮的人不正是琉刖的手下么。莫非琉刖和师父就在附近?蓬莱山树密林盛,野草及膝,素骨悄悄地穿过灌木丛,从那几个人后面跑了过去,脚步很轻,就在他即将脱离她们的视线时,忽然听闻一个人喝道:“谁!” 素骨吓得急急地蹲下,猫在一棵小灌木下面。 “哪来的人,连个鬼都没有,三哥是你眼花了吧。”一个人懒洋洋的道。 那个人揉了揉眼睛,“可能,但我方才明明看到一个影子窜了过去。” “是野兔子吧。”另一人道,“我看你是饿的。” 其余人嬉笑起来,没人再去理会。素骨小心翼翼的一路猫着腰越过那几个人,朝前面溜去。 果然,一方山脚下,师父与琉刖正负手而立,说着什么。 素骨凑近了些,身体缩成一团,躲在繁茂的草丛中,但听师父幽幽的道:“你怎知是我夜梵宫所为。” 琉刖就笑了,侧头看向师父道:“若非琴宫主的人所为,敢问这武林上下还有谁能杀了我十几个大内高手。” 师父没言语,转而道:“那只能怪王爷你的人学艺不精。” 他们背对着素骨站着,清风拂起衣袂,飘扬漫卷,师父的墨发就那么随风缭绕,十分旷远出尘。琉刖静默了片刻道:“重华,你我就不要再兜圈子了。” “叫我琴重华。” “琴宫主!”琉刖加重了语气,十分恼火的样子,可貌似他不敢招惹师父,完全不敢发作,只能忍着,平静了须臾,他继续道:“这里也没有别人,你我就直言不讳吧,我的人必是你的弟子所为,纵观这江湖上,还有谁的弟子能有此等武功?而且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说着,琉刖盯着师父道:“琴宫主,你的经脉有点乱呐。”随即,他一笑。 师父沉默,“本宫好得很。” “呵呵,好不好只有你自己知道。”琉刖故作叹息道:“我的武功虽不及你,但这江湖上也无人能出其右,我是绝不会感觉错的,方才交手,我就有所察觉,再把整件事连在一起看,答案不言自明。” 师父笑了笑,“那你想如何。” “哎。”琉刖又是叹气,“即使琴宫主你最近身体不怎么好,可我也奈何不了你,不是么。琴重华,我琉刖阅人无数,在朝廷上纵横数载,什么人没见过,可唯独看不穿你。” “琉刖,你无须看穿我,看明白你自己就好。” “我自己,我早就看透了,我迷恋权利,迷恋权柄带来的一切,而且我也得到了,虽然这期间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六王爷是个六亲不认,灭绝人性之人,不过我不在乎,人生短短数十年,又何必在意他们的目光,你说呢,琴宫主。” “可惜本宫向来对权利不感兴趣。” “我知道,琴宫主你超然世外,闲云野鹤,又怎么会迷恋俗世的这些东西,不过,就算你对权利毫无兴趣,可你总该对你自己的身体有兴趣吧。”琉刖说着走近师父,上下打量着他:“琴宫主的脸色可不如以前那么红润了。” “笑话,本宫何时红润过。” “就是大不如前了,再让我仔细瞧瞧,唉,人世间五彩缤纷,这是一个多么绚丽的世界,若是有一日万物失色,那可如何是好,那样的话,活着也就没了滋味。” 一旁偷听的素骨猛然倒吸一口气,难道师父的眼睛就要看不到颜色了么?遂他连忙继续竖起耳朵听。 第六十三章:天下无双 “多谢王爷提醒,可这芸芸众生,红尘万丈,本宫早已看够了,更何况我也早就将这世间的所有记在了心里。” “琴重华,我也不想为难你,关于我说的合作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钱嘛,当然是越多越好,再者,你若是与我达成同盟,对你夜梵宫也是件荣幸之至的事。” “六王爷倒是不谦虚。” “哈哈,我琉刖向来不懂什么是谦虚,在我看来,谦虚就等于虚伪。”琉刖纵声一笑,“琴宫主,不是我吹嘘,若是我不想将那样东西给你,你就是找到死,也休想拿到手。” “那就不拿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没有再取之意。” “反正也是,这眼睛看不到色了,就看不到了,灰蒙蒙的也挺浪漫,可要是因此经脉错乱,走火入魔可就不好了。” 师父冷笑,“纵然如此,也与你无关。” “琴宫主此言差矣,你我虽然没什么交情,但都是江湖中人,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琉刖,你若是再在这里猫哭耗子,别怪本宫没耐心了。”师父言落,侧目看向他,琉刖连忙闪开目光道:“琴重华,你也最好不要盯着本王看。” “怎么?六王爷也不敢看我么。” “……”琉刖莫衷一是的样子,想翻脸可又翻不了,不敢翻,心里火大,面上还得忍着,他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腰间的佩剑,沉声道:“琴重华,本王不想跟你大动干戈,你也放聪明点,你那双眼睛,敢问谁能盯着看上半个时辰,我琉刖甘愿拜他为师。” 