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苏慕云和司徒睿自两人十多岁的时候认识,以后兜兜转转在一起很多年, 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苏慕云才发现这个人其实恨极了自己。 不仅害的他家破人亡,一无所有,最终还逼得他自杀。 临死前,苏慕云其实问过他原因,黑夜里,司徒睿的脸上一个不经意的笑容, 就好像在无意间看见了一场原本不属于他的闹剧。 答案已经没有再等下去的意义。 苏慕云从天台上纵身跳下,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重生了…… 虐渣攻,被渣攻缠,以后再多出来了个阴险攻。 苏小受,你该如何是好? 内容标签:重生 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慕云 何耀辉┃配角:楚逍遥 司徒睿 苏陈宝络┃其它:复仇阴谋 第1章:死亡 苏慕云的脚下是匍匐着蔓延过去的香城夜景,看的时间长了,它会变成一条巨大的蠕虫,身上披着雾蒙蒙的灰色外衣,背上各种璀璨迷离的灯光,慢慢的向前攀爬着,似乎要消失到天的尽头才甘心。 沉寂的夜色中,耳边就剩了一两声尖锐的刹车声。 风吹在身上有些冷,比这个更让苏慕云介意的,是身上开始发作的毒瘾。 已经持续快一年的时间,每次发作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感觉,恶心,全身的肌肉酸痛,还有那种似乎永远也填补不满的空虚,一点一点,从脚底涌向发梢,蚀骨的疼痛蚂蚁般占据他的整个身心。 他消瘦的不成人形的身上此刻罩着一件脏的看不出原色的衬衣,皱巴巴的,风吹过来,发出簌簌的响声,就好像一个被人随意丢弃在一旁的垃圾袋。 身体的颤抖开始加剧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苏慕云回头,面前赫然站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的司徒睿,依旧一丝不苟的打扮,短发下一张俊美的有些冷清的脸,一如苏慕云记忆中的样子。 两人认识的时候不过十三十四岁的年纪,一开始是司徒睿见不得苏慕云的苍白瘦弱处处与他作对,作业不交,值日不做,看准时机,有意无意绊他一下。 香城赫赫有名的司徒家四公子,从小只要他挥一下手,就能引来许多愿意追随他左右的人,初中是这样,上了高中也还这样。 只是苏慕云自小跟着他妈苏陈宝络吃了许多的苦,再加上她对自己的教育方式,致使苏慕云从来也没将他们这种幼稚的行为放在心上。 一来二去,司徒睿对他的看法渐渐有了一些改变,没有再在人前奚落他,有时看见他摔倒在地,甚至会一脸别扭的将他拉起来。 举止粗鲁,唯独耳根那里是红的。 那大概是两人相恋的开始,以后兜兜转转许多年,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苏慕云甚至会像绝大多数人认为的那般以为司徒睿深爱着自己。 沉默中,风吹得更猛了一些,苏慕云看着神色不变的司徒睿,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在他最重要的两个亲人相继过世他患上抑郁症的时候,一脸关切的靠近自己,将手中特制的毒品说成是促进睡眠的药物让他吃下,逐步上瘾,在他想自救的时候,才知道苏陈宝络留给他的巨额遗产已经被他悉数转移到自己的名下。 那时候,苏慕云万念俱灰,他曾经抱着要与司徒睿同归于尽的想法与他打了一架,只是他太高估了自己当时的体力,还没等他的拳头落在司徒睿的身上,司徒睿已经一脚把他踢开。 醒过来的时候,苏慕云的脸上是干枯的血迹,想起司徒睿拿着一个烟灰缸漫不经心朝他狠砸过来的情景,他脸上一个惨淡的笑容。 为什么那时候没死?以后被关在一家私人会所地下室中的苏慕云常常这样问自己。 不能外出,不能洗澡,有时即便只是多说了一句话,也会招来司徒睿以及他那群朋友的肆意辱骂和踢打。 他被那群人用毒品控制,以后逐渐沦为他们的玩物。 一开始,苏慕云还对司徒睿抱了一丝期待,以为司徒睿看见他这样,就会对他产生一丝怜悯,或者念在旧情拉他一把。 可惜司徒睿永远只会冷冷的看着他,眼中除了不屑就是嘲讽。 苏慕云渐渐明白,司徒睿是恨他的,否则以他的个性,是不可能这般费尽心思,步步为营,将一个人逼到这样一种地步的。 沉默中,司徒睿像是没有听到他问的话,他甚至抽空为自己点了一支烟,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他微微扬起的下巴线条柔和,脸上不经意的笑容,仿佛只是在无意间看到了一场并不属于他的闹剧。 苏慕云最后的一丝期待终于化作灰烬消失,他看着司徒睿渐渐笑出来,就好像以前那般,极浅淡的一个笑容。 他恨着司徒睿,如今将他叫到这里,也不过是想让他亲眼看到自己从这里跳下去,震惊也好,害怕也罢,总之他想让司徒睿记住,自己是被他逼得跳楼的。 身体的颤抖越发的厉害,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等那个没有意义的答案,苏慕云狠狠握着自己的手,淡淡的看过司徒睿一眼,就在他同样平静的注视中跳了下去。 这大概就是司徒睿的最终目的,逼得自己身败名裂,走投无路。 耳边呼啸着刮过去的夜风,苏慕云最后的一个印象,是身体砸在水泥地上带来的疼痛,血液自他的体内崩裂出去,如火如荼的开在地上的画面。 身上蚀骨的寒意。 第2章:重生 醒过来的时候,苏慕云的面前一间空旷干净的大房间,床前的窗户开了一扇,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外面逐渐耀阳的光芒,随着窗帘的起落有一下没一下的伸长舌头舔在棕红色的地板上。 他对这个房间有着很深刻的印象,读大学的时候,他曾经不顾他妈苏陈宝络的反对一个人搬到了这里。 听到窗外传来的鸟叫声,苏慕云有些昏沉的起身。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竟下意识的朝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那里没有曾经令他感到触目惊心的密集针眼,虽然不怎么健壮,但至少血肉饱满,看起来很健康。 床对面嵌进墙壁中的米白色衣柜,中间用镜子装饰的竖条,他远远看见自己的身影,穿了一套米白色家居服,头发睡乱了,在头顶上随意戳出来一缕。 床上深蓝色的床单被套,松软的就好像刚刚在阳光下暴晒了一番,他把头埋在那里,想自己一定又在做梦了,死之前的那两年,他一直都在做这样的梦。 只是现在的自己又在哪里?变成了一具只剩脑神经还在剧烈活动的植物人? 这样也好,他翻身下床,想着至少不用再看到司徒睿那张让他难过非常的脸了。 苏慕云租住的公寓不大,两室一厅,厨房连着客厅,颜色以他喜欢的米白色为主,间或穿插一点红色或者黑色,家具不多,因此显得空旷寂静,窗台上摆着许多他买回来的盆栽,阳光落在上面,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 此刻还不到中午,苏慕云听着客厅里不停回响的挂钟的摆动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也不过是在做梦。 他脸上一个淡漠的笑容,想着自己被囚禁在地下室的那一年多时间,他突然觉得身上脏的厉害。 温水打在身上的感觉再清晰不过,苏慕云疑惑的站在原地,从刚刚就感觉到的怪异感,他到现在终于明白过来是因为什么。 真实,周围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快速的穿上衣服,朝墙面上的镜子中看了一眼。 镜子里的自己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皮肤有些苍白,淋湿的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 只这么一眼,他内心的恐慌就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真正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他苏慕云活的无忧无虑,一脸的天真,脸上喜乐平和的笑容,而绝对不是像现在这般,神色冷清,眼神淡漠。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书房里摆着一本日历,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09年,也就是他死之前的第三年,刚刚过完自己二十岁生日后的几天。 那时候他还在读大学,他妈苏陈宝络和小姨陈宝珠都还尚在人世。 重生了? 他有些不信,又跑到客厅将电视打开,随意调到的几个新闻台,上面显示的时间都是2009年。 所以自己真的重生了?苏慕云拿着手中的一个遥控器怔愣在原地。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苏慕云神色恍惚的走过去开门,等到他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就是他妈苏陈宝络时,几乎没腿软的昏过去。 “妈,你怎么来了?” 苏陈宝络没好气的将他推开,说:“你倒是好意思问,当初我让你搬出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一个星期两个电话!你自己想想有多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了,还有,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 大概是因为自小和苏慕云相依为命,苏陈宝络始终对他有些关心过度,只是这样的关心从来不会引起苏慕云的反感。 她对待他就像对待自己最好的朋友,有话直说,开心和不开心的事都会和他一起分享。 苏陈宝络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将自己的鞋子换了,手中拎着一个有着Gucci巨大logo的手提袋,察觉到苏慕云没回她话,她有些纳闷的朝他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自己也有些心惊,伸手覆盖住苏慕云的额头上,她疑惑的说:“你怎么了?苏慕云,脸色这么苍白?生病了?” 苏慕云看着他妈说不出话,感觉到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强压住内心的酸涩,浅笑着摇头。 他不能告诉他妈自己的经历,即便说了,引来的大概也只能是苏陈宝络的恐慌。 “最近学习太努力了?虽然我希望你成绩好,但你也不用为此废寝忘食,到时真累病了怎么办?” 苏慕云看着他妈脸上担心的神色,眼泪差点没忍住就要流下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在外面被人欺负后看见他妈一脸浅笑着迎上来的样子,心里许多的委屈,只恨不得在她怀里狠狠哭上一场。 想起她过世后自己的遭遇,苏慕云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只等那些眼泪被他逼回去了,才浅笑着说:“没事,只是这几天没睡好。” 苏陈宝络点头,转身走进客厅。 苏陈宝络原名陈宝络,自二十多年前嫁给他爸后就按着香城的传统在自己的名字前冠了个夫姓,如今快五十岁的年纪,自己打理一家连锁餐饮店。 品味奇差,以前香城无聊杂志评选出来的最不会穿衣打扮的十大贵妇,他妈首当其冲,每年第一。 身上的衣服贵的要死,但她就是有本事将那家店中最难看的衣服选出来,再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家境变好了以后,苏慕云曾经叫她找一个时尚顾问替她打理身上的衣服,她一脸得意,说:“你懂什么?如今好莱坞的明星都这样穿!” 听得苏慕云当时一脸纠结,想人家是身高超过一米七体重不过九十斤的火柴妞,他又看一眼他妈苏陈宝络横向纵向都差不多的身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给她听。 苏陈宝络一直都活的很自信乐观,以后苏慕云就在想,当时若不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一定还会带着她手下的那些人东山再起。 算算时间,他妈苏陈宝络的餐厅会在近期发生许多的问题,先是餐厅里的牛肉质检不过关,而后有几十个人因为食物中毒会被送去医院抢救。 中毒事件并没有只在一家餐厅发生,而是许多家,像一个酝酿了许久的阴谋,在同一个时刻全部爆发。 香城的新闻事业尤其的迅猛,他妈这边刚得到消息,那边已经有媒体杂志将这件事迅速的报道了出来。 几家出事的餐厅被悉数查封,余下的那些,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 几天后,原本身体就不好的苏陈宝络被人发现她昏倒在自己的办公室,在医院昏迷了近一年的时间后过世。 苏慕云还有一个小姨,自小陪着苏陈宝络长大,和她强势的姐姐不同,没有结过婚,性格懦弱,一直躲在苏陈宝络的庇护下生活。 苏陈宝络曾经隐晦的告诉过苏慕云他小姨曾经在年轻的时候遇见过很不幸的事,以至于性格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苏慕云一直很喜欢她,每次想起她,大概都是她在教会学校教书,自己趴在窗上等她下课的场景,她不喜欢说话,但对苏慕云温柔到了极致,即便苏慕云想要一件她当时无力承担的玩具,她也会默默为此存上几个月时间的钱,眼见苏慕云心满意足的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朝她看来,她才会在脸上露出一个微乎其微的笑容。 她长的很漂亮,苏慕云小时候最纳闷的事大概就是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是个胖子,为什么她和自己的小姨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后来小姨说他妈妈以前长得比她还漂亮,是屋村里最漂亮的一个,只是…… 说到这里她眼神略显深沉的看向旁边的苏慕云,以后不管他怎么问,她都绝口不提一句。 苏陈宝络生意做成功后,曾经让她辞去教会学校里那份教师的工作,在家养养鸟种种花草什么的,她不同意,依旧住在职工宿舍,过的清贫的生活,只在空闲的时间过来看看他们。 在苏慕云的心里,她活得就像一个清教徒。 苏陈宝络过世的那天她一反常态的镇定了下来,陪在苏慕云的身边,同他一起办完自己姐姐的葬礼,第二天,苏慕云接到学校里打来的电话,说陈宝珠女士昨晚在自己所住的职工宿舍割腕自杀,并让苏慕云去医院领她的遗体。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时语气中很多的诧异,大概是因为小姨信基督教,她却选择用这样一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苏慕云握着电话勉强站稳脚步,直等到那个时刻,他才知道小姨根本就是将他妈妈苏陈宝络当成了自己唯一能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以后他总是不停的自责,想着自己当时若能察觉到他小姨的异常而不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说不定她就不会这样仓促过世。 苏慕云在这个世界上只苏陈宝络并小姨两个亲人,她们的相继过世带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以后因为这样消沉的精神状态,引得司徒睿趁虚而入,落入一个十分凄惨并且不堪的境地。 只是这一次,苏慕云握紧自己的手,想一定要设法将这些问题全部避免开。 毕竟自己重生了不是?他浅笑,跟在他妈身后走进客厅。 第3章:本质 “对了,苏慕云,今天不是周末,你为什么没去学校?” 苏陈宝络刚在沙发上坐定,就神色严肃的问了苏慕云一句,苏慕云倒水的手抖一下,忙转身说:“学校最近考试,可以在家里看书。” 苏陈宝络没读过大学,再加上苏慕云一向的乖巧听话,听到他这么说了以后也就信了。 这一年苏慕云还在读大学,再有一年就要毕业。 苏陈宝络一直对他没什么要求,除去要他好好读书这一点。大概是因此吃过太多亏的缘故,每次说起苏慕云学习上的事,她都是一脸的慎重,慎重完后又一脸的憧憬,似乎是希望苏慕云成绩变好后自己能借此在朋友面前炫耀几句。 苏慕云当年在即将毕业的时候休学,依照司徒睿的意思,让他守在一间公寓里等他回来。 司徒睿时常不回来,他就一个人坐在那间华丽空旷的公寓,只觉得这件事若被苏陈宝络地下有知,她指不定会跳出来,照着他的脑袋狠拍几下,然后骂他不孝子。 想起他妈苏陈宝络神气活现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笑着笑着,脸上又流下两行眼泪。 那段时间他只会自怨自艾,妄想着谁能将自己拉出那片无底的深渊,却忘了他妈告诉过他的,人活在世上只能靠自己这件事。 这么说起来,苏陈宝络说的每句话都是至理名言。 “苏慕云,你是不是和司徒睿吵架了?” 眼见自己的儿子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苏陈宝络小心的问了一句。 苏慕云今天看起来非常的不对劲,据她所知,自己的儿子只有在和司徒睿闹矛盾时才会出现这种反常的举止。 苏陈宝络问了这句话后苏慕云的脸上立刻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说:“妈,我和他分手了。” “苏慕云,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可以轻易提分手?!” 苏慕云听到她质问的语气,有些哭笑不得的摇头。 自从认识了能说会道,每次拍马屁都会不着痕迹又很见水平的司徒睿后,苏慕云时常觉得相比较自己,苏陈宝络更希望司徒睿才是她的儿子。 也是,司徒睿随便上几节课都能比苏慕云这种读书读的半夜流鼻血的人考得好,换做是他,大概也希望有这样一个人做自己的儿子。 世界上总有几个人是用来向众人彰显他圣迹的宠儿,司徒睿算做其中一个。 智商是苏慕云见过最高的,从不好好学习,一努力学习绝对年级前十,当然,对于他所谓的努力,不过是每日来学校报到,时间超过一个月。 四肢修长,五官俊美,运动全能,某天只是心血来潮出去买个衣服而已,就被路上的一个星探看上。 他上面一个比他更出众的哥哥,想着自家的公司估计以后都会被他牢牢抓在手中,再加上他向来不喜欢屈居人下,因此就跑去做了明星。 先是出唱片,他的声音低沉有感染力,长得又是标准的高富帅,一年后顺利成章拍了两部偶像剧,收视率奇高,一时间,甚至有传媒用亚洲当红偶像来形容他。 他的粉丝都是死忠粉,即便司徒睿当街抠鼻孔抓屁股,他们也都能将那种行为说成是一种真性情的表现。 当然司徒睿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人家说三代有钱人养出一个贵族,他们家自香城开埠就已经是名门,因此他最讲究礼仪举止。 衣服非名牌不穿,故意穿成平民的样子,美其名曰低调的奢华,喜欢吃全世界最能体现优雅素净的日本料理,只喝排名前三的法国酒庄出产的红酒。 他时常做上世纪英国纨绔的打扮,改良的精致小西装,脚踝那里露出很好看的一截,下面一双颜色更深沉的牛津鞋。 很短的头发,露出细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微微抿在一起的薄唇,他的五官搭配在一起总能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 即便苏慕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偶尔不小心看到杂志上他的照片也还是会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那是一款香水的广告,昏暗的光线里他倚着一面古旧的墙壁站定,微低着头,头上路灯投射下来的稀薄光线,将他的额头照的光洁饱满,下面的嘴唇全部模糊了,只留下一个稀薄的阴影。 手中拿着一支香烟,烟雾袅绕,都不需要他抬头,那种孤独寂寞的意境就被他准确无误的表现了出来。 那种感觉引人心疼,不管是苏慕云或者他的粉丝,几天过后,香城的这款香水就被迅速卖断货了,自此以后,司徒睿又被媒体冠上一个销售福音的称号。 那时候的司徒睿,给苏慕云的印象几乎称得上完美,除去他花心这一点。 男女不忌,就算跑去巴黎看个秀,也能将人家设计师勾引回来。 为这事苏慕云和他吵过无数次,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勇于认错,坚决不改错,时间长了以后苏慕云也就渐渐习惯,以后再从报纸上看到他和某某一姐花旦传出绯闻,他连提都懒得再提一句。 已经快十年,激情磨成亲情,那是一块鸡肋,丢了可惜,吃下去又觉得没味道,那时候苏慕云就在想,他大概和自己一样的心思,能拖一日便算一日。 苏慕云第一次和司徒睿提出分手是在他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后的几天,也就是重生前几天发生的事。 那一年的生日他过的尤其的难忘,大概是那几天接连发生了两件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第一件是生日当天苏陈宝络提出两人等到苏慕云大学毕业后就去美国注册结婚,当时房间里只司徒睿他们三人,听到苏陈宝络这么说了以后,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好在司徒睿经验老道,于浅笑中将这件事云淡风轻的带了过去。 苏陈宝络女士却一厢情愿的当真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苏陈宝络也为此狠闹过几次。 当时她坐车回家,看见站在自家别墅外接吻的两个人,几乎没尖叫着昏死过去。 她逼着苏慕云同司徒睿分手,大概认定苏慕云是个性格软弱的,几次出言威胁,一次说要去跳楼,两次拿着手中的丝袜要将自己吊死。 她不过说说而已,想不开的苏慕云却用绝食这样的办法与她抗衡,两人争吵冷战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最终是苏陈宝络被他逼的没办法了,只得低头妥协。 这几年她逐渐接受了司徒睿,但本着相爱就要在一起的想法,她开始逼着两人结婚。 苏慕云一直觉得那种思想根深蒂固的存在于她的脑袋中,即便用一整箱的洗衣粉将里面洗上一遍,他也不信那印迹会有一点点消退的迹象。 她喜欢司徒睿,觉得他家教好,样貌好,体贴,稳重,懂事,苏慕云配他都有点可惜了,却不知这一切都只是那人做出的一种假象,就好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只等到最后一刻,才会露出本来的面目。 精明如苏陈宝络都看不出来,更别提当时的苏慕云。 第二件事,大概是苏慕云自认识司徒睿以来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同他提出了分手。 生日过后的第三天,司徒睿曾经单独为苏慕云办过一次聚会。 就在那天晚上,他看见站在走廊转角处接吻的司徒睿和张天阳。 张天阳是他的同学,性格单纯,是个让人一见如沐浴清风的清秀学生模样的人。 他和苏慕云是一类人,也知道两人间的关系。怪只怪司徒睿魅力惊人,他随便勾一下手指就能引来无数人为他前赴后继,更何况是他有意无意的引诱。 相处的时间太长,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就比如每次司徒睿想要展现他魅力的时候,他的坐姿和笑容都会越发的优雅迷人。 他常年荣登同志最喜欢男艺人的排行榜冠军,即便撩一下头发挑一下眉都能引来无数尖叫,更别说是张天阳这种单纯的像张白纸的学生了。 苏慕云原本想站在那里扮尸体恐吓一下两人脆弱的神经,可是过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最后是他失去了耐心,熄灭了烟就顺着楼梯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司徒睿给他打电话,说:“慕云,你怎么回去了?” 声音还是那么的低沉性感,苏慕云沉默了片刻,很是冷静的同他提出了分手。 司徒睿问他原因他不说,只说时间长了,感情都淡了,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司徒睿沉吟片刻,说:“慕云,听话,不要总说这种任性的话。” 他劈腿数十次,倒变成了自己的任性。 苏慕云无语凝咽,只得恨恨的挂了电话。 他其实爱司徒睿爱到骨头里,虽然性格一向的乐观豁达,却不好意思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通常是司徒睿步步紧逼,他貌似无奈的点头答应,司徒睿说十次我爱你,他顶多回应一次。 司徒睿算得上演技派,甜言蜜语也都是说惯了的,一句话只带六分的情意,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十分。 只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看透这个人的本质? 第4章:我想你了 “妈,我和司徒睿真的不合适,再说他们家里的人是不会同意他和一个男人结婚的。” “你怕什么?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就证明了你们之间感情不假,而且只要司徒睿坚持,他家人就不会不同意的。” “你根本不了解他们家的情况。” “不需要了解,天下做父母的都是一样的心思,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开心。” “妈……” “不用说了,这周末让司徒睿来我那里,我来同他说。” 说话间她的手机响了,她接过电话随意应了几声,起身将沙发上有着巨大logo的Gucci包包拿在手上。 “妈,你要走了?” “嗯,等一下有个会议等着我去开。” 她站在玄关换鞋,一双造型很奇怪的尖嘴鳄鱼皮小黑鞋。 “苏慕云,以后我给你打电话你好歹接一下,每次你不接电话,我就心神不宁,害怕你生病又怕你被人绑架,这几天,要不是你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今天也不用这般匆匆忙忙的过来看你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正在为同司徒睿分手这件事黯然失神忘了与她联系,苏慕云有些愧疚的低头,说:“妈,对不起,以后我都不会了。” 苏陈宝络点头,走过去将门打开后又有些迟疑的转身,说:“苏慕云,我看你气色不好,最近又忙着考试,要不要我叫张阿姨过来为你做饭?” “不用。” 苏慕云最不喜欢不相干的人进入自己的房间,苏陈宝络也知道,眼见苏慕云一脸抗拒,只得说:“好吧,那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苏慕云点头,看着他妈苏陈宝络以一阵风的速度消失。 这一天过的尤其的漫长,此刻还不到做饭的时间,苏慕云瘫在沙发上长呼了一口气,只觉得周身说不出的疲惫。 电话铃响了一会儿,苏慕云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冷笑出声。 司徒睿现在还认为自己在同他开玩笑,一来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二来,大概是笃定苏慕云离不开他。 事实和他预料的一样,几天后,他回家里和苏陈宝络吃饭,司徒睿也在,一脸没事人般云淡风轻的笑容,苏陈宝络说了他几句,司徒睿又拿甜言蜜语哄骗了他几句,他就立刻原谅了司徒睿。 有一就有二,苏慕云以后常常将分手二字挂在嘴巴上,司徒睿心情好的时候会同他说几句,以后次数长了,他也懒得再与苏慕云多说什么。 司徒睿此刻似乎正在片场,大概因为几天没有联系过的关系,他的声音比平日里更热情一些。 “慕云,想我了没有?”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同你见一面。” “这部电影即将杀青,过几天就有空了。” 司徒睿对这部电影抱了许多的期待,可惜票房平平,苏慕云记得那段时间自己安慰了他许久,不过司徒睿一向聪明过分,这以后他没有再接戏,而是呆在家里潜心琢磨演技,又认识了几个演技很不错的演艺圈前辈,两年后,他接的第三部戏,演技开始突飞猛进。 这部戏算是他演技的一个分水岭,当然,苏慕云是不会同他说这些的。 苏慕云让他有空了再给自己打电话,那边司徒睿还想说什么,苏慕云就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慕云,替我同阿姨问好。” 苏慕云应一声,第一次抢在司徒睿前面将电话挂断。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点不足以为外人道的辛酸史,就好像司徒睿,表面上他似乎什么都有了,但实际上,他生在一个并不很幸福的家庭。 司徒家的男人都是风流惯了的,有着不错的长相,加上足够的后台并财富,每一代都有一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味。 司徒睿的爸爸司徒家豪是香城娱乐版头条的常客,结过好几次婚,从选美皇后到影视红星再到珠宝设计师,许多都与娱乐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者知性优雅或者美丽妖艳,绝不重复,但都会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浓浓的女人味。 司徒家豪如今五十多岁,最近举行的一场婚礼,被香城的民众足足谈论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无非是花费了多少钱,婚礼上又有哪些名人到场。 印象中,他一直作为香城一个坐标式的人物存在,为人嚣张自信,做事狠绝冷静,以后苏慕云看见司徒睿那样,都忍不住感叹一声果真虎父无犬子。 司徒家豪统共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司徒睿排行老四,上面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都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平时也不怎么往来。 听说司徒家豪最爱的人就是他的第二任老婆也就是司徒睿他妈妈,当年因为受不了他的风流,干脆出轨嫁给了他最好的朋友。 此后常年旅居国外,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司徒睿。 更小一些的时候,司徒睿没少为这件事哭鼻子,尤其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做一脸苦大仇深状仰头望天。 每次都是苏慕云去找他,司徒睿从开始的别扭到后来的别扭外加感动,几次之后也好奇了,说:“苏慕云,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害怕寂寞又喜欢高的地方,每次躲起来的时候绝对都在天台上等人来找他。 这件事苏慕云一直没有告诉他,只是每年这个时候两人间的感情都会来一次质的飞跃,比如第一次他学习抽烟呛得半死苏慕云在旁边笑他的时候,他很恶毒的把烟对准自己的嘴巴吐了出来,苏慕云被呛得一直咳嗽时,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司徒家豪一直不怎么搭理他这个四儿子,大概怕自己触景生情,所以司徒睿自小就是个爹不疼娘不亲的小可怜。 自从几年前他来苏慕云他们家被苏陈宝络女士念叨一大堆注意身体好好吃饭,以及洗完澡后又坚持要给他吹头发后,他就变得对她非常的亲近。 无论怎么忙,他都不忘记给苏陈宝络打个电话说上一会儿的话,害的苏慕云都不好意思说我妈尤其喜欢你这种忧郁中带点不羁,优雅中透出点野性的男明星了。 只是后来又有谁能想象得到他所做的那些事?又或者他是一个演员,寻常人无论如何都看不透他内心的关系? 手机后来又响过一次,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司徒睿发来的短信,说:“楚逍遥刚回国,明天晚上大家要在槿为他开趴。” 和司徒睿玩的好的都是城中生活最优渥的那群人,槿是其中一个人开的,之所以取那个槿字听说是为了纪念他已经过世的恋人。 类似于私人会所,即便是站在门口领路的礼仪,也和空姐一样的概念,身材模样样样拔尖不说,还谈吐优雅,仪态大方。 苏慕云以前同司徒睿去过几次,灰色四方的极简建筑,五层楼高,顶上罩着弧形透明的强化玻璃,里面处处透着与外面相反的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奢华,大面积的金色,中间用浅粉浅绿浅蓝家具做点缀。娱乐设施齐全一流,关上门,就算玩疯了也没有人知道。 有些糜烂,他又见不得那样的糜烂,所以时常司徒睿叫他去他都不去。 今晚那个叫楚逍遥的,也是和司徒睿差不多出身的世家子弟,正经国外名校的金融系研究生毕业,苏慕云不曾见过他,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最后那两年司徒睿和这个人玩在了一起,时常他那群朋友在苏慕云身上找乐子的时候,都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偶尔他露出黯淡的神色,其中的一个人就会说不用期待司徒睿回心转意了,他如今一门心思挂在楚逍遥身上。说完又是一顿肆意的辱骂踢打。 苏慕云闭上眼狠狠的吐了一口气,给司徒睿发了条短信,说:“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苏慕云依旧去学校报到,看着已经让他很陌生的c大,心里许多的感叹。 他的成绩一直中等偏上,当年能考上了这所学校的心理系,也称得上是个奇迹。 他刚抱着课本走进阶梯教室,就看见张天阳从后门钻了进来,坐在他身边貌似没事般叫了他一声:“慕云。” 苏慕云浅笑,张天阳的脸上就滑过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会不小心想起两人抱在一起接吻的场景,那么难舍难分,就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张天阳其实对自己不错,即便很多年后他堕落了,不堪了,生不如死了,他还是会时不时跟在司徒睿身边小心翼翼的跑来安慰他几句,说:“你还年轻,慕云,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说话动作都像一个传教士。 这个人似乎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是一个样子,眼见苏慕云盯着他,张天阳有些不安的说:“慕云,你昨天怎么不来上课?” “哦,感冒了。” “吃过药了?” “吃了。” 寡而无味的对话直到上课铃响了才结束。 第5章:你在做什么 讲人格与社会心理学的老师是学校返聘的教授,头发花白,一脸正直,若放在古代,估计是岳飞一样宁死不屈的人物。 马上就要期末,下课铃刚响,台下的学生纷纷怨声载道,说:“阿sir啊,你不是说划重点?” 教授阖上教科书,抬头浅笑了一下,说:“怎么了吗?” 阴风四起,周围一大半的学生适时的闭上嘴巴,有几个没有眼见力的迅速补上一句,说:“你把整本书三分之二的内容的划成了重点。” “嫌少了吗?” 教授收回快要迈出去的脚,很是温文尔雅的问了一句,苏慕云从来没看见他笑的这么温和过,估计其他人也被吓到了,迅速的摇头,说:“不多,一点都不多,阿sir,你也是为了我们好。” 学校四大侩子手,眼前这位陈教授认了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当年那门课结业后成绩单放下来的第二天,整个系四百多人他就给挂了差不多一半。很多没挂过科的学生跑到系办抗议,他老人家泡一杯茶,云淡风轻的放出一句话,说:“如果不是我每人给你们加了十分,你们这一届的学生只怕有一大半的人都要挂科了。” 学生哀叹连连,最后却都没人去找他说情了。 这一门的学分最重,一个月后考完这一科,学校也差不多就放假了。 晚上还有一门选修课的考试。 下午苏慕云坐在图书馆温习功课,手里张天阳强塞给他的笔记,他的字写得端正娟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写的。 阳光正好,外面的红砖上爬满了壁虎一样的绿色植物,苏慕云恹恹欲睡,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却是司徒睿发过来的短信,问他晚上去不去,苏慕云回复他说还有考试。可能十点左右到。 司徒睿回了一个嗯字,也不再说话。 也该是时候把那些话说清楚了。 晚上的考试是开卷考试,试题在张天阳的笔记上都能找到答案,苏慕云一出教室门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谢谢你了啊,张天阳。” 张天阳脸上浮出不自然的红晕,苏慕云愣一下,又想起他和司徒睿在厕所门口吻得死去活来的场景。 所以说朋友间遇到这种事情最是麻烦,你看着他尴尬,他看着你也尴尬,无奈之下苏慕云只得找了个借口走了与他不同的路。 他其实很想问张天明你是不是喜欢司徒睿,还有你可以大胆的去追求他,只是他非常的花心不长情,你要有钢铁一般坚韧的意志才行。 只是两个人估计走不到一起,司徒睿挥一挥衣袖,辗转于他灯红酒绿的世界中,最终也不过多了张天阳这么一个失意人而已。 学校东南西北都开着门,此时快到夏天,空气里若有如无漂浮着一阵暗香。 月明星稀,想了想,苏慕云决定翻墙出校。 那墙壁约莫三米高,旁边因为种着桂树的关系,每次从那里爬出去都方便无比。 刚爬到墙头,身后一把威严的声音。 “喂,那位同学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学生?学校明文规定不能爬墙的!” 伴随着旁人压低的笑声,苏慕云想都没想就直接跳了下去。 路灯也不知被谁砸坏了,他跳下去的时候很明显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随后是那人压低的吸气声。 街对面灯火辉煌,开着无数的精品店,餐厅,网吧游戏厅,因为苏慕云所读的这间c大聚集香城许多背景不凡的学生,所以这里的酒吧都比其他学校附近的酒吧开的大气豪华。 周围许多呼啸而过的车子,在那人怒吼了一句你还不快起来后,苏慕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岁,一张英俊的有些妖艳的脸,眉宇间有种类似少年的纯真和不耐烦。 “对不起。” 对面的人也站了起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要去翻墙,夜色中他穿着一套深色的衣服,腰带上别着银色的挂饰,动作说不出的敏捷。苏慕云看了一会儿,说:“校保可能还守在那里,你最好从正门进去。” 那人此刻刚爬到墙头,闻言一脸不屑的俯视他,说:“刚刚那声音我也听见了,你难道没听出是学生装校保引你故意跳下来的?” 好像他从前还和张天阳做过一样的事,他干咳了一声,说:“刚刚有些着急,所以没注意去听。” 那人切一声,悄无声息的落进墙的那一头。 苏慕云笑笑,不以为然的离开。 槿的门是四方的漆黑小木门,做成古旧的样式,门口虚挂两把豹头铜锁,旁边一个隐蔽的小黑盒。 类似于一个密码锁,苏慕云拿着司徒睿给他的一张专属槿的金卡刷了一下,门吡一声后就自行打开了。 面前长长的一道走廊,地上黑色的地板,墙漆上暗红闪着深沉光芒的指甲粒大小的拼凑在一起的瓷砖,上面错落挂着几幅抽象画。 其实和一般的会所也没什么太多的不同,除了他们墙壁上挂的画都是真品。 尽头几个穿着黑色旗袍领口红色盘扣的年轻女孩子,一脸亲和温婉的笑容,躬身说了句:“欢迎光临。” 苏慕云说:“我找司徒睿。” 为首的一个站出来,说:“苏先生,司徒先生已经同我们说了,这边请。” 苏慕云对这家会所说不出的熟悉,死之前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就被这群人关在这里,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沉默了片刻,他对前面那个领路的女孩子说:“我记得路,我自己过去好了。” 那个女孩子点头,躬身安静的离开。 一楼的右侧只一间台球室,里面十张台球桌,那边一个吧台,柜子上酒类齐全,也可以做一个休闲的酒吧来用。 房间的门半虚着,里面温柔缠绵的音乐。 “司徒睿,你什么时候才甩了那个土包子?怎么说你们都快十年了吧?你还没腻?” “我最见不得他妈妈,那个叫苏陈宝络的,听我妈说她这几年费尽心思想要进入香城的上流社会,你看她那雷死人不偿命的打扮。跟只猪似的。” “废话,她是屋村出身的人,书也就读了几年,你以为她会有怎样的品味?” 苏慕云看了看时间,果然自己不小心来早了。 推开门,里面十多个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男男女女衣着不凡,脸上都是不经意的倨傲。 是他妈苏陈宝络女士想要拼命学会的那种表情。 司徒睿穿着一条褐色千格纹西装九分裤站在那里,脚踝露出好看的一截,光脚穿一双棕色矮口皮鞋,上面剪裁利落的白色衬衣,手中拿着一支桌球杆,嘴巴上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烟雾袅绕,他微微向上扬的一张脸被笼罩其中。 无论死之前或者死之后,苏慕云和他都在几天前见过面,只是如今看着他,只觉得司徒睿被他不小心丢在了前尘旧事里,处处透着陌生。 四大世家的未来继承人都站在这里,门口是珠宝行关家的老幺关志远,可能没想到门口站了一个人,一拉开门看见苏慕云就尖叫了一声几乎没跌坐在地上。 此刻走过来的是开着亚洲最大拍卖行的张家的二公子张绪宁,离司徒睿最近,那个笑容冷清,长相儒雅英俊的应该就是在很多国家都开着连锁星级酒店的楚家三儿子楚逍遥了。 司徒睿家主要做房地产,除去楚逍遥,重生前那些将苏慕云一步步推进绝望深渊的人倒是一个不落的出现了。 他们折磨他的手段层出不穷,令人发指,以前苏慕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灵魂这么肮脏的人存活在这世界上,后来他想是自己当时太过软弱了的关系。 关志远此刻已经被身边的一个高挑美女扶了起来,看着苏慕云愤愤的说:“你他妈装鬼吓人啊?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其他人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随即一脸鄙视的将视线调开。 苏慕云是暴发户的儿子,即便他们说的话被他听见,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摇头,浅笑着说:“我妈苏陈宝络白手起家,自食其力,也没欠你们什么吧?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 苏慕云一反常态的嘲讽语气让一众人微微说不出话,神色不变的司徒睿浅笑着将手中的桌球杆递给身边的人,走过来说:“慕云,不过几句玩笑话,你怎么就当真了?” 苏慕云挥开他的手,说:“那是二十多年来和我相依为命的人。司徒睿,我没想到你对我妈的喜欢都是装出来的。”眼见他脸上终于显现出一丝尴尬,苏慕云冷冷的补了一句,说:“真可惜她为你煲的那些汤。” “对不起,慕云,我不该坐视不理。” “不用,我来这里,只是想同你说,我和你的世界这般格格不入,所以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身后有人似乎把手中的桌球杆弄掉了,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声。众人神色各异,司徒睿不说话,苏慕云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转身要走了,手却被他抓住,苏慕云纳闷的说:“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想了想,又把裤袋里的金卡递给他,说:“以前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明天让人送到你府上,至于我送你的东西,你丢掉就可以了。” 手被握的更紧一些,司徒睿难得正经的看着他,说:“慕云,你在做什么?” “同你说分手。” “认真的?” 苏慕云笑容更甚,说:“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慕云,我们刚刚只是在开玩笑……” “不是,司徒睿,我只是觉得烦了,想来你也是,不过是看谁先说出口。你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吧?” “阿睿,这种人留着有什么意思,干脆这次和他彻底分了好了。” 说话的是关志远,只是苏慕云还没回过神,司徒睿就已经转过身朝他怒吼了一句:“闭嘴!” 他拉着苏慕云急急的朝外面走了几步停住,真诚的看着他说:“慕云,刚刚是我的错,我同你道歉,我保证下次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好似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苏慕云默默的看着他,说:“司徒睿,想来我妈已经同你打过电话,这个周末千万不要再来我家,否则我一定会当着你的面把这些话说给她听的。” 说完他就挣脱了司徒睿的手,司徒睿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直到苏慕云向前走了几步,他才低声的在身后说了一句。 “慕云,心情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苏慕云转身狠瞪了他一眼,他却没事般咧嘴笑了一下。 第6章:撕破脸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情是火速换了电话号码,查了查账户,里面还有六位数的存款,苏慕云埋头电脑里的各种资讯中,终于找到了一间评价看起来很高的侦探社。 电话打过去,进入耳朵的是一把甜美的声音,她说:“陈明涛私家侦探社,我们能为您做点什么?” 苏慕云同她说了需要帮忙的事,又问她所需的价钱,她那边沉吟了一下,说:“先生,您贵姓?” “姓苏。” “你要委托的事情有些复杂,下午能不能来侦探社一趟?” 苏慕云问明地址,依旧挂在网上看评论。 陈明涛似乎就是那家侦探社的老板,四十多岁,曾经做过警察,能力不凡,拿手绝活是能在短时间找出丈夫偷情的证据,帮许多幽怨的妻子打赢离婚官司的并分割到更多的有效财产。 苏慕云看着那些评论,想着现在的民风越来越开放了,竟然可以将这么多涉及隐私的事明目张胆的挂在网上。 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警局开除。 侦探社开在一个阴暗的社区中,看楼房的历史应该超过五十年了,穿过一个热闹的菜市场,再步上一个堆满垃圾飘着猫尿味的楼梯就看见了那家侦探社。 门口用一块硬纸板大大的写了陈明涛私家侦探社几个字。 苏慕云心里打着退堂鼓,在门口为自己做了差不多两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推门走了进去。 正对面一张办公桌,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正在接电话,看见苏慕云来了以后朝他礼貌的笑了一下,脸上戴着秀气的眼镜,看来才从大学毕业没多久。 “你是苏先生?” 苏慕云取下头上的帽子,点头说我是,那个女孩子脸上闪出一丝红晕,转过身说:“老板已经在里面等你了,请跟我来。” 大厅不过四十平米,旁边一个书架围成的会客厅,书架上的书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泛出一股陈旧的霉味。 倒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那个戴眼镜自称sunny的女孩子点头浅笑着将门关上。这个房间更窄,周围的三面墙上依旧堆着许多书,百叶窗上落满灰尘,旁边一个挂着风衣的衣架,办公桌前一个男人的身影,背对着苏慕云,诡异的场景让他一不小心想起了以前好莱坞的黑白悬疑片。 评论里许多人说陈明涛英俊不凡风流倜傥,原本苏慕云对他有些好奇,眼见他拉风十足的转身,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四方脸,发际线往后移,微微有种秃顶的趋势。 他示意苏慕云坐下,问明来意后,双手扣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的时间。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动着,就在苏慕云不耐烦的站起来想要告辞时,那人开口了,低沉的说:“你要我监视你母亲西餐厅里的每一个员工?” “只用跟踪那几个负责采购的人。” 陈明涛原本装腔作势想唬他一下,听到他这么说了以后,以为碰见了一个经验老道的,忙正襟危坐的说:“我一定帮你完成这件事,不过费用嘛……” “你说。” 他说了一个数目,苏慕云想了想,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因此点头。 “你们这里怎样的规矩?” “先支付一部分费用,若完不成这件事,剩下的费用我们不收。” 苏慕云点头,说:“什么时候能查出来?我希望你们能尽快给我回复。” “你要查的是一家连锁餐厅……”就在苏慕云想站起来时,陈明涛又快速的补上一句:“一个星期内给你答复。” 苏慕云点头,在支票簿上签字。 背光的书桌前,陈明涛对眼前这个人好奇到了极致,看起来好像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身上穿着白色松垮垮的T恤,外面一件松软的墨绿色长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他的皮肤很白,几乎透明的白,五官精致,淡黄的刘海半遮住眼睛,只留下一点迷离的光芒,脸颊的线条脆弱,是那种忧郁的美少年的样子。 只是眼神淡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沉默中,陈明涛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看样子你还是学生吧?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周围有一个朋友家里开的餐厅遇到差不多的情况,我想先防着。” 陈明涛点头,接过支票不再说话。 临走前苏慕云回头,说:“你房间光线不好,为什么不开灯?” 陈明涛的声音有些沮丧,在他的注视下默默的说了句许久没交水电费了。 苏慕云浅笑,想着这个人挺有趣的。 留在房里的陈明涛直到苏慕云关门走远了,还微微有些回不过神。 这孩子很奇怪,不笑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冷漠到了极致,一旦笑起来,又给人过分单纯的感觉。 却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陈明涛摇头,想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周末回到家中,苏陈宝络女士穿着一件恐怖的长裙给了苏慕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最近因为忙着温习功课没怎么睡觉,看到她的打扮后睡意顿然消失无踪。 “慕云,回来了?” 苏慕云回头,穿着白色衬衣的司徒睿挽了袖子端着一锅汤很是理所当然的从他们家厨房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同导演请了假过来陪你和阿姨吃饭。”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我家的。” 司徒睿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 倒是苏陈宝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苏慕云的身后,扬起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苏慕云,什么时候你才能表现的成熟一点?” 一张笑容满面的脸,只语气中些许的无奈,就好像在同某个友人抱怨她不成器的儿子一般。 苏慕云看着苏陈宝络将一盘焖虾端到桌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司徒睿,低声说:“司徒睿,你忘了我同你说过的话?” 印象里苏慕云神情或者语气总归都是有些冷清的,只是他此刻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样子,怎么说都透出一种浓浓的疏离,司徒睿微微愣在原地,只觉得这一日的苏慕云和以往自己记忆中的苏慕云都不一样。 以前虽然会努力做出一脸镇定的样子,但他眼中的倾慕和爱意是藏不住的。 