师父就笑了笑,“如此最好。” 估计也就是旁边没人,要不然琉刖这么没面子,还怎么混下去。素骨不知为何心里特别的舒畅,原来他也有服软的时候。师父果然厉害!他愈发的自豪起来,简直要骄傲了。 随即,但听琉刖一字一顿:“你帮我找个人,我给你赤血龙珠。” “找谁。” “一个孩子。” “孩子?”师父一缕迷惑,“呵,莫不是王爷的私生子?那还须本宫帮着找么。” “琴宫主你何时也学会开这种低级的玩笑了,这天下想给我生孩子的女人不计其数,王爷府三宫六院,我还需要费尽周折找什么私生子吗?” “那本宫就不知王爷想让我找什么孩子了,这等低级的事难道六王爷手下就没人做得?” 琉刖的脸色很不好看,大概已经忍到极限了,沉声道:“我乃当今天下轩辕国六王爷,民间之事自然不如琴宫主熟悉,再者本王平日里公务繁忙,实在没精力放在这件事上。” 师父笑得有点冷刻,“你想找何人与本公无关,我们只是做笔交易。” “琴宫主早这样,你我又何须在这浪费唇舌。”琉刖向前踱了一步,望着前方的连绵群山道:“这个孩子是我琉刖十分在意的一个人。” “叫什么。” “不知道。” 师父诧异的望向他,“连名字都不知晓,何谈在意。” 琉刖勾了勾嘴角,可并没有笑出来的意思,“朝廷上下文武百官的姓名我琉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们是死是活,本王从未在意过半分。” 师父静默了下,“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大概十四五岁吧,长得很清秀。” 师父一抹游移,“是男子还是女子。” “是个男孩子。” 师父轻轻的点了点头,后缓缓道:“可单凭你如此说来,本宫怎能寻得。” “完全可以。”琉刖忽然胸有成竹的一笑,看着师父道:“因为他的眼睛跟琴宫主一样,天下无双。” “哦?” “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恐怕天下再无第二人。” 师父顿时就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这样。” 第六十四章:曾经沧海 躲在草丛里的素骨直觉得一阵头晕,险些没昏倒,在意?时过境迁,负情寡义,如今又来说在意!想当初他对自己那等无情绝义之时,怎么没把在意二字挂在嘴上。多少个深宫清冷孤寂的夜晚,他望着窗棂内晃动缠绵的人影,听着他与侧妃你侬我侬,卿卿我我,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痛过了,更爱过了,就在命运开出新的棋局,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时,这个人又跑出来信誓旦旦的说在意?!真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嗯,是这样。”琉刖还很笃定的样子,看得素骨愈发的心里绞痛,但听他继续道:“这一年多的光景,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那个孩子,只是不知人海茫茫,他如今身在何方。” 要不是师父救了自己,你思念的那个孩子已经身在黄泉了!素骨深深的连吸了好几口气,算是勉强平静下来,然后师父缓然道:“既然是你这般在意之人,为何要他离你而去。” 是啊,这也正是素骨想问问琉刖的! “自有原因,我不想说,琴宫主也没必要知道,你只需找到他,我便将赤血龙珠双手奉上。” 师父久久没有言语,琉刖看着他道:“他日我派人将那个孩子的画像送与琴宫主手上,你照着模样寻便是,即使没有画像,也好找得很。” “既然这么好找,为何王爷至今没找到。” “我要处理的事情何止千万,哪有空去寻。” “如此,就别说在意的话。” “琴重华,本王在意与否,跟你我的交易没有必然的联系吧。” “当然没有。” “那你又何须多言。” 素骨在一旁听着,觉得血脉倒流,口口声声说在意,说忘不了,可却没见他找自己,哪怕是一点点音信也好。口是心非!始乱终弃,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一激动,身体一晃蓦然跌倒在地,与此同时,师父和琉刖都朝这边望过来,随即但见师父诧异道:“骨儿?” 既然都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好躲的了,素骨干脆站了起来,道:“师父。” 师父的面色一缕复杂,眨了眨细长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我还当是哪个,原来是琴宫主的丑徒弟。”琉刖嘴上是一点德不积,缓步走到素骨跟前,高傲的睥睨着他,一如那一年他那般傲气的站在他面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往事如烟,汹涌而至。灵魂深处,剥茧抽丝。素骨干脆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还好他根本认不出自己,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 其实,我就站在你面前。 “琴重华,怪不得你最近身体不好,血脉不畅,你这个新收的徒弟,单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素骨咬牙切齿,恨,纠缠,酸楚,刚想狠狠的反驳一句,没想到师父却来了句:“王爷所言极是。” 素骨简直不敢相信,师父竟然会这样说,他顿时就伤心了。感觉眼泪都快冒出来。琉刖曾那般对自己,如今师父也嫌弃他,还不是师父他自己非得把自己变成这幅模样。 琉刖不再看他,悠悠的道:“我要找的那个孩子,跟他差不多年岁,不过长得可要比他好看何止千百。” 瞎了你的狗眼!素骨心里暗骂。 “好了,既然琴宫主的徒弟都来找了,本王就先告辞了。”说罢,琉刖一拱手,冷冷的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间一下就安静下来,片片树叶从他与师父之间纷纷飘落。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洒在地上。山中深处,时而传来婉转的鸟叫。 师父并未瞧他,走到树下,抬手摘了片叶子,放在手中摆弄,道:“骨儿认得琉刖。” 事到如今,真的不能在欺瞒师父了,素骨点了点头,“是,徒儿认得他。” “琉刖说的那个孩子,就是骨儿吧。” “正是徒儿。”素骨言罢,忽然跪在师父面前,刚要磕头谢罪,额头被一抹温凉的触感扶住,师父的声音幽然的从头顶飘落下来,“骨儿不要动不动就跪为师。快些起来。” 素骨没有起身,低着头道:“徒儿与琉刖却是有过一段过去,徒儿曾在王爷府住过数载。” “嗯。”师父应了声,似乎并不诧异,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了,琉刖最终选择了他的侧妃,与我恩断义绝。” “所以,骨儿就跳崖了?” “徒儿那时一时想不开,才做出那等蠢事。” 师父淡淡的笑了笑,“想必琉刖曾对骨儿不错吧。” “曾经沧海。”素骨望着草叶上的点点阳光道:“也只是曾经,一时之欢。” 师父挑了挑眉梢,微微松手,手中的叶子就飘飘扬扬的落下。 第六十五章:好个纠结的心有灵犀…… “徒儿不敢欺瞒师父,素骨确实对琉刖曾经很,很着迷,他也确实对我很好过,情同兄弟,朝夕相处。”素骨顿了下,自嘲的一笑,“可就在方才,我听到他说的话,终于恍然,原来这就是琉刖所谓的在意,我自始至终不过是他生活中的装点。” “或许,他真的在意。”师父却道,“若不然,又怎肯拿赤血龙珠作为交换。” 素骨猛然愣住,心一下就沉到谷底,“师父拿徒儿去换吧,素骨绝无半点怨言。” “骨儿怎么会如此说。”师父一蹙眉,“就算永失万物之色,为师也永远不会拿骨儿去换什么赤血龙珠,永远不会。” 素骨一阵心酸,那过去,那挥之不去的过往,“徒儿对不起师父。” “骨儿没有对不起为师。”师父走近他,微微颔首望着他道:“命数,一切都是命数。” 素骨抬起头望着师父,阳光洒在师父漆黑如夜的眸底,一如最深的暗夜中零星的灯火,他忽然有种想把什么事都告诉师父的冲动,那憋在心里不与人说的一切,“师父,其实骨儿并非你所想的那么好。” “哦?”师父忽然就笑了,“那骨儿是在说自己是个坏孩子了。” “骨儿不是孩子。”素骨低下眼睛,“只是师父觉得骨儿是,因为我在师父面前很乖顺。” 师父嘴角的笑意在和煦的阳光中一点点晕开,“骨儿倒是说说,怎么就在为师面前乖顺了。” “其实平日里,骨儿跟二师兄很能斗嘴较劲的,只要师父不在,骨儿说话刻薄得很,也损得很,根本就不是师父见到的那样。” “这些骨儿不说为师也知道。”师父竟然轻声笑出来,“这没什么不好,免得我的骨儿受欺负。” 