今天,他看着自己就像一个陌生人。 司徒睿微愣了一下,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以为苏慕云还在生气,忙浅笑着走过去将他的手拉住,低声说:“慕云,我已经同你道过歉了,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先吃饭好不好?今天阿姨亲自为我们下厨做的饭。” “司徒睿,别把你演戏的那套用在我妈身上好不好?” 司徒睿终于有了要发怒的征兆,尴尬的气氛中,被苏慕云的反应弄得回不过神的苏陈宝络忙走过去几句,站在他身边有些莫名其妙的说:“苏慕云,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妈,他的那群朋友说你没品位,说你虚荣,拼命想进入上流社会。”眼见苏陈宝络脸色微变,苏慕云忙止住接下来想说的那些话,转身看着司徒睿,说:“他当时就站在那群人中间,却没帮你说过一句好话。妈,这人根本就看不起我们,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苏慕云。你给我闭嘴!阿姨……” 苏陈宝络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只脸色有些苍白,苏慕云知道她心里难过,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只有这样撕破脸,心高气傲的司徒睿才不会再来找他们。苏陈宝络也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的期望。 沉默中,司徒睿已经将自己的外套拿在手中,看向苏慕云的眼中许多的失望,他说:“苏慕云,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任性?” 苏慕云脸上淡漠的笑容,看的司徒睿无语了,转身说:“阿姨,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把你当成了一个我很喜欢的长辈,你也知道,很小的时候,我爸妈都不怎么管我。” 语气里无限的哀伤,苏慕云已经不再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只是看着身边的苏陈宝络,心里却又是怅然的感觉。 “吃饭了,妈。” 眼见苏陈宝络神色恹恹的,他忙走过去扶着她坐下,浅笑着说:“妈,虽然他们这样说你,但你知道,我一直最崇拜你,白手起家,还一个人把我带大,不管从前或者以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比你对我更好的人,妈,谢谢你。” 苏陈宝络坐在桌旁有些回不过神,她不知道苏慕云这一晚上再唱哪一出,先是好端端的和司徒睿撕破脸,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来一番真情告别,只是看着苏慕云一脸真挚的朝她看来,心里又不免有些感动,印象里,这还是沉默寡言的苏慕云第一次同她说出这种感谢的话,又想起离开的司徒睿,她有些疑惑的说:“苏慕云,你和阿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出轨,无数次,我已经忍无可忍。” 苏慕云一边吃着饭一边云淡风轻的将这些话同她说了。 “可是你和阿睿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虽然我经常在电视报纸上看到他的绯闻,但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在乎你,苏慕云,你自己也是,我只说一句,遇见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有的事忍忍也就过了,你不要意气用事,等到真正失去那天才后悔。” 苏陈宝络一席话说得语重心长,却不知此刻苏慕云眼前全是司徒睿和他那群朋友折磨自己时的场面,他恶心的想吐,却又不想在苏陈宝络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异常,在饭桌下狠狠握紧自己的另一只手,他才抬头故作平静的说:“妈,你觉得我应该忍下去?” 苏陈宝络微愣了一下,摇头说:“我不过是担心你,你从小就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就算难过的要死,也不会同别人说半句。” 沉默了片刻,她又端着碗说:“也不知道你的性格像谁。” “不像你就像爸爸,要不然还能像谁?” 他故作轻松的给苏陈宝络碗里夹了几样菜,感觉到周围的一片死寂,他才看到苏陈宝络微微有些变色的脸,暗骂了一句该死,忙装作不经意的将话题转开,浅笑着说:“妈,放心了,你儿子这么优秀,不怕将来找不到合适的。” 苏慕云的这句话适当缓和了一下周围的气氛,苏陈宝络没什么胃口,给苏慕云夹了些菜,眼看着他吃下去,才有些疑惑的说:“苏慕云,我们明明几天前才见过,为什么我感觉我们好像很多年没见了?” 苏慕云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说:“怎么这么说?” “不知道,你给我感觉很陌生,好像突然之间就长大了。” 苏慕云一脸无奈的说:“妈,我已经二十,快要大学毕业了。” 苏陈宝络想想也是,虽然速度来的太迅猛了一点,但自己每天都看着他,他周围也没发生什么事,因此也就不再说话。 那天晚上苏慕云又被恶梦惊醒,梦里还是那些人不停折磨他的画面,他身上痛的厉害,每次想呼救,眼前不是那间什么都没有的地下室就是司徒睿冷笑着朝他看过来的那张脸。 影影绰绰,他醒过来,整个人就像刚刚从水里被人打捞上来般,一身的汗,他想起司徒睿白天那张笑的很无辜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第二天,恢复如常的苏陈宝络一看见苏慕云下楼,立刻挽着他的肩膀,一脸调侃的说:“苏慕云,你刚刚失恋,要不过几天我请你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苏慕云略微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说:“妈,你不说的话我已经忘记了。”眼见苏陈宝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又说:“要不先欠着,等我考完试和小姨一起去吃?” 苏陈宝络看他的笑容一点不掺假,慢慢放下心,说:“好,空了给我电话。” 这一天天气不错,骑在自行车上的苏慕云想起苏陈宝络,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想着有妈的孩子就是好,不管发生什么事,似乎总能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依靠的地方。 自小到大,苏陈宝络都对苏慕云很好,唯一算得上严厉的时候就是他犯错误的时候,小学是因为逃课打电动,长大是因为协同别人作弊被老师逮个正着。 通常是罚他洗厕所,连续一个月,害的苏慕云那一个月憋着屎尿愣是不敢在家里上厕所。 每次见他急急的蹦上自己的自行车,苏陈宝络都会做一个妖娆的造型倚在门边说:“死衰仔,看我还治不了你了。” 那声音冷冽中带着不经心,和电影里喊打喊杀的黑社会老大他老婆如出一辙。 虽然苏慕云没有见过他老爸,但他觉得他老爸可能和八卦杂志上说的一样,是一个每日舔刀口过活的人。 这大概也是苏陈宝络一直不肯同他提起他老爸的唯一原因。 第7章:查到内鬼了 最近一段时间苏慕云时常呆在公寓里温习功课,如今还有三门课的结业考试,考完试他准备利用暑假打工再带着极度厌恨医院的苏陈宝络去做个全身检查。 每天都过的忙碌而又充实,苏慕云看着窗台外逐渐变得耀眼的阳光,突然觉得自己就要忘记从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几天后,陈教授经不住大家的哀求,又为众人划了一次重点,这次的重点锐减成整本书的三分之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苏慕云甚至觉得他其实非常喜欢看见他的学生痛苦完开心开心完又痛苦的模样。 下课铃快响的时候有人躬身从阶梯教室的后门走了过来,苏慕云那时无比的忙碌,直到下课了,同学们围着陈教授不让他出门,他才看见身边那个一直盯着他看的人有些面熟。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那个人恰好是那晚他翻墙时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个妖艳少年,倒是没想到他和自己一个系。沉默了片刻,他说:“你是?” “何耀荣。” 苏慕云哦一声,想难怪路过的学生一看见他就会露出惶恐的样子。 何耀荣在这所学校挺出名,一来是因为他容貌出众,二来是因为他身上始终带着一种戾气,时不时就会和学校周围的小混混比划一下拳脚,惹的那些人在学校的几个门口围堵他。 香城赫赫有名的何家,正经黑道出身,只要何耀荣做的事不太出格,学校里面的人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在私底下警告其他学生,看见他要绕道走,尽量不要和他扯上任何的关系。 何耀荣一直独来独往,脸上永远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苏慕云对他没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的一件事,大概是自己过世前的几年,何家的新任家主正在将何家极力漂白。 “书借我。” 苏慕云哦了一声,将面前的书递过去。 何耀荣的声音和他的性格一般给人非常冷淡的感觉,阳光下这个人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的深邃,大概是因为个子太高,此刻双腿别扭的曲在书桌下,看过来像一只巨型犬。 明明看起来就是那种不读书的人,可是他趴在桌上划重点的样子却又十分的专注,苏慕云看着他手臂上或新或旧的刺目伤疤,沉默了片刻,说:“我以为你不用读书。” “我也不想,可是我五哥说我不好好读书的话就把我丢到香江喂鱼。” “你五哥是黑社会的?” 说完以后苏慕云才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何耀荣挑着眉看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了,可是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慕云,走了吗?” 旁边小兔子一样有些害怕的张天阳,虽然最近一段时间苏慕云都在有意无意的冷落他,可是他的神经粗的可以,不为所动的要了苏慕云的新号码,还隔三差五的跑到他的公寓,要不说慕云,我们去学校温书,要不说慕云,我家里吵得厉害,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看书。 他爸妈常年呆在国外,家里吵就见鬼了,但是苏慕云没什么朋友,又想到他真心待自己,因此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般依旧和他做朋友。 苏慕云的书还在何耀荣的手中,他朝张朝阳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先走。 “我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等你。” 苏慕云点头。 “你不怕我?” 何耀荣看着自己的书低声的问了一句,此刻大家都离开了,留下几个戴着黑框眼镜,一看就是书呆子类型的人坐在教室最前面的地方温习功课。 以前苏慕云大概会害怕,但他自从经历过那些事后,不觉得还有什么事能吓到他。 窗外一声歇斯底里的蝉鸣。他呆呆的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绿色树荫下的长椅马路,感叹的说了一句:“夏天来了。” 何耀荣终于从书里抬头,浅笑着说:“你这个人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他笑起来倒是比外面的阳光更耀眼。苏慕云浅笑,并不说话。 好不容易他划完重点,苏慕云要走了,又被他叫住。 “有事?” “手机。” 他纳闷的将手机递过去,眼见何耀荣在上面摁下一串号码,又给自己拨过去了,才说:“那是我的号码。” 苏慕云愣在原地,想这算什么?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记得存下来。” 苏慕云哦一声,何耀荣已经拿着自己的教科书走远了。 从教室里出来,又从咖啡厅里拖出问东问西的张天阳,苏慕云还没走上几步,整个人就被一个人撞过来抱在怀中。 “慕云,我回来了!” 苏慕云低头,一张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小脸,嘴唇上涂着鲜血一样的口红。 穿着看久了就让人头昏的圆点点的短裙,橘色高跟鞋配一个明黄色小坤包,那双高跟鞋应该超过十厘米了。 “慕云,我回来了!!!” 怀里的孙佳君又重复了一次,苏慕云将她抱在怀里,说:“April,你不要每次看见我都这么激动好不好?” 手中的书被她撞了一地,她撅着嘴将他放开,说:“苏慕云,这么长时间没看见我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我?” 还说他幼稚,苏慕云看着眼前比他大一岁的孙佳君才叫真正的幼稚。 两人加上司徒睿算是一起长大,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读书,她比苏慕云和司徒睿高一届,高中毕业过后就跑去法国读书了,如今快要毕业,他们家就她一个女儿,却时常呆在国外不肯归家。 每年回来时的打扮都不一样,第一年朋克第二年摇滚,今年走复古淑女风,唯一相同的是每次都要把自己的嘴唇涂得血红,一笑就会变成血盆大口。 她个子小,以前时常被班里的人欺负,苏慕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被一群男生狠狠推进体育场用来跳远的沙坑里,那些因为吃垃圾食品太多变得体态健硕的男孩子推倒她还不够,还把压在地上,将沙子丢进她的嘴巴里,让她哭叫不得。 苏慕云当时也经常被人欺负,也不知是不是感同身受,大叫了一声住手就握紧自己的双手冲了上去,结局是他被打的非常的惨,鼻青脸肿不说,还被打掉了两颗门牙,也幸好当时正在换牙。 以后孙佳君常常来找苏慕云,明明比他高一级,却像只鸡仔般缩着肩膀躲在后门口打探他,那些欺负他的人虽然大获全胜,却因为他的一句威胁以及当时表现出来的狠劲不敢再靠近孙佳君,她是苏慕云年少时真正第一个意义上的朋友,以后司徒睿和他好上了,三人就在一起玩。 毕业后才出去一年,性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地方,时常热情的让苏慕云招架不住。 苏慕云一直以为她喜欢司徒睿,后来两人订婚以致结婚。 只是没想到结婚前晚孙佳君会来找他,喝的烂醉,红着眼眶,不停的重复着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之类的话。 那时候苏慕云已经堕落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的所作所为也很快都被孙佳君发现。 她曾经想要拯救苏慕云,只是那时候苏慕云已经放弃了自己,因此不管孙佳君怎样劝说,他都不为所动的呆坐在那家地下室不说话。 孙佳君对司徒睿和苏慕云失望到极致,以后她和司徒睿离婚,只身一人去了巴黎,直到苏慕云被逼自杀,他都没再见过她。 记忆中,孙佳君留给自己的就是一个侧影,她盯着自己,脸上仓惶无助的表情,嘴上涂着的口红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蝴蝶标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鲜活的,但内里的生命力却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那样的孙佳君让苏慕云几乎就要留下眼泪,不像此刻的她,这般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苏慕云,我马上过生日了,你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没有?” “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过生日?” “废话。要不然我回来干嘛?” 苏慕云点头,无奈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上同我一起去吃饭?” 苏慕云点头,看到旁边欲言又止的张天阳,马上把他也拉了进来。 “周末我爸在家里为我办趴,你记得来啊。”她看了看旁边的张天阳,扬了扬下巴说:“你也可以来。” 十足的千金小姐的派头,只是如今她的这身打扮再加上她的谈吐,恐怕说出来也没人敢相信。 孙佳君的爸爸孙辉桐在香城的政府部门担任重职,当年司徒睿和她也算政治联姻,强强联手。 众人都说司徒睿为楚逍遥神魂颠倒,可是重要的事情上他始终保持理智和清醒,有时苏慕云并不觉得他会爱上谁,因为从小的家庭环境逼得他并不相信爱情之类的事,他只是怕寂寞,只要身边有人陪着他,那个人无论是谁,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苏慕云曾经努力要驱散他心中的不安和寂寞,可惜到最后他竟然被司徒睿逼得跳楼自杀。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讽刺。 孙佳君喜欢吃三分熟的菲力牛排,配以红酒。因为嫌弃自己的名字土气,常常逼着苏慕云叫她April。 两人之间最大的交集就是司徒睿,孙佳君说到他的时候,张天阳拿着刀叉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苏慕云装作没看见,同面前目光灼灼看向他的孙佳君说:“不知道,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说:“你以前不是和他最好?” 苏慕云喝一口喝酒,一脸淡漠的说:“他如今是大明星,我和他见面也是需要预约的。” 孙佳君不屑的切一声,不再说话。 几天后,陈明涛给苏慕云打来电话,说:“查到你们家餐厅的内鬼了。” 又不是在拍警匪片,苏慕云应一声,两人约好时间见面。 一家咖啡厅,黑色的卡座用绛紫色的拧在一起的丝线隔开,路上堵的厉害,苏慕云匆匆赶到那里,刚打了个电话,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陈明涛十分风骚的探出颗脑袋同他哟了一声。 桌子上放着一个文件袋和一定深蓝色的帽子,苏慕云放下手中的教科书,说:“这么快?” 他得意的扬眉,说:“也不想想我是谁。” 第8章:照片 都是负责采购的人员,十一家餐厅中有五个人同这个人见过面。 陈明涛递过来几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法令纹尤其明显的中年男人说:“就是这个人,听说是你妈的特别助理。” “他和什么人碰头?” “爵士牛排的人。” 三十岁还在助理位置上的人,估计是等不了了,别人许诺一点好处或者给一个更好的职位,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爵士牛排是最近在香城冒出头的一家连锁西餐厅,时常苏慕云走在路上,都能在公交站牌或者公交车上看到他们的大幅广告。 “这种行为真是龌龊。” 陈明涛点头,喝着咖啡说:“是有一点。” 眼见苏慕云的咖啡也被端上来,他一脸好奇的说:“你要怎么做?直接告诉你妈妈?” 苏慕云摇头,并不说话。 陈明涛也察觉到自己多嘴,端着咖啡喝了一口,说:“我余下的费用?” 苏慕云写了张支票给他,说:“以后我再遇见这样的事找你,你会不会为我打折?” 陈明涛浅笑,说:“和你做生意非常的愉快,放心,下次我一定给你打九折。” “谢了。” 陈明涛点头,就在苏慕云翻看那些资料的时候,已经起身的陈明涛又坐下来,说:“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说。” “什么事?” 陈明涛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说:“这个人,我们跟踪爵士牛排的那个人时无意间拍下了他的照片。”说话间陈明涛欲言又止的看着苏慕云,说:“这个人你好像也认识。” “只是叫你们调查餐厅里的事,怎么连我的事都在查?” 苏慕云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把身体绷直。 陈明涛看着他泛白的手指关节,有些疑惑的说:“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好像是现在正当红的明星。” 苏慕云冷笑,看着手中的照片说:“朋友。” “你的朋友?” 陈明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讶异,沉默了片刻,他才类似发牢骚般说:“选什么人做朋友不好?选这种……” 他看着苏慕云一脸的不赞同,苏慕云抬头,说:“你认识他?” 陈明涛脸上也是嘲讽的笑容,说:“司徒家的四公子谁不认识,人家家大业大,他要真对你做点什么,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说完他喝完那杯冷掉的咖啡,说:“有钱人不都一样?” “你倒是看得明白。” “我做什么的?这种事我看得多了,像他们这种人,除了身份地位等同的,其他人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小朋友,我劝你一句,早点和这种人断了关系。免得以后吃大亏。” 苏慕云点头,眼见陈明涛要走了,他又把他叫住,说:“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调查一下司徒睿这个人?” 陈明涛失笑,说:“你也知道他是怎样的身份,我还没查出点什么,说不定就会被他们家的律师联名告上法庭了。” “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 陈明涛闻言叹一口气,说:“你做什么事得罪他了?”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所以才让你帮忙查一下。” 陈明涛抱着双手看着他不说话,似乎是在犹豫,苏慕云坦然与他对视,咖啡厅徘徊的轻柔音乐并烧焦的咖啡豆的气味,直等服务生又为他们续了一次柠檬水,他才放弃般点头,说:“算了,你挺合我眼缘的,我帮你一次,只是这次调查可能会费上些时间。” 苏慕云暗暗舒一口气,说:“我能等。” “还有这次调查的风险太大,我是不会给你打折。” 苏慕云点头,说:“应该的。” 等到陈明涛离开,苏慕云才又把那几张照片拿了出来,照片虽然照的模糊,但苏慕云确定那个戴墨镜的人就是司徒睿无疑,上一世直到他死,他都以为司徒睿不过是落井下石,如今看来,那一切根本都是他一人策划的。 想起当时因这件事仓促过世的苏陈宝络,小姨,还有他自己,他就忍不住握着照片将它们捏成一团。 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司徒睿这般恨自己? 他在咖啡厅坐了许久,回过神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天已黑透。 这一学期的学业都已经结束,如今就剩了考试,苏慕云借口要在家里复习,又从公寓搬回别墅。 几日后,他将已经拆封的资料递到晚归的苏陈宝络手中。 “是什么?” 苏陈宝络一脸的疑惑的接过资料。 “有人将这些东西放到门口,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看见的。” 只看了一眼,苏陈宝络的脸色微变。 “苏慕云,这些东西真的是在门口捡到的?” 苏慕云点头,做了疑惑的样子说:“妈,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苏陈宝络急急坐在沙发上翻阅着那些资料,说:“我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真有其事,明天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苏慕云看着她越皱越紧的眉头,说:“妈,不要太担心了。” 苏陈宝络心不在焉的点头,只是苏慕云看她的样子,想来是相信了。 第二天,苏陈宝络直至深夜才回来,苏慕云见她一脸疲惫,忙走过去将她的包接到手中,说:“怎么样了?” “是真的。”她摇头苦笑,说:“原本我还不相信,结果今天才问了他一句,他就一脸苍白的承认了。” 她换了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说:“原本我还想着过一段时间就提升他的。” 苏慕云替她倒了一杯温水,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陈宝络点头,说:“也不知道是谁寄了那些资料,要不是他,这次公司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大的损失。” “应该就是公司里的员工。大概不想看到公司遭受什么损失,才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你。” “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我却不知道怎么感激他。” “妈,你平时对公司的员工不错,若换成其他一个不怎么好的老板,说不定人家会装作不知道。” 苏陈宝络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她又坐起来,说:“不行,明天还是的去庙里上柱香才行。” “感谢菩萨保佑?” 听出苏慕云言语中的调侃,苏陈宝络略微严肃的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人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去给他祈福也是应该的。” 苏陈宝络信佛,虽然不是事事仰仗它,但心里有个寄托也是好的,苏慕云想着她要为自己祈福,有些哭笑不得的坐在原地,说:“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最近要考试了,明天我自己去。”说完她回过神,说:“对了,你怎么还不睡?在等我?” 苏慕云点头,苏陈宝络宠溺的看着他,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去睡吧,你妈我什么风浪没经历过?没事的,去睡吧?” 苏慕云看她笑的坦然,放心了,依旧上楼睡觉。 要不是自己重生,此刻公司说不定已经出事了,苏慕云想起前世经历过的一切,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暗道了一声幸好。 接下来的几天,苏陈宝络异常的忙碌,连续召开了几次员工大会,等到这件事情逐渐被平息下来,孙佳君的生日也就到了。 一大早,孙佳君就给苏慕云打了几个电话,苏慕云当时正在看书,直等到外面天色擦黑,才约了张天阳一起坐车前往。 孙佳君家的别墅修在半山腰,那里聚集着香城最有钱有势的一群人,苏陈宝络以前曾经想将别墅买在那里,奈何人家告诉她不够格,她才渐渐死了心。 孙佳君是苏慕云见过最热衷办趴的人,每次回来她都会找个借口办几次,他爸妈只她一个女儿,因此不论她说什么两个人都会答应。 苏慕云曾经好奇为什么两个容貌如此威严的人会对她容忍到这种地步,她撇了撇嘴,说:“那是因为我小时候他们忙于工作将我丢在家里,家里的保姆不小心害我被开水烫到差点死掉的缘故。” “你被开水烫到过?” “废话,要不然你以为我小时候为什么这么自卑?还有为什么我会被别人欺负?还不是因为那些人看见我脖子上的烫伤,说我是丑八怪的缘故。” “难怪那时候你天天穿高领的衣服。” “苏慕云,有时我不知道该说你神经粗大比较好还是直接说你是白痴比较好。” “现在好了?” “已经植皮,可是过几年皮肤会变得紧绷扭曲,因此还要去医院做手术拉皮。” “佳君,我没想到你吃过这么多的苦。” 她淡淡的摇头,说:“也不算什么了。” “就是,你看我那时候都没发现你脖子上的伤痕。” “那是因为你反应迟钝!” 那一年苏慕云刚大一,她回国办趴的时候两人坐在她家高大的诺福克南洋杉上小吵了一架,下面绿色的草坪上放着白色的桌子椅子,人们穿着正装穿梭其中,手中酒杯里的红酒和女人身上的珠宝相映成辉,众人的态度倨傲高贵,远处乐队拉着动人华尔兹,从一个集中的点慢慢挥散开,一直消失在极远的夜空里。 吵过一阵两人又对看了一眼,一时间忍不住大笑出声。 那晚孙佳君喝的很醉,趴在苏慕云怀里要与他接吻,苏慕云惊慌失措的看着旁边脸色变得阴郁的司徒睿,连忙将她丢掉她爸妈的怀里。 其实也不是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她喜欢苏慕云,只是当时苏慕云一门心思挂在司徒睿的身上,对旁边的许多事都达到置若罔闻的地步。 第9章:对不起 不停的有豪车驶进那片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苏慕云从计程车下来的时候,旁边拿着一个粉红色礼盒的张天阳终于忍不住了,他说:“慕云,你的那个朋友……” “他爸爸是孙辉桐。” 张天阳张大嘴巴哦了一声,脸上敬仰许久的神情。 门口几个管家模样的人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稍稍有些惊讶,其中有认识苏慕云的,依旧躬身客气将他们迎进去。 “早知道就把爸爸的车开出来了。” 苏慕云点头。 孙佳君家的别墅由名家设计,平顶,房檐那里涂抹着一层深沉的黑色呈梯形分布,静静卧在那里,面前一个很大的花园,门旁那棵停止长个子的诺福克南洋杉。 “慕云!” 还没走进大厅,孙佳君已经冲出来将苏慕云抱住。 “怎么样?漂亮吗?” “很漂亮。” 苏慕云诚心夸赞,孙佳君其实也不算很漂亮,只是因为她平时喜欢做的另类的打扮,再加上今天的服装和妆容都很正式,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不同。 “慕云,今晚第一支舞你要与我同跳。” “那怎么行?”苏慕云的声音微微有些诧异,谁都知道一对年轻男女在众人面前跳舞是怎样的意义,眼见孙佳君不开心的撅嘴,苏慕云忙说:“我会被你的仰慕者追杀的。” 孙佳君冷哼一声,说:“你怕了?” 苏慕云为难的看着眼里强压着紧张和期待的孙佳君,只觉得应该早点告诉她自己的性取向的。 “April,说好了今晚第一次舞与同我跳的。” 僵局被人适时的打破,孙佳君略微不满的回头,说:“爸!” “伯父。” 孙辉桐笑起来也是一脸的严肃,苏慕云以前最怕看见他,虽然他脸上时常挂着笑容,但那笑容一丝都没有落进他的眼睛里,周身泛着一种威严的气息,让每个看见他的人都忍不住正襟危坐。 只是现在的苏慕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畏首畏尾的苏慕云,如今看着孙辉桐,竟也可以与他直视。 孙辉桐似乎有些惊讶,片刻之后,他也露出一个略微赞许的笑容。 “April,你的朋友来了,不过去招呼他们?” 孙佳君百般不愿意,别扭的看了眼刚走过来的人,才不甘愿的走开。 “慕云,毕业了吗?” “没有。” 这是孙辉桐第一次同苏慕云说话,印象中他就是政客的模样,一张长相端正的脸,身材保养的不错,两鬓微微泛白。 “好好学习。” 他拍了拍苏慕云的肩膀,苏慕云点头,看着他走开。 “慕云,他,他同你说话了。” 刚刚彻底傻掉的张天阳到这会儿总算回过神了,只是看着人群中说话的孙辉桐,还是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一晚张天阳算是开了眼界,花园里除了那些打扮细致,谈吐文雅的年轻人,还有许多只能在电视屏幕前看到的名人。 他一脸的兴奋,拉着苏慕云指着那些明星对他如数家珍般道出人家的经历,到这一天,苏慕云才知道原来他对香城的娱乐圈十分的了解。 “慕云,林素素!那是林素素!” 苏慕云除去司徒睿,对其他的明星都不是很了解,只是对于林素素这个名字,他还是略有耳闻,年初因为一部宫廷剧变得大红大紫,有一段时间,苏慕云打开电视就能看见她,一张素净的脸,时常做了清纯的打扮。 只是此刻她穿一件水蓝色的低胸长裙,与一个富商模样的人亲昵的搂在一起低声说笑。 “还说那人是她干爹。” 旁边的张天阳语气中听起来有些失望,苏慕云手里拿着一杯香槟,并不说话。 “慕云。” 苏慕云转身,不远处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司徒睿,身上穿着米色的衬衣,浅灰色的西装,衬衣立领,稍长的西服上四颗扣子,极简的设计,脚踝那里仍旧露出一小节。 他的头发一直很短,露出瘦长的一张脸,眉目深邃,似乎看什么都是深情,嘴角那抹不经意的笑容却又打破了他脸上的那种微微的坚硬。 是一种彼此冲突的很厉害的气质。 两人貌似朋友般点头问好,再又向一脸不自然的张天阳打过招呼后,司徒睿就走向了人群中频频朝他望过来的林素素。 他和林素素站在一起的时候,视线始终集中在她的身上,在旁人看来,大概都会觉得他对林素素情有独钟,即便那只是个假象。 苏慕云想起刚刚结束的那场风波,只觉得司徒睿这个人城府深沉的让人可怕,明明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他竟然还能做出一脸没事人的样子。 就好像一只化成人形的野兽,深藏不露,又有足够的耐心,苏慕云面无表情的喝下手中的那杯酒,想难怪自己前世会沦落到那样的一番境地了。 “苏慕云,在想什么?” 苏慕云转身,张天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身边站着孙佳君,喝过酒后脸上显出淡淡的红晕,双手背在身后躬身向他询问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他拿过旁边侍者手中的两杯香槟,低声说:“生日快乐,孙佳君。” 孙佳君接过酒杯一口喝下,又将两个空酒杯递回侍应的手中,摊开双手说:“礼物呢?我的礼物呢?” 苏慕云从裤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说:“这个给你。” “戒指吗?你要向我求婚了吗?” 孙佳君看起来很兴奋,似乎喝过不少酒,等到她把那个淡紫色的盒子打开,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失望,说:“为什么是项链?” 苏慕云苦笑着摇头,说:“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苏慕云始终站在那棵高大的诺福克南洋杉下,草坪上铺着无数的彩灯,旁边是喧哗的人群,只他们这里很安静,孙佳君像是在做什么决定般,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说:“苏慕云,我有话要同你说。” 孙佳君一直都是活泼过分的性格,此刻苏慕云看她一脸的严肃,微微有些回不过神的说:“什么事?” “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 孙佳君的个子比苏慕云矮了许多,此刻她仰头一脸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时候,苏慕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紧张。 想起前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那晚孙佳君喝醉了酒似乎要同自己说什么,只是当时苏慕云看着司徒睿一脸不开心的站在旁边,就二话不说把孙佳君推开了。 现在看来,她当时想说的应该就是这个。 “佳君,我喜欢男人,前几天刚刚和司徒睿分手。” 孙佳君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过了许久,她才说:“原来是真的。” “你知道?” “知道,这种事很容易看出来的。” 说话间她就把头低了下去,就好像感觉到寒冷,她伸手将自己的肩膀抱住,指间那串左右晃动的铂金项链,两克拉的钻石项坠即便是在阴影中它也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只是看起来有些寂寞,就像此刻孙佳君带给苏慕云的感觉。 苏慕云第一次看见孙佳君这样,沉默了片刻,他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也不能怪你,我不过是想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顿了顿,孙佳君又说:“苏慕云,还能改变吗?比如喜欢女人什么的。” 苏慕云脸上略显苦涩的笑容,说:“这是天生的。” 就在苏慕云不知道再说点什么时,孙佳君突然抬头,目光凶狠的说:“为什么是司徒睿?那人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 明明前一秒还一副需要别人安慰的样子,苏慕云有些无措的后退一步,说:“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孙佳君又把头低了下去,她把玩着手中的项链,许久过后,她才转身说:“苏慕云,帮我把项链戴上。” 她脖子上原本戴着和其他首饰配套的钻石项链,苏慕云接过手中的项链,说:“佳君,你脖子上的这条项链比较适合你。” “我喜欢这条。” 声音又变得低沉,苏慕云摇头,将手中的那条为她戴上。 孙佳君低头看着脖子上的那条项链,低声说:“苏慕云,我今天很难过,虽然之前就已经预料到,可我还是难过。” “对不起。” “可是说对不起有用吗?” 是没有任何的作用,但苏慕云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想让她好受些。 感情这种事,不管谁对谁做出怎样过分的事,又或者谁对谁说出过怎样伤害对方的话,似乎都不存在道歉这一说法。 沉默中,孙佳君毫无预告的转身让苏慕云吓了一跳,大概是因为身边的苏陈宝络太过强势,他自小就对这样的女性有着莫名的恐慌。 孙佳君看他这样,也忍不住笑出声,说:“苏慕云,我没你想象中的脆弱,放心吧,明天过后,我就什么事都没了。” 苏慕云唯唯诺诺的点头,孙佳君又背着手靠近他,躬身说:“苏慕云,你今晚惹我不开心了,作为补偿,你今晚要陪着我一直到这个宴会结束。” 她眼中无限狡黠的光芒,看的苏慕云笑起来,忙低头说了个好字。 按照孙佳君的意思,这一晚,苏慕云要亦趋亦步的跟在她身边做她的护花使者,等到苏慕云发现时,周围早就没了张天阳并司徒睿的身影,他笑一下,心里并不觉得有怎样的意外。 只是现在孙佳君已经知道了他和司徒睿的关系,要她以后再和司徒睿结婚,只怕杀了她也不肯。 “April,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刚刚那串项链不是更适合吗?” 宴会上许多与孙佳君差不多出身的妙龄少女,说话直接不留情面。大概是嫌弃她项链上的钻石太小,其中一个高挑少女朝孙佳君看过来时眼中许多的挑剔并轻视。 孙佳君冷着脸,说:“你呢?敢不敢和我做一样的打扮?” 对面那个女孩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孙辉桐已经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将孙佳君的眼睛蒙住,同一时间,花园所有的灯都被熄灭了,头顶上稀疏的几颗星星,幽蓝夜空下清晰明朗的钢琴声,草坪上有人推了一个很高的蛋糕过来,烛光不停的跃动中,众人会意,拍着手齐声欢唱那首生日快乐歌。 孙佳君每年的生日差不多都是这样过的,只是她还是做了一脸惊喜的表情捂着嘴看向蛋糕。 音乐声停下灯光又亮起来的时候,孙辉桐从鼓掌的人群里走了出来,身边的管家拿着一个四方的盒子,他将盒子打开,拿出一顶缀满了碎钻的小皇冠,在众人的轻呼声中,他浅笑着将那顶皇冠戴在孙佳君的头上,轻吻着还在发呆的孙佳君的额头,低声说:“April,我的宝贝,我希望你能做一辈子的公主。” 先前还有些不以为然的人,此刻都忍不住拍手鼓掌,周围专业摄影师也在同一时刻按下快门。 明亮如白昼的光线里,孙佳君早被感动的流泪,她把头埋在孙辉桐的怀里,捶着她老爸的胸口,大声说:“爸!你这样子,我以后要怎么找老公啊!” 人群里有几个性格活泼的男孩子,听到她这么说了以后,立刻举手说:“我,我愿意当你的老公!” 场面温馨又动人。 苏慕云摇头,想着孙佳君这样的女孩子,原本就适合更优秀的人对她付出全部的身心,又想着以后她不会再同司徒睿结婚,他的嘴角就不自觉的往上扬了一些。 孙佳君的第一支华尔兹是和孙辉桐跳的,第二支她坚持要和苏慕云跳。 第10章:交易 孙辉桐在苏慕云心里一直就是个睿智过分的人,他明显看不上苏慕云的出身地位,但在同孙佳君说了几句话后,他还是很快同意了她的请求。 大概是从孙佳君的脸上看出来了什么,虽然她一直在笑,但就连苏慕云也看出她在勉强自己。 耳边轻柔的音乐声,苏慕云看着眼前一直浅笑着注视着他的孙佳君,不知道为什么,思绪渐渐就飘远了。 以前司徒睿心情好的时候,会在家里跳探戈,夜深人静,他手中端着一杯红酒,身上只穿一条白色的内裤,摇摆着身体眼神无限暧昧的朝苏慕云看过来。 苏慕云一向都是拘谨的性格,他不好意思和司徒睿做出一样的举动,只是在看到司徒睿朝自己看过来的瞬间,耳根突然就烧了上去。 媚眼如丝,那眼神的回转流离之间都写着欲拒还迎的勾引。 等到司徒睿靠过来慢慢脱下他的衣服裤子时,他只能动弹不得的站在原地。 拥抱,接吻,身体间不留一丝的间隙,他看见自己落地窗前意乱情迷的一张脸,他的双手与司徒睿的十指紧扣,每次回头,司徒睿都会浅笑着朝他深深的吻过来,同时身下用力,将他被迫发出的呻吟声悉数吻入自己的唇舌间。 那时候,连空气中都泛着甜蜜的气息。 只是那时候的司徒睿又是怎样的一种想法?在心里嘲笑自己?还是曾经也付出过那么一点点的真心? 苏慕云脸上的笑容不变,一曲结束,他将孙佳君的手交到另一个前来邀舞的年轻男孩子的手中。 “April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快半个小时的时间,苏慕云看着孙佳君,不停与人喝酒说笑,渐渐有些控制不住的样子。 她似乎也习惯了将事情藏在心里,苏慕云想着过一段时间她应该就会恢复,因此并没有去劝阻她,倒是旁边一向严肃过分的孙佳君的母亲,拉着孙辉桐略微有些担心的说要不要先让人将她扶回房间。 孙辉桐浅笑着挥手,说:“随她去吧,反正明天头痛的是她自己。” 周围人们善意的浅笑,苏慕云看着孙辉桐,想着有这样一个开明风趣的人做自己的爸爸,真的是件很不错的事。 “苏慕云,你答应了我的啊,今晚要陪着我。” 苏慕云看着这晚行踪飘忽不定的孙佳君,很是宠溺的点了下头。 宴会上近百个人,却没几个是苏慕云认识的,想着离宴会结束的时间还早,他拿了杯酒,索性避开喧哗的人群杯朝僻静的地方走去。 房子的后方用白色的栏杆围着,雕镂着百合,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并几张桌子,苏慕云坐在那里点了一支烟,脱了鞋子光脚踩在栏杆上将椅子当成秋千荡着,有些累,他仰头看着上面的天花板,一摇一摆的视线里,烟雾变成奇怪的形状慢慢的消失。 有音乐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想起孙辉桐同April微笑的模样,他想自己到底是有些羡慕的。 虽然苏陈宝络同苏慕云说他老爸死了许多年,可是家里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小时候苏慕云一直就在幻想他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他究竟长了怎样的一张脸,性格又如何,他真的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童年留给他最深刻的一个印象,大概是身材已经变得很肥硕的苏陈宝络在厨房里哼着歌切菜的场景,他脱了鞋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闻到徘徊在廉价出租屋上空的炖鸡汤的味道,只觉得身体内部迅速的被一股温热的潮水覆盖了。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幸福,因为苏陈宝络一向乐观开朗的性格,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什么。 那时候最让他感到纳闷的事,是苏陈宝络翻来覆去永远都只会哼唱一首歌,以后苏慕云年龄渐长,无聊或者一个人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哼唱。 一部好莱坞经典老电影的插曲,同时也是一首曲调哀伤的英国民谣。 那部电影苏慕云后来看过,除了这首歌,他还记得最后的那个结局。 男主角跑去教堂抢了新娘,两个人大笑着坐上公交车扬长而去的场景。 苏慕云曾经出于好奇问过苏陈宝络为什么喜欢这首歌,她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当年你爸爸就是凭着这首曲子赢得我的芳心的。” 脸上荡漾着让人汗毛倒立的笑容,苏慕云猜想的话,大概是他那个小混混老爸站在深夜的江边抽着一支烟,哼着这样一首煽情的曲子营造出一种落魄沧桑的气氛,然后就把站在他身后只能看见他一张侧脸的苏陈宝络给深深打动了,从此山盟海誓,不辞辛苦的当爹又当娘。 这是苏陈宝络很小的时候同他讲过的话,以后苏慕云又年长了几岁,再问她关于自己老爸的问题时,苏陈宝络要不假装自己没听见要不就索性把话题转开,一副你杀死我我也不说的顽强表情,后来苏慕云就在想,她当年之所以要同自己说那样的话,完全就是认准了他那时候没有记忆,欺负他年幼,好满足自己的幻想。 比如老爸很爱她什么的。 爱情啊…… 苏慕云想起司徒睿,忍不住摇头。 何耀辉确定自己听到了谁在哼歌,声音很轻,旋律哀伤,落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中让他十分的介意,思绪飘到别处,直到旁边的林素素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说:“只要你肯过来,你开的条件公司都会同意的。” 林素素不敢置信的回头,说:“真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刚刚开出的条件是同行艺人中所不曾有过的,即便她现在正当红,但就算是那种明星云集的大型经济公司,也不定能接受她的条件。 林素素瞪大眼睛的样子让何耀辉忍不住浅笑,他给自己点了支烟,说:“当然是真的。” 家族内部眼下乱的厉害,他主张漂白,上一辈的几个长老不是持反对意见就是冷眼旁观,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乐意看见自己的失败,进而借机上位。 眼下他需要将名下的许多公司重组,还要将那些巨额的灰色收入洗白。 香城百年的黑道家族很多,其中建立经纪公司或者投资电影是洗钱最便捷快速的方法。他知道林素素的疑虑,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将公司的知名度打开,吸引更多有实力的艺人进来,至于林素素提出的那点自觉过分的要求,在他看来,真的不算什么。 林素素对何耀辉的出身略有耳闻,眼见他这么爽快的答应,她又有些不放心的靠到离他更近的地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气息喷吐在他的脸上,低声说:“何先生,我丑话先说在前面,进入公司后,你们应该不会给我安排一些特别的事情去做吧?” 娱乐圈不可避免的潜规则,何耀辉浅笑着吐出嘴里的烟雾,直视着林素素说:“林小姐的演技不错,我们不会安排你去做那种事的。” 这么近的距离这人的五官更是一点瑕疵都没有,看着他眼中的自信与坦然,林素素放心了,索性贴在他身上,低声说:“公司的违约金什么时候能帮我准备好?” “只需要林小姐的一句话。” 何耀辉手中的烟已经抽完了,他将烟蒂丢到一边,抱着林素素深吻了一下,才浅笑着将她放开。 林素素出道也有几年,倒是第一次遇见吻技这么好的人,眼见何耀辉头也不回的走出那片灌木丛,才慢慢平复下心跳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这个人,不当明星还真有些可惜了。 宴会上有林素素公司的高层人员在场,何耀辉此次和她的见面也算隐秘,等到他感觉到灌木丛外略显刺眼的光线,才看清别墅的拐角处坐了一个人。 年纪应该不大,穿着就像个学生,何耀辉最早注意到的是落在他后颈间的短发,极浅的黄,衬托着他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十分的柔软。 鞋子被他脱了放在一旁,赤脚踩着白色的栏杆荡秋千玩,整个人的背影给人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 何耀辉想起刚刚有人在这附近哼歌,想来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第11章:覆辙 耳边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声,苏慕云抬头,看向转角走出来的两个人。 女的穿着水蓝色的低胸晚礼服,看见他后很自然的同他浅笑了一下,她身前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正装,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俊美的几乎邪魅。 身后一大片无边的黑暗,他半隐在那里,微微抬高下巴朝苏慕云看来。 像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 是自己打扰到他们了?又想起林素素所谓的玉女明星的称号,苏慕云淡漠的转身,依旧抱着自己的双手坐在椅子上假寐。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远离,没过一会儿,他就真的睡着了。 “先生,先生?” 苏慕云迷迷糊糊的睁眼,面前站着一个管家打扮的人。 “宴会结束了?” 他点头,苏慕云又说:“你们家小姐呢?” “回房睡了。” 苏慕云哦一声,说了一句多谢后起身走人。 感觉到身后的管家没有跟上来,他转身,果真看见那人正躬身捡起同他丢在地上的烟头,一时间他只觉羞愧难当,忍不住加快脚步朝前走。 “啊……” 苏慕云抬头,面前好不容易站稳的差点被他撞翻在地的张天阳,微红的一张脸,而后是从树丛中慢慢走出来的司徒睿。 倒像是特意等在那里一般,眼见苏慕云朝他看来,他立刻同他浅笑了一下。 也不知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苏慕云冷哼一声,错开张天阳就想走过去。 “慕云,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慕云看一眼自己被张天阳紧紧握住的手臂,低声说:“我已经和他分手了,你想和他做什么都是你的事。” “慕云……” “干嘛?” “对不起。” 苏慕云转身甩开他的手,冷笑着说:“有用吗?不是朋友吗?在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的情况下,还不是一样做了你觉得不该做的事?对不起?这句话难道不是为了你心里好受才说的?” 大概没想到苏慕云会说出这么严厉并且冷酷的话,张天阳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 “慕云……” 司徒睿心里许多的得意,想着果然你还很在乎我,就向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副要做和事老的样子。 “很得意?以为我还对你念念不忘?司徒睿,我不过是因为不想再和他做朋友才和他说了这种话,至于你,你放心,真的和你一点关心都没有,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 苏慕云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直到又过去几分钟,司徒睿才明白苏慕云言语中的意思。 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换而言之,这只是他苏慕云和张天阳的事。 真的没有一点关系了?司徒睿握紧双手,只觉得自己被刚刚一脸淡漠的苏慕云弄得很烦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他眼里看到一种类似厌恶的情绪? “阿睿……” 这个名字从来只有苏慕云和自己那群朋友可以叫,司徒睿转身,一看见张天阳可怜兮兮的朝自己看过来,立刻就感到了一阵恶心。 以前他是怎么了?竟然看得上张天阳这种货色。 “滚开。” 张天阳想要跨出去的脚步顿在原地,直到司徒睿泛着一身寒气离开,他的眼泪才终于受不住的落下。 