素骨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顿了下道:“那时我在王爷府,每日跟琉刖的妃子们争宠夺爱,机关算尽,其实素骨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为师也不是。”师父幽幽的道,“天下人都说为师杀人不眨眼。” “可我觉得师父很好,师父温润亲切,待人友善,心底也好。” “呵呵。”师父一笑,“这便是了,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希望彼此看到的那一面,不是么,骨儿不必为此纠结,为师并不在意骨儿在人前如何,只在意你对为师怎样。” 素骨听着,总觉得师父话里有话,莫非是师父介怀他跟琉刖?怎样是何意?诚实?没有隐瞒?始终如一?还是只此唯一?就在他前思后想之时,师父已经悠悠然的朝树林那边走去。素骨望着师父瘦削高挑的背影,蓦然间想起昨夜的话来,师父说,绝不许他人染指。 难道师父介意的是……这便对了,他也素来听闻男人都有这个心理,包括他自己也是,虽然他没有过相好的,遂他急忙追了上去,自己的脸真是比这蓬莱山的地皮还要厚,“师父……” 师父驻足,斜睨着素骨浅浅的勾了下唇角,“我们回去吧。” “徒儿有话对师父说。” “说。” “就是……”素骨不想让师父觉得他与琉刖纠缠不清,而且事实上琉刖也确实跟他没什么,“那个,徒儿跟琉刖并没有到心有灵犀的地步。” “什么?”师父不解,“心有灵犀?” “是啊。”素骨眨了眨眼睛,脸颊直发烧,“我只有跟师父心有灵犀。” “哦。”师父浅声应了下,“骨儿与为师心有灵犀自然是好的。”说罢,又继续往前走去。 难不成师父没理解上去?不应该啊,他已经表达的一清二楚了。“师父莫不是不信徒儿。” “信,骨儿说与为师心有灵犀便是有。” “这……”师父不会这么健忘吧,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素骨未免有点伤情,自己是很在意的,遂默默的跟在师父身后,不再言语,嘴都不自觉的嘟起来,看上去极度委屈的样子。 第六十六章:师父耍流氓 他又怎敢跟师父多言,更别提计较了。师父忘了便忘了吧,只要他的血能医好师父便好。 “骨儿快些。”师父催促道,却见素骨仍然慢吞吞的,心不在焉。遂停下脚步转身道:“骨儿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素骨低声的道,眼神闪烁的瞄了两眼师父。 师父幽幽的望着他,轻叹了口气道:“放心吧,骨儿的过去如何,为师不会放在心上。” “可我真的跟他没过去,真的没有。”素骨有种千口难辨之感,“我知道师父是不信的。” 他的一席话把师父也说晕了,“哦,没有就好,就算有,也没什么,都过去了不是么。” “真没有!”素骨心里这个着急,想必师父是故意这样说的,一方面安慰他,另一方面也是宽慰自心,可师父一定在意,“师父你是第一个与素骨心有灵犀之人。” “啊。”师父修长的眼睛缓缓眨了眨,微微歪着头,青长的发丝滑落肩头,“为师已经知道了,骨儿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师父你还是没懂。” “为师……”师父说着就笑了,“是不大明白骨儿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就说师父你没听明白。”素骨说完连忙一捂嘴,跟师父说话怎么愈发放肆起来,“徒儿是说,师父没理解徒儿话里的意思。”这不还是说师父理解力低下么…… 这时,师父忽然上前一步,低下头抬起修长的手摸了摸素骨的脸,温润道:“那骨儿告诉为师,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就是。”师父的手很凉,可在素骨感觉,确实热辣辣的,“睡,睡觉。” 他的话音刚落,师父就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还真是头一次见师父乐成这样,完全没了尊师的形象。师父用手背掩着嘴角,边笑边道:“骨儿是想说,与为师是第一次么。” “就,就是……的。”素骨的脸都没地方放了,师父咋这样呢……知道就行了,为啥非得说出来,还说的那么露骨。 遂又听师父轻柔的道:“为师知道的。” “哦……”素骨感觉自己真是蠢到家了,真是多此一举,弄得这么无地自容,旋即匆匆忙忙的道:“那师父我们赶紧回去吧,别让师兄们等着急了。” “骨儿——”师父忽然拉着长音,懒懒的,透着一抹魅惑,“害羞了?” “没有……” “抬头让为师瞧瞧。” “师父你……”你不好这么流里流气的吧,怎么能跟自己的徒弟耍流氓……素骨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能缩进脖子里。 然,师父非但没罢休,还更进一步,俯身凑到他的耳畔轻语道:“为师感觉出来了,呵呵。” 我的天……师父你老人家也太敢整了,素骨的脸蛋红得像苹果,一句话都蹦不出来了。 “为师进……” “师父你别说了!”素骨实在受不了了,不管不顾的推开师父就跑掉了。 身后,妖娆的宫主望着这个小徒儿仓促逃离的影子,笑颜如花。 他们回去时,天已经黑下来,比武也结束了,凌玄几人在房间里等得眼睛都直了。师父无意于盟主之位,他们来参加这武林大会实在是无聊透顶。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凌玄起身去看,但见素骨逃荒似的冲入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随后,便见到师父他老人家悠悠然的缓步而入,看起来心情甚为舒畅。 “师父。”他们齐声道。 “徒弟们都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去。” “就这么就回去了?”倩儿蓦然道,随即被凌玄呵斥:“怎么与师父说话呢!” “不妨事。”师父笑了笑,“关于那个珠子的事,为师自有打算,你们不必多虑,都早些睡吧。”说罢,师父便自顾自进了房间,凌玄恭敬的上前替师父掩好房门,对其余几人道:“睡觉!” “呦真稀奇,怎么今个没见那个小不点去师父房中。”苏裴冷嘲热讽。 “闭了!”凌玄瞪了他一眼,苏裴哼唧了一声,不冷不热道:“大师兄晚安。” 就这样,大家各自歇息。唯有素骨仍靠在门板上,脸红心跳。想那时与琉刖,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是那种躲闪的却又渴望的,羞怯的却又甜蜜的,难以言喻之感。他当即稳了稳心神,对自己说,赶紧干正事!于是咬了下嘴唇悄悄的打开门,溜出去跑到后厨,找来一个小碗,可针去哪里找呢,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后,他试着运了下气,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仿佛血脉都能倒涌似的。针,针,素骨思忖了下,六师姐说不定会有,可他委实不想叩响倩儿的房门。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去找血渊帮忙。将小碗揣进怀里,素骨轻轻的离开了住的地方,在一片繁星闪耀的夜空下,飞速的向血渊处奔去。 “血舵主!血舵主!”他站在门口大喊。 这次没人再拦他了,站在门口那几个守卫模样的人,一脸的面无表情。须臾,但听血渊的声音慵懒的传来:“小徒儿啊,你还有完没完!” 第六十七章:茶,茶水…… 血渊看样子已经睡了,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衣袍松松垮垮,头发也有点乱。素骨上前道:“我有事想请血舵主帮忙。” “又什么事儿啊,我早晚得坏在你手里。”血渊无可奈何,目光朝他的胸前瞄了瞄,“这藏的什么。” 素骨拿出来,晃了晃,血渊一诧,“你这大半夜的来找本舵,不会是讨饭来了吧。” “才不是。”素骨低声道:“我没针。” ……血渊的眼睛瞬间横成两条线,“就是为了一根针来的?” “也不是,你帮帮我,就算有针,估计我也做不好。” “麻烦,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你帮我,帮帮我。”素骨扯住血渊的衣袖,摇了摇。 血渊像甩掉鼻涕一样使劲的一甩手道:“休要在这跟本舵黏黏糊糊,已经名花有主的人了,这万一被你师父看见,那还了得。” “左一个师父右一个师父的,你就那么怕我师父。” “倒也不是怕,是……呵呵。”血渊抓了抓头发,“你不懂,重华那人。” “这么说,你答应了?”素骨还没等血渊下文,便匆匆道:“多谢血舵主。” 血渊叹了口气,“也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过你可要仔细,运好内力,吃我一掌,你可行小徒儿?” “行的。”素骨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你就把血吐在碗里就得了。” “什么!?”素骨睁大眼睛,“你不会是想让师父喝我吐出来的……” “你不说谁知道。”血渊不耐烦,着急回去睡觉,站远了一步道:“准备好,运气。” 