从小到大,他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委屈过。 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再加上死之前经受的那些磨难,苏慕云的性格早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以前很多事他都抱着忍耐的态度,比如张天阳,因为想着他对自己的真心,再加上自己也没什么朋友,就自动忽略了他身上让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些缺点,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和他做朋友。 他不喜欢张天阳的性格,拖沓,懦弱,不管遇见什么事,他永远都是一副是别人犯得错,自己没有任何问题的表情。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苏慕云绝对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活下去。 既然他让自己这么不开心,他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和张天阳这样的人做朋友? 他冷笑,匆匆经过只有几个佣人还在打扫卫生的草坪进入孙家的大宅。 孙佳君的卧室在二楼,苏慕云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额头上细密的汗水,眉头紧皱在一起,看起来十足痛苦的模样。 “她今天吐了很多次,如今刚睡下。” 带她长大的姆妈站在孙佳君的卧室门口不停摇头,苏慕云浅笑着转身,说:“孙佳君,叫你没事喝这么多酒,明天头痛了可千万别打电话同我抱怨。” 孙佳君在睡梦里不舒服的闷哼一声,继而将手中的那只棕色泰迪熊抱的更紧,苏慕云替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又为她留了一盏床头灯后才离开。 “慕云,等一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走廊里站着孙辉桐,想来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一直等在那里。 这里是富人区,拦车尤其困难,苏慕云想了想,浅笑着说:“谢谢你了,伯父。” 孙辉桐摇头,说:“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司机开出的是一部改装过的欧洲名车,椅子上铺着华贵的白色毛皮,车子里化不开的浓重的香气。 孙辉桐虽然在政府担任着重职,但在此之前,他其实是一个很成功的生意人,金融危机爆发那会儿,香城经济算到重创,他算是临危受命,解救了香城许多即将失业或者破产的人于危难中。 这几年来,他做了许多的好事,比如提高底层民众的福利,比如改正香城有些过时的教育制度。 因此在香城人民的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此时已经是深夜,车道两旁都是黑漆漆的别墅,只立着几盏路灯,高墙上漫不经心露出来的小朵蔷薇,淡粉的颜色,夜风吹来,即便听不到,也应该会有轻微的沙沙声。 车子不一会儿就驶进了灯火辉煌的市区,苏慕云看着镜子里倒退的别墅群,想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苏慕云原本打算放假的时候就带苏陈宝络去医院检查身体,结果那天他刚结束完一门专业课的考试,就接到了他小姨陈宝珠的电话。 “慕云,来一趟医院。” 医院两个字让苏慕云尤其的敏感,听出小姨略显紧张的声音,他忙问了句:“什么事?” “是你妈妈,她在公司昏倒了,此刻刚刚送到医院。” 苏慕云握着手机,只觉得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呆呆的说了句:“我马上过去,就迅速挂了电话。” 医院还是那么的让人讨厌,大面积的压抑的白色,静悄悄的走廊,神色匆忙的患者家属,苏慕云想起当年苏陈宝络躺在太平间时的场景,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握紧一些。 “慕云。” 苏慕云抬头,小姨站在走廊的尽头朝他招手,在他来之前,她已经抱着自己的双手无意识的在走廊里走了快半个小时,眼见苏慕云终于赶来,先前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情绪又一次得到爆发,她手脚发软的抱住苏慕云,说:“慕云,你妈胆管发炎,现在已经进入深切治疗部。” 苏陈宝络三年前曾经因胆结石入院做过一次手术,当时割下十几颗大小不同的胆石,除此之外,她还有糖尿病并高血压。 算起来,当时她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病的,只是那时候是因为公司出了问题,再加上她饮食不规律,睡眠时间不充足引起的。 只是为什么?明明已经避开了那些导致她发病的因素,还是不论自己做什么都避免不了这些终究会发生的事? 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小姨,苏慕云隐去脸上的担心,说:“小姨,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怀疑你妈的肝脏有肿瘤,已经去做了CT扫描,结果估计等一下就能出来。”说完陈宝珠更加不安的看着苏慕云说:“还有,慕云,医生说肝脏是肿瘤好发部位之一,良性肿瘤较少见。他让我们做好准备。” 听到这里,苏慕云松下一口气,说:“不会的,小姨,妈妈的肿瘤应该是良性的。” 上一世他也和小姨站在这家医院的走廊里惴惴不安的等结果,但值得庆幸的是苏陈宝络得的是肝肿瘤,并不是肝癌。 倘若不是以后又没日没夜的担心公司里的那些事,苏陈宝络的病情应该就不会反复的恶化,苏慕云拉着他小姨的手在走廊的长椅外坐下,想着如果能让他妈苏陈宝络远远的离开公司里的那些事物,呆在国外好好疗养几年,说不定她的病情就会得到更好的控制。 “怎么样了?” 李坤带着几个人走过来,说:“确定是肝肿瘤,医生说消炎结束后就可以做手术。” “大概要等多久?” “两个星期。” 苏慕云和李宝珠闻言对看一眼,忍不住舒一口气。 “谢谢你了,坤哥。” 李坤三十岁左右,是苏陈宝络最得力的助手,即便上一世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弃她和她的公司而去。 李坤摇了摇头,说:“慕云,你不是要考试了?还是回学校好好复习吧?你妈有我和你小姨守着,不会有事的。” “不,我要守在这里。” 苏慕云一脸的坚持,李坤转身看了陈宝珠一眼,只得点头。 直到晚上,苏陈宝络才从昏迷中清醒,苏慕云并陈宝珠换了隔离服进去,只觉得床上的苏陈宝络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迅速的瘦了一圈。 苏慕云眼睛酸涩,眼见苏陈宝络朝他看来,立刻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握住。 “妈?怎么样了?” “好多了,苏慕云,你怎么没去学校?” “妈……” 都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还在担心他去不去学校的问题。 眼看苏慕云低着头不说话,陈宝珠忙走过来说:“慕云,不要难过,你妈只是怕你担心她。”说完她看着苏陈宝络说:“姐,怎么样了?” “老毛病了,躺一下应该就好了,对了,医生怎么说的?” “需要做手术,你肝上有肿瘤,不过不用担心,是良性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苏慕云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 在他心里,苏陈宝络的身体之所以会变得这样糟糕,完全是年轻时候受过太多苦的缘故。 为了能给他一个更好的将来,她曾经将苏慕云寄养在陈宝珠的身边长达三年的时间,那时她身上兼着三份职,高强度的工作加上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她曾经在工作的地方昏倒过几次,只是每次醒来她都会很快投入工作,原因无怪乎是怕别人将她开除,拿不到自己那点辛苦赚来的薪水。 三年以后,她靠着自己的能力开了一家极小的饭馆,然后一步一步,将它扩充经营到如今的规模。 生活条件好了以后,陈宝珠曾经将这些事告诉过苏慕云,听得苏慕云眼睛酸涩,想着那时候如果能替她分担点什么就好了。 只是苏慕云也知道时光一去不返回,也正因此,不论苏陈宝络想说什么他都会答应。除了那次和司徒睿的事。 为了所谓的爱情和她闹绝食,苏慕云以后每次想起来都很后悔。 他想当时好强的苏陈宝络之所以会答应他的要求,仅仅是因为她比自己爱的更深沉而已。 第12章:劝说 “慕云?慕云!” 听见小姨在叫他,苏慕云抬头。 “在想什么?你妈在叫你。” 苏慕云呆呆看向苏陈宝络,说:“妈,有事?”说完他凑过去一些,说:“是不是身上又痛了?要不要叫医生?” 苏慕云紧张的样子也让苏陈宝络不好受,只是她不习惯将真正的担心和痛苦呈现在自己儿子面前,虚弱的挥了挥手说:“没事,你和小姨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看我。” “不行,我要在这里陪你。” “这里是监护室,你要怎么陪?而且这里有护士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宝珠,你带苏慕云回去,明早过来。” “妈!” “慕云,我们出去,探视的时间也到了。” 眼见苏慕云还直愣愣的盯着苏陈宝络,陈宝珠又说:“没事的,慕云,刚刚护士说你妈已经度过危险期,再在这里观察几个小时,如果没有异常的话,她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苏慕云点头,说了句妈你好好休息后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慕云,这会儿时间不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你呢?” “我在这里守着她。” 走廊外的大厅只有蓝色的硬胶塑料椅座,苏慕云摇头,说:“不,我陪你留在这里。” “我们两都留在这里的话,明天谁来照顾你妈?” 陈宝珠的倔强是苏慕云见识过的,再加上她说的也没错,苏慕云最终只得点头。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等一下我让家里的阿姨过来陪你守在这里?” “不用,慕云,我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小姨脸上柔和的笑容,苏慕云终于放心了一些。 那天晚上在床上辗转许久,苏慕云才渐渐的睡过去,第二天一大早他和提着清粥小菜的佣人一起赶去医院。 苏陈宝络的情况已经没什么危险,转入普通病房后,她的气色看起来恢复了不少,知道苏慕云最近正在考试,也不顾他的担心,就态度强硬的让他回去复习。 其实在家里也看不进去书,前世的事排山倒海的袭来,每次都让苏慕云感到胆战心惊。 怕以前的不可避免的再来一次,怕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发生。 他想着去学校可能会好一些,可是真到了学校,一看见旁边的张天阳一脸幽怨的朝他看来,他就觉得倒胃口,因此只要找到机会,他都会跑去医院看苏陈宝络。 苏陈宝络一直是个闲不住的人,喜欢热闹,喜欢将自己的生活过的很充实,她最讨厌的事,大概就是日复一日的过着一样的生活,或者让时间空闲下来,感觉到心头突然而至的空虚。 那日,苏慕云刚到她的病房门口,就听见她在同陈宝珠说话。 说做手术的时间还早,还有公司里的事,她实在放心不下。 她想去公司看一下,奈何陈宝珠不同意,而后是她无止境的抱怨和发牢骚。 苏慕云站在门口,想起自己当日跪在病床边守着苏陈宝络的尸体哭的死去活来的场景。 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它充满,自己的人生在那个瞬间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野,他站在那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听见苏陈宝络渐渐提高的声音,苏慕云狠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恐慌才走进去。 苏陈宝络坐在病床上拉着陈宝珠的手在同她撒娇,陈宝珠一向不善言辞,眼见自己的姐姐这样,脸上是即将妥协的表情。 “苏慕云,你怎么来了?” “妈,我想同你说件事。” 苏陈宝络看他一脸的严肃,有些不解的说:“什么事?” 即便是站在一边的陈宝珠,也看出他的异常,同病房里的那两个佣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是轻微的门被阖上的声音,苏慕云看着床上的苏陈宝络,低声说:“妈,把公司执行董事的职务辞了吧?” 他的语气太过轻松,然而整件事的性质又太过严重,一时间,就连苏陈宝络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苏慕云,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知道,公司当初是你一点一滴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它经营到如今这种规模的,只是妈,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你再做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你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只有你,我,小姨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不管我们其中的谁出现点什么问题,另外两个一定会难过的无以复加……妈,我说这样的话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考虑了很久才同你说的。” 苏慕云带给苏陈宝络的冲击太大,到现在,她还是一脸回不过神的表情,她似乎是想笑,只是笑容僵在脸上,许久之后,她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苏慕云,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知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这是她一贯的做法,每次遇见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她都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躲避。 苏慕云的情绪原本还算平静,只是看到她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话时,他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握紧。 “妈,这半年来你在办公室昏倒过几次?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多少问题?肝肿瘤,糖尿病,高血压,这几种病不管谁得了其中的一种,只怕那个人早就坐立不安了,你看你,你这是正常的态度吗?!” 话说到最后,苏慕云的声音不免变得很大声,一直站在床旁的陈宝珠有些看着急的叫了他一声。 陈宝珠侧对着他,所以她没有看见苏慕云变得赤红的眼睛。 可是苏陈宝络看见了,里面太多的东西,不安,愤怒,还有深藏其中的恐惧。苏陈宝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冷下脸,皱着眉头说:“苏慕云,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发生什么事?!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害怕你出个好歹!” 想着苏陈宝络身体冰冷的躺在自己的面前,苏慕云只觉得心口那里疼痛的厉害,他的声音哽咽的厉害,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苏陈宝络和陈宝珠都不知道他已经死过一次,此刻看见苏慕云这么激动,两人都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慕云,你不要这么激动,有什么话好好同你妈讲。” 最开始是陈宝珠回过神,虽然不知道苏慕云为什么会这么样,但在这之前,她从来也没见他这样过,再者他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外甥,眼见他全身紧绷的透露出一种巨大的恐慌,她忍不住走过去将他的肩膀扶住。 肩膀传来的热度让苏慕云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说:“妈,我其实只是心疼,你的身体状况之所以变得这么糟糕,完全是以前过的太辛苦的缘故……我不想你现在这么大的年龄了,还过的这么辛苦。我知道自己一直很任性,但这次就算为了我和小姨,也请你辞了你的那个职务好不好?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带着小姨出国散散心。当年你要自主创业,除了一大部分我的原因,还有你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你屈居人下对不对?到如今,香城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你是白手起家的成功女强人,你的目的已达到,所以就这样了好不好?还有,我以后也没打算要做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你也不用为我的将来担心……” 一想到是自己拖累了她,苏慕云难过的低头,感觉到肩膀上的力度加重,苏慕云不由自主的回头,结果那时候,他才知道陈宝珠的眼睛开始泛红。 “小姨……” 病房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透出一阵死寂,许久之后,苏陈宝络才维持着一个相同的姿势呆呆的说了一句:“已经这么老了么?” 脸上迟暮的英雄般的表情,就像在某个时刻发现了某个自己一直在躲避的真相,顷刻间,连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苏慕云察觉到自己刚刚说了很残酷的话,沉默了片刻,他才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 “妈,你随便画个妆穿条漂亮的裙子,人家还会以为你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女。” 从很多年前开始,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喜欢随意的开玩笑,苏陈宝络没什么好气的看了眼苏慕云,说:“苏慕云,你即便要说谎也不要说得那么明显好不好?” 虽然是轻松的语气,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要缓和的迹象。 “妈……” “苏慕云,不要再说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话间,她就背过苏慕云侧躺在了病床上。 其实苏慕云也知道,这些年来,她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在公司上,开心是它,不开心也是它,不知不觉中,公司已经变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就如同陈宝珠并苏慕云带给她的力量,只是如今苏慕云让她放弃自己的公司,这无疑是要割去她骨血里的一部分。 沉默中,苏慕云想走过去安慰苏陈宝络几句,只是脚刚迈出去一步,他的手臂已经被身旁的陈宝珠拉住。 她示意给苏慕云给苏陈宝络一点时间让她冷静一下。 从那个花香浓郁的特等病房出来时,苏慕云脸色犹豫的看着陈宝珠,说:“小姨,我没有做错吧?” 陈宝珠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摇头说:“没有。”说完她转身,说:“我其实和你一样的想法,只是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同她说那样的话,慕云,你很勇敢。” 苏慕云看着她转身,忍不住感激的同她点了点头。 “慕云,最近学校不是要考试了吗?复习的怎么样了?” 苏慕云沮丧的低头,说看不进去书。 “你妈会没事的,再说她已经在考虑你的建议,慕云,回去看书,考个好成绩让你妈开心一下。” 想起最重要的几门学科考试都被密集的排在最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苏慕云无奈的点头。 第13章:经验 因为周围的气氛,苏慕云时常觉得在学校复习的效果更好一些,尤其在临近考试的最后两个星期,他几乎每天一大早都会去学校看书,中午在学校凑合一顿,晚上直至十点才会回去,除去张天阳,那段时间,苏慕云偶尔遇见过何耀荣几次。 学校里似乎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是关系极好的朋友或者两人是情侣关系,否则身边的位置会空出那么一两个。 即便c大是香城最好的学校之一,但学校的学生太多,再加上考试的时间都被排在差不多的时间段里,因此来晚的人,通常只能同旁人挤在一起。 遭人嫌弃还要忍受拥挤,何耀荣算是其中之一,虽然别人不敢对他抱怨什么,但他自己也不喜欢与别人发生肢体上的碰触。 发现每天苏慕云都会很早到学校复习,何耀荣索性给他发短信,让他在自己身边为他占位置。 也不过随手之劳,因此苏慕云也没说什么。 有时候苏慕云很怀疑张天阳在脑袋里安了一个雷达,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搜索到他,不论苏慕云在哪里,他总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周围半径不到一米的范围,大概是对何耀荣有所顾忌,每次苏慕云不经意的看向他,他都会慌慌忙忙的收回自己的眼神。 倒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苏慕云冷笑,并不介意他即将在自己身上戳出两个洞的视线巡礼,倒是在他想象中神经比较粗大的何耀荣首先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看一眼苏慕云又看一眼做了一脸怨妇样的张天阳,说:“你们怎么了?谈恋爱谈崩了?” 何耀荣的话苏慕云觉得有些反胃,淡漠的说了句:“没事。” “喂,要不要我替你教训他?” 何耀荣的声音有些大,落在安静的阶梯教室,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苏慕云脸上一个讽刺的笑容,说:“你要怎么做?把他拦在校门口暴打一顿?” 何耀荣说不出话的时候,苏慕云又说了一句:“何耀荣,你几岁了?” 天气逐渐转热,苏慕云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何耀荣呆呆的看着他的侧脸,想这个白斩鸡一样的小子还挺有种的,竟然不怕他。 考试还有最后一门的时候,苏陈宝络做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只是苏慕云在病房里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依旧酸涩的厉害。 他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失去她后的茫然和痛苦,也不想她再出任何的问题。 那日苏慕云去看她,眼见她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立刻旧事重提,苏陈宝络脸上复杂的神色,她直直的盯着苏慕云看了许久,最终点头说了个好字。 苏慕云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苏陈宝络脸上苦涩的笑容,说:“苏慕云,一想到我真的要把那些生意全部丢下,我就觉得难受。” 她语气里许多的失落,苏慕云有些不忍的把头埋在她的腿上,说:“妈,当时如果我读相关的专业,今天叫你放手的话你会不会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不舍?” 病房总是这样,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周围就会变出一种可怕的死寂,许久之后,苏陈宝络将她的手盖在苏慕云的脑袋上,低声说:“苏慕云,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做生意是因为我对它有兴趣,你不一样,我不能逼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妈,你总是对我太包容。” “废话,我只你这么一个儿子。” “还喜欢男人……” “也还是我孩子。” 苏慕云已经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感激她,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失了母亲的人,就像插在瓶子里的花,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 生老病死,虽然是痛苦又让人无奈的事,但那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几天后,苏陈宝络出院,白天热闹非凡的医院走廊里苏慕云接到司徒睿的电话。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新手机号码,苏慕云看着那个熟悉不过的手机号,冷笑着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 苏慕云的语气中透着很多的不耐烦,那边司徒睿微愣一下,说:“慕云,阿姨怎么样了?” “很好,手术很成功。” “我想来看你,可是又怕惹你不开心,慕云,究竟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最近的报纸上报道的都是司徒睿担当男主角的电影票房惨败的消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才会想起自己的存在。 说尽好话,永无止境的安慰,这大概就是他苏慕云自始至终存在于司徒睿身边的意义。 还有苏陈宝络,明明已经对他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式陷害她和她的公司? 上一世听到她的死讯,那时候的司徒睿究竟有没有过一丝愧疚? 苏慕云摇头,想但凡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他也就不会将苏陈宝络,自己还有小姨一并推到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恶魔。” “什么?” 苏慕云看着无限延伸逐渐变得昏暗的走廊,低声说:“没什么,我妈的身体很好,劳烦你关心了。” 话刚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司徒睿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电话,心里逐渐泛起一丝不明所以的苦涩。 苏陈宝络公司里的几个董事都来了,身后一大群的助理秘书,苏慕云站在外围,看着被人群簇拥的苏陈宝络,心里不知怎样的一种感受。 自从上次陈明涛交给他那些照片后,苏慕云已经确定司徒睿有想要害他的心思,不仅如此,他甚至连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亲人都不肯放过。 只是究竟是怎样的原因?不仅要将他逼得跳楼,还要让他声名狼藉,万念俱灰? 关于这一点,苏慕云始终想不通,不过现在的情况对他有利,毕竟司徒睿不知道他已经死过一次,还有苏陈宝络并陈宝珠,自己有保护她们的义务和必要。 眼下的首要任务是要将苏陈宝络和陈宝珠送出香城,最好一到两年,那边陈明涛跟进调查,等到苏陈宝络她们回来时,他希望自己已经解决掉这一切的麻烦。 换而言之,这是他和司徒睿两人间的斗争,他不想让苏陈宝络和陈宝珠牵扯进来。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朝苏陈宝络看了一眼。 苏陈宝络生平最喜欢热闹,除此之外,她还很喜欢听到别人对她的奉承。 苏慕云看着她那张笑得无比荡漾的脸,心情也为之变得轻松了不少。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将苏陈宝络送回家后才离开,偌大的别墅最终就剩了四个人,苏陈宝络,苏慕云以及家里两个从来不发出任何声音的佣人。 苏慕云看出苏陈宝络脸上的疲惫和无聊,替她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说:“妈,要不要出国去散散心?” “还是先把公司里的事处理完吧。” 苏慕云点头,说:“你千万不要太辛苦了。” “也不过就辛苦那么几日了,不要紧的。” 苏慕云点头,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新闻,等到他回头时,才发现苏陈宝络侧着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无奈的摇头,去卧室拿了块薄毯盖在她身上,自己依旧调低了声音看新闻。 苏陈宝络一向是个做事利落的人,只几天的时间,她已经将公司里的事交代完毕,那天她看着最近一直陪她吃饭的苏慕云,说:“苏慕云,我把手上的股份差不多都套现了。” “为什么?” 和苏慕云的诧异的表情不同,苏陈宝络云淡风轻的夹了块鱼肉在他碗里,说:“我已经放弃了公司里的所有权力,换句话来说以后公司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虽然杨炳晨的能力不错,但我更相信自己。还有,我把一半套现的金额存入了你的户头里,另外一半,我准备用来做我和宝珠的养老金。” 苏陈宝络在公司的股票持有量差不多百分之四十,再加上它是家上市公司,即便急着套现股票的价格会有所下降,但那依旧是一笔巨额资金。 苏慕云呆呆的看着不停为他夹菜苏陈宝络,说:“妈,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我还是个学生,再说我以后也没打算要让你养着。” 苏陈宝络双手放在餐桌上摇头,说:“将来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手里留着这样一笔现款也是好的。还有这些钱你可以拿来做投资,买不动产或者交给银行的专业人员让他们为你管理增值,以后你若真当了心理咨询师,你以为你那点钱够你维持现在这种生活?”说完她又顿了顿,说:“虽然你最近收敛了不少。” “可是妈……”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给你给谁?” 苏慕云默默的点头,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张金额巨大的银行卡,想起上一世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他银行卡并悉数转移他名下所有金额的司徒睿,到了这一天,苏慕云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漫不经心。 几天后,苏陈宝络公司里的人专门为她开了个告别会,那时候苏慕云刚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的考试,因此陪着她一同前往,只是当他看见苏陈宝络的那一身打扮时,原本有些伤感的心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大v领,领口一串耀眼的钻石项链,裙子太过紧身,致使她腰间和手臂上的肉从里面争先恐后的挤出来,将裙子绷成了浑圆的形状。 “苏慕云,我今晚打扮的是不是很漂亮?你看这么多人看我。” 她对自己的穿着打扮总有一种过分并且奇怪的自信。 此刻两人站在香城最好的一家酒店的大厅里,苏慕云看着周围总在用怪异眼神打量着他们的各种眼神,最终有气无力的点了一下头。 那晚苏陈宝络喝的很醉,喝醉过后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哭了许久,苏慕云静静的站在她卧室门外的走廊上,想不管她多大的年纪,很多时候,苏陈宝络的内心里其实都住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需要人保护。 他靠在门旁的墙壁上,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 想起司徒睿,若不是因为担心他会做出伤害苏陈宝络以及陈宝珠的事,苏慕云其实也不想和两人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苏慕云一动不动的看着壁灯在对面墙壁上形成的阴影,到了这一天,他突然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他和那个傻乎乎的农夫差不多,而司徒睿,是那条怎么捂都捂不热的蛇。 第二天中午,李坤拿了两张船票递到苏慕云的手上,那是苏慕云的意思,也得到了苏陈宝络的同意,从香城出发的环太平洋旅行的船票,为时一年,等到她们回来的时候,苏慕云刚好大学毕业。 苏慕云将船票递给苏陈宝络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假寐,穿着夸张的紫红绸裙,头发散了,乱七八糟的纠结在一起。 听见苏慕云开门的声音后,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浮肿的眼睛,憔悴的容貌,苏慕云被她的样子吓傻在原地。 “妈,听说你以前是个大美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自己弄到今天的地步?” 苏陈宝络原本是想与苏慕云说笑的,只是听到他这句话后,整个人像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般呆愣在原地。 “还是不想告诉我关于我爸的事?” “慕云,我现在不想说。” 苏慕云看着她血色尽失的脸,最终还是忍住了那些想说口的话。 第14章:不知道 苏陈宝络出门前又问了苏慕云同样的一个问题,说:“要不要和我们同去?开学后再转机回来?” 苏慕云摇头,脸上一个调侃的笑容,说:“算了,我不想因为我这个拖油瓶阻挡了你的姻缘。” 苏陈宝络骂了句死衰仔,就戴了墨镜,领着司机帮佣提着五六个行李箱和陈宝珠并肩离开。 她总是能很快恢复,苏慕云看着自家绝尘而去的那部汽车,心里感叹自己有她半分的能耐就好了。 暑假正式开始,苏慕云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那天他正趴在电脑上看新闻,何耀荣就同他打了个电话。 “要不要来我开的酒吧玩?” “你自己开的?” “嗯。” 倒是低估了他,苏慕云想着自己无事可做,因此说好。 酒吧开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上面是一个四方的建筑,开着各种各样的店铺,何耀荣的酒吧位于入口处的地下室。 楼梯后的铁门一推开就是震天响的音乐声,此刻似乎是热舞的时刻,忽灭忽亮的耀眼光线里,苏慕云看见墙壁上时隐时现的骷髅头,白色麻线被弄出蜘蛛丝的效果,旁边各种涂鸦,下面是群魔乱舞的年轻人,偶尔苏慕云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些人的脸,兴奋,稚嫩,狂热,似乎都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想起何耀荣的出身,苏慕云也就觉得这一切不足为怪了。 周围让人气闷的味道,烟味,汗味,混织在一起,在这样一个不足百坪的发酵,无端让人昏眩。 整个地方只有吧台那里亮着灯,苏慕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何耀荣,穿着黑色的t恤长裤,脖子,手腕,腰带上都是造型夸张的银饰,嘴上叼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他半侧着头,似乎在倒酒或者调酒,从那个角度看过去,整个人成熟了不少,身上透出一种小混混的气息。 何耀荣也看见了苏慕云,或者说是因为旁边有个酒保推了他一下。 苏慕云的外形无疑是夺目的,五官精致柔和,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从很多年前就逐渐培养出来的良好穿衣品味,这么看过去,他就像个艺人。 模特或者走偶像路线的歌手,只是他太过年轻,还有,谁都不能忽视的,是从里到外透漏出来的良好教养。 自顾自的将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隔离开,脸上矜持却又不在意的表情。 和司徒睿他们给人的印象差不多,这也是迄今为止苏陈宝络觉得最让她有成就感的一点。 何耀荣眯着眼睛看着他走到自己的面前,随即拿下嘴上那支快要燃尽的烟,说:“来了?” 苏慕云点头。 “喝什么?” “都行。” 何耀荣想了想,转身拿了一瓶威士忌替苏慕云倒上半杯。 酒吧里喧闹的过分,刺眼的灯光闪烁不停,苏慕云坐在那里,只觉得整个房间的地板都在抖动。 “在想什么?” 苏慕云抬头,看见何耀荣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点头的时候会堪堪的把眼睛遮住一小半,下巴挑高,无疑将他五官营造出的妖艳感觉突出的更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自苏慕云第一天认识何耀荣,他就觉得这个人非常的忧郁,眉头那里时常锁着,身上一种剧烈的无法被他宣泄出来的感情。 看着就让人觉得十足的危险,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爆发。 发现何耀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苏慕云摇头,说:“没什么,只觉得这种地方不太适合我。” 何耀荣点头,而后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睛看着前方,里面透露出野兽般危险的气息。 苏慕云不明所以的回头,身后几个粗鲁推开众人走过来的男人,身上统一穿着花色艳丽夸张的衬衣,为首的那个,脖子上戴着很粗的金项链,一脸横肉。 因为灯光的关系,苏慕云看着他们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在移动,就好像眨眼之间,他们就缩短了彼此间很短的一段距离。 苏慕云逐渐能看清他们的脸,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是电影中最常出现的那种黑社会人物的形象。 “艹!” 身后的何耀荣刚骂了一句,对面为首的那个男人就开口了。 “何耀荣!看老子今天不灭了你。” 酒吧里的声音很吵,但苏慕云还是听的很清楚。 语气粗鲁,似乎脾气也不好。 “走了!” 在苏慕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何耀荣已经越过吧台将他的手抓住,只轻轻一拽,苏慕云就被他拉到身边朝着与门相反的方向跑去。 夜还不算太深,从地下室出来,外面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巷道,很多的垃圾菜叶,腐臭刺鼻的味道,苏慕云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一眼,直看到左侧的那栋白色大楼,他才相信自己还在刚才那栋建筑的附近。 “何耀荣,你他妈给我站住!” 气急败坏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苏慕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因为他平日疏于运动,几分钟后,他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那里快要炸开了。 一楼似乎也聚集了许多的酒吧,苏慕云被何耀荣拉着一路狂奔的时候,他偶尔能看见准备出来丢垃圾的服务生,只是一听见巷子里传出的喧哗声,他们立刻就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门被无比利索的关上,还有喝的不清醒的男人,单手撑在墙壁上小便,只是刚转个身就被何耀荣一脚利落的踢倒地上。 “臭小子,你他妈给我站住!” “滚开,别挡道!” 身后各种各样的声音,但苏慕云来不及回头。 这片蜘蛛网一样的地方想来何耀荣已经跑了千百次,无数的转角岔口,那些人被他们渐渐的甩开一定的距离,而后他转身,没有任何预告的将苏慕云拉进附近一条更偏僻的甬道里。 “妈的,那个臭小子跑去哪里了?!” “老大,他好像又逃掉了。” 不远处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垃圾桶被踢倒了,有人被暴打了。 苏慕云被何耀荣抱在怀里,虽然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苏慕云听到那些声音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重生后他的心情始终很抑郁,只是到了这一晚,他似乎觉得自己又重新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陌生,刺激,紧张,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很快。 “苏慕云。” 苏慕云抬头,头顶有月亮,天空被支出来的楼宇墙角分割出奇怪的形状,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的何耀荣低头看着他,脸上些许的疑惑。 距离太近,他的呼吸落在苏慕云额头上,苏慕云有些不适的后退,说:“有事?” 何耀荣将环在苏慕云腰上的手收的更紧,脸上的疑惑变成调侃,轻笑着说了一句你真的很奇怪后,嘴唇就覆盖上了他的。 唇间徘徊着烟草的气息,虽然司徒睿也是差不多的味道,可是两个人毕竟有些不同。 他的吻时轻时重,显然深谙此道,经验丰富。 想着他的出身以及环境,苏慕云在诧异片刻后很快释然,想他应该是习惯了这样。 “怎么不说话?” 苏慕云摇头,说:“不知道说什么。” 何耀荣忍俊不禁的低头,直到两人告别,两人都没有对刚刚发生的那个吻发表任何的意见。 第15章:试探 苏陈宝络给苏慕云打了电话,语气十分的兴奋,苏慕云一边倒水,一边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她语气中含着些许的怅然,说:“我早应该出来走走的。对了,苏慕云,你最近在做什么?” “打工。” “在什么地方?” “西餐厅。” “你还是个学生,好好读书就是了,何必去做那些没用的事?” 她的语气中许多的抱怨,苏慕云不说话,想着这样做不过是多增加点生活阅历而已,人心险恶,上一秒还同你海誓山盟的人,下一秒说不定就会和你拔刀相向,就比如司徒睿那种。 “辛苦吗?” “不辛苦。” 只是要看旁人的脸色,还有站得时间过长,每天差不多超过六七个小时。 因为餐厅太出名,他时不时被要求加班,偶尔深夜回到自己的小公寓,他疲惫的倒在沙发上,只能用天若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样的话安慰自己。 大概是对此抱了决心,这几天下来,他逐渐习惯,也不再觉得时间像头两天那么难熬了。 “妈,到哪里了?” “刚到马六甲,等一下要去巴生港。” “什么时候到?” “下午就到。” 苏慕云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刚好七点。 “喂,苏慕云,回来我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苏慕云想起她独具一格的品味,苦笑着说好。 “小姨呢?” “她买东西去了,要不要叫她?” “不用,下次我再打电话给她好了。” 电话那头有人在叫苏陈宝络的名字,苏慕云听见她应了一声,又说:“苏慕云,我现在比较忙,先挂电话了。” 说完也不等苏慕云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外面的天气很好,盛夏时节的阳光中带着耀阳的光芒和炽热的温度,苏慕云三两口吞了那几块全麦面包以及手中的那杯牛奶后出门。 每天出门的时候苏慕云还需要从楼上将他的自行车推到楼下,他租住的地方是一个很僻静的小区,离学校近,绿化也不错,这个时候,楼下已经聚集了许多晨练的老人。 小区的门口放着一部略微有些刺眼的白色跑车,他认得那是谁的车,却不想再同他说什么。 电话铃响个不停,苏慕云也没去管他。 “做什么?” 面前站着司徒睿,头上一顶黑色的帽子,鼻梁上一副大大的墨镜,只露出一张略显淡漠的嘴唇并线条凌厉的下巴。 “跟我上车。” “司徒睿,我们已经分手了,往后也不再有任何的关系。” “苏慕云!” 他的声音大的过分了点,引得几个晨跑的老人转身,脸上好奇的表情。 苏慕云浅笑,说:“司徒睿,如果你想上明天各种小报周刊上的头条,就不妨叫的再大声一点……” “苏慕云,你给我闭嘴!” 苏慕云显然已经惹怒了他,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司徒睿就大力的拉扯着他朝车上走去。自行车略显无助的倒在地上,苏慕云看着它,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 这么多年,他其实一次都没有尊重过自己的意见,苏慕云忍让太过,最终变成司徒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只需乖乖闭嘴任他为所欲为。 司徒睿将他拉到车后座,刚关上车门,他就略显急促的朝苏慕云吻了下去。 他说:“慕云,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当真没有一丝的留念?” 说话间,他已经挑高苏慕云的t恤,手也探到了里面。 手上带着温热的触感,想来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苏慕云,我同你道过歉,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没有看不起你和阿姨,当时也是我无意的。” 他的嘴唇一路摸索下去,最终落在苏慕云的脖子上,稍稍加重力道慢慢的舔舐。 有多久没见了?苏慕云想想,好像孙佳君的生日过后就没在见过,中间有过一个电话,那时候应该是他觉得寂寞的日子,就好像今天,心血来潮,想起了就兴冲冲的赶了过来。 可笑苏慕云以前还为他施恩一般的举动欣喜不已。 “慕云,你怎么了?” 察觉到苏慕云的一动不动,司徒睿终于不满的把头抬了起来。 苏慕云嘴角上扬,眼神却冷淡的一丝温度都没有,他双手撑在座椅上,锁骨那里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呈现出一抹让人惊心动魄的线条,司徒睿刚刚的动作很急迫,锁骨以及胸前此刻淡淡的红色印迹,只是他脸上不屑一顾的表情。 这一切组合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竟使司徒睿的呼吸变得急促。 虽然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是这样的苏慕云,他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 笑容纯真,表情深沉,有着一种想让人急迫抓在手中的冲动。 这一刻,司徒睿终于察觉到了苏慕云身上的蜕变。 他呆呆的看着苏慕云,有片刻的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苏慕云保持着一个姿势,定定的看着他,说:“司徒睿,虽然你每时每刻都在同我说这些甜言蜜语,但实际上,你其实是不喜欢我的对吧?” 明确的说是恨,否则不会陷害他吸毒,不会将他丢到一边让自己最好的朋友把他当成玩物不管不顾。 苏慕云没有与除了他以外的人发生过关系,两人间也没有利益间的冲突,他实在不明白司徒睿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他摇头,想着临死前自己若是能耐心听他的那个回答就好了。 司徒睿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身体僵直了一下,而后把探入苏慕云t恤中的手伸出来,皱着眉说:“慕云,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了我什么?不要去理会他们,他们就只会争风吃醋……” 不知所云的解释,又或者他是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苏慕云伸直自己的双手,脸凑到离司徒睿更近的地方,说:“你觉得他们说了什么?” 他的笑容更甚,司徒睿的眉头就皱的更厉害,沉默了片刻,他才说:“慕云,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只这么一段时间不见,我就觉得自己不认识你了?” 倘若他还是原来的那个苏慕云,他只怕自己又要被司徒睿害死一次。看着神色逐渐变得冷峻的苏慕云,司徒睿有些疑惑的说:“慕云,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刚刚已经问过你,应该是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车厢里难捱的沉默,苏慕云坐起来将衣服拉后,在司徒睿有些呆愣的退到一边时,伸手将车门推开。 “你要去哪里?” “打工,司徒睿,我没有你那么多空闲的时候说上这么多无聊的话。” 司徒睿的脸上是不可置信几个字,也是,他记忆中的苏慕云,除了花很多的钱堆许多的名牌在自己的身上,享受那些所谓的物质生活以外,身无长物,连读书都不肯再用功。 苏慕云看一眼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说:“做什么?或者你要说真话给我听?” 就好像触电了般,司徒睿的手立刻就放开了,苏慕云冷笑,想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 对于苏慕云的反应,司徒睿也是一种心惊的感觉,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有苏陈宝络的那家连锁餐厅的事,不仅轻轻松松的被她解决,如今还出国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这样的做法似乎也合情合理。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只因心中有鬼,所以不管苏慕云说什么,自己都会草木皆兵。 还有一直对他死心塌地的苏慕云,此刻是不是在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想到这里,司徒睿不自觉的呼一口气,就拿他对苏慕云的了解,那人似乎还没有聪明到这种程度。 冷静下来的苏慕云,此刻也有些后悔,太过意气用事,若是被司徒睿看出点什么端倪,他以后想要防他就变得更困难,不过就如同司徒睿对他的了解,他也知道司徒睿是怎样的一种性格。 自信过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始终觉得自己将他苏慕云捏在了手心里。 从前确实如此,但现在,司徒睿一定不知道他重生了,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 在那两年多的时间,他的性格被彻底改变,不再天真,不会再对谁轻易的付出的自己的感情,如今的苏慕云,对生活其实早就有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消极态度。 