素骨双手捧着碗,怎么都觉得怪怪的,有点对不住师父,站稳身形后,他气运五行,道:“来吧。” 血渊蓦然就笑了,顾自摇了摇头,“我血渊竟然对你出手,真是……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求你快点吧。” 素骨的话音刚落,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血渊的动作,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一口血就喷了出去,四肢百骸都微微麻痛,顿时就跟散了架一样瘫软在地上。 “接住!接住!”血渊连忙蹲下身,将小碗端在素骨的嘴边,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再吐点。” “哎呀!”素骨怨念的看向他,“你怎么这样!” “我又怎么了!”血渊瞅了瞅碗里鲜红的一片道:“若不是本舵手疾眼快,你这一掌就白挨了,不吐也行了,够了。” “你确定这是我的心头血?” “废话!我要是连这点功夫都没有,还在江湖上混什么。”血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还能走回去了不?” “能的。”素骨的双腿都发软,“可师父会喝么。” “小徒儿你怎么这么笨呐!”血渊真是一肚子馊主意,遂道:“你在血里面加点草药,这样你师父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懂了么。” “哦~”素骨恍然大悟,“血舵主你真智慧,除了我二师兄,我还真没见到像你这么坏的。” ……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本舵要休息了,没事别再来了。”血渊说着挥挥手转身朝里走去。素骨在身后道:“谢谢你!” 端着小半碗血匆匆的往回跑,在半路,他顺便采了些草药,这活计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回到住处,他将血和水兑在一起,又放了好多草药熬了熬,然后就轻手轻脚的行至师父门前,叩了叩。 师父好像睡下了,素骨刚要再敲,里面传来师父的声音道进来。 素骨推门进去,转了转眼睛,“徒儿煮了草药茶,就给师父端来了。” 师父穿着白色的里衣,显然已经睡下了,从榻上半坐起身道:“这么晚,骨儿怎么还不睡,煮茶做什么。” “徒儿是怕师父睡不好,这冷不丁的换了地方。”素骨真佩服自己,说谎的功力越来越高深了。“师父请慢用。” 师父蹙了蹙秀气的眉毛,显然不大想喝,可又不好拂了素骨的一片心意,道:“放那吧,为师一会儿喝。” “师父现在就喝吧。”素骨看着半透明的小茶壶,心里万分不安。 果然,师父点了蜡烛……坐在榻边,瞧了瞧,果然一缕迷惑,“这茶怎么颜色这般深。” “是用,用荆棘花熬的,兑了铁观音。”素骨满嘴胡诌,手心都直冒冷汗。 “骨儿哪来的铁观音?” “就是,带来的,那天在集市上买的,师父没看见。” “哦。”师父撩了撩额头的碎发,“那骨儿将茶倒在杯子里吧。” “师父,你就这么喝吧。”还倒杯子里,那不一准露馅么…… 师父幽幽的望过来,修长潋滟的眼睛深不可测,“骨儿莫不是有事?” “没,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没有。” 素骨下意识的低下眼睛,大气都不敢喘。此番要是被师父知道,那还了得,不仅功亏一篑,连血舵主也跟着遭殃。 “没有就好。”师父没再多言,端起茶壶喝了一口,然后紧紧的抿了下唇,“骨儿,这是什么。” “茶,茶水……” 师父忽然一拍案台,“骨儿还想欺瞒为师么!” 素骨顿时就给吓跪了,这么久从未见师父发过火,这次真完了……他死的心都有了,可又不敢说话,说什么,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直到一片泛白。 静。死寂。 第六十八章:是,很苦。 然后,听师父幽然的道:“骨儿以为为师长年累月不食人间烟火,就连铁观音也尝不出了么。” “不是,请师父恕罪。” “到底是什么,骨儿,为师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血……血。” 师父蓦然重重的叹气,“是谁的。” “是,徒儿的……”素骨忽然很想哭,他抬起头,膝盖往前蹭了蹭,仰视着师父道:“师父,徒儿都已经这么做了,无论怎样,你先喝掉行么。” “谁的主意。”师父的脸色千尺冰封。 “我,我的。” “骨儿——”师父沉声道。 “血,血舵主的。”对不起了,血舵主,素骨这么快就把你卖了…… 师父刷下就站起身,二话没说披上衣袍就往外走。素骨扑上去紧紧的抱住师父的腿道:“师父莫要去找血舵主,是我逼他的,他也是为了帮我才……” 师父停住脚步,冷冷的道:“这么说是你们串通一气的了。” “不是,是……”素骨死命的抱着师父的腿不撒手,“若是师父想责罚,想出气,就拿徒儿撒气好了,求师父别去找血舵主。” 师父好久没有说话,然后缓缓的道:“骨儿松开为师。” “那师父你不去了么。”素骨想,自己这真是作死啊。 “松开。”师父一字一顿。 素骨不敢再违背,只好慢慢的松开师父,跪在那,惊惶不堪。 师父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清辉满地,洒落发间,许久幽幽的道:“骨儿与为师,也是因为这个么。” 素骨没有回答,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个更多一些。 师父寞然勾了下唇角,轻声道:“骨儿你起来。” 素骨起身,觉得莫名的委屈,也不晓得委屈什么,眼泪就落了下来。 “以后再不许做这样的傻事知道了么。”师父道。 “徒儿不觉得傻,一点也不。”素骨小声的道。 师父转过身来,月色从他的身后拓出一抹清俊的轮廓,他抬手擦了擦素骨的眼角,道:“骨儿莫要哭。” “徒儿没有。”素骨想自己真是没用,哭什么哭,师父都没哭,他有什么好哭的。可就是怎么也忍不住,眼泪愈发泛滥起来。 “好了,方才为师言重了,骨儿莫要往心里去。” “师父说得对。” 这下师父真怔怵了,“为师哪句说的对?” “师父句句都是对的。”素骨道,完全没听出师父话里的玄机,“可徒儿恳请师父把血喝了,素骨真的不想欺骗师父,但又没办法。我只是想医好师父,不想师父看不到颜色,不想师父以后活在灰色的世界里。” “为师没事。”师父静静的望着他,眸底的神情浅浅落寞,“骨儿以后不要再如此了,若不然,为师真的生气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素骨心想,总会有办法的,道:“那今晚,师父先把这些喝了吧,徒儿求你。” 红尘三千丈,总是有难解的风情。 说不透,猜不出。 “好,为师就应骨儿这次。”师父说着,将那浓烈的茶水倒进杯中,一饮而尽,然后放下茶盏,抿着唇不再言语。 素骨忙问:“师父,是不是很苦?徒儿放了好多草药在里面。” 师父岑寂的望着某个地方,缓声道:“是,很苦。” “那徒儿再去给师父倒杯清水来。”言落,素骨端起杯子匆匆的出去了。 出了房门,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师父是把血喝了,他也感觉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仓促的打了杯清水回来,却见师父仍然幽幽的坐在那,目色沉落。 想必是师父因为他跟血渊通气,生自己的气了吧,遂将水杯举到师父面前道:“师父你快些喝点清水簌簌口。” 师父接过,却没有喝,道:“骨儿可还好?” “嗯?徒儿挺好的。”素骨想了下道:“血舵主给了徒儿一小瓶药,说是用蛇血炼制的,他说,相当于十年的功力,所以,徒儿没事的。师父你千万别多想,尽管放宽心,就是再来十次八次的也没问题。” 师父蓦然望向他,一抹冰冷的水色,“骨儿是将为师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么。” “徒儿不敢。”素骨忙低下头,“师父喝些清水就早点休息吧,徒儿不打扰师父清静了。” 寂静中,师父悄然无声,素骨轻步出了房间,缓缓的带上门,最后一望的余光中,师父仍旧淡淡的坐在那,深思缥缈。 躺到床上,素骨深刻的反思了自己,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师父待自己的情意不言而喻,可他竟然说与师父云雨是为了取血疗伤,师父想必很失望吧。在这种暗淡的惆怅的心绪中,素骨渐渐睡去。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眼皮上,耳畔传来些许嘈杂之音,素骨蓦然从床上坐起来,匆忙的穿好衣服打开门,正好对上凌玄一百个不耐烦的眼神,“快点!就等你了。” 第六十九章:师父怎么这样子昂~ “哦。”素骨转身进去,拿起毛巾随便擦了擦脸,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大师兄怎么不叫醒我。” 凌玄一脸乌云的瞥了他一眼,“师父不让。” 