冷水落在身上总能很快让人清醒,身上司徒睿留下的印迹,苏慕云狠狠的擦着自己的皮肤,直到那些印迹被更深的颜色覆盖,那种让他恶心的想吐的感觉才逐渐的被他平复了下来。 来的路上苏慕云已经给餐厅的经理打过电话,虽说是经理,但那人和餐厅的老板其实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名叫肖东尼,快三十岁,家景殷实,之所以在这里上班,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以后开差不多的餐厅积累经验。 老板自己倒不常来。 肖东尼一直对苏慕云照顾有加,一来他年龄小,对谁都客气,二来苏慕云工作肯吃苦,从来不抱怨什么。 这天他看着苏慕云急匆匆的走进来,有些诧异的说:“慕云,怎么了?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慕云摇头,等到他换了衣服出来,脸上已经变得如常。 那种人,真不值得自己为他伤脑筋。 第16章:何家家主 何耀荣还是隔三差五的给苏慕云打电话,自从苏慕云婉转的同他明说自己不会再去他开的那间酒吧后,偶尔的几次见面,苏慕云都被他约在外面的餐厅见面。 不是西餐就是日本料理,地方选的僻静优雅,虽然价格昂贵,但是一想到他自己开了间生意火红的酒吧,苏慕云点菜的时候也就没再去看后面的标价。 苏慕云时常说等到他领了薪水就请他吃饭,何耀荣不说话,看着苏慕云笑的时候,眼底倒是抹上了些许的温和。 苏慕云这一天依旧上班,因为是周末,店里的生意比平时好了几倍,他从早上差不多忙到现在,虽然此刻他神色如常,但实际上,他的双脚还有些酸痛。 每天似乎都在做着相同的重复,累到极致的时候,他几次忍不住想辞职走人,但一想到从前的那些经历,他又会咬牙坚持下来。 他身上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吃苦,再有就是遇见一点事就只会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苏慕云时常怪司徒睿对他做出那样恶毒的事,但绝大部分的原因其实出在他自己身上,软弱过分,最后竟然还想不通学人家去自杀。 虽然是何耀荣订的地方,但过了快二十分钟,何耀荣才姗姗来迟,苏慕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 何耀荣被打得好像个猪头。 好不容易止住笑,苏慕云说:“你被谁打了?” 何耀荣的神情淡淡的,听见苏慕云问他,不过气定神闲的喝了手中的一口红酒,说:“我五哥。” “为什么?” “昨晚警察收到消息,说我开的酒吧有人卖违禁药品。” “被查到了?那你的酒吧不是要关门?” 他摇头,说:“没有,五哥提前收到消息,已经将那些东西处理了。” 黑社会在苏慕云的印象中总是危险过分,就像一个肮脏的流着脓的大黑球,上面插满许多的刀尖,一不小心,被染黑了不说,还有可能小命不保。 想到这里,苏慕云又有些好奇,说:“都被打成这样了,干嘛还和我见面?” 何耀荣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一周不是只能休息一天?” 明天他休息,听出何耀荣言语中的意思后,苏慕云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就好像你面前一个总是对你恶言相向,表现的很强悍很凶猛的人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尤其内心比你还脆弱,比你害怕寂寞后,你就会不小心变得同情心泛滥。 西餐厅里安静的音乐低低的徘徊着,有一个瞬间,苏慕云看着他,分明察觉到何耀荣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暗黑的,透露出些许的危险。顿了顿,他说:“何耀荣,你喜欢男人?” “男女都可以。” 苏慕云哦一声,想难怪了。 牛排端了上来,何耀荣的七分熟,苏慕云的五分,他拿着银刀利落的将苏慕云盘中的牛排分成等大的形状,而后递过来,看着他说:“苏慕云。” “嗯?” “我其实不喜欢吃西餐。” 苏慕云止住进食的动作,说:“那你喜欢吃什么?” “刷羊肉或者路边的烧烤。我以前在国外吃烦了这个。” “怎么不早点对我说?” “我以为你喜欢这个。”停顿了片刻,他又说:“你看起来比较适合这个。” 苏慕云摇头,说:“为什么我看起来适合这个?” “很干净。” 说完后他就低头切他牛排去了,苏慕云看着他,只觉得这个周身透着谜团的人,他好像在无意间中靠近了离何耀荣内心极近的地方。 “耀荣。” 来人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苏慕云转身,微微愣在那里。 那个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一张英俊的有些过分脸,刀锋般的眉毛上扬,隐入耷拉在两边,眉间呈一个心字形的半长头发里,眼中含着许多的水,斜睨过来的时眼里盛满风情,嘴唇很薄,微微上扬的样子似乎让人感觉到他无时无刻都在微笑。 身材消瘦修长,整体给人一种邪魅的感觉。 身上穿着衬衣牛仔裤,领口的扣子散开两粒,因此平添了许多的性感。 “五哥。” 竟是何耀荣的五哥,那他不就是如今的何家家主? 苏慕云呆呆的看着他,在他的心里,一直以为传言中的家主,应该是三十多四十岁,脸上写满了冷漠沧桑,只在眉宇间透露出些许霸气的人。 只是没想到他这样。 那人的身后跟着几个人,虽然没穿统一的制服,但苏慕云知道他们是那人的保镖,身材高挑健硕,衬衣下迸发出一种力量感,脸上淡漠的表情,眼见何耀荣的哥哥坐下,几个人也悄无声息的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 鼻尖徘徊着一阵若有似无的男士香水味。 察觉到他的注视,何耀辉淡淡的问了一句:“耀荣,这位是?” “我同学苏慕云,慕云,这是我哥哥何耀辉。” 苏慕云点头,对面的何耀阳伸出手,说:“苏慕云吗?很高兴认识你。” 沉默了片刻,他微微皱眉,说:“苏慕云,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苏慕云对他没有任何的印象,只得摇头。 何耀辉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五哥,你怎么过来了?” “饿了,过来吃饭。” “一个人?” “嗯。” 何耀荣似乎很喜欢他这个五哥,一见到他,立刻在神色间流露了许多的欣喜,还是那种不明显的小心翼翼的欣喜。 苏慕云看着他人高马大一脸浅笑着看向何耀辉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一只急需证明自己忠诚的金毛犬。 “你们在一个学校读书?” 苏慕云点头,何耀辉又说:“我弟弟是不是很顽皮?以他那样的性格,我以为他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 “哥!” 何耀辉的眼中许多的宠溺,何耀荣脸上是略微表示不满的委屈表情。 感情挺好的,苏慕云摇头,说:“他的人际关系不错。” 何耀辉对此不过一笑置之,以后苏慕云逐渐想到,想以何耀荣的出身,何耀辉应该是派了很多人在暗地里保护他的,因此不管何耀荣做什么,他肯定都是知道的。 毕竟是混黑道的人,即便何耀荣是自己的朋友,但苏慕云依旧不想和他们这样的人产生太多的纠葛,尤其面前的何耀辉。 吃饭的过程中,苏慕云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直到何耀荣起身去洗手间,对面的何耀辉才喝着红酒小声的说了一句。 “Scarborough fair。” “什么?” “那天晚上你吹得口哨。” 眼见苏慕云还没回过神,何耀辉脸上的笑容更甚,说:“没记错的话,那晚是孙辉桐女儿的生日。” 何耀辉的外形很出众,这样一个人,其实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尤其是被他这样提醒过后。 苏慕云想起那晚,自己坐在孙佳君他们家的后花园吹口哨的时候,确实有两个人经过自己的身后。 一个是新晋小花旦林素素,另一个,想来就是眼前的何耀辉了。 那一晚的印象给他太过深刻,想起司徒睿和张天阳,他脸上的神色更冷。 何耀辉一直在观察苏慕云的表情,冷淡的过分,就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但就在他来之前不久,苏慕云同自己的弟弟何耀荣露出过很温暖的笑容。 笑与不笑之间,气质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何耀辉放下用来挡住自己视线的酒杯,一言不发的看着苏慕云吃饭。 先前没被他看见还好,如今被他看见了,断然是不能让苏慕云这样的人从他手中溜走的。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天,但在那两天的时间中,他会不停的想起苏慕云的背影,还有他给自己营造出的那种轻松氛围。 无忧无虑,仿佛活在云端上的那种人。 是因为太过年轻? 何耀辉的视线几次不经意的落在苏慕云的身上,苏慕云没什么表情的抬头,说:“何先生,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就在何耀辉说不出话时,苏慕云又淡淡的补了一句。 “那样显得很不礼貌。” 说完他又没事人般低头吃饭去了。 何耀辉微愣一下,随即笑开,想这人果然有趣。 第17章:误会 苏慕云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看见何耀辉,第三天回餐厅上班,就在他还有一个多小时下班时,他就看见了何耀辉,身后跟着几个人,戴着帽子或者墨镜,只是打扮太过时尚张扬,给人一张欲盖弥彰的效果。 苏慕云平日里最喜欢上网,看新闻或者看电影视频,最近的几天,新闻的头条都是何氏准备成立娱乐公司的消息。 即便众人都知道何氏涉黑,但无一例外的,大家都喜欢用名门或者巨富这样的词汇来点缀它。 此刻餐厅里并没有太多的人,苏慕云与另一个人站在门口刚鞠了个躬,就听见有人说了声好巧。 何耀辉站在那里,身上偏深色的打扮,手上一副大大的墨镜,他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光这样看过去,倒好像他才是被人簇拥在正中的巨星。 “你在这里打工?” 苏慕云点头,脸上公式化的笑容,说:“先生几位?” “已经订了位子。” 说话间肖东尼走了过来,脸上大大的笑容,说:“是何耀辉先生?这边请。” “什么人?竟要经理亲自来迎接?” 苏慕云所在的餐厅上过很多的报纸杂志,即便在国外,也有偏好美食的人写过相关的报道,苏慕云看着墙壁上众多明星的合影,说:“大概是明星。” “你认识他?” “机缘巧合见过一面。” 旁边的服务生点了点头,那边肖东尼已经在同两人招手。 点的都是店里的招牌菜,苏慕云和其他几个服务生端着菜进去,肖东尼在旁边候着,谁谁的水果沙拉,或者甜点浓汤,他都记得非常的清楚。 餐厅里有几个隐秘的包间,平日里都需要预定,且预订者需要相应的资格。 因此每次进去的时候,服务生的态度都很小心,目不斜视,脸上带笑。 苏慕云端着菜走进去的时候,何耀辉正在同其他人说话,就好像没看见他,这让苏慕云不由自主的呼了口气。 虽然店里明确规定员工不能随意透漏出任何客人的信息,但不妨他们以此作为话题八卦几句。 听何耀辉言语中的意思,是让那几个艺人跳槽去他们的新公司,里面不乏当红艺人,因此趁着夜深客少,几个服务生的讨论也很热烈。 苏慕云对此不敢兴趣,别人说话的时候,他继续做自己的卫生,虽然这是大家共同的工作,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工作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而且还得避开肖东尼的注意。 苏慕云自己也知道,如果他被肖东尼夸几句,就会引起大家的不快。 也因此,他在这里十分受大家的喜欢。 做事勤快又会做人,偶尔他因为有事迟到或者调班,大家都很乐意帮忙。 下班的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此刻店里的卫生都做完了,先前兴奋的几个人,此刻就剩了对何耀辉他们那群人的抱怨。 “还不出来?我靠,我快要困死了。” 苏慕云笑笑,并不说话。 在大家眼中,他就是个因为缺钱来这里勤工俭学的老实人,他也乐于扮演这样的角色。 “不过慕云你的条件这么优秀,就没想过去做明星?” “我没那样的能力。” “学啊,要说我是你,一早就跑去演艺学校报名了。” “就是,慕云,别这么没自信啊,等哪天你做明星了,我们脸上也有光。” “对,要不找肖经理给你推荐推荐。” 大家正说着玩笑话,就听见有人推开了包间的房门说了声:“买单。” 服务生里有人让苏慕云去拿单子,说里面那个大老板说不定会把他看上,苏慕云摇头,另一个人立刻自告奋勇的冲了过去。 又把那个包间的卫生做完后,时间也是深夜两点半,苏慕云刚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就听见后面有人在按喇叭。 他以为是没完没了的司徒睿,却没想到是何耀辉,自己开着一部低调的深色欧系车,眼见他转身,立刻说:“回家了?我送你。” 看来他在这里等了自己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苏慕云摇头,说:“不用,我骑车。” “可以放我车里。”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十几分钟就能到。” 当初之所以选在这家餐厅打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说的话里已经透露出明显的拒绝意味,但何耀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客套的问了一句:“你还不回去?” 何耀辉的脸上又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明星或者无所事事的二世祖。 在苏慕云的心里,黑道家族的家主之位理应由家里排行老大的人来坐,但何耀荣叫他五哥,而且他还这么年轻。 若不是他深的上任家主的喜欢,那一定就是他有着过人的才智或者狠劲,一步步爬上如今的位置。 虽然苏慕云也不了解黑道家族内部的事,但电影里常常这样演。 艺术源于生活,不管是其中的任何一个因素,苏慕云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工?” 夏日里燥热的空气化成风吹在脸上,夜深人静的马路上偶尔会有几部车呼啸而过,中间的绿化带上种着许多的观赏植物,大概是因为刚刚有洒水车经过,此刻绿莹莹的叶子上反射着水光,给人一种精神奕奕的感觉。 面前的高大路灯下淡黄的光晕,离得越远,它们就形成了一条不间断的光带。 苏慕云十分喜欢这样的宁静,只是此刻何耀辉开着车亦趋亦步的跟着他,他有些不耐烦看着前方,说:“勤工俭学。” “很缺钱吗?” “是。” 苏慕云干脆的应声让两人间的气氛迅速的冷了下去,何耀辉干咳两声,说:“你爸爸呢?” “不知道。” “你妈呢?” “走了。” 随即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苏慕云有些好奇,却对上何耀辉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同情,苏慕云发现,自己刚刚好像说错了话,他想说苏陈宝络旅游去了,却因为心里的不耐烦,造成了何耀辉对他的误解。 只是他也懒得解释,前面转角后不久就是他所住的小区,他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换条路线回去,自从重生,他一直活得很谨慎,或者说多疑。 他不知道何耀辉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一点也不想在某天回来时,在自家小区的门口看见何耀辉。 “苏慕云,要不要来我们公司上班?我付你薪水?” “不用。” “公司里能学到东西,而且也不用这么辛苦。” “不辛苦。” “喂,我只是想帮你。” 看见前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苏慕云停下车,说:“何先生,我自己的事自己可以解决。还有,我现在要去买点东西,你先走。” 听到这一句,何耀辉笑起来,说:“为什么这么保护自己?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苏慕云不说话,何耀辉又说:“是因为家庭条件太差,怕人家看不起你,所以才要在自己的周围设立这么多的屏障?” 听见何耀辉在那里自说自话,苏慕云依旧低头走进前面的那家便利超市。 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何耀辉的车,苏慕云又不放心的朝周围看了一眼,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事时,他的嘴角是一丝苦涩的笑容。 当然,这也是司徒睿带给他的,若有一天能让司徒睿体会到自己的那种痛苦,苏慕云想,就算拿出他全部的财产也一定在所不惜。 黑暗中,何耀辉将自己的车停在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他看见了苏慕云的举动,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容,所以这是在做什么? 欲擒故纵?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开始一点点的上扬。 第18章:争执 餐厅里的员工有时也会应某些客户的要求为他们服务。 饭店或者家里,但那样的花销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能承担。 这是苏慕云进餐厅近一个月的时间后,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听说是城中某个大户的外孙女满月,想借用店里的几个大厨为他们做甜点,又觉得餐厅的服务员专业,因此,整个店里的服务生差不多倾巢出动。 苏慕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原本他想告假,却被肖东尼以人手不够推了回去。 这家饭店是香城最好的饭店之一,除了他们,似乎还有别的比较出名的餐厅员工也加入其中,光服务生就近百名,苏慕云一边摆菜一边想难怪了。 不过都是有钱人,对于他们来说,这点花销大抵也不算什么。 宴会厅已经被装扮一新,对面墙板上写着的大概就是那个富人外孙女的名字,厅里随处可见的粉红色气球,香槟塔下也不乏名贵的菜式。 “妈的!这得要多少钱?” 苏慕云的旁边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时间进入餐厅的服务生,从进入这个宴会厅开始,他已经感概了不下十次,苏慕云想起肖东尼在来之前告诫他们的话,忍不住同旁边的服务生使了个眼神。 也不过是不要给自家的餐厅丢脸之类的话,此刻宾客已经陆续进场,服务生脸上都是严阵以待的表情。 大家的分工不同,苏慕云主要的工作就是站在甜点前,替等一下过来夹菜的客人递夹子。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主客的谢词,宾客的礼物与对那个孩子的期望,虽然规模大了点,但程序什么的都差不多。 听到门口传来的一阵喧哗,苏慕云已经无暇顾及,甜点之类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它的摆盘,只要其中的一盘缺上一块,苏慕云都需要立刻将它补齐。 就在他低着头往盘子里夹一块慕斯时,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苏慕云抬头,面前站着关志远,脸上不屑的表情,手中拿着一杯香槟,另一只手斜插在裤袋上,若忽略掉他让人不忍直视的内里,再配上他那套昂贵的行头,那么,此刻的关志远还真有那么几分富家公子的偏偏风度,他旁边站着张绪宁,再过去是一脸准备看好戏的司徒睿和站在人群中的楚逍遥。 苏慕云想起刚刚门口传来的喧哗,想来就是因为这几个人的到来。 城中身价最高的几个黄金单身汉。到哪里都能引来别人炙热的讨论和打量。 “苏慕云,你都不感谢我吗?是我向我姑父推荐了你们的餐厅。” 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了过来,众人沉默的注视中,苏慕云不为所动放下那块慕斯,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越过关志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目视前方,脸上的表情淡漠,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的反应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关志远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过了片刻,他哂笑一声,走到离苏慕云不远的地方,说:“怎么了?你妈苏陈宝络不是开了个餐厅赚了点钱?苏慕云,你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她妈生病了,病的还挺严重,如今公司已经转手给别人了。 关志远就像第一次听说般,他转身看一眼站在他旁边的张绪宁,说:“真的?这么可怜?不过苏慕云,就你妈那种体型,我们都担心她什么时候会……” 关志远的话并没有说话,迎接他的,是苏慕云手中的一个盘子。 砸的太狠,当瓷盘碎成一地的时候,关志远感觉到脑袋传来的一阵阵痛,而后是迅速划过他脸庞的温热液体。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呆呆的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血迹,看见指尖上的殷红血液,他的双脚有些发软,就在他摇晃着快要昏过去时,旁边的张绪宁眼明手快的将他扶住。 周围是人们的尖叫,苏慕云没什么表情的丢掉手中的那片瓷盘,太过用劲,以至于右手食指被划了一道不小的伤口。 关志远脸上也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呆呆的看着苏慕云,说:“苏慕云,你敢打我?” 短暂的昏眩过去后他终于回过神,继而狠狠推开旁边的张绪宁说:“你他妈竟敢打我!” 瞪大的双眼似乎要把他整个吞下去才甘心,苏慕云冷笑,说:“为什么不敢打?你这种垃圾,除了靠着你爸妈的名字在这里耀武扬威以外,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让人看得起的地方?” “你……” 张绪宁还算清醒,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眼见这么多人在这里围观,为了不让关志远落下什么可笑的话柄,忙将被苏慕云气红了双眼的关志远架住。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持凶伤人的疯子扭送去警察局?!” 张绪宁的话让周围的几个保镖迅速的回过神,再加上酒店原本就有保安,制服苏慕云的场面称得上惊心动魄。 混乱中,苏慕云被人趁机狠踢了几脚,身边的盘子酒杯碎了一地,他被人郑重其事的压趴在地上。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感觉到众人满是好奇的打量,苏慕云不过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是要送我去警察局吗?” 他此刻的样子很狼狈,扣子被扯飞了,衣领被人提在手中,露出肩膀处的一大片肌肤,身体枕在不同的碎片上,稍微一挣扎,玻璃就会刺进肉里,留下一道带血的印迹。 但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悔意。 除了他不能忍受谁这样说苏陈宝络的半句不是以外,前世的事也会逼得他做出这样的反应。 宴会厅里很多自小被人保护在手心的富家千金,此刻看见苏慕云的惨状,也忍不住倚在男伴的怀里撇开视线。 “叫你这么狂!” 身后不知又被谁踢了一脚,用足狠劲,而且专挑他的大腿内侧,苏慕云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变。 眼见众人诧异的表情,苏慕云身后的保镖又开始抬脚。 “够了,可以了。” 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有钱人,苏慕云知道他们的习惯,冷眼旁观,然后选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段对此表达出自己的同情或者看法。 苏慕云原本也没有对这样的一群人抱以怎样的期待,只是当那人略显冷清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时,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众人视线集中的地方,楚逍遥神情不变的看了苏慕云一眼,说:“带出去。” 人群中最有说话权的似乎就是他们四大家族的几个继承人,即便今晚的举办宴会的人是关志远的姑父,但他们的家世财富又比关志远他们家差了一大截,因此从头到尾,他都只能站在一旁观看。 听见楚逍遥开口帮那个趴在地上的年轻服务生说话,他立刻拿出长辈的样子示意让那些保镖将他送出去。 苏慕云被人扭着双手拉了起来,肩膀有种快要脱臼的感觉,他虽然能忍,但到了这一刻,他额头上的冷汗还是不停的落下。 “苏慕云。”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慕云听见司徒睿叫了自己一声。 他一刻也不想看见司徒睿那张伪善的脸,可是在身旁的几个保镖客气的叫了声司徒少爷后,他还是被他们扭转身体,被迫侧对着身旁的司徒睿。 眼前的苏慕云又恢复到了司徒睿记忆中的样子,一脸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是骨子里却又是那么倔强的不肯认输。 这样的苏慕云,总让司徒睿恨不得能在下一秒将他压在身下,看他婉转承欢,眼神迷离,不由自主的同他求饶。 身体里的血液沸腾的厉害,司徒睿眯着眼睛打量了苏慕云一眼,在几个保镖的注视着浅笑着凑近苏慕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慕云,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 他的嘴唇已经贴在苏慕云的耳垂上,苏慕云皱着眉后退一步,转身同呆住的保镖说:“你们到底走不走?!” 语气里很多的不耐烦,司徒睿浅笑着摇头,脸上的表情称得上宠溺。 看来是四少惹下的风流债,几个保镖面面相觑,再不敢对苏慕云做出怎样过分的举动。 苏慕云被那几个保镖一路压送到警察局,想来已经有人同那里的人打过电话,苏慕云刚到,他们就二话不说将他丢进了留滞室里。 身后关着的大多是喝醉酒的醉汉和深夜在街头打架的小混混,精力旺盛,不停的敲着滞留室的栏杆咒骂守在外面的警察,眼见苏慕云进来,都忍不住哟了一声。 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兴奋,苏慕云没什么表情的坐在一个角落。 身上的伤口都不很深,血也止住了,他看了看栏杆外的挂钟,此刻还不到十二到。 不管定没定罪,警察局都有关押嫌犯四十八小时的权力,刚刚已经有警察过来通知他被关志远以故意伤人罪提起诉讼,如果罪名成立,他不仅会被学校开除,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在这段时间,他得想办法让关志远撤回对自己的诉讼,不过这大概比登天还难,在他认识的这群人里,只有孙辉桐有这样的能力。 一个电话,几句类似玩笑的话,苏慕云肯定即便是关志远的爸妈,也不会再在短时间内找他的麻烦,可是这样一来,他不仅欠着孙佳君并孙辉桐一个巨大的人情,即便关志远他们一家,说不定都会为此记恨他。 毕竟,孙辉桐算得上香城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已经站在香城权力层最靠近顶端的位置。 况且现在孙佳君人在国外,以她的习惯,有时关掉所有的通讯设备消失几天也是常有的事。 这样一来,自己会不会来不及? 苏慕云回过神,抬头朝栏杆外的挂钟看了一眼,快到三点,周围静悄悄的,除去外面那个警察因为翻书带来的声响,就剩了耳边震耳欲聋的打呼声。 原来自己在这里呆坐了这么长时间。 他摇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他得从这里出去,以香城的法律,在嫌犯没有定罪前,他可以找人交笔保证金让那人将自己保释出去。 想起正在国外旅游的苏陈宝络和自己小姨,苏慕云忍不住苦笑,不过心情并不见得怎样的沮丧,在他心里,她们的安全也快乐始终比自己的重要了许多。 看来只能找李坤或者苏陈宝络公司那几个和她关系不错的董事了。 苏慕云正准备叫那个守在栏杆外的警察,滞留室的门却被人打开了。 那里站着两个更年长些的警察,俯身同那个坐着的警察说了几句,那人就拿着钥匙走了过来。 “你叫苏慕云?” 苏慕云点头。 “你可以走了,关志远先生已经撤回了对你的诉讼。” 第19章:酝酿 那个瞬间,苏慕云脑袋里浮现出来的是司徒睿的那张脸。 心血来潮的改变主意,为的不过是感受那种将他捏在手心随意玩弄的快感。 只是当他看见门口的何耀辉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是你?” 身体一半隐在黑暗中,就如同第一次苏慕云看见他时的模样,那时他倚在车门旁抽烟,手插在裤袋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苏慕云说话,他的嘴角一点点的上扬,说:“那个宴会我也去了,只是我去的比较晚,没有没赶上英雄救美。” 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苏慕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说:“等了多长时间了?” “不长,两个小时而已。” 他的玩笑并没有让周围的气氛有所缓和。 苏慕云静静的看了他两秒,说:“是你让关志远撤诉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何耀辉有些无奈的看着总在他面前绷紧自己神经的苏慕云,丢掉烟蒂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说话间,他就拉开了副驾驶座旁的车门,苏慕云原本不想上他的车,但想着何耀辉刚刚帮了自己很大的一个忙,因此点头。 似乎和苏慕云的每次见面都发生在夜里,何耀辉不经意的看见他衣领上的血迹,低声问了句:“疼不疼?” 苏慕云那时候还在盯着窗外发呆,听到他这么问了以后不过摇头了事。 何耀辉从后视镜中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苏慕云一脸的淡漠,眼神却透着倔强,那时候何耀辉刚到,他看着人群中的苏慕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丛林中的猎豹,身上漂亮的花纹,动作敏捷,夜色中,它的眼神透露出危险的气息,盯紧猎物,似乎只要一个跳跃的动作,它就能成功。 原本,他以为苏慕云只是单纯的长得好看而已,现在看来,这个人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趣更复杂。 只是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不过二十岁左右,脸上却出现那样决绝的表情? 苏慕云一直都是个敏感的人,感觉到何耀辉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他忍不住回头,说:“是你让关志远撤回对我的诉讼的?” 即便是猎豹,也还只是一只不足为惧的小猎豹。 生涩,敏感,小心翼翼。 何耀辉点头,应了一声是。 “用的什么办法?” 说话间,苏慕云已经侧身,不仅如此,眼神也在那一刻变得十分的明亮。 何耀辉不经意的笑了笑,说:“你也应该能猜到关志远是个怎样的货色,再说你以为他爸妈会由得他这般胡闹?” “所以呢?” “不过威胁了他几句。说如果他再这样找你麻烦,我们就将这件事捅上去,让他爸妈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事。”顿了顿,他又说:“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不错。” 听到这句,何耀辉突然转身,毫无预告的动作让离他很近的苏慕云几乎就要亲到他嘴上,他尴尬的后退一些,想关志远比他想象中的还没用。 “你叫人打他了没有?” “没有,毕竟。”看见前面的指示灯,何耀辉发动汽车,说:“他姓关。对了,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按理说,你们根本就是两个阶层的人。” 苏慕云不想说这事,含糊其辞就将它带过了。 “你还和他在一个学校读过书?” 何耀辉的语气里微微的诧异,苏慕云点头,说:“开始是,后来家道中落,就变成了这样。” 语气中许多的嘲讽。 大概以为他触动自己的伤心事,这之后何耀辉没有就这个话题再深入的谈下去。 “前面是不是向右转?” 旁边是上次两人道别的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苏慕云无奈的点头,想有的事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他感觉到何耀辉身上与自己相同的气息,也正因为此,他才一直避着何耀辉。 身边有一个司徒睿已经很危险,再加上一个混黑道并且已经坐到家主位置的何耀辉,他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会出现怎样的改变。 尤其以何耀辉这种软中带硬的性格。 “谢谢你,我在这里下车。” 旁边就是自己租住的那套公寓楼,苏慕云解下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离开。 想着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何耀辉只当自己没发现苏慕云的意图,故作平静的转身。 “今天的事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如果是钱,我也可以想办法……” 言语中似乎是不想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的意思,何耀辉面色一沉,说:“你是耀荣的朋友,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你不是没钱?” 他的脸上是嘲讽的表情,苏慕云许久没被人这样对待过,顷刻间,他脸上的温度就烧了上去,又想着何耀辉是好意,沉默了片刻,他才呆呆的说了句:“对不起。” 果然是涉世未深的孩子,何耀辉心里淡笑,脸上的神情也随之缓和下来,说了句没事后。他凑到离低着头的苏慕云更近的地方。 他的手指挑开苏慕云的衣领,在苏慕云诧异的抬头时,低声问了句:“痛不痛?” 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苏慕云脸上的神情迅速变冷了。 “不痛。” “怎么会不痛?苏慕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为了你爸妈着想,也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苏慕云低头就能看见何耀辉上扬的嘴角,他后退,突然觉得自己对何耀辉的反感加深了一层。 自以为是,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还有,这个人究竟给自己戴了几层面具?为什么无论何时,他看起来都这么假? 何耀辉不知道苏慕云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周围的气氛迅速的冷却了下去。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说话间,苏慕云已经关上车门快步离开。 何耀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的摇头,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般反感自己?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时间还长。这次不行下次再来就行了。 “喂!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小心别感染了!” 已经是凌晨,苏慕云无奈的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想自己该说何耀辉没礼貌呢?还是说他行为太过嚣张? 竟然在这种时候若无其事的吼出这样的话。 房间里有股浓郁的香味,那是苏慕云促进睡眠的香薰,每次一闻到这样的味道,不管他之前怎样的疲惫,身体和紧绷的神经都会很快的放松。 他打开灯检查自己的伤口,想着今晚不能再洗澡,他有些无奈的摇头。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虽然身上很多地方痛的厉害,但到了这一会儿,他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想给关志远他们一个教训,最好能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让他们以后不敢再那样随意欺负自己。 反正他们那群人最惜命,最怕那种发狠不要命的。 想起何耀辉同自己说过的话,苏慕云最终还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第二天一大早赶到所在的餐厅,里面正在打扫卫生的服务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脸上诧异的表情,大概都以为他此刻被关在警察局里。 “我回来还店里的衣服。” 昨晚被他穿去的那套制服,他已经洗干净,至于上面被人扯掉的扣子,只能让肖东尼自己去想办法了。 众人回过神,纷纷靠过来说:“慕云,你出来了?” “没事了?” “昨晚肖经理还说要去警察局保释你。” 虽然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客套话,但苏慕云还是不停的点头,抬头看了周围一眼,说:“经理呢?” “应该等一下就来了。” 肖东尼看起来睡眠不足的样子,苏慕云有些愧疚的看着他,说:“对不起,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怪你,慕云,我已经找店里的人了解了情况。只是……” 说话间,肖东尼有些为难的同他递过来一个信封,说:“你这段时间的薪水,对不起,为了我们餐厅的名声着想,我不能再雇佣你了。” 对于他的回答苏慕云一点也不意外,再者关志远他们是那样的身份。他看着肖东尼手上的信封,说:“这怎么可以?我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怎么还好意思要你们的薪水?” 一句话说的肖东尼更愧疚,他拉过苏慕云的手将信封塞进他的手里,说:“叫你拿着就拿着,要不因为你在这里勤工俭学,也就不用遇见那些人了。” 昨天苏慕云被人讽刺,被人按在地上的时候,其实肖东尼都在场,虽然他想帮忙,可一想到那群人的身份,他就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那些的人,并不是他这种人能惹得起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苏慕云说:“慕云,你怎么会认识那些人的?” 他们是香城最出名的几个纨绔子弟,按理说苏慕云应该没机会见到这些人才对。 苏慕云没打算要将自己的私事告诉他,说了句我不认识他们后,拿了自己储物柜里的衣服准备离开。 “慕云,有困难千万要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力所能及的帮你。” 他一直将自己当成为生活所困的穷学生,苏慕云毫无负担的点头。 回去的路上,苏慕云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中的袋子。 总是这样,每次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司徒睿似乎都有办法在顷刻间轻而易举的从他的手上夺去并且毁掉。 苏慕云脸上一个冷笑,几天后,网络上爆出一条司徒睿的丑闻。 速度迅猛,阵势惊人,偏偏内容还是男性艺人最不愿见到的同性丑闻。 第20章:反击 “苏慕云,是你把那些照片发到网上去的?!” 苏慕云知道司徒睿会给自己打电话,也预料到他会是这种气急败坏的语气,所以他不见得有怎样的反应。 他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说:“除了我,你还和别人拍过这样的照片?” 轻快的语气让司徒睿感觉到一种拳头落入棉花中的无力感,他咬着牙,狠狠的说:“就你!苏慕云,你就不怕自己的样子被那些记者曝光?” “很简单,我从那个手机里将这些照片打印出来,然后你知道我后来用了什么办法吗?” 司徒睿不说话,苏慕云将面前的那瓶纯净水重新塞入冰箱中,说:“你应该猜到了,我用刀把我的脸全部刮花,然后再寄给那些记者或者发到论坛上,虽然照片上到打了马赛克,但那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怎么样?司徒睿,我是不是很聪明?” 那个记忆中对自己言听计从,再温和不过的苏慕云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听到苏慕云说出这些话时,这是司徒睿心里唯一的感受。 那个干净的白纸一样的人,到如今,他竟然可以想到用这么下作的办法陷害他。 “为什么?”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想到自己呆呆的说了出来。 电话那边也有片刻的沉默。 曾经也有没心没肺只顾开心的时刻,司徒睿拉着他的手,两人偷偷的站在学校的操场角落或者自家别墅外的高墙下接吻。 每次回想起来,都是漫天璀璨的星光,微笑着的司徒睿那么的迷人,低着头,眼里只余了他,满心的欢喜和甜蜜,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可是几年后,自己恨不得杀了司徒睿。 或许,此刻的司徒睿也抱着与他相同的想法。 苏慕云脸上的怅然渐渐变成嘲讽,他喝下手中的那杯冰水,只等全身从内到外的凉透,他才调侃般说了句:“是啊,为什么呢?” “苏慕云!” 外面逐渐变得耀眼的阳光,苏慕云微微眯着阳光,说:“司徒睿,我以前劝告过你不要用手机拍下这些照片的,你不听,你看,现在这么多的麻烦。” 司徒睿被他气得即将爆发,只是听见他突然压低的声音,心脏不知道为什么会微弱的抽痛一下,他放软声音,说:“慕云,是在气那天的事?我替关志远同你道歉好不好?” 苏慕云怒极反笑,说:“司徒睿,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你是怎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你们那群人中说话最有用的人就是你!那天要不是你授意,关志远怎么会说出这种不经大脑的话?!” “慕云……” “够了!司徒睿,我知道你家世惊人,背景不凡,但千万别忘了,你现在是个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会被无形放大,我也知道你的经纪公司会不遗余力的替你解决掉这些麻烦,但三人成虎,你若真想毁了你的事业。”顿了顿,苏慕云的声音逐渐变得柔和,说:“其实也不要紧,我陪你就是。” “苏慕云,你什么意思?” 司徒睿语气中许多压抑的危险,苏慕云无所谓的摇头,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那样的话,我不会再将剩下的照片发到网上或者寄到那些八卦杂志报刊的编辑室中,司徒睿,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你再做一次那天晚上在那个宴会厅发生的事试试,你放心,我一定会写一篇声情并茂的申明发到网上,反正那些事你都做过,到时候只要有好事之人对此产生兴趣,再顺藤摸瓜,至于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想也会很快大白天下的……” “苏慕云。”只等苏慕云停下讲话,司徒睿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什么意思?” “以前你的体贴温和,还有你的善良,对我的好,全部都是你装出来的对不对?!” 司徒睿最后的一句话是被他吼出来的,语气里一种受到欺骗般的震怒。 听到这一句,苏慕云心里略显苦涩的感觉。 今天他之所以变成这样,不一样是被司徒睿逼出来的?亏得他还好意思做出一副自己很受伤的样子。 想起自己被关在地下室的那两年,苏慕云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应了一句:“是。” 耳边是电话被迅速挂断的声音,苏慕云看着自己手机,想着真好,如果可以就这样和司徒睿断绝所有的关系的话。 他的面前摆着另一部已经很久不用的手机,那时候两人的感情还算炽烈,在床上,司徒睿尤其喜欢看他露出的脆弱的表情。 有一次他趁着苏慕云不注意的时候一连照下两人数十张的照片,事后苏慕云告诫他,身为一个艺人,他不该留下这样的照片。 他想删,司徒睿不许。可是谁又能想到,司徒睿当初最信赖的苏慕云,会这么无耻的拿出这些照片威胁他? 盯着桌上的手机看了一会儿,苏慕云决定将它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司徒睿所在的经纪公司是香城规模最大的一家,几天之后,他们给出的官方解释是,那张照片是某个无聊网友合成的,原因是太过喜欢司徒睿,想以这样的方式获得自己偶像的关注,鉴于此次事件对旗下艺人司徒睿名誉的巨大破坏,公司以及司徒睿本人已经决定起诉此位网友。 除此之外,还有司徒睿的无数粉丝跳出来为他说话,他们用黑线在照片中司徒睿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线,说分割线两边的肤色不同,这一组照片绝对是p的无疑。 再加上司徒睿在公众面前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形象,一段时间后,这条消息渐渐被其他的娱乐新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司徒睿这次算得上有惊无险,甚至在无意中,他的人气又上升了一层,苏慕云放下手中的杂志,不过淡笑了事。 只要司徒睿不要再来骚扰他,即便事实被歪曲,他也不会有怎样的感想。 还有两个星期才开学,苏慕云看着桌上那个信封,给许久没联系的何耀荣打了个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听见苏慕云要请他吃饭,有些诧异的说:“为什么?” 一点都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苏慕云郑重其事的咳嗽两声,说:“当初不是答应过你了,一发薪水就请你吃饭。” “这么快就发了?” 苏慕云应一声,让他选地方。 两人在那天晚上终于还是去了那家何耀荣期待了许久的串烧店。 “我可以随便吃吧?” 何耀荣回头征询苏慕云的意见时,苏慕云又不小心将他想象成了一条忠臣无比的巨型犬。 只是他脸上和手臂上许多的新伤,苏慕云有些不明所以的视线向下,说:“何耀荣,你为什么总在打架?” “你不知道?我五哥打算将何家洗白,最近他忙得很,我想力所能及帮他点什么。” 何耀荣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真挚的表情,苏慕云突然发现,何耀辉似乎把自己的这个白痴弟弟保护的很好。 就好像一群大人在某个地方发生争执的时候,一个小屁孩拿着一根木棍指着旁边的一只贵宾犬,大声的威胁着你要怎么怎么样。 想起何耀荣穿着一条开裆裤的模样,苏慕云脸上浮现出一丝类似宠溺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被点完菜的何耀荣迅速捕捉到,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因为苏慕云的轻视打上他一拳,或者说几句玩笑话将这件事带过,他只是很快掩去脸上的所有表情,低头说:“我是被五哥捡回来的。” 就在苏慕云呆呆的看向他时,他不以为然的笑笑,说:“你也知道我出身在怎样的家庭,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大堆,直到他身体不行了,家主要换人了,那些人才想起我们的存在。” 夜已至深,串烧店里只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何耀荣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他看一眼一直沉默的苏慕云,又说:“挺好笑的,很多年来一直不闻不问,到了那天,突然怕这些私生子出来夺权分家产,苏慕云,你知道我见到的第一个亲人是谁吗?” “不知道。” “我四哥,他想杀我。” 这样的事电影里常演,可若发生在真实的世界中……苏慕云不动声色的看着何耀荣,说:“没事,都过去了。” 何耀荣脸上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我知道,我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我五哥和看上去的样子不一样。” 大概是想缓和此刻的气氛,苏慕云随意问了句。 “怎么不一样了?” “不知道,反正和何家的人不一样。” “你不也是何家的人?” 何耀荣无所谓的耸肩,正好串烧被服务生送了上来,苏慕云招呼着让他快点后,就转开了话题。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伤害,有的伤害转过身就能忘记,有的伤害深入骨髓,会融合成骨血中的一部分。 可最关键的地方,不是沉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而是吸取教训,一点一点的变得坚强,变成强者,从此无所畏惧的活在世上。 因为你有信仰,因为你的信仰也可以是你自己。 苏慕云看着面前的何耀荣,想他从前的经历也一定不是愉快的,只是他很坚强,很快就在那片废墟中站了起来,不像自己,经历过这么多事,过了这么多年,才让他逐渐的想通。 “耀荣。” 就在苏慕云和何耀荣一直沉默的低头吃串烧时,身后传来了一把让苏慕云到现在还有些反感的声音。 第21章:你看上他了? “五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何耀辉的那一刻,何耀荣的脸上全是惊喜。 何耀辉闻言指了指旁边的落地窗。 天气已经从最热的那个顶端慢慢下滑,此刻晚上的空气里夹杂着夏末爽朗的风,从透明的窗户中,苏慕云看见对面拉着双手走远的年轻情侣,遛狗的中年男人,还有停在寒酸串烧店门口的银灰色轿车,以及站在车旁几个做了保镖打扮的人。 他猜那些人是跟着何耀辉一起过来的,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苏慕云不相信那仅仅是无意的一瞥,或者不小心就看见他们什么的。 他一直讨厌那种心口不一的人,就像司徒睿,他和那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才看透他的本质。 眼前的何耀辉相比较司徒睿,简直过犹不及。 “苏慕云?” 何耀辉穿着简单的衬衣仔裤,袖子挽到手肘处,嘴巴上叨着一支烟。 因为过于英俊的容貌,苏慕云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何耀辉,都觉得这个人像极了某个气势很足的明星。 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也在发出类似的感叹,苏慕云淡淡的点头,看着他拉着一把椅子在自己的对面坐下。 气氛有些怪异,到了这会儿,连何耀荣都感觉到了,他看一眼盯着苏慕云浅笑的何耀辉,又看一眼一直低头吃串烧的苏慕云,最终意兴阑珊的同他们聊了几句。 “苏慕云,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结过账以后,何耀辉跟在苏慕云的身后追了出来。 苏慕云转身,说:“何先生,你现在在做什么?” 就在何耀辉不明所以的朝苏慕云看过来时,苏慕云没什么表情的说:“你想追我?” 何耀辉一脸的诧异,说:“有这么明显吗?” 何耀辉脸上类似调侃的笑容没有引来苏慕云任何的好感,他的淡淡的看着何耀辉,说:“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兴趣,还有,和你在一起太危险,我不想犯险。” 他的话说的十足的隐晦,但何耀辉还是听懂了他言语里的意思,在脸上扯出一个更为耀眼的笑容后,他靠到离苏慕云更近的地方,低声说:“独家头条,何家家主正在竭力洗白,还有,如果你跟了我,我怎么会让你涉险?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仗着自己的外貌优势,何耀辉每次做出这种暧昧的举动,都能让他看中的那些年轻男女在顷刻间拜倒在他身下,即便做出厌恶的表情,那也是他们装出来的。 只是没一个像苏慕云这样,讨厌的这么明显,厌恶的这么不加掩饰。 就在何耀辉感觉到一阵不明显的挫败感时,苏慕云已经后退一步,脸上礼貌且疏远的笑容,他说:“何先生,我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以后请你不要做出任何让我感觉到难堪的举动。”顿了顿,他又说:“至于你上次帮我的忙,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的。” 深夜的街头到处都是没有乘客的计程车,苏慕云站在街边拦车的时候,何耀辉又心有不甘的说了一句:“苏慕云,我还没正式追求你,何来举动让你难堪?” 有空车在自己面前停下,苏慕云回头,说:“你的出现就足够让我难堪了。” 何耀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不停朝他们张望的何耀荣,正想解释,却发现苏慕云已经坐着计程车扬长而去。 心里有种气闷的感觉,何耀辉看着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计程车,想着不管有意或者无意,苏慕云这个人似乎都挑起了自己对他足够的好奇心。 “五哥,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苏慕云对不对?” 看着何耀辉一直上扬的嘴角,欲言又止的何耀荣在坐上车后立刻问了他一句。 “嗯。” “你看上他了?” “嗯。” 眼前是那个下雨天何耀辉冷着一张俊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何耀荣看着窗外渐渐后移的街景,心里有种苦涩的感觉,片刻后,他才闷闷的说:“是我先遇到的苏慕云的。” “傻瓜,感情这种东西哪来的先来后到?” 他习惯性的想伸手揉乱窝在椅子里的何耀荣的头发,却被何耀荣一脸不爽的避开,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望向窗外的何耀荣的脸上写着许多的烦躁和不耐烦。 何耀荣每次遇见烦心事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何耀辉对此习以为常,他笑一下,用一种称得上讨好的声音说:“耀荣,你身边这样的朋友这么多,分一个给哥哥好不好?” “五哥!” 看起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何耀辉的笑容更明显,继续用一种耍赖的语气说:“大不了,以后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无论何时,何耀辉都会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而他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后,这种感觉就会被他在顷刻间无限量的放大。 是那种让人火大到恨不得能一拳砸在他脸上的笑容。 何耀荣握紧双手,好不容易找回理智后,他才盯着何耀辉一字一句的说:“谢!谢!不!用!” 像只炸毛的猫,在何耀荣没有彻底被自己激怒前,何耀辉浅笑着不再说话。 何耀荣十四岁的时候被何耀辉从纽约一个声名狼藉的贫民区捡回来,那天下着雨,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和周围的环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像一只瘦弱的流浪猫。 两人的脚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的尸体,下雨的时候,雨水会将殷红的血液稀释成一种肮脏的颜色,若是仔细看的话,里面其实掺杂着一种不明显的淡黄。 这使何耀辉想起多年前他曾经在屠宰场见过的一个画面,赤着上身的几个屠夫按着一只不停挣扎的猪,惨烈的叫声里,其中的一个屠夫手起刀落。 那只猪的喉咙被悄无声息的划破,周围安静下来,屠夫拿着塑胶管用水冲洗掉它身体上的污秽和血液。 血液被水稀释落下,落到聚集了太多油污,菜叶的地上,再顺着一块小小的凸起的水泥板落进下水道彻底消失。 其实都一样,人也好,猪也罢。反正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最终的命运大概也只能是屠夫那一类的角色。 那不是何耀辉第一次杀人,可那天他却难得的伤感了一下,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看着雨水包绕着的犹如废墟般的贫民窟,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就剩了他自己。 拿着枪的手被另一只透着凉意的手轻摇了几下,何耀辉茫然的低头,身旁站着他此行的目的。 “你为什么救我?” 从头至尾,何耀荣的表情都显得很镇定,或者说稀疏平常,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些人的尸体,用稚嫩的声音说:“他们呢?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那是你的四哥何耀远,我叫何耀辉,是你五哥。你呢?你是不是叫何耀荣?” 何耀荣一脸正经的点头,何耀辉浅笑着抹掉他脸上的雨水,说:“耀荣,我来接你回家。” 像是等待了太长的时间,何耀荣在那个瞬间跳起来,拍着手说:“太好了!妈妈以前总说以后爸爸会派人接我回家的!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看见他了?” 何耀辉想起何超强,脸上一个讽刺的笑容,但看到何耀荣脸上的期待时,他还是很快的点头。 “五哥!” 大概是因为自己刚救了他一命,何耀荣的声音里全是亲昵和依赖,没有任何的别扭和不安。 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叫自己,何耀辉低头,面前何耀荣一张笑的很灿烂的脸。 雨水将他的过长的刘海淋湿了,一缕一缕的耷在他的脸颊两边,可是眼睛里的光芒又是这般纯真…… 纯真的有些刺目的同时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何耀辉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轻轻松动了一下,他俯身抱住何耀荣,身后早已准备好的手下拿一把黑色的大伞将他们罩住。 雨还在下,他们坐上黑色的轿车消失在深夜的纽约街头。 从那一天以后,何耀辉迅速杀回香城,逼得何超强更改遗嘱,杀了他最痛恨的何念祖,然后一步一步,坐上如今何家家主的位置…… “五哥,那个人和我遇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你别伤害他。” 沉寂的气氛被何耀荣的一句话打破,何耀辉从思绪中回过神。 这几年来,两人间已经生出那种类似亲人的感情,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现在,何耀辉很享受何耀荣带给他的被依靠以及被信赖的感觉。 只是苏慕云…… 说话的时候何耀荣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大概是因为声音太低沉,落在这样的车厢里,不知道为何会让人有些伤感。 这让何耀辉有些不习惯,他挥手,让保镖将车里的广播打开。 广播里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说最近的一段时间,香城的政府部门为了应对全球经济的低迷情况又推出了怎样的措施和政策,何耀辉听到孙辉桐的名字,脸上一个嘲讽的笑容,示意保镖转换个频道后,他对着何耀荣的后脑勺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怎么就不同了?” “很干净,和我们不一样。” “小孩子。” 何耀辉仰头坐在沙发上,和何耀荣说的一样,苏慕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干净的像张白纸,干净的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画点什么。 只是再深入一点,他又觉得苏慕云的性格很奇怪,这般谨慎小心,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可他始终想不通,在苏慕云的身上,究竟又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也不要紧,何耀辉嘴角上扬,想无论如何,最后他都会得到苏慕云这个人的。 第22章:照片上的人 开学前的那一晚,孙佳君曾经同苏慕云打过一个电话,大概是因为听说了他和关志远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她的情绪变得很激动。 苏慕云卧室里的窗帘很厚重,只要将它拉上,房间就会变成一片漆黑的颜色。 他在黑暗中起身,说:“佳君,已经没事了。” 孙佳君今天刚回国,再过几天,她就要飞去巴黎攻读她的硕士学位。 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样贪玩,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和她圈子里的几个朋友借着告别的名义聚在一起。 连续几天疯狂的吃喝玩乐,然后在宿醉中昏昏噩噩的搭上飞机去往位于世界各地的那些久负盛名的大学。 读一个用来修身养性的专业,等到毕业证到手的那一天,和家人物色的条件差不多的男人结婚,而后在家相夫教子,过上那种一般人只能在杂志上看到过贵妇式的生活。 她们的人生都被规划好了,即便里面许多不屑于同旁人说起的无奈和不甘。 只是每年的这种聚会,似乎都被她们变成了发泄自己情绪的最佳场所。 今晚依旧如此,若不是当时有人因为喝多了酒将这件事说出来,孙佳君想着以自己爸妈对苏慕云的防范和戒备,说不定她到了学校都不知道。 酒至微醺,再加上女孩子喜欢添油加醋的个性,最后这件事情就演变成关志远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苏慕云打成重伤的结果。 孙佳君在电话那头计划着要怎样为苏慕云报仇,苏慕云这边满腔的无奈,他说:“佳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些事我自己够能解决。” 倒是第一次听出苏慕云言语中不一样的地方。 该怎么说?似乎变成熟了? 孙佳君握着自己的手机呆愣了片刻,才说:“苏慕云,我怎么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语气中很多的疑惑,苏慕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那是因为我长大了。”顿了顿。他又说:“佳君,你也是。”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人群中有孙佳君在场,她就会自觉的挡在苏慕云的面前,扮演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 大概是看多了关志远他们那群人合伙取笑讽刺苏慕云的场面,刚刚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中甚至透露出着一股寒意。 对于她的行为,苏慕云以前很感激,只是现在,从他被司徒睿逼得跳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允许谁再骑在他头上耀武扬威。 安慰了孙佳君几句,孙佳君又在电话那头说:“司徒睿呢?司徒睿当时也在吗?” 听到她提起司徒睿,苏慕云的呼吸有些停滞,随即不舒服的皱眉。 “他在。” “他就没帮你?!” “没有。” “哼,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他授意的,关志远本来就没什么脑子,但在平时,他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有失礼仪的话?依我看,司徒睿肯定是因为被你甩了他不甘心。”顿了顿,她又郑重其事的说:“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难怪我从小看他就不顺眼。” 孙佳君之所以看司徒睿不顺眼,仅仅是因为自小苏慕云比较喜欢粘着他,他说什么苏慕云都会点头,他指东,苏慕云绝对不敢朝西,害的她在不能靠近苏慕云的同时,心里对他的怨恨也就越来越盛。 如今好不容易苏慕云同他分手,孙佳君当然得说尽司徒睿的坏话,让她一吐这些年来堆积在心里的种种不快。 苏慕云听到孙佳君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脸上笑容逐渐变得柔和。 现实安好,想起前世孙佳君留给自己一个背影悲沧离开的场景,苏慕云至今还觉得心口那里微微刺痛。 很多时候,苏慕云都在想,上一世若不是因为他和司徒睿,一直被她爸妈保护的很好的孙佳君说不定就不会有以后的那些痛苦和烦恼。 “苏慕云?苏慕云!” “嗯,在。”苏慕云回过神,说:“什么事?” “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听出孙佳君语气里的小心和试探,苏慕云看着面前的那片黑暗,有些抱歉的说:“对不起,佳君,明天我们学校开学。” “那我走得时候你会来机场送机吗?” 她的语气有些失落,苏慕云有些无奈的摇头,说:“佳君,那时候我大概还在上课……” 这句话一说完,电话两头都有片刻的沉默。 重来一次,苏慕云只希望自己能远离孙佳君远一些,一来她爸妈会为规划好她的整个人生,二来,两个人所在的阶层毕竟不同。 以前因为司徒睿的关系,苏慕云还可以勉强自己,但现在看来,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就在苏慕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孙佳君时,孙佳君已经回过神,说:“算了,我开玩笑的,告诉你!我孙佳君的朋友这么多,到时候即便你来了,我也不一定能在人群发现你!” 类似负气的话让苏慕云忍不住笑起来,又叮嘱了她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他才挂断了电话。 手机的屏幕已经变暗,孙佳君呆呆的看着它,突然有些不可抑止的难过,安静的包厢外,时常有端着果盘走过去的服务生,他们穿着的暗红制服会在门上那块磨砂玻璃上显出一块模糊的影子。 孙佳君把脸埋在手心里,想着从今以后,她都应该将苏慕云的身影从心里赶出去了。 苏慕云已经将学费划进学校的财务室,只是缴费单一类的东西,也还是需要他自己去领取。 这一天的天气还算凉爽,他从那栋人满为患的办公楼出来,才知道自己一头一脸的汗。 想着何耀荣的手续大概是别人代办的,苏慕云同他发去一条短信,让他下午过来参加系上的班级会议。 C大的心理系只能算一个小系,整个系四百多人,被分成十个班,每四个小班又合成一个大班,统一由一个辅导员带着。 下午刚到学校,苏慕云便察觉到了班里气氛的不同寻常。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再者c大的风云人物众多,一般人都很难注意到他,但这一天,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以及不明显的不屑。 对于他们的这种反应,苏慕云只当自己没看见,按照以前的习惯,他依旧找了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 直到辅导员在讲台上讲了半个小时,何耀荣才姗姗来迟。 身上带着的银饰在他落座的那个瞬间发出一阵不小的声响,引得周围那干昏昏欲睡的学生纷纷的回头,只是发现坐在他们身后的人是何耀荣以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从不耐烦变成了惶恐。 何耀荣早就习惯了他们将自己当成洪水猛兽般防着的态度,只是这一次,那些人没像从前那般迅速的回头,而是装做不经意一般,眼睛滑到他旁边的苏慕云的身上,似乎想从他身上挖出点什么。 何耀荣不知道苏慕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他盯着面前的杂志看的很认真的模样,想来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在看什么?” “电影杂志。” 发现上面都是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后,将杂志推到苏慕云的面前,说:“等一下开完会叫我。” 已经大四,这半学期结束以后,他们就要参加实习,实习期为半年,半年后,苏慕云就会从这间学校正式毕业。 台上的辅导员啰啰嗦嗦的讲了一个多小时,也无非是让他们好好学习,修够学分,顺利从这所大学毕业。 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苏慕云将睡得打呼何耀荣推醒。 “干嘛?!谁?!你要做什么?!” …… 大概忘了自己正在教室里睡觉,何耀荣站起来的瞬间,苏慕云就听见绑的一声响。 “妈的!痛死我了!” “耀荣,小心……” 苏慕云的话还没说完,顾前不顾后,正准备低头抱膝的何耀荣又一次狠命的将自己的脑门砸在书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后,何耀荣抱着自己的脑袋再说不出一句话。 …… “所以都叫你不要在教室里睡觉了。” “靠,苏慕云,你就只会幸灾乐祸!” 从教室到这家超市的近十分钟时间里,苏慕云都在笑,而且还是最让何耀荣讨厌的那种隐晦的,自以为别人不会发现的窃笑。 何耀荣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不停抖动的肩膀,想着要不是顾虑到苏慕云的身材太过瘦弱,他真的不介意此刻就给他来个过肩摔什么的。 收银台前站着许多准备结账的学生,苏慕云拿了几瓶冷冻的矿泉水站到人群的最后面,一旁是因为排队显得很不开心的何耀荣。 “真的假的?” “是他们班上的人说的,之前司徒睿不是被爆出好几张那种照片吗?我听说照片上的那个脸上被打了马赛克的人就是苏慕云!” 第23章:调查结果 “切,香城谁不知道司徒睿的出身家世?苏慕云这种人怎么可能认识他?” “他们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同一所学校读的书。” 三个女生正讨论的热烈的时候,又有一个戴着眼镜表情看起来很淡定的女生貌似不经意的插了一句。 “真的?” 看着那三个女生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炙热光芒,戴眼镜的小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了一句:“开学的时候我帮班导整理过我们班的学生档案。” “哇,那种名门学校!苏慕云真的在那里读过书?” “千真万确。” “可他现在穿的衣服不怎么样啊,虽然以前穿的都挺不错的……” “很简单。” 在三人一脸期待的看向那个戴眼镜的女生时,她甩下一句总结性的话。 “苏慕云他们家肯定是破产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安静,苏慕云猜想,此刻大家一定是做了一副随意的样子支着耳朵偷听那些人的对话。 因为苏陈宝络向来谨慎的性格,开学那天,苏慕云其实在她职业栏那里填了个餐厅大堂经理的职位,这么看起来,这几个人应该都是他班上的。 苏慕云对她们没什么印象,但对于那个将他的隐私随意同别人说起的人,他倒是很快猜到了。 “苏慕云,当时我就叫你离张天阳远一点了!你看,现在倒好,告白被拒,就在这里随意诬陷你!” 何耀荣的声音很大,就在苏慕云茫然的看向他时,额头那里顶着一片火烧云的何耀荣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脸痞气的说:“怎么样?上次我说要教训他你不肯,这次呢?” 苏慕云在众人的注视中看向何耀荣,片刻之后,他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喂,我真的可以教训张天阳?” 走出那间超市,拿着一瓶矿泉水不停揉搓自己额头的何耀荣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用。” 张天阳因爱生恨诬陷他,怎么说也比他和司徒睿之间的传闻更可信,再者刚刚何耀荣的那句狠话,以苏慕云对张天阳的了解,他只怕这几天都会躲在家里惴惴不安的不敢出门。 胆小怕死不说,还喜欢在背后做这种小动作。 “那你还说那样的话!”眼见苏慕云没有回答的意思,何耀荣又好奇的问了一句:“喂,苏慕云,你该不会真的和那个叫司徒睿的人有过什么吧?” 毕竟,以前他和张天阳玩的最好。 苏慕云的眉头不明显的皱了一下,说:“只是认识。” 想起刚刚那些人说他们曾经在一间学校读过书,何耀荣释然,只是一想到苏慕云他们家破产了,何耀荣又不知怎样的一种感受。 以前见他在暑假还去勤工俭学,还以为那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如今想来,说不定那是因为他缺钱所致,还有他的表现,总是这么的平静。 何耀荣苦恼的看着苏慕云,想究竟该说这人性格沉稳呢?还是因为打击太大,他已经麻木了? “慕云……” 何耀荣想说自己开酒吧赚了些钱,如果苏慕云真的那么缺钱,自己可以先借一些给他,可是以苏慕云的性格,说不定听到他这么说后还会不开心…… 苏慕云没听见何耀荣叫自己,等两人都走到开始时的那栋教学楼前后,他将手中另一瓶水递到何耀荣手中,说:“在这里等我,我去取我的自行车。” “啊,哦。” 何耀荣一手握着一瓶水,眼见苏慕云脚步轻快的离开,想着还是算了,他都想的这么开了,自己何必再去勾起他的那些伤心事? 或许给自己的五哥说一声? 不过以他的习惯,大概会人五人六的将一大堆现金砸进别人的怀里…… 何耀荣站在空无一人的空地上摇头,继续把那瓶冻得还有些厉害的矿泉水贴在额头上。 因为今天刚开学,安静了一段时间的c大校园终于变得热闹了起来。 校门口很快过往的学生,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窃窃私语的同时还不停的回头张望。 尤其以女生为甚。 苏慕云和何耀荣对看一眼,直等到两人走到校门口,都被眼前那个摘下墨镜浅笑着朝他们看过来的人弄的很无语。 “哇!是明星吗?是明星对吧?好帅。” “靠,有必要把一部这么骚包的跑车停在校门口?做什么?泡女生啊?!” “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这么帅还这么有钱!” 身边无数男男女女的讨论声,何耀荣快步朝那人走去,有些疑惑的说:“五哥,你怎么来了?” 何耀辉揉揉他的头发,说:“来接你下课。” 这一天的阳光很柔和,何耀辉的身上穿着一件麻质的白衬衣,衬衣的质地苏慕云很喜欢,随意却又给人一种利落的感觉,下面一条浅黄的裤子配以棕色牛津鞋。 这样的何耀辉,看上去真的就像个让人不容忽视的明星。 若他真进了娱乐圈,也不知道他和司徒睿谁更受欢迎。 想到司徒睿,苏慕云的脸上又是一抹冷色。 苏慕云在打量何耀辉的同时,何耀辉也朝他看了过来,脸上殷勤的笑容,说:“慕云,你和耀荣一起出来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苏慕云摇头,说:“我等一下还有事。” “急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苏慕云低头,说:“我骑车了。” 言语中透露出一种难道你没看见的意味。 …… 就在何耀辉被他弄得不知道说什么时,苏慕云已经骑上车,说:“我先走了,何耀荣,明天见。” 说完话,他就自顾自骑着自行车离远了,留下站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的何耀辉,回头说:“耀荣,你说我要不要派个人把他那辆单车偷了?” 何耀辉的形象在何耀荣的心里一直都是高大辉煌,是一种类似偶像般的存在,只是今天见他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何耀荣在旁人打量的眼神中侧头,说:“五哥,我现在才发现,和你站在一起其实是件很丢脸的事。” 苏慕云刚把车骑出去没多长时间,他就接到了陈明涛给他打来的电话。 语气中很多的疲惫,他在电话那头说自己今天刚从国外回来,为了调查司徒睿的妈妈。 想起司徒睿一贯阴狠的性格,苏慕云不知道他是否知情。 虽然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考虑,可是这种查人隐私的事,又和苏慕云之前接受的教育所不符。 犹豫中,陈明涛问他什么时候见面。 “有没有查到什么关键的地方?比如我和他之间有着什么不明显的牵连?” “没有。”顿了顿,他又说:“你不方便吗?” 苏慕云应声,说:“我不确定那个人是否知道我在查他……” “怕带给我危险?” “嗯。” 陈明涛在电话那头笑出声,说:“我以为多大的事,等一下,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只管放心的进去,别人是查不到你去了哪里的。” 苏慕云考虑再三,最终点头。 那是一个脏乱的菜市场,此刻正是下午买菜的高峰期,苏慕云按着陈明涛给他的地址一路找过去,明明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却因为拥挤的人潮,拦在中间的三轮车,苏慕云费了很大的劲才走到那里。 面前一个光线不怎么好的茶铺,苏慕云回头,看着身后攒动的人头,想难怪陈明涛怎么笃定别人会找不到他了。 茶楼和陈明涛的那家侦探社差不多的年纪,木质的楼梯,踩上去的时候吱嘎作响,二楼和三楼转角的地方放着几个花盆,里面几株奄奄一息的植物。 枝叶肥厚,很像芦荟一类的东西。 此刻是做饭的时间,楼道里飘进来各种炒菜的味道。苏慕云说自己找陈明涛,架着一副眼镜,肚子在汗衫下凸出来的中年老板带着他上三楼。 陈明涛穿着深色的衣服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此刻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直等到苏慕云走近他,才发现他面前摆满了照片和资料。 “这是宋岂瑶,司徒睿的妈妈。” 苏慕云刚坐下,陈明涛就将他面前的照片递了过来,看清楚宋岂瑶的长相,苏慕云才知道司徒睿为什么会长成那样,还有,司徒家豪会对她念念不忘。 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巴掌脸配以精致的五官,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独特的气质,冷冷的,眉宇间微微皱在一起,似乎对面前的一切都感到不耐烦。 照片中她穿着披了一条黑色的大丝巾,质地很薄很软,被她拉上来盖在头上,此刻她正低着头开门,神情专注,配合后面的背景街道,可以直接入画。 她的手臂里夹着一大把话,颜色素颜,用淡黄的牛皮纸包着。再下面是一本精装本的外文小说。 苏慕云盯着那张照片,只觉得宋岂瑶像极了某个只会在小说中出现的人物,神秘,淡雅,还有从她眉宇间透露出那种独属于她那个年龄层的韵味,都能给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至于这个男人,叫周远,是她如今的老公。” 周远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虽然可以从他的脸部轮廓中看出他年轻时的模样,但苏慕云不怎么喜欢他。 不管是气质或者品味,他似乎都差了宋岂瑶几个等位。 只是这一切也和他没关系。 “她当年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抛弃司徒家豪?” 陈明涛淡淡的喝一口手中的浓茶,说:“豪门里发生的事,谁都猜不透。” 也许是因为司徒家豪性格不好,也许是因为心高气傲的宋岂瑶忍受不了他们家的各种家规,为着这样一个不济的男人与他私奔了。 想起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司徒睿一次的宋岂瑶,苏慕云立刻确定了自己的那个猜测。 “他们在美国靠什么为生?” “宋岂瑶开了一间画廊,至于那个男人,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旅行社。” 陈明涛语气不善,大概也在为宋岂瑶感到可惜。 “你认识周远?” “认识,总的说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陈明涛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意,苏慕云猜想他大概是在帮某个女人寻找证据的时候认识了周远,因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24章:一见钟情 至于司徒睿在香城那一大群朋友,很多苏慕云都认识,他看了眼手中的资料,想不通司徒睿为什么会这般记恨他。 开了张支票给陈明涛,苏慕云与他真诚的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你又不是没付钱。”说话间他站起来拍了拍苏慕云的肩膀说:“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事,只管来找我就行了,还有你认识的叔叔阿姨,有忙着找证据打离婚官司的,也帮我推荐一下。” 苏慕云略显无语的看着他离开,至于手中的那些资料照片,他觉得自己还有必要拿回家多看一下。 在盯着面前的照片看了快半个小时后,苏慕云终于还是决定给苏陈宝络她们打去一个电话。 游轮在公海上是有信号的,只是它的信号由船上的卫星信号发出,费用高昂,支持这种信号的也只能是全球最大的网络供应商。 早在她们临走之前,苏慕云就摆脱李坤为苏陈宝络和陈宝珠办了两张特殊的手机卡。 苏陈宝络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倒是小姨陈宝珠,在电话响了两声后,她就立刻接过电话低声叫了声:“慕云。” 声音里淡淡的惊喜,苏慕云浅笑,说:“小姨,在做什么?妈妈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电话那头徘徊着轻柔的音乐声,陈宝珠说:“你妈妈在和人跳华尔兹,她的电话放在手提袋里没拿出来。” 想起游轮上种类繁多的娱乐项目,苏慕云把头靠在沙发上,说:“你呢?你为什么不去跳舞?说完他笑起来,说小姨这么漂亮,应该会有很多人邀请你吧?” 陈宝珠的声音里透着为难,过了片刻,她才说:“我不喜欢那个。” “小姨是被妈妈拉去的?” “嗯。” 果然,苏慕云摇头。不过以小姨的性格,就算自己劝她多和别人接触,想来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慕云,学校最近开学了吗?” “嗯,对了,小姨,告诉妈妈一声,她寄来的纪念品我都收到了。” 他握着手机看向布满客厅的各种廉价又极有个性的纪念品,浅笑着说:“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对了,慕云……” 听出小姨语气中的迟疑,苏慕云立刻坐直身体说:“怎么了吗?” “是你妈妈,她最近,和,和一个健身教练走的很近。” “游轮上的?” “嗯。” “很年轻?” 陈宝珠有些难堪的应了一声。 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心,苏慕云笑起来,说:“小姨,我们三个人中最聪明的就是妈妈,你放心,她知道分寸的。” 游轮上无数上了年纪并且身家不菲的富商富婆,再加上船上有提供特殊服务的年轻男女,很多时候,仅仅是一方愿打一方愿挨。 苏慕云了解苏陈宝络,不过是享受被美男环绕的感觉,以后她也许会多给一点小费,但更过分的事,苏慕云知道她是做不出来的。 毕竟,苏陈宝络在商界里最出名的就是她的精明。 带点小市民的精打细算,却又一副别人都不知道的自信模样。 苏慕云看一眼桌上的照片资料,最终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小姨,我爸爸真的姓苏吗?” 电话那端有片刻的沉默,那个瞬间,苏慕云只觉得自己心跳快的不正常,包括电话那头的音乐声,窗外偶尔传来的电视声。 “慕云,你爸爸确实是姓苏。”说完这一句,陈宝珠又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说:“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会想到问他的事?” 小姨似乎也不喜欢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爸,苏慕云呼了一口气,低声说:“那是因为你和妈妈都出去旅游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偶尔胡思乱想也是应该的。” 陈宝珠忍不住笑起来,说:“你这个孩子,当时让你和我们一起你又不肯。” “我现在不是正在后悔吗?” 类似撒娇的语气让陈宝珠更加的无奈,又同苏慕云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才有些不舍的挂了电话。 原来他不姓周,想起小姨当时说那句话时的肯定语气,苏慕云想自己的猜想原来是错的。 陈明涛算得上专业的侦探,他调查的资料一定属实,原本他以为周远是他的爸爸,所以才导致司徒睿这么痛恨他,现在看来,也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只是到底又是怎样的原因? 窗外渐渐深沉的夜色,苏慕云的房间没开灯,他靠在沙发上沉思了许久,想着如今他已经和司徒睿断绝了所有可能的关系,这样的话,再追寻这个答案也就没有任何的必要了。 虽然司徒睿带给他的伤害根深蒂固的存在他心里,但更重要的是,他应该忘记这些,努力的向前看…… 可惜几天后,苏慕云好不容易竖立起的那点信念被何耀辉的出现迅速的打击成了碎片。 已经三天,三天的时间里,苏慕云每天下课后都会在学校的门口看见他。 不重复的打扮,不重复的跑车,每次苏慕云看见他,都是他低着头倚在车旁等人的样子。 就像有心电感应一般,苏慕云每次走出校门,他都会抬头。 “慕云?下课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苏慕云没理会他,第二天,他给因为生病或者打架在家休养的何耀荣打去一个电话,说:“何耀荣,为什么你五哥知道我下课的时间,你把我们的课程表给他看了?” 大学的上课时间和高中时不同,一门学科长达两个小时的上课时间,大一大二的课时比较紧,上下午都排满了课,只是如今苏慕云已经大三,再加上课程需要配合分科老师的时间,因此很多时候,他上午课程的开课时间不同,比如前两节从九点开始,后两节从十点半开始,但每次下课,他都能准时看见何耀辉。他不信何耀辉会一大早等在这里,唯一的原因,肯定是他看了自己系上的课程表。 何耀荣这次是真的因为生病在家,听出苏慕云语气中隐藏的怒气,他骂一句:“我靠!”将自己的书桌乱七八糟的翻过一阵后,他说:“何耀辉太无耻了!他把我课程表偷了!靠,他偷了我之后要怎么去上课啊?!” 这两兄弟……苏慕云无奈的摇头,想起他和何耀荣之间发生的那个吻,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何耀荣。 即便都对那个吻无感,可是如今他五哥要追求自己,他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又想起何耀荣曾经说过的话,苏慕云又释然。 “慕云,对不起。” “这也不怪你。”听出何耀荣声音里浓浓的鼻音,苏慕云有些诧异的说:“你真的生病了?” “嗯。”何耀荣拿着手机倒在自己床上,看着窗外的阴天说:“前几天打球的时候淋雨了。” “严重吗?” 苏慕云本想说要不要我去看你。可是一想到一脸奸笑的何耀辉,他又忍住。 “不严重,家里有医生,已经打过针了。” “打针?”苏慕云笑起来,说:“打针的时候你哭了没有?” “靠,苏慕云!你打针才哭呢!” 苏慕云笑笑,又安慰了他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第四天,何耀辉本人以及他的那几部跑车已经成了c大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学校本来就是个相对闭塞的地方,再加上何耀辉每天开着一部无比骚包的跑车无时无刻的跟在自己的身后,苏慕云觉得自己都快在这个学校出名了。 “你究竟想干嘛?” 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的痕迹,何耀辉心里暗暗得意,说:“追求你啰。” “何耀辉!” 听到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何耀辉立刻雀跃的跑过去,说:“什么事?” 那个动作外加表情,怎么看都像一个被一只主人招呼过来吃食的宠物狗,苏慕云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说吧,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不会……和你的那些跑车一同出现在我们学校门口?” “也不是不可以。” 苏慕云暗暗握住拳头的动作让何耀辉充满了无限的成就感,他双手抱胸一脸悠闲的站在离苏慕云不愿的地方,墨镜下的一双眼睛里散发出类似算计的光芒。 明明今天是阴天,还会时不时的下点小雨…… 苏慕云头痛的看着何耀辉,说:“你说。” “每天让我接你上下课好不好?” “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做这些,就是为了接我上下课?” 纵使苏慕云一贯的冷淡,到了这会儿,连他都听出来自己语气中的诧异。 “这不是让你有时间让你了解我吗?”说话间,何耀辉无比殷勤的将苏慕云的单车放到自己跑车位于前面的后备箱。 米白色的跑车像是裂开了一张大嘴,里面露出一部张牙舞爪且被泥水弄脏了的单车。 苏慕云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他说:“何耀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在何耀辉装单车的动作有些许的停顿时,他又说:“以你的条件,不是能找到很多比我好出太多的人?” “苏慕云,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会信吗?” 何耀辉已经取下鼻梁上的墨镜,他脸上还带着如常的笑容,只是从他的眼神中,苏慕云还是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执着和认真。 苏慕云想起司徒睿,摇头说:“不信。” 何耀辉脸上了然的笑容,说:“不要紧,你和我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就知道了。” 第25章:追杀 车厢里淡淡的皮革的味道,从上车后的那一刻开始,苏慕云就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他对何耀辉没有兴趣,或者说以目前他的这种心态,他不确信自己还会喜欢上谁。 从后视镜中,何耀辉偶尔会看向贴在车门旁的苏慕云,脸上淡漠的表情,眼睛放空盯着某个地方,看起来心事重重,却又像什么都没有在想。 何耀辉满心的疑惑,沉默了片刻,他才低声的说了一句:“苏慕云,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苏慕云听见他话,那个时候,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包括他的妈妈苏陈宝络,也许是他掩藏的太好,但是像何耀辉这种本身和他没什么交集的人…… 苏慕云想起从前的那些事,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什么都没发生。” 已经八月,虽然温度还不算低,但每次下雨的时候,香城都会刮风,带着一种类似冬天才有的寒气,此刻是中午,天气阴沉的却像傍晚。 窗外的街道楼宇都被雨水淋湿了,变成模糊的样子,这么看过去,倒是前方不远处的车尾灯最刺目,红色,闪烁着,转过一个弯后消失进车流里。 “苏慕云,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车已经驶进苏慕云所在的那个小区,何耀辉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天空又飘起了零星的小雨。 “什么意思?” “和我在一起,让我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还有,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的。” 苏慕云听清楚了他说的话,但言语中的意思,却又有些奇怪,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说:“你是要包养我?” 语气中含着许多的笑意,何耀辉以为那是他对自己的嘲讽,他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苏慕云,不用这么敏感,我是真的喜欢你,再说我也不希望你过得那么辛苦。” 苏慕云明白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比如自己是个一穷二白,连个可以依靠的亲人都没有的可怜学生。 何家是香城赫赫有名的黑道家族,苏慕云也知道如今何耀辉所拥有的权势和财富,只是他没兴趣,一来他不缺什么,二来何耀辉的身份总是危险的。 何耀辉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将跑车停在苏慕云所在的小区楼下,目视前方,苏慕云看着他,发现他的嘴唇抿在一起,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在悄悄用劲。 只是坐上何家家主的人会在面对感情一类的问题时出现这种反应? 苏慕云脸上淡淡的笑容,突然明白何耀辉就是只狡猾十足的狐狸。在适当的时机表露出合适的表情,然后让对方信以为真。 苏慕云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身体的一半隐在阴影中,他扬起下巴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本能的警觉和危险,而他身后的林素素,衣衫不整,脸色潮红,就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不信两人什么都没发生。 在何耀辉按耐不住的回头时,苏慕云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何先生,但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就在何耀辉在心里暗骂一句我靠,他又叫我何先生时,苏慕云已经打开车门。 “对了,上次我看见和你在一起的林素素呢?你做这样的事她知道吗?” 苏慕云此刻的笑容称得上可恶,可是落在何耀辉的眼中,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又为他平添了一种魅力。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何耀辉就希望自己能拔下他脸上那层故作淡漠的面具。 不是吗?明明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 这么想起来,自己一开始就对他抱了一种类似怜惜的感情。 何耀辉呆愣的表情让苏慕云的心情变得更好,他下车,想自己重活一次,果然还是有些作用的。 “喂!苏慕云,我只是想将林素素的挖到我们公司,那天之所以会在那种地方谈事,仅仅是因为宴会上也有他们公司的高层!” 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的同自己解释,苏慕云不知道真假,点头将自己的单车从何耀辉的跑车里拉出来。 “我帮你!” “已经好了。” 又是那种混杂了取笑和狡黠的笑容,何耀辉看着他,呆呆的说:“苏慕云,你笑了。” 就在苏慕云又恢复到以往那种冷清的神色时,何耀辉又迅速的补了一句:“你笑起来很好看。” 这会儿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苏慕云点头,推车朝着自己的公寓走去。 “还有,我和林素素真的没有任何的关系!” 声音太大,苏慕云皱着眉回头,说:“何耀辉,你几岁了?” “马上二十九了。” “快二十九了还这么幼稚,你不知道你这种行为会打扰到别人休息?” 何耀辉得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最终,他只能呆呆的看着苏慕云提着自己的自行车上楼。 原本他还想趁机提出去苏慕云家里喝杯咖啡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苏慕云似乎比他预料的更聪明,还有该死的谨慎,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在同他装羞涩。 或许自己用错了方式?像耀荣那般没心没肺是不是更好一些? 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性格,他发现,苏慕云每次和耀荣在一起的时候,他脸上都没有任何的防备。 只是真实的性格…… 他摇头,冒着细丝一样的小雨坐进自己的跑车里,想那种东西,早不知道被他丢在几百年前的哪个角落里了。 他开车离开,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成冷峻。 几天后,何耀荣一脸不爽的看着何耀辉,说:“五哥,你才是我哥!你怎么可以为了苏慕云把我孤零零的丢在这里。” “家里的车就停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你干嘛一定要坐我的车?” 何耀荣蹭到他身边,手搭在比他略矮了一点的何耀辉肩上,说:“兄友弟恭,五哥,这你都不懂!” 何耀辉的身高也有一米八二,只是因为何耀荣是他弟弟,对于他比自己高出来的那两厘米,他就充满无数的怨念,盯着何耀荣看了两秒钟,他眯着眼睛说:“何耀荣,还不把你的手放下?” “五哥……” “自己回家。”说完他在脸上绽放一个无比耀眼的笑容,说:“慕云,走了,我送你。” 已经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这样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苏慕云从开始时的不安到现在的麻木,他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何耀辉依照他的意思换了部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离校门不远的僻静位置,这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他除了每天重复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着我之类的话,也没对苏慕云做过什么。 苏慕云看着窗外的街景,突然不明白事情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外面是逐渐变得深沉的天空,想起今天晚上何耀荣心不甘情不愿跑来上选修课的样子,苏慕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五哥说你都要上选修课,我凭什么不上!苏慕云!都怪你!” 配合他一脸想要扑过来咬自己一口的表情,苏慕云突然发现只要和他在一起,心情就会变得很轻松。 “苏慕云,坐稳,不要回头。” 何耀辉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危险,苏慕云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全部退去,他全力加速的时候,苏慕云坐直身体,双手握紧车门上的扶手。 “阿航,派人来接应我,我被人跟踪了。” 到了这一会儿,苏慕云才想起何耀辉的真正身份,香城赫赫有名的百年黑帮家族何家,而坐在他旁边的这个人,正是新任的何家家主。 想来他的生活应该是充满杀戮和阴谋的,苏慕云呆坐在那里,到了这会儿,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透着额不真实。 “我的人已经被他们用一辆货车隔开了,我现在在巴吾士街,你们到太森比街口等我,我会把人引过去。” 太森比路靠近维多利亚港湾,因为再过去十几分钟的路程有一个欣赏香城美丽夜景的绝佳位置,所以那里平日里就很冷清。 “从这里到那里有几个岔口,我猜他们会从各个路口包抄。”说话间何耀辉的脸上一抹残酷的笑容,说:“不必,你只要多带些人过来就行了。” 苏慕云握紧把手,眼角的余光里,后面是一部横在马路正中的超重型货车,之后的第一个路口,已经有两部看起来潜伏了很长时间的黑色轿车尾随而上。 “苏慕云,对不起。” 何耀辉的声音里带着歉意,苏慕云不说话,心情却慢慢的变得紧张。 后面的跟踪他们的车渐渐增多,从不同的几个路口,鱼一样混入熙攘的车流中,深沉的颜色,目标明确,保持着极近的距离,就好像嗅到血腥味蜂拥而来的鲨鱼。 此刻还是热闹的市区,苏慕云的心提在嗓子眼里,总觉得这些人会在下一秒伺机而动。 “苏慕云,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何耀辉说话间猛踩了一下,在苏慕云没回过神的时候,他已极快的速度冲上立交桥,见缝插针,将前面的一部轿车挤到了后面。 车身轻微摩擦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艹!臭小子,怎么开车的,要不要命了。” 后面有人在大声的叫骂,苏慕云都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是刚刚的那个司机发出的怒吼。 “苏慕云,低头!” 苏慕云的脖子被何耀辉单手扣住强制压下,跑车驶出那条距离不长的立交桥,车辆逐渐变得稀少的道路中,苏慕云听见有人开枪了。 真实的枪声,沉闷并且响亮,落在这样的夜色中,兀自的让人心惊。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种地方明目张胆的开枪,周围开车都不过是香城最普通的民众,只听见一声枪响,便已经六神无主,苏慕云一直低着头,他看见前方的路面,迎面驶来的轿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直直的朝右侧人行道撞去。身后也是差不多的声音。 还有人们的尖叫,苏慕云来不及多想,便已经被前面一辆直直撞过来的轿车吓得再说不出话。 那人大概也被吓到了,又或者是新手,就在苏慕云看着那部银色的轿车渐渐靠近自己,两部车几乎撞上时,何耀辉一个急转,用一种类似漂移的方法避开了那部轿车。 旁边是逆行车道,混乱中,何耀辉的跑车不可避免的与另一部车撞在了一起,他的反应还算冷静,顷刻间,就已经用一个急转将跑车驶回到原来的车道,而那部汽车却被他顶到了一旁。 身后汽车与防护栏摩擦的声音,还有不绝于耳的枪响,何耀辉那侧的倒后镜被一枪击落,何耀辉那侧的车窗一直开着,玻璃飞进车厢里,后面的玻璃被射出几个破洞,然后从前面的挡风玻中穿出。 不管是苏慕云和何耀辉,此刻都称得上狼狈,尤其是苏慕云,跑车的急转或者和旁边的汽车发生碰撞的时候,他的脑袋几次猛撞到一旁的窗户上,有些想吐,还有无止境的恐慌,苏慕云觉得那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倒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额头上源源不断的冷汗,可是他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前面能看见指示牌上的太森比路几个大字,就在苏慕云以为自己获救的时候,耳边是何耀辉的一声:“小心!” 