遂,快步将他丢在身后。眼看着几位同门都上了马车,素骨也赶紧跟着上,却被苏裴一把拦住,“这车可不是你坐的。”冷冷一笑,用眼角瞄了一下师父的马车,“上那个,小跟班。” 素骨本来心里就闹腾,遂一下推开苏裴,冷言冷语:“我上哪辆马车何时轮到三师兄安排了。” 他心里很想师父能叫他,可是没有,师父就像消失在那漆黑华丽的车厢内一样,无声无息。 一路上,素骨成了众矢之的。话题无外乎他与师父,师父与赤血龙珠,赤血龙珠与琉刖。 傍晚时候,他们又到了那个小镇子,可师父却没说停下歇脚,一行人披星戴月直奔昆仑山。师父是练过辟谷之术,就是十年八年不吃东西也没问题,可他们几个却早已饥肠辘辘。 “大师兄,我有点饿……”四师兄泽昀道。 “我也饿了,你呢,倩儿。”苏裴道。 “我早饿了,都快饿死了,师父也不说停下来吃口饭。”倩儿嘟着嘴,有点抱怨。 “一个个的饿什么饿!”凌玄阴沉着脸给了他们几个一句,“都给我忍着!” 话音方落,就听到他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众人忍俊不禁,可又没人敢说话,都憋着笑。凌玄也觉得挺没面子,抿了下嘴角看向外面。 “大师兄,要不你去跟师父说说吧,咱们停下来吃些东西。”苏裴摇着腰间的玉坠,“咱们几个饿点倒没什么,可别把人家小师弟给饿坏了,那如何担待得起。” “能不拿我说事儿么。”素骨斜了一眼苏裴,“三师兄对素骨还真是念念不忘,每分每秒都挂在心间。” “你少在这自作多情了,除了师父,还有谁把你当盘菜。” “闭嘴!”凌玄看起来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我们快些撵上师父的马车,跟他请示下。” 语落,凌玄倾身到车厢边,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前方的马背上,快马加鞭的赶上了师父。没等他说话,师父的车便停下了,凌玄一勒马缰,翻身下马,立在师父的马车边道:“徒弟有一事找师父商量。” 安安静静。 “徒弟有事请示师父。” 还是一片安静。 凌玄下意识朝他们这边看了看,神情有点紧张,凑近些唤道:“师父?” 素骨和众同门赶紧都跳了下去,师父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就在他们欲掀开帘幕时,一抹幽幽的声音飘落道:“都饿坏了吧。” “是。”凌玄回答的很简洁。 “去吃些东西。” “是。”凌玄一贯的作风,“师父你要不要也吃些。” “为师不饿。” “是。”说罢,凌玄朝他们几个挥了挥手,“吃饭!” “大师兄,师父真的不吃么。”素骨边走边问。 “师父不是说了么,为师不饿。”凌玄凉凉的瞅着他,“你要是有本事让师父吃点饭菜就更好。”素骨就沉默了,很显然,师父现在十分嫌弃他。几步一回头的,他随众同门进了一家酒馆。远远的,师父的马车安静的伫立在一片月辉之下,万籁俱寂般遥远。 没了师父在,这几位废渣妖孽师兄姐们顿时原形毕露。吃的那叫一个欢乐开怀,早就把师父他老人家忘在了九霄云外。素骨看着他们各个张牙舞爪,横吃海喝,不禁想,心真就都这么大么,师父说不饿,他们就不再想一下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在众同门横扫千军的气势之下,须臾便一干二净。在他们拿着牙签剔牙时,素骨去后面要了一小盘桃花糕,为了不让苏裴和倩儿说三道四,他用纸小心的包裹起来,揣在了衣襟里。 酒足饭饱后,众位师兄们脸上的神情明显的洋溢起来,带着某种满足的快意。素骨瞄着他们几个,心道,若是师父看到他们这副模样,不知该有多寒心…… 上车前,他飞速的窜到师父的马车前,小声的道:“师父,徒儿给你带了些桃花糕,你吃下吧。”说着,轻轻的将小纸包放在了马车的边沿上。 “上来。”里面师父道。 “徒儿不上去了,免得师父看到徒儿心里发堵。”素骨说着,也挺不好受,那种莫名的委屈感又席卷而来。 “为师没胃口,骨儿自己吃了吧。” …… 师父怎么这样子昂,挺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素骨心里嘟囔着,又拿起小纸包上了马车,恭敬的俯身道:“请师父慢用。” “骨儿就那么不想见到为师么。”师父坐于车窗旁,绸缎般的月华透过轻纱的窗帘映得车厢内朦朦胧胧,师父的发丝也覆上一层银白的光晕。说着,妖娆的人回转头看向他。 “明明就是师父不想看到徒儿。”素骨也不敢大声,嘀嘀咕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