而后他被扑过来的何耀辉抱在怀中,在前面陆陆续续黑色的轿车驶过来,与后面无数不多的几部轿车形成对峙状态的时候,何耀辉驾驶的那部破损不堪的跑车直直撞向了左侧的防护栏。 苏慕云被剧烈的撞击弄得身体后仰,连同抱着他的何耀辉,他看见前面的汽车的零件,防护栏的撞飞的水泥碎片,最终,是夜色中颜色看起来有些恐怖的海水的水面。 第26章:受伤 砰的一声巨响后,水花四溅,几乎就在一瞬间,水变成不同的形状流进跑车里,何耀辉旁边开着的车窗,还要挡风玻璃上的枪眼上。 “苏慕云,会不会游泳?” 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漫延到两人的肩膀,何耀辉低头帮苏慕云将安全带解去,他半长的头发掩盖了脸上的全部表情,苏慕云此刻还没回过神,眼见何耀辉抬头,他才僵硬的摇头。 死亡这种事,不管经历过几次,他想每个人对它的恐惧都不会因此减弱半分。 “不要紧,等一下拉紧我的手,我带你上岸。” 说话间,那水已经漫延到两人的下巴,八月的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苏慕云渐渐清醒,他下意识的抓紧何耀辉的手,何耀辉回过头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大概是他表现的太过冷静,苏慕云终于觉得不再那么害怕了。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下沉,苏慕云曾经在电影中看过许多这样的镜头,透明,澄清,带着一种诗意的美,可能是因为他看的都是文艺片,现实中,夜色中的海底其实像一头怪兽,似乎不小心,就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将两人吞噬进去。 海面上有路灯投下的朦胧光芒,很奇怪的是苏慕云此刻竟然有闲心观察这样的事。 “慕云,憋气。” 水淹没了两人的嘴巴,何耀辉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将自己的安全带解开,他拉紧苏慕云的手,又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打开车门将它一脚踹开。 苏慕云不会游泳,但清醒以后,他还是迅速的为自己做出了判断。 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吸气或者睁开眼睛,从潜入水底的那一刻,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同时紧闭眼睛抓紧何耀辉的手臂。 耳边有水流的声音,渐渐的,呼吸不够用,就像一场漫长的折磨,苏慕云一直希望时间能快速的过去,可是许久之后,周围还是刺骨的寒意。 终于还是撑不住,在他觉得自己的肺部即将爆裂之前,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 进来的全是带着咸味的海水,他吐出去,水中响起咕咕的声音,氧气变成气泡一个个的在耳边破裂。 何耀辉也听见了,回头看见苏慕云一脸痛苦的模样,几乎没怎么考虑,他就将嘴中不多的氧气过度到他的嘴中。 像是活了过来,苏慕云无意识抱紧何耀辉,嘴唇紧紧的贴着他的。 何耀辉脸上一丝极浅的笑容,同时脚下用力,抱着苏慕云一起上浮。 浮出水面的那一个瞬间,空气争先恐后的朝自己袭来,苏慕云捂着胸口狠吸了几口气,才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对面的街道上喧哗到极致的声音,警车,救护车,还有因为车祸高声呼救的民众的声音。 苏慕云的意识还不很清醒,听到身边的何耀辉问了句还能不能坚持时,他迅速的点头。 何耀辉没有在原来的地方上岸,而是带着苏慕云又游了许久,才选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上岸,方块水泥板拼凑而成的高达百米的堤坝,不远处倒映在海面上的香城夜景。 苏慕云趴在堤坝上,旁边何耀辉不停的为他顺气。 “好些了没有?” 苏慕云挥开他的手,皱着眉说:“没事了。” 他其实想说谢谢,但这一切都是何耀辉的不管不顾引起的,这一晚,他差点死了几次。 想起苏陈宝络和小姨,他的眉间不自觉的皱在一起。 何耀辉的表情也不见得怎样的轻松,因为要竭力为何家洗白,这一段时间,已经引得几个别的帮派对他们蠢蠢欲动,想接收那几个油水最足的地盘,或者将一些无心走上正途的小弟收到自己的门派下。 他其实一早就预料到要将何家洗白是件很困难的事,也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如今会多出一个让他连基本的防范意识都差点丢弃的苏慕云。 这是他的错,倘若苏慕云今天死在这里…… 他摇头,脸上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 实际上,他也只能死在这里。就好像何家死去的那些人,不管他会为此难过伤心或者幸灾乐祸,都一样无济于事。 因为从此以后,这世界上将不会再有他们的存在。 这样的认知让何耀辉对苏慕云充满了些许愧疚,眼见苏慕云没什么表情的朝他看来,他勉强的笑了一下,说:“慕云,这里这么冷,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语气里很多的坚持,何耀辉无奈的看着他说:“好,慕云,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打电话派人送你回去。” 他朝前走了几步,却没想到苏慕云在这个时候将他叫住。 沉寂的夜色中,他听到苏慕云一字一句的说:“何耀辉,你受伤了。” 他原本就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衣,中枪的位置在他右侧肩胛骨,红色的血液将衬衣染红了一大片,被水稀释了,形成深浅不一的颜色攀附在他的衬衣上。 血还在不停的流出来,新鲜的,殷红的,随着何耀辉下垂的手臂覆盖了他的手背指尖落在地上。 苏慕云看到水泥地上那几滴痕迹不明显的血液,又想起落水前何耀辉突然抱紧自己的动作,他突然明白,何耀辉是因为他受伤的。 何耀辉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沮丧,一点不如他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样子,苏慕云站立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分明感觉到身体里某个坚固的壁垒一样的东西悄悄松动了一下。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他想起自己和司徒睿,很小的时候认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可是到最后呢? 到最后他才知道那一切不过是司徒睿为他做出来的一个假象。 司徒睿对他这样,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时间不到的何耀辉。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可以大大咧咧的同别人说他喜欢自己,可以为了保护自己替他挡去那一枪。 这样的话,他对自己的喜欢是不是就是真的喜欢? 何耀辉直到苏慕云的提醒才想起自己中枪这件事,这种事他遇到过太多次,已经习以为常,抬头朝苏慕云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他说:“没事。” 苏慕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样的一种感受,他走过去几步,说:“等等我。” 何耀辉回头,说:“怎么了?” “我送你。” 眼见何耀辉眼中的诧异变得有些明显,苏慕云不耐烦的看着他,说:“你身体里的子弹不取出来?!” “慕云……” 说话间,他就已经笑了出来,笑容称得上耀眼,朦胧的光线里,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没有一丝间隙的贴在皮肤上,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下面一眼可见的筋肉的纹理和走势。 不太夸张,却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苏慕云撇开视线,那个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何耀辉在公用电话亭打过一个电话,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立刻就有一部黑色的轿车同他们驶了过来。 “老大,你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和何耀辉差不多的年纪,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脸上的表情同他给人的刻板印象不同。 似乎是很容易激动的人。 何耀辉淡淡的摇头,说:“不要紧,阿航呢?” “航哥派了很多人在这附近找你。” 何耀辉点头,回头说:“上车,慕云。” 苏慕云原本不想参与其中,只是想起自己刚刚同何耀辉说过的话,因此在点了一下头后先何耀辉一步上车。 “老大……” 看到宋明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何耀辉低声说了一句:“还不上来?” “哦,哦,好的。” 刚上了车,何耀辉回头,说:“慕云,冷不冷?” 苏慕云摇头,宋明从后视镜中看到何耀辉的眼神,很知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他今晚发生的事。 车厢里短暂的沉默被手机铃声打破。 国字脸接过电话,小声且谨慎的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何耀辉受伤的状况,以及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那人的嗓门有些大,情绪也有些激动,苏慕云听到他说起帮派以及某某老大的名字,只得皱着眉将头侧向车窗外。 手上感觉到一阵暖意,他回头,却是何耀辉,脸上一个让他放松的笑容,苏慕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把他的手丢开。 以何耀辉的身份以及他眼下的伤势,苏慕云知道他们不可能去正规的大医院治疗,所以当那部黑色的轿车驶进一个僻静的小区时,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 小区看起来是个富人区,小型的别墅隐在绿树或者攀附在围墙上的玫瑰丛中,随着那个小山坡的走势逐渐向上延伸。 山坡上孤零零的一栋浅褐色别墅,狭窄的石阶蜿蜒向上,一直通到别墅楼前。 “阿航呢?” “还在路上。” 何耀辉点头,带着一干人走在最前面。 苏慕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人今晚给他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看起来沉稳冷峻,骨子里透出一股浓浓的疏离。 别墅内部的装潢和一般家居的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苏慕云刚走进去,就看见站在客厅一个神情萎顿,打扮十分邋遢的中年男子。 看起来三十多岁,留着络腮胡,戴着眼镜,致使他看不起那人的长相。 “宝哥。”何耀辉客气的叫了他一声,那人挑眉,说:“又受伤了?” 脸上见惯不惊的表情。 “家宝哥,你快给我们老大看看,他已经流了很多血了。” 国字脸看起来非常的紧张,那个被他称为家宝哥的人却不知道怎么就怒了,狠踢了国字脸一脚,才不耐烦的转身说:“还不下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苏慕云跟在何耀辉身后进入地下室时,听到身后有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白痴,不知道家宝哥最讨厌人家叫他名字?” “靠,老子一激动就忘了。” 听到这里,苏慕云又不小心想起某部黑帮电影,里面的台词和他们说的话一模一样。 进入地下室的只他们三个人,苏慕云一晚上都过的浑浑噩噩,直到他发现自己跟在何耀辉身后进入一个看起来像一间手术室的房间,他才想着自己或许应该出去等着更合适。 “慕云,只是小手术,不用出去。” 那个叫家宝的人哼了一声,在手术台前坐定,说:“把衣服脱了。” 大概是那个叫家宝的医生气场太甚,眼见何耀辉的脱衣服的动作有些困难,苏慕云忙走过去替他把衬衣小心的脱下。 身上很多的伤疤,苏慕云站在何耀辉的右侧,衣服刚脱下,他就看见了那处枪伤,刺目的血液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流出来,到了这一会儿,苏慕云突然很好奇何耀辉为什么没有因为失血过多死掉。 “很恶心对不对?” 何耀辉转身,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苏慕云摇头,却又在他左侧锁骨下方看见一处旧伤。 已经痊愈的枪伤,长出新肉,覆盖住原来的伤口,形成永远消不去的突起的疤痕。 “这一枪是我二姐开的,至于这一枪。”何耀辉转身用指腹摩擦着左侧腹部的那一处枪伤,说:“这里,是我义兄为我留下的。” 第27章:感同身受 何耀辉的童年算得上幸福,一个当老师的很温柔的妈妈和一个依然当老师并且外冷内热的外公。 妈妈无论何时都对他抱着一种极大的耐心,而外公,会教他很多有用的知识。 除去妈妈的身体不怎么好,自己从未露过面的爸爸以外,他的生活很美满。 学习好,很受学校老师的喜欢,性格活泼,在附近的那片区域中,他在各个小朋友的心里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直到小学毕业那一年,妈妈因先天性心脏病过世。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家里来了很多人。 坐在沙发正中的男人看起来有把年纪了,穿着深色的西装,手里一支燃了一半的雪茄,坐在他侧边沙发上的是突然间老了许多的外公,穿着妈妈为他织的黑色毛衣,里面一件灰色衬衣,他很瘦,配以斑白的头发和千帆过尽后的淡然,给人一种深藏不露却又置身事外的感觉。 妈妈自小的教育何耀辉要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以后要好好的照顾外公,这两天他见外公吃不下饭,还巴巴跑去门口的早餐店给他买好吃的皮蛋瘦肉粥和小笼包。 陌生人的侵入让他有些紧张,走到那个中年男人的面前,他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脸上不见怎样特别的表情,他只是看着何耀辉说:“你是何耀辉?”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又是肯定的。 何耀辉点头,那人又说:“我是你爸爸,我叫何超强。” 那人看起来高大威严,眼神中写满探究,和自己想象的爸爸多少有些出入,何耀辉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身体靠在自己外公的怀里,咦了一声,说:“你有够老的。” 何超强身后有人在咳嗽,但那个时候,他看见何超强脸上极浅的一丝笑容。 “我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希望你也可以。” 这是何超强同自己外公说的话,外公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表情,只是某个时刻,何耀辉还是看出了他眼里的犹豫和不舍,而后,他闭上眼睛,挥手说:“你带他走吧。” 很小的时候,何耀辉的妈妈和外公就告诉过他,有一天,他的爸爸会来这里接他,带着他与自己一起生活。 潜移默化中,这样的想法已经在何耀辉的心里根深蒂固的存在。再加上外公一向说一不二的性格,所以他临走的时候连委屈和害怕都不太敢表露出来。 何超强拉着他的手,直走到门口,何耀辉才听见他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将他教育的这么好。” 黑色的轿车载着自己驶出小区的那一刻,何耀辉嗓子那里很难受,还有眼眶,酸涩的厉害,他想起妈妈和外公曾经与他说过的话,其实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还有以后会引来怎样的一种命运。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委屈,所以,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只是他没有哭出声音,而何超强,像是没有发现他在流泪,两人只是选择一样的姿势,坐直了身体,目视前方,一直到两人进入何家的主宅。 即便紧张,但何耀辉的骨子里带着他妈妈特有的天真和乐观以及外公教会他的早熟和置身事外的淡然。 何超强六个拥有继承权的婚生子,大家的感情都不怎么好,何耀辉第一次看见他们的时候,就在他们眼中看出不屑和防备,除去三哥何耀文,憨憨傻傻的个性,也是几个兄弟姐妹中第一个跑来同何耀辉说话的人。 对于他们的反应,何耀辉自己很看得开,想着至少三哥对他不错,还有何超强早年收下的义子何念祖,以及陈管家的儿子陈远航,只要有他们,自己就不会觉得特别的寂寞。 因为何超强的特殊身份,他的子女都不能离开他到太远的地方读书,一来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全考虑,二来,是何超强不想因此受到威胁。 有时候何耀辉也会觉得,就算有一天他们之中的谁被真正绑架,以何超强的性格,说不定他们就会被这样牺牲掉,这样的答案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从此以后,对于何家的事,他总不允许自己想太多。 因为想的太深入,有着狰狞面目的真相说不定就会浮出水面,将他一口吞噬。 从十三岁一直到二十二岁,何耀辉一直被作为一个未来继承人的身份在培养,除去不能做上家主位置的二姐何耀飞和最小妹妹何耀宁,其他几个兄弟也依旧如此。 那几年的时间其实发生过几件不小的事,何超强两次被暗杀,大哥因为痛恨自己的出身与何家断绝一切的关系只身跑去国外学医,二姐何耀飞和帮里一个堂主的儿子结婚,再来就是何耀辉大学毕业那天,余下三个有继承权的儿子都被依着何家家训派往各地接受最后的考验。 在未来长达四年的时间里,他们需要用各种手段混入当地最大的帮派中,干掉他们的老大,替何家吞并他们所有的势力。 当然,这只是考验的一部分,因此所需要处理掉的帮派也不见得有多大。 最终,三哥何耀文被派去台湾,四哥何耀武被派去美国,而最被何超强寄予厚望的何耀辉被派去一个相对偏僻的内陆地区。 临走前的那一天,何耀辉看见了何家除去大哥以外的所有人,一脸高傲的二姐何耀飞和他老公站在何超强的右侧,三哥何耀文脸上一贯有些茫然的表情,而四哥何耀武偶尔投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里面很多的不满和阴狠,只是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 何超强坐在客厅正中的黑色梨花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脸上没睡醒一般的表情。 他老了很多,皮肤松弛,眼珠浑浊,渐渐不复当年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冷峻模样。 只是以后何耀辉没想到他会变成那样,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曾经得手的东西以后再无法享用,所以变本加厉,想把一切东西牢牢掌握在手中,进而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丧失。 何超强的左侧站着管家陈叔,几个孩子中他最喜欢何耀辉,足够的聪明,也称得上理智,他一直觉得何耀辉最适合坐上那个何家家主的位置,而他的身后,是一直不喜欢说话,却独独对何耀辉很耐心的何念祖。 临走前的那一刻,陈叔,他的儿子陈远航,还有何念祖为他送行。 何耀辉一一同他们拥抱,只是世事无常,几年的时间过去,便已是物是人非。 而那一天发生的一切,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只能成为何耀辉消逝在时间里的回忆。 一开始的时候,何耀辉其实是被一种半强迫的态度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再加上他当时年纪小,很多事情都知道的一知半解,以后年纪渐长,他反而在心里生出些许的抗拒,他无心坐上何家家主的位置,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像大哥一样,与何家脱离关系,天高任鸟飞。 接受考验的最初三年,何耀辉就像一般的小混混,隐藏身份,混迹街头,偶尔做出个样子与别的小混混打上一架,然后在何超强派来的人的监视中被扭送进警察局。 但内心里,他抱着一种随遇而安的心态。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他接到陈叔打来的那个电话。 三哥何耀文的死讯,四哥何耀武悄悄回到香城,他勾结何念祖以及以及与他同母的二姐何耀飞,想要自己坐上那个何家家主的位置。 何耀辉其实想说他不用这么着急的,但他头昏目眩,最终他只呆呆的问了一句:“陈叔,念祖哥真的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了?” “嗯。耀辉,你,你爸爸身体不好,他差不多已经被何念祖控制,虽然何念祖口口声声说要帮你四哥坐上家主的位置,但他自小深藏不露,我怀疑真正想坐上那个位置的是他自己。” “三哥真的死了?” “嗯,耀武亲自带人过去杀的他。” 后来的话陈叔没再说下去,他只说了一句:“作孽。” 三哥死了,那个对他最温柔最好的三哥。还有对什么都表现的很不在意的何念祖…… 何耀辉握着电话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脑袋里有种缺氧的感觉,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不肯去相信的感觉。 “耀辉,耀武将你放在了最后,因为以前你爸最器重你,还有帮派中的人,都希望你能坐上那个位置。”说到这里,陈叔的语气带着沉重,他说:“耀辉,你外公被何念祖派去的人软禁了。我觉得你有必要回香城一趟。” 何耀辉觉得自己真正的亲人就剩了他外公,听到陈叔这么说了以后,他在顷刻间被很多复杂的思绪冲昏了头脑,当天晚上,他买了机票悄悄潜回香城。 事实如陈叔说的一样,只是当时在飞机上想不通的一些问题,等何耀辉到了香城之后,他渐渐明白原因在哪里。 除了何超强自己,其实没有人知道他具体的地址,而陈叔之所以同他打来这个电话,是因为他被何耀武他们抓住,并被关在了与自己外公相同的地方。 权势与财富一向都是世间最恐怖的东西,他能引出人类内心深处最肮脏的欲望,就比如如今利欲熏心的何超强,就比如在沉寂了许多年后突然爆发出恐怖力量让整个何家面临易主问题的何念祖。 何念祖的爸爸原为何超强的手下,冷静下来的何耀辉渐渐明白,当年何念祖爸爸的死因说不定隐藏了什么秘密,才迫使何念祖忍耐这么多,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骗得这么多人的真心。 就好像他自己,很多年来,他在心里,其实早就把何念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只是何念祖与何超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除非何家的几个继承人悉数死绝,否则他没办法服众,尤其是在最讲究江湖义气的帮派人的眼中。 迫不得已。 到了这一天,何耀辉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不想死,不想自己的外公有事,一开始,他仅仅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冷静下来的何耀辉,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理智和耐心潜伏在香城最混乱不堪的一个角落,在很短的时间内,他找到渐渐能在帮派中说得上话并为自己爸爸的安危担心不已的陈远航,然后借用了他的力量,寻找到帮派中其他愿意推上上位的几个长老门主。 等到部署好一切,他带人潜去何念祖关押他外公的地方,只是那时候的何耀辉多少稚嫩了一些,他没想到自己已进入香城其实就已经被监视,更没想到那些誓死效忠他的人中会混进何念祖的耳目。 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是他此生最痛苦的一个回忆,他和他带着的人被何念祖,何耀武以及何耀飞他们带着的人包抄,困在那间库房正中。 何耀辉故弄虚玄,让何耀武他们以为他外面有人不敢随意动手。 而何念祖,却一眼看出他的诡计,他把枪抵在何耀辉外公的脖子上,让他以及他的手下把枪丢下。 何耀辉与他谈条件,说他可以死,却不想自己的外公有事。 就在何念祖准备点头,何耀辉也准备将手中的枪丢掉时,他的外公却淡淡的看着他,低声说:“何耀辉,记得我以前同你说过的话吗?任何时候都要有自己的主见,是非观念,你可以不必太善良,但不论做哪件事,务必要让自己心安。” 他一直都是那样的表情,可就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却拖着椅子狠狠撞向了旁边的何念祖。 在场的人手中都握着枪,神经紧绷,只因他的这个动静,那些人都没怎么细看,就举枪直直的朝何耀辉的外公射击。 何耀辉记得他外公满身是血的倒在何念祖的脚下,他记得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声,还有自己举枪到处乱射的动作。 那时候,他只想杀了在场的那些人为自己的外公陪葬。 他杀红了眼睛,感觉不到痛苦,即便他被何耀飞一枪打在锁骨下方的位置,还有何耀武打在他大腿上的一枪。 似乎怎样都无所谓,反正外公都已经死了,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两个人都已经过世了。 逐渐模糊的意识里,他记得眼前不顾自己伤势朝他走过来的陈远航。 在昏迷了几天后,何耀辉彻底的清醒,身边站着几年前他在何超强手下救过他一命的郭家宝,陈远航躺在他身旁的一张床上。 曾经的天真已经全部消失,自外公死了以后,何耀辉只觉得自己在一夜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想要杀了何念祖,何耀飞,还有何耀武,每一个让他最后一丝期待全部落空的人。 他比上次更冷静沉稳,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何耀武却因为何超强的一个命令飞去纽约。 何超强大概也是被何念祖以一种自己不自知的方法软禁了起来,而何耀武此时去纽约的目的,何耀辉却早就已经猜到。 何超强这一生风流债无数,但最让他放不下的两个女人,却都是抛弃了他带着自己的孩子独自生活的,一个是何耀辉的妈妈,她是自愿离开,而何耀荣的母亲,却是当年何超强的正房也就是何耀飞的妈妈逼走的。 何超强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何耀荣并他的妈妈,如今他让何耀武去纽约,显然是已经查到何耀荣他们的具体下落。 何耀武临走前的那一日,何耀辉就已经收到消息。他一直不甘心被自己二姐压迫,只求自己以后能彻底摆脱这个女人的二姐夫。 何耀辉比何耀武早一步到纽约,潜伏在如今孤身一人的何耀荣身边,在愚蠢到极致的何耀武准备开枪时,他先一步杀了何耀武,带着何耀荣回国。 何耀荣成了他手中的筹码,帮派中原来摇摆不定的人也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 何耀辉联合自己的二姐夫困住胸大无脑的何耀飞,而后又让人架空何念祖的全部权利。 所有的人死都因何念祖的野心而死,尤其是自己的外公,何耀辉恨极了他,只是想起年少时候他曾经陪在自己身边的岁月,还有他自己的血海深仇,他最终命人将何念祖的双腿打断,将他丢出何家主宅,生死有命。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何念祖,在双腿被打断的情况下,何念祖一脸痛苦的叫了何耀辉一声,看的何耀辉不忍,他刚蹲到何念祖的身边,那人就眼疾手快拔出藏在鞋子中的袖珍手枪打在他的左腹位置,他捂着伤口不敢置信,而趴在地上的何念祖在抑制不住的笑声中被他的手下乱枪打死。 到底还是心慈手软了一些,等到何耀辉第二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醒来,他变得比从前更狠心。 断了何耀飞的一只手将她丢去国外,而后在何超强的面前用枪指着何耀荣的脑袋,让他让出何家家主的位置。 躺在床上的何超强也再不是他印象中的样子,痴肥,虚弱,贪生怕死。眼见大势已去,他一脸悲戚的同意何耀辉提出的要求,将何家家主的位置交到他手上。 “很多时候,我只是迫不得已,虽然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像借口。” 那个叫家宝的人刚为他取出嵌在肩胛骨上的子弹,何耀辉伤口已经施以局麻,所以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语气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苏慕云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听到他这么说了以后,心里不知怎样的一种感受。 他始终觉得何耀辉看起来很假,却忘了致使他变成今天这种模样的原因。 房间里手术器械被人拨弄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苏慕云才有些犹豫的说了一句:“你这样,耀荣不恨你吗?” “你说我拿着枪抵着头威胁何超强的事?”说话间,趴在手术台上的何耀辉一脸不在意的笑一下,说:“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征询过他的意见,而且也得到了他的同意。” 眼见苏慕云脸上的诧异表情,何耀辉笑容更甚,说:“你不了解他,身处绝望深处的人,会趋吉避凶,会为自己选择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去走。” 若不是因为此,何耀荣当初也不会立刻答应同自己离开纽约。 说话间,何耀辉的神色渐冷,说:“还有何超强,他虽然尽了一个作为父亲的义务,但我还是恨他。我的妈妈还有我的外公,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妈妈已经过世,外公却是以那种方式死去的,若不是因为何超强,他大概会有一个很不错的晚年。” 那人还在给何耀辉缝针,苏慕云看得出他技术十分的好,伤口的切口被他切到最小,同时因为他用电刀的缘故,房间里淡淡的烧焦的味道,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带着一种不易让人察觉的淡香。 “苏慕云,他们都是我的珍宝,你知不知道那种感受,心里被挖去一块血肉的感觉?”顿了顿,何耀辉将头埋在手术台上,说:“可是做出这些事的人,却又都是和我有着血缘关系或者曾经被我极度信赖着的人。” 何耀辉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意味,苏慕云坐在那里,想他明白何耀辉的那种感受,就比如苏陈宝络和小姨陈宝珠的存在对于他的意义,若不是因为上一世她们以那样一种方式离世,他大概也就不用这般痛恨司徒睿了。 做完手术的家宝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苏慕云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已经五点,天也快亮了。 这一天他还有课,等到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何耀辉抬头,低声说:“苏慕云,以后我还能不能再去见你?” 第28章:金毛 “可以。但是何耀辉,我不想牵扯进你们帮派中的事。” 何耀辉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犹如保证般说:“你放心,我不会的。” 说话间,他似乎是想站起来送苏慕云,见他这样,苏慕云忙几步走过去,说:“你刚做完手术,何耀辉,你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话他以前常对苏陈宝络说,所以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何耀辉静静的看着一旁搀扶着他重新趴下的苏慕云,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房间里有一种让人很享受的静逸,沉默片刻后,何耀辉低声叫了一声苏慕云。 苏慕云刚抬头,何耀辉就低头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有些凉意,等到苏慕云没什么表情的后退时,他似乎在鼻尖闻到一阵若有如无的淡香,像盛夏时节被割草机切去一半的青草的淡香,阳光下渐渐发酵,给人一种浓郁气闷的感觉,只是这种味道会被暴雨冲刷过,变成了一种更清新的味道。 这是苏慕云第一次在何耀辉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不过就他看来,也许是他出现了幻觉也不一定。 “苏慕云,晚安。” 苏慕云点头,在他的注视中出门。 走廊里呛人的烟味,苏慕云刚打开门,就看见了一个倚在右侧墙壁上抽烟的男人。 看起来和何耀辉差不多的年纪,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衬衣的袖口被他挽到手肘那里,领口敞开,他戴着一副眼镜,低头的时候下巴的线条变得有些单薄,脸上的气质却是冷静儒雅,像一个在大学教书,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年轻讲师。 苏慕云在看向他的时候,那人也朝他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好像苏慕云只是一件死物,眼见苏慕云出来,他丢掉手中的烟蒂,起身走向苏慕云身后的房间。 地上许多的烟蒂,苏慕云临走的时候听到他们的对话,听见何耀辉叫他阿航。 想来刚刚那个人就是在何家有着重要位置又同何耀辉出生入死过的陈远航了。 苏慕云当天被那个叫宋明的国字脸送回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苏慕云看着车窗外的天空,澄清的蓝色,缀以天边一抹明黄。 这一天似乎会是个晴天。 他到公寓洗漱完毕又骑着自行车赶去学校上课,有些困,可是思绪却保持着一种亢奋的状态,等到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想何耀辉的事想了差不多两节课的时间。 想起自己曾经荒废过的学业,以及曾经的遭遇,苏慕云摇头,强迫自己认真听课。 课下课的时候,何耀荣才弯着腰做贼般溜进来。 苏慕云习惯了他这样,只是他沉默的样子让何耀荣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的,他趴在桌上说:“我昨晚打游戏又忘记时间了!” 看样子他还不知道何耀辉的事,苏慕云看一眼端着个茶杯重新走进来的教授,终于还是没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何耀荣。 否则以何耀荣的性格,这一下他应该会蹦起来嚷着要去报仇了。 何耀辉大概是不想要他担心,而苏慕云,他根本无意参与到何家的事中去。 苏慕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今早他还在洗漱的时候,就听见电视台滚动播出了昨晚发生在太森比路口发生的黑帮恶斗事件。 香城政府的发言人,眼睛直直盯着镜头,义正言辞的说要还香城的民众一个安定的环境,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苏慕云拿着一块毛巾站在客厅,突然想起来,香城的换届选举即将在一年后进行。 那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苏慕云想,不管何耀辉是否真正动了想要将何家洗白的心思,就以目前的局势,他觉得何耀辉想将何家洗白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自香城开埠,香城的政界就和几个最大的黑帮家族牵扯在一起,那些家族替那些了不得的政界人物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而那些政界人物,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他们谋求更多的利益。 这是一种双赢的局面,只是政界的人物和黑道家族太多,相互勾结,会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其根本的区别,在于这些有实力的黑帮家族选择与谁联手而已。 如今最有实力的孙辉桐并他的死对手赵伟霖,却不知何耀辉选了谁。 已经一个多星期,苏慕云不由自主的朝校门口看了一眼,这一天和他预料的一样,何耀辉没有来。 昨晚都差点死了,苏慕云浅笑,想着他再继续这样风花雪月,帮派中的人大概会联合起来将他踢下那个家主的位置了。 “苏慕云,怎么?我五哥没来你很开心?” 何耀荣说话间将自己的手搭在苏慕云的肩上,苏慕云收掉脸上的笑意,说:“你呢?你要回家吗?” “不回!”何耀荣不耐烦的用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看着前面的几朵云块说:“五哥昨晚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靠!就知道说我。虽然时间晚了一点,可我每晚至少都回家了啊!” 何耀荣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苏慕云猜想,他一定是因为昨晚睡太晚,今早一起床又匆匆忙忙赶到学校的缘故,所以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不知情。 “喂,苏慕云,我们怎么说都是好朋友了,今天你会收留我吧?” 面前何耀荣近在咫尺的一张英俊到妖艳的一张脸,苏慕云迟疑了片刻,最终点头。 “咦,你一个人住啊。” 进门后,何耀荣恢复原本就很幼稚的面目,一脸好奇的围着苏慕云的公寓打量。 “卧室不许进!” 苏慕云的一声命令让探头探脑准备潜进卧室的何耀荣定格般站在门口。 他呆傻的背影惹的苏慕云忍不住摇头浅笑,提着手中的菜放进厨房后,他又低声说了一句:“何耀荣,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进我的卧室。” 何耀荣的脚正准备埋进去,他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苏慕云呆在厨房根本就没有出来。 “切,小气。” 他收回脚,悻悻然的走进厨房。 “你真会做饭?” 何耀荣一边把玩手中的一根茄子,一边盯紧苏慕云。 苏慕云不想与他说这种没营养的对话。正准备洗手,手腕那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朝那里看了一眼,再看向旁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的何耀荣。 因为许久没骑过自行车,何耀荣就自告奋勇想要载苏慕云去超市,结果没骑出去两步,两个人就连同自行车一起摔倒了。 苏慕云的身上几处被压痛的地方,眼看着何耀荣紧张扶好自行车自觉站在一边准备挨训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没忍心再骂他什么。 和何耀荣相处的时间越长,苏慕云就越觉得这个人的智商说不定就停在了他的十岁。 在何耀荣又不甘心的尝试了两次,苏慕云又被他摔了两次后,苏慕云最终还是抢过他手中的单车,说:“我载你!” 何耀荣身高一米八七,对比身高不到一米八又骑车载他的苏慕云,两人并一部单车组合在一起的画面不知道有多喜感。 苏慕云看着人行道上不停同他们行注目礼并一脸善意笑容的路人,都不用回头,他就能猜到何耀荣一定像只金毛般双手握紧他的t恤,呆滞着一张脸左右张望的模样。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无语,却又让他感觉轻松。 “苏慕云,对不起,那这样,我帮你洗这些菜。” 说话间,何耀荣自顾自走到苏慕云身边,将他挤到一旁。 他根本就不会洗菜,苏慕云从客厅回来,就看见他拿着一把青菜如同洗抹布一样狠搓着,苏慕云有些无奈,站在一旁指导了他几句,他的行为才渐渐变得正常。 厨房里一种慢慢发酵般的闷湿,苏慕云用汤勺搅了几下山药排骨菌菇汤,伸手说:“把胡椒给我。” “来了!” 旁边是何耀荣有些欢快的声音,只是这样的声音与兴奋状态下的司徒睿的声音太过相似,有一个瞬间,苏慕云身体僵硬的愣在原地。 眼前浮现的是司徒睿和他一起站在这间厨房做饭的场景,司徒睿虽然不喜欢吃中餐,但苏慕云或者苏陈宝络煲的汤他都喜欢,说那样的味道很有家的感觉。 这样的话司徒睿说过几次,苏慕云假装自己没听见,只是从那以后,他便缠着苏陈宝络教他学做菜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大一或者大二?如果他没有重生,他如今大四,原来只不过过去了两三年的时间。 如果以后没有发生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事,那么他和司徒睿之间又会怎样? “慕云?苏慕云!” 何耀荣高分贝的叫声让苏慕云回过神,他眯着眼睛看着让他回到现实中的何耀荣,摇头说:“没事。” 何耀荣带着热意的手覆盖在苏慕云的额头上,一脸疑惑的说:“也没发烧啊?苏慕云,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语气里很多的肯定,苏慕云浅笑,说:“你以后不要这么折磨我的话,我的脸色一定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切,我怎么折磨你了?不就是让你摔了几跤,骑车载我,还有做饭给我吃……”说话间,何耀荣顿了顿,说:“这么说起来,我确实有点过分。” 就在苏慕云担心他会在这个问题较真时,何耀荣故作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比如你为我做饭,我替你教训你看不惯的人!” 苏慕云想起最近终于回学校上课的张天阳,忍俊不禁的说:“嗯,我喂你吃的,你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何耀荣郑重的点头,说:“只要你一句话!” “那你不如出去摆一下碗筷?我们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何耀荣兴高采烈出去的时候,苏慕云脸上的表情恢复到原来冷峻的样子。 和司徒睿纠缠太多年,快乐或者痛苦,都太过刻骨铭心,所以才怎么都忘不了。 苏慕云盯着锅里的汤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后,他就一定能将这个人彻底忘记。 何耀荣对苏慕云的厨艺赞不绝口,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饭,他才想起来般说如果五哥也在这里就好了。 苏慕云想起昨晚的事,有些犹豫是不是将何耀辉受伤的事告诉何耀荣,只是看见他又埋头苦吃的模样,他想着还是等一下好了。 吃完饭后何耀荣执意要帮苏慕云洗碗,在砸坏两个盘子一个碗后,苏慕云无奈的摇头,说:“所以都叫你用洗碗机了。” “你懂什么,这叫诚挚的感谢!话说回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种家常菜了。” 苏慕云将他递过来的那个碗擦拭干净,说:“你们家不是很多佣人。” “那不一样。” 何耀荣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伤感,苏慕云想起何耀辉同他说过的话,将碗放进橱柜中,说:“何耀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我这里吃饭。” “真的?” 何耀荣一脸的惊喜,苏慕云点头,紧接着,何耀荣又说:“我可以带我五哥过来吧?” 苏慕云放下手中的抹布,有些无奈的说:“为什么?” “因为你做饭好吃啊!” 似乎什么好处都要为自己的五哥谋一份,两人正说着话,何耀荣的手机就响了,他的表情从轻松到严肃到紧张,最终,他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后就挂断了电话。 “何耀荣,发生了什么事?” 苏慕云想大概是他知道何耀辉受伤的事,只是看他的表情,又觉得事态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严重一些。 “苏慕云,我哥受伤了,我要马上赶过去。” 说话间,何耀荣以一阵风的速度消失。苏慕云皱着眉站在那里,想他知道何耀辉受伤,不过他应该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二次受伤吧? 第29章:心动 几天后,何耀辉像个没事人般出现在苏慕云面前。 因为自知智商不够,所以苏慕云还保留了以前高中读书时的习惯,复习并且预习,似乎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心情才能彻底的平静下来。 听见门铃的响声,苏慕云有些好奇,除了很少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住在这里。 他有些疑惑的跑去开门,面前站着和他差不多表情,此刻正在朝两边张望的何耀辉。 大概是因为他不确定苏慕云住在这里,眼见苏慕云开门,他立刻放心的笑出来,低声叫了一声:“慕云。” 头发似乎刚剪过,露出让人侧目的英俊五官,以前有些邪魅阴沉的气质被相应削弱了,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苏慕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变得有些不像从前的何耀辉。 他有些想问何耀辉怎么会知道他住在这里,而后他想起何耀荣,因此说出口的话变成:“你怎么来了?” 他想关门,却被何耀辉眼疾手快的将手横在面前,低声说:“慕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想起他因为救自己受过的伤,苏慕云皱着眉将门拉开。 进门后,何耀辉就不做痕迹的将眼前的公寓扫视了一圈,宽敞并且安静,苏慕云穿一件很宽松的米色针织衫,过长的袖子将他的双手全部盖住,下面一条棉质长裤,等到何耀辉低头的时候,才发现他没有穿拖鞋,脚趾被裤管遮住一大半,露出的那部分,白皙的皮肤配以浅色的趾甲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何耀辉的内心柔软成了一片。 他似乎刚洗完澡,蓬松的头发配以他白皙的皮肤,给人一种混合了潮气与慵懒的感觉。 房间随处可见的白色,何耀辉猜想,苏慕云大概有轻微的洁癖。 “慕云?你在做什么?” 苏慕云朝客厅看了一眼,说:“看书。” 等到何耀辉进来,他才看清他手中提了几个袋子,透明的袋子里装着盒装的生肉,香菇还有新鲜的蔬菜,想起前几天何耀荣同他说过的话,他有些头痛的说:“你呢?你过来让我做饭给你吃?” 何耀辉摇头,脸上一个宠溺的笑容,说:“我做给你吃。” 苏慕云原本习惯了他的不正经,此刻听见他这么说,自己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厨房呢?厨房在哪里?” 苏慕云将他带到厨房那里,看着他将手中的袋子放下,挽起袖子,一副现在就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 “你会做饭?” “会,不是告诉过你,我曾经被派往内陆差不多三年?那时候我只一个人,什么都要我自己做,一开始的时候,我不习惯当地人的口味,再加上我不会自己做饭,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把自己饿死,到现在,我闻到方便面的味道还是想吐。” 何耀辉说话间就将袋子里的菜依次拿了出来,拆封,洗菜,动作看起来都是熟悉并且利落无比的。 大概是因为那一晚何耀辉同自己说了那些事,如今苏慕云再听他说这样的话,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在自己的脑中都是生动具体的。 他站在那里看了快一分钟,只等何耀辉问过他放米的位置,并把米洗好都喜好了,他才问了一句:“何耀辉,要不要我帮你?” 听到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何耀辉脸上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说:“不用,慕云,你去看书,等一下好了我叫你。” 客厅侧对着厨房,每次苏慕云抬头,他能看见正在厨房忙碌的何耀辉,身材修长,脸上的笑容全部退去,当他有条不紊的做着某件事时,苏慕云突然觉得他有些迷人。 何耀辉不知道他放东西的具体位置,有时实在找不到,他也会探出头问苏慕云一声。 “慕云,盘子在哪里?”或者“慕云,料酒有吗?” 面对苏慕云的时候,他脸上又全是笑容。 柔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宠溺,就好像自己是被他喜欢着的。 苏慕云仰靠在沙发上,突然想起,这二十年来,似乎都没有人像他这般对过自己。 苏陈宝络对自己很好,但很多时候,她面对自己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称得上严肃,不像其他的母子,可以无所谓的倚在她们身上耍赖撒娇什么的。 小姨陈宝珠对自己称得上溺爱,可是两人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 至于司徒睿……那样的人不说也罢。 房间里渐渐又被那种温热的粘湿的空气占据,混合着各种各样的菜香,苏慕云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年少的他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苏陈宝络做饭时的场景,那一个瞬间,他突然觉得其实和这样的何耀辉在一起也是件不错的事。 如果他能彻底将何家洗白,还有不给两人以及身边的那些人带来任何的危险的话。 虽然何耀辉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但苏慕云知道,替何家洗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尤其还是拥有这么多年历史的黑帮家族。 自那晚何耀辉被人围追堵杀,即便这几天香城的新闻界并没有就它的后续做报道,但苏慕云知道,何耀辉最近一段时间一定是做出了反击的。 也许前几个小时,这个人还一脸云淡风轻的剁掉了谁的一只手…… “慕云,过来吃饭。” 何耀辉走过来的时候,苏慕云的面前很多摊开的教科书资料,他本人仰靠在沙发上,手臂遮住眼睛,所以就何耀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和略显单薄的下巴,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何耀辉笑笑,看着苏慕云从片刻的迷茫恢复到清醒,而后自己去摆碗筷。 菜的口味和一般香城人惯吃的不同,颜色也很能挑动他的食欲。 何耀辉做了三菜一汤,苏慕云在他略显期待的眼神逐一尝试。 有些辣,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慕云……” 何耀辉刚叫了他一声,苏慕云已经被嘴里的东西辣的呛咳出声。 “那是块姜,原本我想叫你不要吃那个的。” 苏慕云接过他手中的水,有些疑惑的说:“姜?” “嗯,你看,把这些辣椒酱干辣椒块酱油蒜条拨开,就能看见它真实的样子了。” 何耀辉说话间就拿筷子将覆盖在上面的东西逐一拨开了,苏慕云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真是一块砸烂的姜,被各种调料弄成黑色,和旁边鸡块差不多的形状。 苏慕云也学着何耀辉的动作去拨弄那块姜,灯光下,鼻尖上细密的汗水,只是此刻他的表情,看起来呆呆的,再无平日里的冷淡和防备。 何耀辉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终扯出一张卫生纸,将那张纸盖在苏慕云的脸上,说:“你脸上很多汗水。” 苏慕云擦了一下,果然发现那上面都是汗水。他将纸丢掉,又喝了一口水,才有些苦恼的说:“我好像不太能吃辣。” 何耀辉浅笑,说:“不要紧,以后我就给你做不辣的菜吃。” 苏慕云点头,过了片刻,他又有些不舍的说:“其实挺好吃的。” “那我隔三差五的给你做。” 等到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察觉到彼此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 似乎是因为自己上次对苏慕云说过那些话,他对自己的防备就减少了不少,所以苏慕云拒绝的是自己不了解的事物? 何耀辉微乎其微的摇头,想这般谨慎的性格。 察觉到对面何耀辉脸上的笑意,苏慕云有些拘谨,想起自己的性格,似乎是对某个人产生好感时,他都产生这种不自然的举动。 想着自己大概是对何耀辉动心,苏慕云又掩掉脸上所有的表情认真吃饭。 “慕云,这个周六有没有空?” 学校周末都不排课,苏慕云有些疑惑的抬头,说:“有事?” “周末我公司开业,我想邀请你参加。”顿了顿,何耀辉脸上的笑容更甚,说:“就是那家经济公司。” 大概是在取笑自己因为林素素对他产生的误会,就在苏慕云有些犹豫的时候,何耀辉又说:“慕云,你快要大学毕业,天天呆在家里也不怎么好。” 实际上,苏慕云也习惯了呆在家里,再加上他没什么朋友,平日里也没有任何的消遣,想到这里,他点头,说:“耀荣会去吗?” “会去。不过慕云。”眼见苏慕云抬头,何耀辉的表情略显正经,说:“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虽然他是我弟弟,但我还是会吃醋。” 苏慕云对何耀荣原本就没有特别的感觉,而且自从何耀辉有意无意的靠近,两人似乎就变成了最单纯的朋友,不过听何耀辉这么说,苏慕云还是不自觉的皱眉。 他似乎不喜欢听到这类打情骂俏的话,就在苏慕云准备开口之前,何耀辉连忙举手,说:“苏慕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 略显急促的语气加上他的举动,苏慕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说。 几天后,苏慕云收到一个快递公司寄来的盒子,里面一套深色的正装并一张做工精致的请帖。 苏慕云有着不错的品味,他将那套正装展开,灯光下深蓝近乎黑色的面料中反射出金银黑几种不同的细线的反光,款式在简单不过,布料轻薄,脚踝那里依着今年流行的款式稍稍裁断,加上袖口暗红配以金黄的丝巾,都是苏慕云喜欢的。 虽然两人还没到达应该互相礼物的阶段,但何耀辉已经派人送过来,苏慕云也不好再推辞,因此公司开业那天,他穿着这身衣服前往。 只是这几天气温有些一反常态的升了上去,苏慕云脱掉外衣,看一眼人声鼎沸的饭店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下车。 他在人际交往方面始终有些恐惧,大概是因为前世接触到太多内心太阴暗的人,这使得他不自觉的想避开这些。 只是,他已经重生,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缺点,他不想再这样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慕云。” 何耀荣按照他的意思没有去苏慕云的公寓接他,只是站在饭店的门口等他,看见他的瞬间他立刻跳起来与他打招呼。 他身上也穿着正装,浅蓝的颜色,脖子那里系一条很细的眼神更深沉一些的丝巾。 配以他的身材五官,看起来就像一个刚走完秀的名模。 苏慕云看着他招手,微笑的时候,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何耀荣远远的跑过来,抬手打了苏慕云的肩膀一下,说:“苏慕云,不错哦。” 苏慕云摇头,任由何耀荣搭着自己的肩膀一起走进饭店。 “阿睿,在看什么?” 听见身边的楚逍遥问他话,司徒睿几不可闻的摇了一下头。 那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很像苏慕云,身上穿着浅灰色的衬衣,以前他从来不穿这样的衣服,今天他穿成这样,也许只是为了来这里参加这个宴会,还有,他衣服的档次降低了很多。 一点一滴的,苏慕云变成了另一个他不认识的苏慕云。 明明两个多月前,他们的关系还这么好,他对着自己笑,笑容温和,眼神里全是依赖。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身上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司徒睿愣在原地的时候,苏慕云其实转身看过他一眼,精致的五官,淡漠的表情,最吸引人的,还是他身上那种干净的气质。 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似乎他会十年二十年的保持下去。 心跳微微加速,他看向自己,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一般,淡淡的一瞥,而后转身。 先前堆积在胸腔里的怒火在这个瞬间被他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点燃,司徒睿握紧自己的拳头,恨不得能将眼前的苏慕云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哭着求饶也好,不停道歉也罢,总之,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那时候,事业,司徒家豪对他的看法,似乎都不重要了。 第30章:明白 苏慕云不知道司徒睿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他看到宴会中的那些人,想着难怪了。 何家是百年的黑帮家族,自香城开埠,就与政界和娱乐圈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苏慕云想起几年前的新闻,因为某某一线巨星参演黑帮的洗钱电影,被国际联邦警察侦查讯问的消息。 很多时候仅仅是被逼无奈,就好像今天来这里参加这次宴会的名流巨贾,脸上虽然都保持着微笑,但实际上,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内心想法。 何耀辉致辞的时候,苏慕云倚在一根柱子上看着他,也穿着正装,头发因为剪过,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他看起来十分的亲和,脸上挂笑,说起自己新开的公司,以及众人的祝贺,他的言语中也不乏幽默感。 他的旁边站着林素素,风情万种的长卷发,身穿一件价值不菲的白色长礼裙,镂空的设计,缀以数以千计的耀眼碎钻,她站在灯光下,整个人看起来光芒四射。 想起最近杂志上说她要改走性感路线,苏慕云觉得,以她的性格似乎更适合走这样的路线,那日在西餐厅遇见的几个明星也在,苏慕云看了看,虽然宴会厅称得上星光熠熠,也让站在门口的众位娱记光拍照都拍的手忙脚乱,但那些一线级的明星都是别家经济公司委派来的。 何耀辉的公司里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准一线。 明星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众人都知何家涉黑,想来是顾虑太多,因此不管何耀辉开出多丰厚的条件他们都不肯来。 也不知道这家经济公司会被何耀辉办成什么样子,倘若只是单纯的洗钱…… 苏慕云摇头,看着台上正让林素素出来讲话的何耀辉,脸上淡然却把控一切的沉稳表情,他又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对他抱有更多的期待。 这一晚的何耀荣非常的忙碌,何耀辉讲话结束后,那些眼尖的经纪人就端着酒杯施施然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后生仔,有没有兴趣做明星?星辉刚开业,最适合你这样前途可谓的年轻人参与进来。”或者:“后生仔,来我们公司,不论偶像歌手,电影演员,我们都会花重金打造你,保准你一炮而红。” 何耀荣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皱着眉说没兴趣,奈何围在他身边的各色经纪人越来越多,他端着酒杯的手渐渐用劲,一副立马就想打人的模样。 此时是香城电影的黄金期,出名或者不出名的演员有时都能赶去五六个不同的片场拍戏,影片的质量参差不齐,却又形成一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奇景。 似乎什么都不缺,这些经纪人忙碌又充实的活在每个片场,只除了如今外形越来越亮眼,能给人造成视觉冲击的艺人。 如今连街边一个长的过去的路人都能被他们拉来当明星,那些经纪人双眼放光的看着何耀荣,一边在幻想他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利润的同时,就对他即将暴怒的表情选择了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 反正坚持不懈就能赚到钱,反正现在是香城蓬勃发展最好赚钱的时机。 “再说一次,我没兴趣做明星,识相的,你们都给我滚开!” 何耀荣的表情或者语气都带着震怒,苏慕云看着那些不怕死继续游说他的经纪人,有些无奈的将何耀荣拉住,低声说:“耀荣,今天你哥公司开业,别闹事。” 何耀荣的脸色逐渐回复正常,苏慕云拉着他的手臂,躲去一个更为僻静的地方。 “喂,那位后生仔,我看你也长得不错,有没有兴趣做明星?” “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们公司可以把你们打造成偶像组合出道!” 苏慕云脚下一个踉跄,惹的何耀荣没心没肺的笑出来。 “靠!烦死我了,要不是顾忌我五哥,我真想把那些人逐个拉来揍一顿。” 苏慕云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香槟,说:“为什么不想做明星?” “我厌烦做明星!” 何耀荣说话间就解了自己衬衣的扣子,似乎嫌热,他最终也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阳台外的栏杆上。 苏慕云看着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恢复成了原来的何耀荣,骨子里一种无法消除的小混混气息,惹的几个刚走过去的年轻女孩子不停回头。 这时候还是标榜个性的年代,苏慕云笑笑,说:“为什么不想?很多人为了做明星可是什么都愿意付出的。” “我靠!一天二十四小时被人簇拥围观,真正一点隐私权都没有,那种生活有什么乐趣?”眼见苏慕云点头,他又说:“换你你愿意?” “不愿意。” 做明星对于苏慕云来说是件很恐怖的事,明明上一分钟才认识,充其量还只是个陌生人,过了片刻时间,他们就要在众人的围观下拥抱亲吻,就好像他们是世界上最相爱的一对情侣。 因为上一世被人关在地下室一年的时间被人随意玩弄,所以如今他最怕这个。 说话间,何耀荣一脸猴急的把杯子递到苏慕云手上,说:“苏慕云,我尿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上一下洗手间。” 苏慕云一手拿着一个杯子站在远处看着他无比迅疾的跑开,摇头浅笑,想着何耀荣能永远保持着这种纯真的天性就好了。 夜色深沉,宴会厅位于这家饭店的六十八楼,苏慕云依靠在阳台镀金的栏杆上,能看见眼前蔓延着匍匐过去的香城夜景。 天边橘黄的一抹颜色,被热气蒸热晕开,变成一阵片烟雾般的橘黄,城市的高楼鳞次栉比的竖立在那里,看起来高傲且疏离。 这么高的地方,除了宴会厅传来的妙曼音乐声,似乎再听不见刹车的声音。 苏慕云想起自己跳楼前的那一晚,只觉得一切都像极了梦境。 不管是自己的死亡,还有此时的宴会,似乎这一切都是假的。 “苏慕云。” 何耀辉看见苏慕云的时候,他又是一脸怅然的神色,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茫然,手上握着两个杯子,看起来十足的可笑。 却又很可爱。 “在想什么?” 苏慕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何耀辉朝他吻了过来。 嘴里泛着香槟的味道,混合了,发酵了,变成一种让人气闷的味道。 至于那天他在何耀辉身上闻到的青草香,苏慕云终于肯定,那不过是他的一个错觉。 何耀辉这次的吻比上次来的激烈,就在他想将何耀辉推开的时候,他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司徒睿。 身上剪裁合体的正装,手中握着一杯香槟,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表情平静。 只是就苏慕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已经震怒到了极致,他看到他握着香槟的手,手指的关节开始泛白,那一个瞬间,以前对他惯有的顺从和依赖让苏慕云有些心惊,只是很快的,他就想起来他从前对自己做的那些事。 被关在地下室长达一年时间的肆意凌辱,还有他俯视自己时眼中的鄙夷与不屑。心里的那点恐惧变成蚀骨的恨意,想着这人已经与他再没有一点关系,苏慕云在司徒睿的注视中慢慢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 香槟杯就是那个时候被他捏碎的,直到手指迎来一点刺痛,司徒睿低头,才知道自己的手指已经被玻璃划伤。 连玻璃都这么脆弱……可是人呢? 为什么会在顷刻间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司徒睿淡淡的看一眼不远处的两个人,最终没什么表情的握着那一手的碎玻璃离开。 “何耀辉,可以了。” 苏慕云刚才似乎没有什么抗拒就接受了自己的那个热吻,想到他大概对自己动心,何耀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晚上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用。”苏慕云皱着眉看了故作不开心的何耀辉一眼,说:“你不知道会忙到几点,我自己会先回去。” 苏慕云略显不耐的话落在何耀辉耳中就变成了情人间特有的撒娇,他宠溺的揉一下苏慕云的头发,说:“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苏慕云原本想将何耀辉的手拨开,奈何手中拿着两杯香槟,最终,他只得皱紧眉头将头侧开。 何耀辉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知道他双手暂时不得空后,他扬起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将苏慕云的脸捧住,左右揉搓一阵,而后吻上他有些变形的脸,低声说:“慕云,不要皱眉头,会老的很快的。” “何耀辉!” “五哥!” 就在苏慕云瞪着眼睛与脸上全是不正经笑容的何耀辉对视时,何耀荣像开始离开时那般迅疾的两人身边,看起来有些急,说:“五哥,航哥找你。” “找我什么事?” “好像是董事会的朱元辉找你。” 听见朱元辉这个名字后,何耀辉脸上的神情有些冷,他看一眼何耀荣,说:“耀荣,等一下送慕云回家。”说完他转身,说:“慕云,回家的时候小心一些,过几天有空了我过来找你。” “靠!你是我哥呢还是他哥!” 何耀荣朝着何耀辉的背影嚷完后,气急败坏的抢过苏慕云手中的一杯香槟狠狠灌下,而后看着苏慕云说:“我就说为什么刚刚我肚子那么痛,原来我腹泻!” 苏慕云看一眼手中的香槟,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将它喝下去。 他其实想问那个朱元辉是谁,不过又觉得这样的问题一旦问出口,他大概就会没完没了的关心下去,最终何家那些他并不想掺与的事,会莫名其妙的找到他身上。 也许永远什么都不去过问比较好。 “慕云,明天有空吗?一起出来吃饭?” “不,最近没睡好觉,我要回家补觉。” “那我来你家吃饭?” 苏慕云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说:“好,但你最好下午来。还有。”就在何耀荣一脸开心的凑过来时,他又有些坏心的说了一句:“你负责买菜。” 何耀荣一脸苦恼,说:“怎么买啊?要买什么菜啊?万一我买错了呢?慕云,不如我们一起啰!” “你可以问你们家的佣人阿姨。” “哦……” “还有,不要打电话问东问西,到时我会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的。” “嗯……” 何耀荣语气中很多的不甘,但最后,他还是无奈的表示答应。 苏慕云朝腕表上看了一眼,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又说:“你走不走?” “当然要走,这种鬼地方我一点也不想呆。” 何耀荣原本想同何耀辉打声招呼,只是无奈那时候他很忙,被一群人围在正中,虽然何耀辉还是在笑,但苏慕云发现,那些笑容没一丝落在他的眼中。 站在他周围的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年龄,苏慕云最早注意到的,是一个身材肥硕,有着一对招风耳的人,一手雪茄一手香槟,看起来就像电影中的那种黑社会老大,非常的有气势。 脸上的表情有些盛气凌人,苏慕云猜想,他应该就是何耀荣刚刚提及的朱元辉,看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他的地位似乎不低。 “慕云,我去取车,等我啊。” 苏慕云点头,气温有些闷热,他站在台阶上看着饭店面前往来不息的豪车时,听见身后司徒睿的声音。 “苏慕云,你已经堕落到要和那样的垃圾混在一起了?” 司徒睿的右手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苏慕云淡淡的看他一眼,说:“司徒睿,我已经说过,我们两人再无一丝的关系,将来即便我和一个乞丐在一起,也千万请你假装没看见。” “阿睿,走了。” 就在楚逍遥般强迫的想将司徒睿拉走时,苏慕云低声叫了楚逍遥一声。 大概没想到他会记得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的楚逍遥脸上有着不明显的诧异表情。“什么事?” “上次的事谢谢你。” 看着苏慕云脸上透露出的尴尬和诚挚,楚逍遥的嘴角微微上扬,摇头说:“不用谢。” 听见他们对话的司徒睿却在这个时候将拳头握的更紧了。 苏慕云这是在做什么?当他是死的?竟敢在他面前公然和楚逍遥调情? 想起刚刚他眼里的敌视和不屑,还有如今他对楚逍遥的态度,司徒睿突然后知后觉的想通,苏慕云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事。 第31章:阴影 加长的房车里七八个打扮精致且容貌不凡的年轻男女,关志远左拥右抱,司机打开车门请司徒睿和楚逍遥进去的时候,他从一个最近刚走红的嫩模胸前抬头,看见他们举手示意。 从很早以前他们关志远他们就习惯了这样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只要有空,他们就会带着这样一群在娱乐圈刚冒头的新人吃饭玩乐,游戏的种类繁多,有时是去城郊的跑马场,有时是某个高档的私人会所。 司徒睿刚坐进去,关志远和张绪宁已经从他脸上看出不快,用眼神示意两个年轻的男女凑过去,又递给他一杯香槟后,他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阿睿,发生了什么事?” 车厢里有些安静,关志远和张绪宁是担心他发生了什么事,而其他人,在这种时候,似乎也都没有他们说话的权力。 司徒睿皱着眉不说话,旁边的楚逍遥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说:“他看见苏慕云了。” 听到他这么说了以后,关志远和张绪宁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好。 那个暴发户的儿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是一脸很了不起的样子,以前是司徒睿护着他,现在呢? 端着酒杯不说话的关志远突然想起他上次在宴会厅表现出的狠劲,有些不舒服的往椅座背后缩了缩。 “阿睿,苏慕云那小子以前不是只会像只宠物狗般围在你身后打转,现在,你们究竟怎么了?还是你已经玩腻了他?” 苏慕云跟在司徒睿身后唯唯诺诺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就在司徒睿不说话的时候,张绪宁眸色深沉的盯着手中的香槟,低声说:“那小子其实挺对我胃口,阿睿,什么时候你玩腻了告诉我一声,我不介意捡你的破鞋穿。” 苏慕云唯一的错误,大概就是他的倔强,如果他能早一点认输,露出别人脸上那般谄媚的表情,他们几个人也就不会看他这么不顺眼了。 “阿睿,你说我们要不要想个办法整他?” 苏慕云其实长的很不错,关志远想起几年前偶尔有一次看见他洗完澡出来出来的样子,头上顶着一块白色的大毛巾,毛巾下一张表情略显茫然的脸,脸颊上很浅的两抹红色,若不是顾忌司徒睿站在旁边,关志远当时就想扑过去将这个人按在身下。 还有那日他被一众保镖压在地上的模样,身上被玻璃划伤,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的红,再配以他倔强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人一种想要狠狠凌辱他的感觉。 关志远和张绪宁盯着司徒睿跃跃欲试的时候,楚逍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们,低声说了一句:“如今苏慕云跟在何耀辉身边。” “靠!那个新上位的何家家主?” “嗯。” 想起何耀辉几年前为了坐上家主位置而使用的那些震惊整个香城黑帮的那些手段,关志远有些畏缩的摇头,说:“算了,那种人不是我们应该招惹的。” 几家人都是做正经生意的,最怕惹到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 “哼,那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司徒睿盯着窗外,脸上一个不屑的冷笑,想起曾经用下作手段威胁他的苏慕云,他喝下一口香槟,想那一切指不定就是何耀辉授意的。 否则以苏慕云的个性,怎么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 苏慕云的性格一直单纯的过分,说不定这次他就是被何耀辉骗了,还有自己对苏慕云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也是何耀辉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司徒睿的眉头渐渐皱紧。 “阿睿,不要再想苏慕云那个臭小子了,你没看见你旁边坐了两个对你望眼欲穿的人?” 司徒睿淡淡的看了旁边的两人一眼,身上过分精致的打扮,虽然看起来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但此刻他只觉得烦。 楚逍遥刚打了一个电话,他看着司徒睿,说:“阿睿,我要回家,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走?” 司徒睿沉默了片刻,点头说:“好。” 关志远和张绪宁对看一眼,最终却只能命令司机停车。 他们四个人中,司徒睿偶尔参加,而楚逍遥,他似乎一次都没有参与过。 总的来说,楚逍遥是四人中最奇怪的一个存在,读书好,也最受周围长辈的喜欢。 谁都知道,香城开着连锁酒店的楚家,家里的每个人都毕业于世界最顶级的几所学校之一,楚家的家长思想开明,绝不会强逼着自己的儿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却又喜欢引导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欢国内艺术中最精华的那一部分东西。 乐器,小说诗词歌赋,楚逍遥还很小的时候,会被自己的外公外婆带去香城最古老的几家剧院听粤剧或者黄梅戏,耳濡目染,如今的楚逍遥还会哼唱几句。 初中毕业后依着楚家的传统跑去国外留学,大学主修国际金融,而后他又辅修一门比较文学。 留学生涯很好的拓展了他的眼界与人生观,在一同长大的四个人中,他在另外几个人还处于青春的叛逆期时,就已经明确的知道自己将来要成为怎样的人。 他的性格乐观向上,极早形成的世界观又让他不会轻易受人影响。 例如司徒睿他们最平常的聚会,他都会参加,但若是更过分的,不论关志远他们怎么劝说,他都只会浅笑着拒绝。 这样的人注定不合群,可相反的是,四个人中说话最有用的就是他。 也是最受城中名门淑女最喜欢的一个人,可惜他喜欢男人,高中毕业就与家人出柜,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和他们家人闹翻过,大学毕业后,明明已经接到几所著名大学研究系的入学通知,他却以想休息一年拒绝了所有人的提议。 公子温润如玉,懂得进退,做什么都知道给人留一条后路。 私底下,关志远他们几人在私底下最佩服的就是他,大概是因为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所没有的优点。 每时每刻,他都明确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除此之外,他是几个人中唯一一个敢同家中长辈说不的人。 “逍遥今天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他怪怪的?” 张绪宁摇头,说:“不知道。” 这里是香城的城郊,楼房比城中心的要低矮了很多,楚逍遥倚在自家司机开出的车上点燃一支烟,眼看着烟雾随着风消失,他看着今晚沉默了许久的司徒睿,低声说:“阿睿,如果真的爱他,你或许应该坦诚的告诉他。” “我爱他?” 楚逍遥看着司徒睿迷茫的表情笑出来,说:“对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就像个小孩子?明明是喜欢他,却喜欢欺负他以引起他的注意。” 楚逍遥说完话就把手中的烟丢了,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司徒睿打开车门,脸上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他觉得现在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至始至终,他都以为没人知道他对苏慕云做的那些事 只是,到底是谁将这件事告诉苏慕云的? 想到这里,司徒睿将自己的双手握紧。 苏慕云呆呆的盯着自己的教科书,这两个星期的时间,何耀荣和何耀辉似乎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两人出入的十分自由轻松。 两人有时一起来,更多的时候,是何耀辉自己。 提着一大堆的菜,每次苏慕云皱着眉看向他,他就会一脸无奈的说:“慕云,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了?你看你,我们才几天不见,你就瘦了这么多。” 说话间,他就会伸手掐一下苏慕云的脸。 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孩子,苏慕云懊恼的看着他转身,最终无奈的揉着自己的脸,想真瘦的这么厉害吗?明明两人两天前才见过。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别人进入他的公寓,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何耀辉和何耀荣无耻的个性,他好像就在不知不觉习惯了。 此刻何耀辉还在厨房里做饭,而何耀荣,在进门后的十分钟内,就被他最亲爱的五哥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支离了这个房间。 “慕云,饿不饿?” 苏慕云摇头,说:“你呢?你中午吃过饭了吗?” 最近一段时间何耀辉十分的忙碌,只是他好像把空闲的时间都用在了苏慕云这里,有时候他甚至会把公司的文件带到他这里,苏慕云看书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看文件。 周围很安静,苏慕云偶尔不小心看见他,都是一脸专注的神情。 那样不说话却不会让他觉得尴尬的气氛让他喜欢。 每到这种时候,苏慕云都觉得自己内心是平静的,带着一点不明显的小快乐。 “吃过了,不过是快餐,有些不合胃口。” 说完何耀辉端着一杯红酒在他身边坐下,凑过来说:“还没看完?” 何耀辉做饭的时候尤其喜欢喝红酒,自他来这里后,苏慕云经常能在自己的厨房里看见几瓶年份不错的红酒。 鼻尖徘徊着红酒的气味,苏慕云侧头,就看见何耀辉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脸上有些天真的表情,视线微微下移,他不笑的时候,嘴角似乎也是上扬着的。 “你们的专业书好厚!” 何耀辉发出这句感叹后就抬头看向苏慕云,那个瞬间,两个人的距离极近,何耀辉半趴着,他仰头,看见苏慕云低头看着自己。 “苏慕云!” 何耀辉快速的叫了苏慕云,声音里带着调侃,像是要故意吓他,好让他快点回过神。 只是苏慕云还没来得及后退,何耀辉已经快他一步将他吻住。 力气有些大,苏慕云双手撑着地毯防止自己摔倒时,何耀辉已经顺势而上,他的双手撑在苏慕云的身边,似乎是想将这个吻加深。 耳边红酒杯被轻轻放下的声音,苏慕云感觉到何耀辉挑起他衣角探了进来,他刚刚洗过手,手上带着凉意。 苏慕云本来想忍耐,却在何耀辉的手逐渐下移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将他推开。 前世的记忆蜂拥而至,想起关志远他们对自己做出的那些事,苏慕云有些想吐,他侧过身,在何耀辉疑惑的看向他时,迅速的起身,说:“厨房里的垃圾还没倒,我现在就去倒!” 说完见鬼般跑远了,何耀辉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的背影,想自己就这么让他害怕? 身体里的燥热还没被平息下来,他拿过桌上的杯子一口灌下,却不知道这样的燥热越来越明显。 想起苏慕云脸上的可疑红晕,何耀辉突然回过神,想苏慕云一定是害羞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又开始不自觉的上扬。 外面正在刮风,苏慕云没什么表情的拉紧身上的衣服,他喜欢何耀辉,两人最终也会走到这一步。 但是前世带给他的那些心理阴影呢?他该如何克服,他什么时候才克服的了? 他丢掉垃圾,站在垃圾桶旁边几分钟,才慢慢的走回去。 门前的楼梯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表情羞涩,五官秀美,眼见苏慕云走过来,他站起来怯怯的问了一句:“苏慕云?” “是,你是谁?” “我想见何耀辉。” 苏慕云不明所以的这个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男孩子,重复了一次:“何耀辉?” 第32章:慢慢来 “嗯,我喜欢他。” 那个男孩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但语气却又是肯定的。 苏慕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何耀辉在房间里,你可以自己进去找他。” 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沮丧的低头,说:“他不想见我。” “为什么不想见你?” 苏慕云脸上始终淡然的表情,这样的话一说出口,便被那个男孩子自动误会成挑衅,他握紧双手盯着苏慕云,有些委屈又无奈的说:“因为他不喜欢我!” 似乎是那种很纯粹简单的喜欢,苏慕云察觉到已经从自己身上失去的东西。 很小的时候,苏慕云就很喜欢照顾那种比自己弱小的人,眼见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这样,他突然来了兴趣,坐在那个男孩子旁边的台阶上,说:“你和何耀辉怎么认识的?” 语气称得上和善,虽然两个人的年纪看起来差不多,但苏慕云经历过太多的事,只觉得自己内心早已沧桑,看着眼前这个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小了很多的男孩子,他就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归档到了长辈那一类的角色中。 那个男孩子有些犹豫的俯视着苏慕云,眼见他没什么恶意,他也坐下,低着头,一副纠结着要怎么把那些话说出口的表情。 “你被他包养过?” 太过直接的话显然伤害了那个男孩子的自尊,他摇着嘴唇,许久之后才说:“比这个复杂。” “你被他救过,你喜欢他,然后他给你钱,你们曾经在一起,再有一天,他就和你提出了分手?” 那个男孩子有些呆愣的看着苏慕云,显然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 “电影里常演。” 小说电影什么的,展示的都是百态人生,看多了以后其实就是翻来覆去的那几样。 “我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也无所谓什么分手。”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因为我喜欢他!” “喜欢又有什么用?如果他一直不喜欢你呢?” 那个男孩子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苏慕云摇头,说:“你是不是想说你会一直坚持下去?” 那个男孩子郑重其事的点头,苏慕云又说:“没用,如果他对你没有任何感觉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有的话他会离开你吗?” 那个男孩子被苏慕云的一句话弄得哑口无言,只是看他的表情,似乎又有些难过。苏慕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不是故意要同你说这些丧气话,我只是想说,那个人不喜欢你的话,你大不了就离开,世界这么大,你又这么年轻,为什么你就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个你喜欢,对方也喜欢着你的人?” 那个男孩子似乎把苏慕云的话都听了进去,沉默了片刻,他有些怀疑的看着苏慕云,说:“可以吗?” “你不去试一下的话怎么知道?” “那他呢,他喜欢你吗?” 那个男孩子说话间朝他们的公寓门口看了一眼,苏慕云摇头,说:“不知道,也许他对我的感情和对你的感情差不多。” 司徒睿曾经毁掉他对感情的所有认知和全部憧憬,致使苏慕云再不敢对谁像从前那般无所保留的付出。想到这里,他脸上又是木然的神色。 “既然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现在是喜欢我的。” 苏慕云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柔和,却不知道他的话全部被站在门边想看他怎么还不进来的何耀辉听了去。 身上系着围裙,手中拿着一把锅铲,都不用照镜子,他就能猜到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可笑。 一开始看见苏慕云和那个让他有些忘记名字的男孩子坐在一起的场景让他觉得很有趣,只是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他又感觉到了内心突如其来的一阵酸涩。 他不明白这么年轻的苏慕云为什么会对感情这般绝望,还有,他为什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想起自己的初衷,何耀辉有些疲惫的靠在门旁的墙壁上,想着苏慕云的感觉真是敏锐的有些过分,只是以后呢?以后倘若自己对他更好,他会不会就会更信赖自己一些? “喂,他给你钱没有?” “给了,给的还不少。” 苏慕云点头,说:“那不就行了?你有钱又这么年轻,与其在这里期期艾艾的等着他回头,还不如去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充实一下自己,等某一天你足够的优秀了,别人就不会再嫌弃你了。” 以苏慕云对这个年轻男孩子的观察,他应该是活的很自卑很自我的那种人,默默的跟在何耀辉的身后几个小时的时间,仅仅是为了能远远的看他一眼。 可这样的行为却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同那个男孩子说完话,苏慕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又有些犹豫的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确定我们还能见面。”就在那个年轻的男孩子睁大一双眼睛朝他看过来时,苏慕云又说:“所以我的名字对你不具备任何的意义。” 房间里因为何耀辉正在做饭的关系,温度比室外高一些,苏慕云刚脱下自己的外套,就看见何耀辉端了两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满脸笑容的说:“苏慕云,还没答应和我在一起,就知道要提前赶走你的那些竞争对手了?” 何耀辉说的只是玩笑话,但落在苏慕云耳中,还是让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明明是无所保留的付出,却又总会被不在乎的人轻视。 司徒睿如此,眼前的何耀辉也这样。 房间里有种怪异的沉默,何耀辉把盘子放在桌上的声音因此显得有些突兀。 “苏慕云,我就这么让你不能相信吗?虽然以前我也和别人在一起过,但认识你以后,我没有再和别人发生任何的关系,甚至连一般的联系都没有。” 何耀辉盯着前面的那盘菜,脸上少见的正经表情。 苏慕云想他一定是听见了他们刚才的对话,那是他的真心话,也无意想要伤害何耀辉。 明明今天还在海誓山盟的一对情侣,说不定明天就会老死不相往来,这不过是他的切身体会。 看着何耀辉突然有些伤感的模样,苏慕云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说:“何耀辉,我答应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何耀辉在片刻之后才回过神,他脸上逐渐变得耀眼的笑容,说:“真的?苏慕云?你真的答应我了?!” 苏慕云点头,却在何耀辉扑过来的瞬间不动声色的闪开。 何耀辉呆呆的看着自己落空的怀抱,片刻之后才有些沮丧的说:“你喜欢我,可是你拒绝和我有更近一步的关系。” 何耀辉的那句话让苏慕云难得的有些脸红,被何耀辉敏锐的捕捉到以后,他脸上调侃的笑容,凑近他,说:“苏慕云,你性冷淡?” 见苏慕云渐渐皱起的眉头,他更加不怕死的凑过去,说:“苏慕云,你以前的男朋友是性虐狂?让你产生心理阴影了?” 何耀辉原本不过是想开玩笑,却在下一秒发现苏慕云骤变的脸色。 脸色苍白的苏慕云,在灯光的照耀下让他有些心惊,他有些不忍的靠过去,将苏慕云僵直的身体抱住,低声说:“苏慕云,对不起。” 而后他将苏慕云抱的更紧,安慰般轻拍着他的背,说:“不要紧的,苏慕云,我们慢慢来。” 何耀荣盯着苏慕云,说:“苏慕云,你怎么了?” 此时刚刚下课,但苏慕云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察觉到何耀荣的观察,苏慕云摇头,说:“没什么。” “切,是你不想说吧?” 两人刚走出教学楼,苏慕云就看见一个穿着很时尚,五官很精致的女孩子一脸兴奋的同何耀荣招手。 苏慕云看一眼同她挥手示意的何耀荣,说:“女朋友?” “嗯,如果你说的是上床的那一种。” 苏慕云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顿了顿,他才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上星期她不知道同谁要了我的手机号,我们已经约会过两次。” 听他的语气,似乎还嫌约会的次数太多,苏慕云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何耀荣,你就这样没心没肺的过下去好了,等哪天你遇见一个你喜欢,而对方不喜欢你的,你就知道这样的感觉有多痛苦了。” 那个女孩子已经朝何耀荣跑了过来,何耀荣故作潇洒的留给他一个后背,扬起手中的教科书与苏慕云挥手道别。 他脸上如常的笑容,在苏慕云看不见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早就已经遇见了。” “阿荣,你在说什么?” 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是也个活泼的,跑过来的瞬间就挽住了何耀荣的手臂,她的个子比较矮,与何耀荣说话的时候需要仰视。 何耀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最终摇头说:“没什么。” 那样的话,他其实从来也没期望过有谁能听到。 自从那日何耀辉看见苏慕云的那种反应后,他如今面对苏慕云似乎变得比从前更小心。 没有再像从前那般突如其来的吻他,更多的时候,他只会在临走前吻一下苏慕云的脸颊或者亲昵的揉揉他的头发。 这种小心翼翼的反应反而让苏慕云有些不知所措,那日他连续喝了十几杯红酒,直到脑袋有些昏眩,他才说:“何耀辉,我们做吧?” 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何耀辉忍不住摇头,说:“苏慕云,你急什么?我又没有逼你。” 说话间,苏慕云已经有些急切的朝他吻了过来。 何耀辉抱着他有些无奈,想着这样的苏慕云,也许仅仅是为了摆脱过去,摆脱掉从前那些让他痛苦的回忆。 他其实想故作大方的拒绝,可是怀中的苏慕云是他喜欢的,在苏慕云将那个吻维持到两秒钟时,何耀辉终于还是有些把持不住,一边想着自己又不是柳下惠的同时,一边反客为主,将苏慕云紧紧抱在怀中加深了那个吻。 房间里渐渐暧昧的气氛,两人跌跌撞撞的走进卧室中。 毕竟为苏慕云守身守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在何耀辉略显急迫的将苏慕云推倒在床上并朝他狠狠吻下去时,苏慕云却就着两人的姿势翻身将何耀辉压倒在床上。 “何耀辉,我来。” 这一晚有着不错的月光,苏慕云的卧室没有开灯,白色轻纱质地的窗帘有朦胧的光线穿透进来,一切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苏慕云骑在何耀辉的身上,微醺的脸上挂着一个不自觉的傻笑,他俯视何耀辉,慢慢的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家居的宽松针织衫,贴身的设计,淡金的颜色,会随着苏慕云的动作反射出暗哑的银光。 领口的设计略敞,露出苏慕云有些精致的锁骨,整个人被那件衣服衬托的很瘦,腰身却又很明显。 何耀辉眯着眼睛,想着苏慕云一定不知道自己穿这样的衣服时有多迷人。 而现在,他脱掉了这件衣服。 他的身材不错,虽然瘦,但皮肤紧绷,不太夸张的肌肉隐藏在下面,何耀辉有些眷念的摸上他的腰身,指尖绝佳的触感。 那个时候,何耀辉又感觉到苏慕云僵直的身体,只是很快的,他又俯身朝自己吻了过来。 他的嘴角轻微上扬,笑容里很多的不屑与高傲,就像一朵夜色中盛开的蔷薇,开到荼蘼,即将颓败,带着一种肆意并冷清艳丽一点点的闯进自己的眼中。 第33章:盈盈 何耀辉没想到苏慕云会这么主动,等到两人的衣服都脱去后,苏慕云就对准他的那处直直的坐了下来。 大概是太久没做,何耀辉感觉到他后面一阵过分的紧致,就在他不舒服的皱眉时,却听见苏慕云的一声明显的吸气声。 不太明亮的光线中,他渐渐看清楚苏慕云的样子,低着头,咬着嘴唇,胸膛那里正在剧烈的起伏。 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苏慕云并不是因为爱他之类的理由与他发生关系,而仅仅的,他只是急切的想摆脱什么。 何耀辉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看到他这样,他就有些心疼。 就着两个人的姿势,他将苏慕云压在身下,低声说:“苏慕云,你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这是他第二次问他,苏慕云将嘴唇咬的更紧,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何耀辉想退出去,手臂却被苏慕云抓住。 何耀辉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抓着自己不放的那只手,又看一眼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眼睛遮住的苏慕云,说:“苏慕云,这是你自找的。” 他扣住苏慕云的下巴吻下去的时候,动作有些急迫,只是舔吮的动作却又轻柔的过分。 他一边动作一边盯紧苏慕云,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很快的,他发现,被他握住双手压在头顶的苏慕云除了将自己的眼睛闭的更紧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有种被忽视后的愤怒,何耀辉脸上的神色冷下去一些,下身的动作在加速的同时也变得不再温柔。 苏慕云的眼前是关志远,张绪宁他们笑的有些狰狞的脸,他被他们脱光了衣服压在身下,他想逃,可是身体被人固定住了。 周身的冰冷,他期望时间快点过去,可是那样的折磨似乎会无止境的持续下去。 房间里暧昧至死的声音,就在何耀辉逐渐感觉到自己失控时,他终于发现了苏慕云的异常。 身体逐渐的僵硬,还有轻微的颤抖。 他分明很抗拒这样的事,何耀辉停下自己的动作,有些疑惑的伸手碰触了一下苏慕云的额头。 额头上全是冷汗,想起两人曾经的对话,何耀辉此时才明白,苏慕云以前的男朋友大概真的是性虐狂。 暗骂了自己一句该死,他凑到苏慕云的耳边,低声说:“慕云,叫不出来?” 两人对彼此还不算怎样的了解,许久之后,苏慕云才有些难堪的应了一句。 “你还真是……” 声音里很多的无奈的摇头,片刻之后,他将床头灯的开关扭开。 感觉到眼前的亮光,苏慕云有些着急的想伸手将自己的眼睛遮住,他受不了两人间的坦诚相见,即便以前和司徒睿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一直要求关灯。 只是他的手被何耀辉很快的抓住,他说:“苏慕云,睁开眼睛。” 声音沙哑,语气中却又是不容他拒绝的坚持。 苏慕云受了蛊惑般睁开眼睛,眼前是何耀辉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五官英俊过分,只眼里的颜色有些深沉。 他凑到苏慕云的耳边梦呓般低声说:“苏慕云,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还有:“苏慕云,我喜欢你,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欢。” 脸上难得的认真表情,他看着苏慕云,那时候,他的眼中似乎就剩了苏慕云。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一类的情话免疫,只是听到何耀辉这么说了以后,苏慕云还是不由自主的盯紧他。 脸上略显迷茫的专注表情,在何耀辉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的瞬间,只觉得自己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 他握住苏慕云的双腿将它们推到两边,而后加重力道无比迅速的抽插。 “慕云,苏慕云……” 苏慕云觉得呼吸有些不够用,下面逐渐酥麻的感觉,从一个点慢慢袭向全身,像一把火一般要将他燃烧殆尽,他想叫,嘴巴却被何耀辉堵住。 唇舌纠缠,酒精发酵,到最后,他迷迷糊糊的,只觉自己如坠云端,而耳边,翻来覆去都是何耀辉的声音。 他将自己霸道的深埋入苏慕云的体内,他啃咬着苏慕云的脖子,肩膀,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印迹。 他说:“苏慕云,记住,我是何耀辉,从今往后,你都只能属于我。” 命令式的语气,说出的每个字却又出奇的温柔。 耳边细微的声音,何耀辉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苏慕云在穿裤子,深蓝色的牛仔裤,低腰的设计,很好的展示出他腰部的曲线,线条流畅的下滑,他还没得及穿上衣,身上自己留下的痕迹,在他弯腰找鞋时,腰身被他绷成一个极好看的形状。 何耀辉的嘴角慢慢上扬,悄无声息的靠近苏慕云。双手抱住他,身体又不漏一丝缝隙的贴着他的后背上后,他才说:“苏慕云,下次我们在你清醒的时候做好不好?” 这一天是周末,此刻时间还早,不太耀眼的阳光落在苏慕云的背上,他搭在颈部上的头发又变成了何耀辉当初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样子,一眼可见的柔软,散发出浅黄色的光芒,他入迷的吻上去,身体又变得有些僵直的苏慕云却在这个时候起身。 “我去给你做早餐。”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不习惯,何耀辉无所谓的躺在床上,伸手枕着自己的脑袋,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有人为自己做早餐,卧室外面传来的声响以及窗外的鸟鸣,他翻过身,无比惬意的将苏慕云枕过的枕头抱住,这样久远的平静,他将脸埋在枕头里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起床。 “慕云,这个是你妈妈吗?”说完何耀辉顿了顿,说:“难怪你长得这么好看了。” 何耀辉手里拿着苏慕云摆在床头的照片,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苏慕云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那个是我小姨,旁边那个才是我妈妈。” 何耀辉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沉默了片刻,他才说:“你妈妈以前一定是个大美人。” 苏慕云没见过苏陈宝络年轻时的照片,说她漂亮的似乎也只有小姨,不过看小姨的长相,年轻时候的苏陈宝络应该长的不会太差。 有些受不了苏慕云沉默的何耀辉跑到客厅放下照片,说:“慕云,要我帮忙吗?” 苏慕云的早餐一向吃的简单,加热的吐司,煎蛋,外加一杯热牛奶。 热牛奶好像是小时候苏陈宝络一直逼着他喝,以后逐渐形成的习惯。 “你喝牛奶还是咖啡?要想喝咖啡的话,我可以帮你煮。” “慕云,你对我真好。” 说话间,何耀辉已经抱着苏慕云,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蹭了两下。 苏慕云不抗拒这样的亲昵,只是想起昨晚的一切,他脸上的温度又烧了上去。 其实在重生前的那一年,他被迫和司徒睿的那群朋友做了很多次这样的事,从开始的绝望难堪再到后来的麻木,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怎样的反应,可是如今面对何耀辉,他竟然还是会感觉到一丝羞涩和紧张。 是因为自己对他有好感,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喜欢他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用手肘推了身后的何耀辉一下,说:“问你话,究竟喝什么?”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之后何耀辉干脆将自己变成一只树袋熊,不论苏慕云走到哪里,他都会挂在他身上随着他移动。 像个小孩子。 一向喜欢照顾人的苏慕云看到他这样,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有些柔和。 “苏慕云。” 听见坐在对面的何耀辉叫了自己一声,苏慕云抬头,说:“什么事?” “不要这样笑。”眼见苏慕云呆呆的朝他看过来,何耀辉忙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说:“每次看见你这样,知不知道我都忍不住想要把你往床上带?” “何耀辉!” 何耀辉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慕云扔过去的一片吐司砸在脸上。 “慕云!我错了!” 苏慕云看着他,脸上写着你除了这句话,就没别的话可说了这句话。 何耀辉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感情这种事真的很奇怪。 就比如他和何耀辉,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两个彼此不熟悉的陌生人,到今天,他们就已经这般亲密。 或者他应该对除司徒睿以外的人也抱有一点期待? “慕云?慕云!” 何耀辉过大的声音让苏慕云有些不适的皱眉,看着何耀辉一脸谄媚的笑容,他有些头痛的说:“又怎么了?” “可以把你公寓的钥匙给我吧?” 这是苏慕云从来没想过的问题,从很早之前,他就不喜欢别人进出他的这套公寓,以前是苏陈宝络和司徒睿,现在变成何耀荣和何耀辉。 只是如今,他既想改变自己,又想彻底忘了司徒睿,似乎不管从哪个方面,他都应该多和何耀辉接触。 “可以。” 何耀辉原本没抱什么希望,这套公寓对于苏慕云来说,就好像蜗牛背上背着的蜗牛壳,他不想自己出去,也不想别人进来,听到苏慕云这样说了以后,他瞪大眼睛说:“真的?!” “真的。” “太好了!慕云。” 发出感叹的同时,他已凑过去吻在苏慕云的脸上,嘴巴上刚刚喝过的牛奶,苏慕云有些无奈的将它们擦掉,说:“何耀辉,你等一下不是有事?还不快点吃?” 临走前,何耀辉郑重其事的握着那把钥匙,说:“苏慕云,以后我可以常来?” “可以。” “你不在的时候也可以?” 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苏慕云真不敢相信他就是曾经让香城整个黑帮的人为之色变的何耀辉,皱着眉又说了一声可以后,他抢在何耀辉开口前将门关上。 鼻子差点撞到门上,何耀辉揉了揉鼻子,又看着钥匙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这样的自己,似乎是真的在谈恋爱了。 刚关上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苏慕云以为是何耀辉打来的电话,只是等到他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心跳立刻就加速了。 “什么事?” “苏慕云,我被人跟踪,已经第三天。” 陈明涛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苏慕云皱眉,握紧手机说:“是司徒睿派来的人?” “大概是他,我调查的这么多人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 听他的言语中的意思,事态似乎又有些严重,苏慕云知道司徒睿的那些手段,自恃家世出身,再加上司徒家豪对他的影响,很多事他都做的出来。 他和陈明涛之间是公平的金钱交易,但如果让他置陈明涛的危险而不顾,他又做不出来,毕竟,这件事因他而起。 电话两头的人都在沉默,片刻之后,苏慕云说:“等一下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来我这里躲一段时间,之后我再替你想办法。” 陈明涛也不同他虚伪客气,听到他这么说了以后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搞的好似拍电影一般。 苏慕云将自己的住址发到陈明涛的手机上,想了想,他又发了一条让陈明涛小心的短信。 司徒睿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做出的那些事,那人自信并且谨慎,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前,他不会轻易的出手。 至于以后,苏慕云走到沙发上坐下,想着大概只能借助何耀辉的力量将陈明涛送出国。 否则以司徒睿睚眦必报的个性,本身处于绝对弱势的陈明涛大概会被他弄死。 就像当初陈明涛说的那般,他们弄死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更简单。 苏慕云焦急的在自己的公寓里等了几个小时,直到下午,他才听见门口传来的门铃声。 他跳起来,在看见陈明涛的那个瞬间,终于得以松口气。 “甩掉他们了?” “嗯。” 陈明涛摘下帽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和从前苏慕云见过的每一次都不同。 到了这会儿,他终于相信陈明涛曾经做过警察这件事。 “别担心,之后我会让人送你出国。” 如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 “苏慕云,出国的费用我以后给你。” “怎么说这些?当初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司徒睿派来的人缠上。”说完,苏慕云又说:“吃过饭了没有?我去给你做。” 陈明涛点头,等到苏慕云准备转身的时候,才发现陈明涛受了伤,伤在右手手臂,深色的薄外套,袖子那里已经被浸湿,上面两寸长的伤口。 切口平整光滑,看起来很像刀伤。 “怎么回事?” 苏慕云的语气变得有些冷,同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 大概是以为司徒睿派来的人伤了他,陈明涛看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说:“我在摆脱他们的时候撞到了一部从正面驶来的轿车上。” 苏慕云想象着那样的场面,只觉得陈明涛当时的处境一定危险非常。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愧疚,说:“你等一下,我给你止血。” 苏慕云虽然学的心理,但在大一大二的时候,他们也和临床的学生一样上过基础医学。 他急急的提着急救箱回来,却看见陈明涛一脸震惊的坐在沙发上,手中握着刚刚何耀辉从他卧室里拿出来的照片。 “苏慕云,你为什么会有盈盈的照片?” 苏慕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就在他不明所以的看向陈明涛时,却看到他的拇指紧紧的压在照片上他小姨的脸上,手指的关节泛白,显得非常激动。 第34章:往事(上) “那是我小姨。” 陈明涛睁大眼睛,指着苏陈宝络说:“那她呢?” “我妈妈。” 陈明涛愣愣的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他才呆呆的说:“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礼貌,就在苏慕云皱着眉看向他时,陈明涛抬头,说:“苏慕云,我知道司徒睿为什么这么恨你了。” 七十年香城的经济开始高速发展时,屋村似乎被时间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落后,封闭。这是刚从警校毕业的陈明涛被分配到那里时,屋村带给他的最初感受。 白色的水泥房蒙上灰尘后变成浅黄色,紧挨着彼此,院落中种着亚热带特有的枝叶肥硕的植物,芭蕉树下躺一条上了年纪的土狗。 院落外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了年纪的人戴着草帽,拉着自家的耕牛慢腾腾的从那里经过。 那时候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去临近的香城淘金,留下一大群上了年纪的人,日复一日过着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生活。 于是像陈明涛这种刚从学校毕业,又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孩子,似乎在这里很受村民们欢迎。 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上很多话,临走前,还会把院子上摘来的水果递到他手上。 陈明涛所在的办公室加署长一共五个人,平日里忙着替屋村的村民寻找走失的耕牛,小猫,或者在他们因为很小的一点事发生争执时,在他们中间充当和事老。 警察在无知的村民心中有着很高的位置,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办公室里的其他五个人先后在这里落地生根。 陈明涛每天都呆在办公室里接电话,他看着绿意盎然的院落以及外面扬起一个很小弧度的小山坡,想着如果他再不想办法调回香城,那他的余生大概就只能呆在这里了。 心里有些苦闷,让他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几天后,他接到一个电话,说曲家两姐妹在屋村村口捡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男人。 陈明涛精神抖擞的应了一声,想着自己如果能在这里遇见一个大案子,然后把它顺利的解决,那么不久之后,他说不定有机会离开这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前途的地方。 年轻时候的想法总是单纯而美好,他兴冲冲的跑去找曲家姐妹了解情况,只是短短几分钟后,先前的理想,愿望,以及他对自己的期待似乎都在瞬间消失了。 曲家姐妹在屋村很出名,或者方圆十里外的夏彤镇的人们都听说过她们的名字。 姐姐曲秦秦,是漂亮到可以去参选香城小姐的大美人,而妹妹曲盈盈,是屋村唯一一个考上师范学院的女生。 可惜她们生在屋村。 重男轻女的父母一直不待见已经考上大学的小女儿曲盈盈,认为她是女孩子,早点嫁人生子比较要紧。 那样的话他们还有一笔不菲的礼金可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花费这么多的钱和时间去读那个没什么必要的专业。 家里排行第二的是个儿子,虽然也长得英俊不凡,可惜自小被他父母宠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从他的明星梦破碎后,他索性呆在家里由父母养着,打架斗殴,没事的时候弄大同村女孩子的肚子,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物。 父母给他的钱渐渐不够用,他就将主意打在自己姐姐和妹妹的身上。思索着她们嫁人后自己能得到的礼金,天天教唆着极度偏爱他的父母,从此对自家两个女儿再无任何的好脸色。 家里只有曲秦秦一个人支持自己的妹妹读书,再加上她素来不肯忍让的性格,最后的结果,是她带着自己的妹妹搬到村口的破旧祖屋,在那里开了一家杂货店供自己的妹妹读书。 她也不过刚二十岁,父母或者自己的弟弟站在门口因为拿不到她手上的钱站在那里破口大骂时,她还是会哭,性格软弱的妹妹被自己父母或者弟弟追打的时候,她还是会护在她的身前。 这些都是陈明涛从村里人的口中听来的,但各人有各人的烦恼,他并没有去做太多的关心。 那天是周末,他值班,他赶去曲家两姐妹那里时,太阳刚从云端露出半边脑袋,村口沿路的美人蕉被昨晚的雨水冲刷过,殷红明黄的花,叶子的颜色绿的可以滴油。 身后莫名其妙跟过来一只老狗,就在陈明涛看向曲家的白墙黑瓦的祖屋时,棕色的木质门被人拉开了。 陈明涛呆呆的站在那里,以后不论过去多少年,每次他想起曲盈盈,他脑袋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这样一个场面。 周围的一切原本都是鲜活的,在曲盈盈出来的那一瞬间,它们变得那么暗淡无光,唯独站在他眼前的曲盈盈那样生动鲜活。 她穿着白色的衬衣蓝色的及膝百褶裙,大概刚刚醒来,手里端着一个盆子,头发被她拉到右侧的肩膀上。 她朝自己看过来,陈明涛恍惚的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梦里烟雨蒙蒙的江南,清幽巷子里她撑着伞走过来,他看见她,典雅秀致的长相,眉间轻蹙,似乎锁了很多的陈年旧事在里面,带一点若有似无的忧伤。 陈明涛想起曾经看过的红楼梦,他想,林黛玉应该就是长成了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气质,这样的身材,如同白纸上的一个剪影,她走过来,眼神加深,轮廓立体,最终,她从书里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 “你有什么事吗?” 声音也这般好听,陈明涛愣愣的回过神,他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曲盈盈,你呢?” “我?我叫陈明涛。” 相处的时间再长一点,他的盈盈便只是盈盈,是他一个人的盈盈。 不同于林黛玉的病弱,至少在他看来,盈盈很健康,虽然不善言辞,但他看见自己的时候,她会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容,那是她面对别人时所没有的。 陈明涛想自己一定恋爱了,浑浑噩噩,书上说的那些进入恋爱后的特征,一点一点的在他身上体现了出来。 每次只要有盈盈在场,他就会变得紧张拘束,事后不停懊恼的同时,他又急切的想见到她。 这样的毛病自他认识曲盈盈后就没改变过,每次都惹的曲秦秦不停的取笑他。 曲秦秦和她的妹妹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不管容貌性格。 如果说盈盈是林黛玉,那么秦秦应该就是泼辣直爽的凤姐,只没有她的歹毒。 艳光四射的一张脸,陈明涛以前总觉得不会有人适合这样的形容,但在他看见曲秦秦以后,他就觉得这样的形容再适合她不过。 五官漂亮到可以自己发光,轻而易举的让旁人忽视掉周围的一切。 眼睛含水,嘴角含笑,以后陈明涛看见电影中那些所谓艳惊香城女明星,也觉得不过如此。 天然去雕饰,不管曲秦秦或者曲盈盈,她们都是真正的美人,是能让与她们接触过的人永远无法忘记的人。 浑身是血又昏倒在屋村村口的年轻男人叫苏云远,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至于其他,都被他忘的一干二净。 他有着不错的长相,说话斯文有礼,虽然陈明涛最初怀疑他别有居心,与他们撒谎说他失忆。但是在过去很短的一段时间后,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选择了相信他。 也许他只是有不能同别人提起的苦衷,再者他从来不会对秦秦和盈盈做出越轨的事,这么想了以后,他与他们三个人走的更近。 秦秦不同于盈盈,读书的时候成绩就不好,高中毕业后也没再读书,但她向来崇拜有学问的人,自己的妹妹如此,苏云远也依旧如此。 每到周末他找各种借口去找盈盈的时候,他都能看见一样的场景,秦秦站在与祖屋相连的杂货店的柜台前,苏云远就坐在一个角落。 不太明亮的光线里,陈明涛渐渐听见他的声音,声音低沉有磁性,他听到他说起中国古代的诗词歌赋,还有前段时间刚刚上映的电影,里面的配乐。 看电影在当时的香城是件极其奢侈的事,陈明涛站在那里听一阵,他想苏云远和他想象的一样,一定是某个有着难言之隐的香城有钱人家的子弟。 他没有失忆,他只是不想提。 在这方面,他和秦秦盈盈一样选择了一样的默认态度。 四人常常在空闲的时候结伴游玩,烧烤或者野营,陈明涛有时候回想,在屋村的那一年,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出去玩的时候,也常有不认识的人看着他们,说:“你们是电影明星吗?是来这里拍电影吗?” 好看的人似乎都是电影明星,陈明涛浅笑着不说话,回头看到其他三人,脸上却又都是不一样的反应。 秦秦是兴奋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上面红扑扑的颜色,这个人看起来朝气蓬勃,青春无敌。 盈盈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只低着头看向他,笑容中一丝不明显的羞涩。 而苏云远,他的脸上永远都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每次陈明涛看到他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会有些担心。 很快的,屋村就出现了很多曲秦秦和苏云远的流言,说未出嫁的女孩子竟然将一个身份不明的年轻男人养在家里,公然与他同出入。 屋村人的思想愚昧陈旧,通常有人说点什么事,他们都会选择无条件的盲从,然后就像履行自己的义务般,将这样的流言无止境的传播扩散。 三人成虎,陈明涛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他们已经相信那些流言是他们亲眼所见的事实。 陈明涛有些无奈,直到有一天,他听见有人说起两女共侍一夫的话。 就像内心最宝贵的东西被人仍在地上随意践踏,他握紧双手赤红着一双眼睛与人理论,却看见面前的那些村民一脸抗拒的看着他。 到了那一会儿,陈明涛才明白自己是个外来人员,不管屋村的村民对他怎样的热情,都永远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陈明涛当天被局里的上司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与他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话,说什么警民一家亲,说什么曲秦秦的做法确实有伤风化,说到最后,他似乎选择了和其他村民一样的态度。 陈明涛怒不可挡,就在他想去找苏云远谈话,想问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对曲秦秦时,他才发现曲家的祖屋面前站满了人。 自己因为女儿或者姐姐变成全村人的笑柄,按耐不住的曲家人最终还是跳了出来,他们给曲秦秦两个选择,要么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年轻男人滚出屋村,要么三个人一起离开。 站在最前面的曲家家长,此刻正指着曲盈盈对她破口大骂,说她败坏门风,说她给屋村众人抹黑。说到最后,他又历数曲家两姐妹从前做过的错事,不听话,不孝顺,赚到的钱宁愿花在那个野男人身上,也不看一眼含辛茹苦将她们养大的父母。 诸如此类,如此种种,不停重复。 陈明涛推开众人走过去,他看见站在人群正中的曲家两姐妹,秦秦右边的脸肿了起来,显然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头发和衣衫也是乱的。 而站在秦秦面前护着自己姐姐的盈盈,书包被人扯了丢在一边,样子看起来也和她姐姐一样的狼狈。 她看起来很害怕,瑟瑟发抖,头埋在姐姐怀中,但她护着姐姐的双手却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放下来过。 弱者似乎只会去欺负那些比他们更弱小的人,陈明涛看一眼紧紧护住彼此的曲家姐妹,又看一眼怀揣着各种心思看热闹的屋村村民,心里的愤怒迅速发酵,变成即将爆发前的样子。 他想带着她们两姐妹离开,反正天大地大,反正他们还年轻,不怕到了外面活不下去。 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曲家祖屋的门被人拉开,门口站着身姿提拔的苏云远。 他不笑的时候五官会给人一种凌冽的感觉,在淡淡的看过那些站在他面前的村民一眼,又在村民们有些畏惧的低头后,他说了一句:“我会取秦秦为妻。” 那时候的苏云远,在陈明涛的心里简直帅到了极致。 又或者是自己从认识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有些欣赏苏云远了。 不为其他,仅仅是因为曲秦秦看向苏云远时的眼神。 每次看见秦秦那种充满崇拜的眼神,陈明涛就会想,如果有一天盈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大概是受了苏云远的影响,他在村民的沉默中一步步走向曲盈盈,生平第一次拉着她的手,站在她面前与那些村民沉默对峙。 手心带着凉意,像夏日握着一块冰,风从指缝间刮过,他将盈盈的手一点一点的握紧,抓牢。 就好像握住了一辈子。 那时候,他以为接下来的人生会按照他设想的那样走下去。 平淡无奇却又充实快乐。 他的,盈盈的,秦秦的,还有苏云远的。 只是他没想到后来四个人中会有三个人的人生在某一天滑落进无底的深渊,身边除了黑暗,冰冷和绝望,便再无其他的感受。 第35章:往事(下) 陈明涛一直以为苏云远会和曲秦秦结婚,或者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在苏云远当着众人许下承诺后的半年,两人甚至为此筹备过一场婚礼。 只是婚礼还没来得及举行,苏云远就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消失。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陈明涛看着对面曲秦秦故作坚强的笑脸,想起这一年时间来与苏云远认识的过程,突然有种后知后觉的心惊。 没人知道那人的真实来历,就像他的名字。 苏云远,可是在别人面前呢?他们叫他什么?他在那些人面前又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陈明涛看着刚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曲秦秦,突然觉得苏云远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而曲秦秦对此的态度,却是自欺欺人,甚至安慰担心她的陈明涛和曲盈盈,说也许苏云远只是出一趟远门,又或许,在婚礼举行的当天,他会像电影里演的那般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都爱幻想,但很多时候,这样的幻想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婚礼举行的当天苏云远没有出现,而曲秦秦站在门口朝外张望了一整天。 陈明涛以为事情已经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直到几天后当他接到曲秦秦打来的那个电话时,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天真。 那天正在下雨,带着夏日特有的暴烈和急躁,哗一声倾斜而下,陈明涛拿起电话,看见窗外即将擦黑的天空,雨打在芭蕉叶上,墨绿的脊梁被它一点一点的压弯,地上的雨水混着稀泥,耳边是暴雨砸在窗户上的声音。 曲秦秦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说:“陈明涛,他们绑架了盈盈!他们将盈盈当成了我!他们绑错了人!” 听见盈盈二字,陈明涛不由自主的站直身体,他说:“秦秦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急,慢慢说。” “明涛,那些人要我马上说出周远的下落!要不然就让盈盈生不如死!可是周远是谁?!还有他们抓错了人,他们把盈盈当成了我!” “秦秦姐……” 心跳渐渐加速,但陈明涛还是听懂了她言语中的意思,有人绑架了曲盈盈,原本他们想绑架曲秦秦套出周远的下落,但他们绑错了人,还有,周远很有可能就是苏云远的真名。 至于他们为什么想要绑架曲秦秦,陈明涛想,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打听到两人即将结婚的消息,而后用曲秦秦的安危威胁她妹妹曲盈盈套出苏云远的去向。 可惜,就算是他们这些自以为与苏云远关系亲密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曲秦秦在久等不到陈明涛的回应后,情绪渐渐有些失控,她难过的不可抑止,一边哭一边自责,最后她只知道在电话那头不停的重复:“明涛,怎么办?盈盈该怎么办?” 声音里透着绝望和无助,陈明涛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办公室,在呆愣了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急促了问了句:“秦秦姐你在哪里?” “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小卖部。” 只有那里有公共电话。 陈明涛叮嘱了她几句,丢掉电话后拼命的跑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的很急,陈明涛没打伞,雨水落进他眼睛里的时候,会带来一种鲜明的刺痛感,他摔倒过几次,一身的泥水,右手手掌的掌心被尖锐的石头划破,鲜血淋漓。 他清楚的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但脑袋那里却又是空白的,他只记得曲盈盈的名字,还有他要去找曲秦秦这件事。 曲秦秦站在一个小卖部的公交电话面前,全身湿透,瑟瑟的抱着自己的肩膀,雨帘中似乎就剩了她一个人。 就在陈明涛跑到她面前时,她强装的镇定和坚强也在瞬间瓦解倾塌。 陈明涛抢先一步将她抱在怀里,狠摇了她几下,等她清醒过来,他才说:“秦秦姐,他们在哪里?他们有没有说在哪里等你?” 曲秦秦颤抖着身体说不出话,陈明涛扶住她,深吸了一口气,强作冷静的说:“秦秦姐,你坚强一点,盈盈现在还在等着我们……” 他想说盈盈在等着我们去救她,但看到曲秦秦一脸惊吓过度的模样,他最终还是忍住。 即便她长得漂亮,但本质上,她不过是一个生长在乡野间没有见过任何大世面的年轻女孩子,无知,单纯,随便一点事就能吓得她不知所措。 陈明涛语气中的沉稳渐渐让曲秦秦冷静了下来,她脸色苍白的说:“村尾的那间破庙。他们说他们会等到晚上九点。还有,他们不许我报警。” 雨势变小了些,陈明涛摇头,说:“不怕,我一定会救出盈盈的。” 就算他要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不想盈盈有事。 那是一间破旧的城隍庙,有些年代,也曾有过香火鼎盛的时候,只是随着电视电话等一切高科技产品的进入,屋村的善男信女渐渐不再相信它。 破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在曲秦秦跌跌撞撞的跑进去时,陈明涛看见躺在门旁已经昏迷过去的曲盈盈。 衣衫褴褛,身下混合了猩红血液的污浊液体。 陈明涛闭上眼睛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最终睁开眼,脱下身上的衬衣将她盖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将曲盈盈丢在这里后离开,看着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曲盈盈,他突然觉得害怕。 身后是曲秦秦的一声尖叫。 雨快要停了,外面的声音很小,陈明涛表情麻木的伸出一只手凑到曲盈盈的鼻尖下,直到感觉到哪里微弱气息,他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将还在昏迷的曲盈盈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需要将曲盈盈送去医院,而跌坐在地上的曲秦秦,眼神和表情都是呆滞的。 那时候,他突然有些憎恨曲秦秦,憎恨她不堪一击的软弱和一无是处的单纯。 “秦秦姐,你是盈盈唯一的亲人,如果你不坚强一些,我怕她撑不过去,不管是现在或者以后。” 他的语气称得上严厉,在曲秦秦抬头看向他时,他说:“这是你盲目的天真造成的后果。” 曲秦秦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但陈明涛对此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只是一字一句的说:“你要负起你的责任。” 像极了审判,曲秦秦脸上的恐惧变得更加的明显,而陈明涛,强烈的愤怒已经逼得他口不择言,他一脸不屑的盯着坐在地上的曲秦秦,说:“怎么?很害怕吗?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怎么办?被害怕和失望打败,然后带着盈盈,你腹中的胎儿,以及你自己一起去死?” 看见曲秦秦无意识的摇头,陈明涛脸上扬起一丝微乎其微的笑容,说:“又或者,你战胜它们,给盈盈一点鼓励和活下去的勇气,让她慢慢忘记这件事……”说完他低头深深的看了怀中的曲盈盈一眼,说:“秦秦姐,你的环境决定你只能做这样的选择,活着或者去死。” 曲秦秦捂住自己的肚子,大概没想到有一天一直唯唯诺诺跟在他们身后的陈明涛会同她说出这样残酷的话,就在她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时,陈明涛又说:“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 曲秦秦点头,站起来的时候她身上还有些无力,可是她还是握紧自己的双手,慢慢的走了过来。 陈明涛转身,看着眼前完全黑透的天空,说:“我会帮你,因为我和你犯了同样的错误。” 轻信了苏云远,以为他无害,以为他会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想到苏云远,不,那个叫周远的男人,他就恨不得能杀了他,还有那些伤害曲盈盈的人,一个两个,以后不论要他花费多长的时间,他都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曲盈盈当晚就被陈明涛和曲秦秦送去了位于香城的医院,她身上受的伤并不太严重,最严重的是她在精神方面所受的打击。 自第三天她清醒后,她就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陈明涛想她一定知道了这件事的起因在哪里,苏云远,她在半年前就开始叫姐夫的人。 虽然她一向的沉默寡言,但陈明涛知道她其实很聪明。 而且懂事,她的沉默,也许仅仅不想说出什么话伤害到她最信赖又最喜欢的姐姐。 她拒绝陈明涛的探试,每次陈明涛去见她,她都会用被子蒙住自己,如果陈明涛不离开,她可以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陈明涛其实很想对她说我不介意你所遭受的一切,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我想娶你,会一辈子对你好。只是看见曲盈盈那样,他还是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再等几天。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 曲盈盈遭遇这样的事,他理应报告警局立案侦查,将犯人绳之以法,但她是一个女生,更何况,她出身屋村,若是被那里的人知道她所遇见的事,只怕她和她姐姐从此以后都不能在那里立足。 无止境的流言和责难,完全不会去想她其实才是那个受害者。 陈明涛出身警察世家,虽然他爸爸无权无势,但好歹在香城的警局有点关系。他最终想到的办法,是将这件事上报到香城警局,在不暴露受害者姓名和隐私的情况下,由那里的警察立案侦查。 这么想了以后,第二天,他去医院征询曲秦秦的意见。 曲秦秦脸上再无从前的笑容,她似乎在一夜之间裂变成了另一个人,成熟,坚强,还有隐藏在她眉宇间的一丝不妥协,听见陈明涛这么说了以后,她只看着窗外淡淡的说了句让我考虑考虑。 陈明涛又同她说了很多话,他以为曲秦秦听进去了他的建议,只是等到他第二天他再去医院时,医院里再无这两人的身影。 只住了曲盈盈一人的双人病房里空荡荡的,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一小块,阳光落在临窗新换的床单上,陈明涛呆呆的站在那里,他看见新换的床单上有一块黄色的印迹,婴儿的手掌大小,中间的颜色更深一些,位于床单右下角的位置。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块印迹? 陈明涛想了很多种理由,但他始终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答案。 他只知道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苏云远离开了,曲秦秦和曲盈盈也离开了。 他成了最后站在原地的那个人。 有的话想说的时候没说出口,以后似乎就再没有机会可以说。 他知道曲秦秦为什么会带曲盈盈离开,可是她们为什么就不知道问问自己的意见? 也许她们不管说什么自己都会同意呢?也许自己也能同她们一起离开呢?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出现在屋村,再不出现在任何认识的人面前。 只是她们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大概是因为被苏云远背叛一次,所以连带的,连他都不再相信了。 陈明涛每次都这样安慰自己,只是自她们离开后,他开始调查那件案子,他想找出所有伤害过盈盈的人,不管盈盈是否知道他曾为此付出过怎样的努力。 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城市,每次当它的经济开始飞速发展时,有的家族会从中获利,迅速的积累财富,逐渐变成人们口中的名门望族,而有些曾经经历过极度繁华的家族,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衰败。 香城中以纺织业起家的周家算一家,以造船业起家的宋家算一家。 七十年代香城经济开始实现腾飞的时候,这两家繁荣了近百年的家族很快被时代淘汰。 只是宋家的小女儿宋岂瑶容貌不俗,品味高雅,备受司徒家二公子司徒家豪的喜欢。 他们是普通民众口中的传奇,不管从哪一方面,他们都似小说里的人物,外貌,家世,财富,学历,见识,一点一滴,将他们推到众人需要仰望的位置。 司徒家豪对宋岂瑶穷追不舍一年,最终抱得美人归,留下黯然神伤,与宋岂瑶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并有过婚约的周远不知所踪。 所有人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但一年后,事情又来了个大逆转,宋岂瑶忍受不了司徒家豪的花心滥情,在生下两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后与人私奔。 又或者那只是一个传言,说不定宋岂瑶和她传闻中的奸夫周远早被心狠手辣的司徒家豪买凶杀人,抛尸野外。 一年后,曲秦秦和曲盈盈还是没有出现在陈明涛的面前,但他查的那个案子终于有了些眉目,看着桌上这些类似小说一样的新闻报道。 他可以肯定,当年派人绑架曲盈盈的人就是司徒家豪,因为受不了宋岂瑶的背叛,所以想通过曲秦秦找到周远,然后给他一点教训,或者打断手脚,或者被人在身上绑一块石板,直接丢海里喂鱼。 反正司徒家不差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有一天事情败露,也有无数的人涌过来替他们善后。 更何况陈明涛没有任何的证据,他凭得只是自己的直觉。 而当年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对曲盈盈施暴的人会这样丢下她离开的问题,这一年来陈明涛也渐渐想通。 那一晚,他们一定是收到了周远和宋岂瑶即将离开香城的消息,所以丢下曲盈盈,争先恐后的追了过去。 陈明涛不知道那些人的长相,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几个人,但他觉得,只要自己跟紧司徒家豪,说不定他就能查出什么。 他渐渐有些疯魔,一个人,像以后香城才出现的狗仔般出现在司徒家豪每个可能出现的地方。只是没等他查出点什么,他就被警局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停职留薪。 离开警局那天,他想一定是司徒家豪身边的人发现了自己在跟踪他。 其实这一切只是一个借口,失去曲盈盈后的阵痛,他不过是想做些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即便做这样的事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即便他永远也等不到他想要的那个结果。 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巨大的权势和财富面前,这句话看起来这般的苍白可笑。 在被司徒家豪身边的保镖又一次打到入院并且整个人差点瘫痪后,他觉得自己终于平静了一些,以后他索性辞职,开了家侦探社,想借此找到曲盈盈。 想告诉她二十年前自己没来得及同她说的话。 “如果她已经结婚,我会祝福她,如果她没有,我希望我,我能一直看着她,即使只能做朋友也可以。” 苏慕云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许久之后,他才说:“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有忘记过我小姨?” “苏慕云,你听说过一生一次的爱恋吗?” 苏慕云摇头,陈明涛又说:“我是这样,你妈妈也是这样。” “什么意思?” “我一辈子只对你小姨一人倾心,而你妈妈,她大概终其一生都不会再爱上除你爸爸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第36章:幻觉 “我妈知道周远的真正身份吗?还有以后发生的事?” 陈明涛从口袋里拿了支烟点上,说:“应该不知道。” 他吐出一个烟圈,有些疲惫的说:“也许不知道更好。” 怎么会好呢?小姨遭遇那样的事,她自己不仅被人抛弃,而且还在那个时候怀孕。 是压力太大,太痛苦,所以才会暴饮暴食,最终变成今天的样子? 她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把肚子里的自己打掉,她的生活不是会因此轻松很多? 苏慕云坐在沙发上入神的想着这些事时,陈明涛掏出钱包说:“慕云,要不要看我们年轻时候的照片?” 照片有些缺损,苏慕云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三个人,除了小姨还是如今这副样子以外,苏陈宝络和陈明涛的变化都挺大。 苏陈宝络就像陈明涛所说的那般,年轻时候确实有着一张媲美电影明星的脸,发型是那个时代的发型,齐肩,发根垫高,发尾向外扬起一个不小的弧度,就像顶了一个蘑菇在头上,五官是明艳的,眼睛很大,鼻梁挺直,因为过分艳丽大气的长相带来的轮廓那里的厚重感,她盯着镜头微笑的时候,笑容中一丝不明显的羞涩。 她站在靠右边的位置,而她身后站着的那个男人,脑袋被人蓄意撕掉,穿着一件白衬衣并一条黑色的西裤,身材看起来也是挺拔的。 左侧站着小姨和陈明涛,陈明涛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脸上带着青少年特有的青涩感,五官俊秀,是那种很能给人好感的长相。 他和站在他旁边穿着校服校群的小姨看起来很配。 苏慕云用手指小心的摩擦着苏陈宝络和陈宝珠的脸,想着有张这样的照片真的是件不错的事,照片外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可照片中的他们,似乎就永远活在了那一天。 脸上青涩朝气的笑容,笑容中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以后发生的那些事。 苏慕云有些难受,他将照片递到陈明涛的手中,说:“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说话间他已经站了起来,眼睛有些酸涩,还有呼吸,呼吸好像也有些不够用。 他站在厨房,认真的洗菜,切菜,炒菜,动作缓慢,一丝不苟,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狠狠的压抑下去。 如果苏陈宝络知道周远私奔,她会不会很难受? 如果她知道当年周远因为司徒睿的妈妈抛弃她,她会不会难过? 还有当初他执意要在司徒睿在一起的时候,苏陈宝络会不会知道他就是宋岂瑶的孩子?她那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苏慕云看着那锅煮沸的汤,回想起苏陈宝络当时的表情,似乎也没有表现的很过激。 如果她知道真相,那自己的做法无疑就是在她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苏慕云摇头将火关掉,对着外面的陈明涛说:“可以吃饭了。” 客厅里弥漫着挥散不去的烟雾,听见苏慕云咳了几声,陈明涛连忙道歉,随即将阳台上的窗户打开。 有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他这样,陈明涛也这样,默默的吃完了饭,苏慕云抬头,说:“你会好好对我小姨吗?不会伤害到她吗?” 灯光下他看着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疑惑,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天真,陈明涛第一次见到苏慕云的时候,一直觉得他很投自己的眼缘,会给自己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如今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才知道原因。 他的眼睛和曲秦秦并曲盈盈的眼睛眼睛,大而有神,带着旁人没有的灵气。 是那种看起来很聪明,情感很丰富的人。 陈明涛笑着点头,片刻之后,他掩掉笑容又说:“其实这些事都过去了,苏慕云,关键的是,我们都应该朝前看。” 苏慕云点头,说:“我知道。” 经历过那些事以后,他渐渐改掉了只会站在原地自怨自艾的毛病,每次发生点什么,他总会让自己很快站起来,继续朝前走,就像他为了自己能忘记司徒睿这么快的答应何耀辉的追求。 但苏陈宝络和小姨不一样,她们是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她们对自己太好,好到苏慕云不忍心看见她们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和不公。 “你想见到我小姨吗?” “当然想!”陈明涛激动的说了一句,而后又有些沮丧的低头,说:“当初我同你妈妈说了很过分的话。” 虽然是好意想让她在短时间内振作,但让人去死什么的,他以后想起来都很后悔。 “放心吧,我妈其实很聪明很理智,她不会因为你当年的几句话就不让你见我小姨的。” “真的?” 苏慕云看着陈明涛一脸疑惑的模样,忍不住笑着点头,说:“真的。” 不管多大的年纪,但凡扯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无论谁都会一脸的不安忐忑。 苏慕云端着脏了的碗盘走进厨房的时候,陈明涛在他身后低声说了一句:“苏慕云,我很高兴看到你妈妈将你教育的那么优秀。” 大概是想到苏陈宝络的公司出事前自己去找他调查的事,苏慕云回头说了句谢谢后,埋头将盆子里的冷菜倒进垃圾桶。 他也一样有过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经历,被关在地下室的那一年,还有被自己的司徒睿逼得跳楼的事实。 他想起自己临死前司徒睿那张在平静不过的脸,想这算什么?如果他知道周远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么从前发生的那些事他也该一早查出来了吧? 明明苏陈宝络和小姨才是受害者吧?他凭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他们? 逼得三个人以各自最痛苦的一种方式死去。 苏慕云看着洗碗机里不停翻滚的泡沫,突然觉得司徒睿这个人恶心到了极致。 畏惧自己的母亲不与他相认,他就转头报复自己。 原因呢?仅仅是因为自己深爱着他,不求任何回报的愿意为他付出。 人渣,内心阴暗,性格扭曲,不管怎样优秀的外在条件也不能否认这样的一个事实。 从厨房里出来,苏慕云看着又在抽烟的陈明涛说:“我小姨最不喜欢人抽烟。” 陈明涛的动作呆愣片刻,说了句我知道以后,急急忙忙的将手中的烟灭掉。 “明天我会让人安排你出国,晚上我查明我妈她们那艘游轮如今所在的位置,你选一个合适的时间上船与她们会和。” 陈明涛的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他看着苏慕云,说:“我可以见到盈盈?” 二十年了,他一直都忘不了他的曲盈盈,不管外表怎样的变化,他的时间似乎都停在了自己与她认识的那一年。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生活偶尔有点小烦恼,但都不会妨碍到他们对未来的憧憬。 只是现在呢?他是一个发际线向后推移,肚子上很多赘肉的中年废柴男,这样的话,盈盈会不会嫌弃他?他会不会破坏自己在盈盈心目中的印象? 陈明涛坐立不安的样子落在苏慕云的眼中,惹的他摇头,说:“你不要紧张,小姨不是那种会见异思迁的人。”说话间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些年来,她始终一个人,我猜想的话,她大概也忘不了了。” 生活中发生的事情总是很多的两面性,就比如司徒睿带给他的经历让他对爱情失望透顶,但如今见到陈明涛和自己的小姨这样,他又觉得那样的爱情很感人。 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分离,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其实一直没有忘记彼此。 苏慕云的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他也不想陈明涛睡沙发,想了想,他说:“今晚你在这里睡,明天我再过来找你。” “那你呢?” “我去同学那里睡。” 他其实只是想避开,每次看见陈明涛,他总会想起从前发生在他妈妈以及小姨身上的事,他可以故作淡定的假装这些事已经过去,但心里面,他觉得很多的感觉都在那里翻滚发酵,他一点也不想在陈明涛面前哭。 陈明涛大概也和他一样的想法,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的缅怀一下自己的往事。 他看着苏慕云,有些感激的说:“谢谢你。” “不用和我说谢谢。” 临走前,他站在门口说:“晚上不要出门,冰箱里有吃的喝的,有需要的话,你给我打电话。” 陈明涛应了一声,苏慕云又说:“司徒睿虽然派人跟踪你,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查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你动手。” “是怕他找人半夜闯到这里把我带走?苏慕云,不会担心了,忘了以前我做什么的,还有我从前跟踪司徒家豪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几次被打得重伤入院?” 陈明涛的脸上是释怀的笑容,但苏慕云笑不出来,说了句你早点睡后,他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时间还不算很晚,出了那个小区没几分钟,走在路上的人渐渐的就多了起来。 路两旁高楼林立,写字楼的灯光从四方形状的玻璃窗探了出来,与外面的路灯,头顶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组合在一起照亮整个深沉的夜色。 耳边呼啸而去的汽车的声音,对面行人路上表情各异的脸。 苏慕云慢慢的走在人群中,他很想现在就给苏陈宝络打电话,只是以他目前的这种状态,说不定电话没打完他就哭了,苏陈宝络远在万里之外,即便他现在已经没事,吓到她也是必然的。 这么想了以后,苏慕云拿出手机同何耀辉打去一个电话。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种急需别人安慰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何耀辉。 只是何耀辉的电话没人接,想着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苏慕云也就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何耀辉此时坐在另一家公司的办公室中,眼前摆着一摞照片,他手指扣着办公室,沉吟了片刻,他才说:“朱元辉还在和振兴的人联系?” 宋明点头,说:“这是你上次提醒他过后的第三次了。”顿了顿,站在门旁穿着黑色西装的宋明又小声说了一句:“老大,他这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阿航,你觉得呢?” 陈远航抽着烟坐在沙发上的角落,听到何耀辉这么问了以后,冷静的眼神扫过他,嘴角却浮现出一丝笑意,说:“你主意的都有了吧?问我做什么?” “老大,你要怎么做?” 宋明凑过去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两眼发光的盯着笑容渐渐放大的何耀辉,何耀荣摇头,说:“宋明,这些照片你找谁拍的?” “就我的手下。” “你的手下都能拍到,更何况警察,他和振兴的人贩毒,再加上鱼嘴湾最近频繁发生的黑帮持械恶斗事件,我想大概都不用我们亲自动手了。” “老大,那我们就这样等着?” 宋明说完一脸不服的看着何耀辉,说:“朱元辉最近嚣张的没个章法了,自恃长老的身份,老大,上次的董事会,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 “有勇无谋,有眼无珠,宋明,这种人有什么好怕的?” 陈远航说话间将手中的烟拿到何耀辉面前的烟灰缸中熄灭,而后侧身坐在那张桌子上,说:“忘了一年后的香城换届选举,那两帮人如今都迫不及待想做出点事争取民众的支持,朱元辉这样,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那是什么?” 朱元辉贩毒,虽然是软性毒品,诸如摇头丸之类,但那一样是何耀辉不允许的,念在当年他曾经帮助自己上位的情况下,何耀辉已经开口提醒了他一次。 不过那人和陈远航说的一样嚣张并且愚蠢,自以为劳苦功高,几次当着董事局所有人的面与何耀辉据理力争。什么卖摇头丸最赚钱,再说摇头丸而已,又不是毒品,警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何耀辉没有说话,他看着抽着雪茄一脸得意的朱元辉,想这个人已经这么老了,思想迂腐陈旧,是时候该被淘汰了。 又不是拍电影,除了喊打喊杀,做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尤其如今他要将何家洗白,怎么能让他留在公司里拖后腿? 还有鱼嘴湾,全香城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房屋老旧,移民,偷渡者,各种各样的人混居其中,即便警察想管,但他们往往有心无力,这么长此以往,它变成了香城黑帮最赚钱的地方。 每天都有人在那里死去,就像一块毒瘤,香城政府若想彻底将它刨除,大概还要为此花费上很多年的时间。 何家在那里有不少的资产,桑拿城,有着特殊服务的会所,自何耀辉宣布要将何家洗白,另一个黑帮振兴就对这些何家位于鱼嘴湾的虎视眈眈。 而朱元辉之所以和他们接触,很可能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干掉自己,借机在何家上位做家主。 有够蠢得。 只是鱼嘴湾的生意呢?即便有一天他能成功将何家洗白,只怕这样的灰色产业会一直存在并持续下去。 外面天快亮的时候,何耀辉才和宋明他们走出公司。 上车后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却有一个苏慕云打来的电话。 时间不算晚,何耀辉拿着被他将铃声设置成静音的手机苦笑,想真是,明明是他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有些困,他走进何家的主宅,挥手让佣人走开后,准备直接进卧室睡觉,只是在上楼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苏慕云的声音。 刚刚是因为天亮又想到今天他要上课所以没有过去找他,只是现在自己是怎么了? 太想念苏慕云出现幻觉了。 他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很快看见苏慕云从何耀荣的房间走了出来。 身上穿着何耀荣的衣服,身后跟着跑过来将他肩膀挽住的何耀荣。 衣服有些大,苏慕云的肩膀露了出来,何耀辉意识有些不清醒,他看着两人说:“慕云,耀荣,你,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有些干涩,表情有些呆滞,何耀荣受不了的看着他,说:“五哥,为什么每次你只要遇见苏慕云的事,就就表现的像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