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没说话，依旧低头。

“你是前腰，德科也是前腰，你俩在球场上的位置重合，你想我把德科拿下来，把你换上去？”穆里尼奥绝口不提德科在下半场上场的这种可能。

“我可以踢前锋的，先生。”

“就你那射术？”穆里尼奥嗤笑，并非是他想笑塞巴斯蒂安，但是实在是，这孩子有技术有意识有大局观，就是没有射门的感觉。现在看上去射门已经比上赛季好了不少，但每次进球都无比的，不走寻常——就像他那个铲球射门。

塞巴斯蒂安抿唇，转而求其次：“我也可以踢左前卫，我在青年队的时候踢过。”

“就你那速度和防守？”穆里尼奥继续反问，塞巴斯蒂安进攻球员出身，防守不说一塌糊涂，但也绝对说不上好，左前卫在防守上虽然没有左后卫那么高的要求，但是也不能太差。而他的速度——本来就才15岁，身体没有发育完全，速度绝对说不上好，球场上攻防两端跑几个来回，以他那虽然有进步但还是悲剧的体能，铁定歇菜。

“先生，这些我没有那么差的。”

“但是球队里都有比你强的人。”穆里尼奥摇头，再次否定，发现身前小孩子的目光迅速暗淡。

“先生……”他小小声的说，声音里已经有恳求的意味。

德科和塞巴斯蒂安同为前腰，并非不能同时上场，但是穆里尼奥从来都没想过将他俩同时排进首发阵容。上个赛季他俩也不过一起踢了三场正式比赛，没有哪一场是同时首发，更准确是说，是他从来都没有将塞巴斯蒂安首发派上场过。每一次，小孩儿都是做的替补，在穆里尼奥的眼里，他是比赛胶着时候用来打破局面的奇兵，是比赛进行顺利时可以派去锻炼能力的新人，是一个，对于和强者之间的交手有极大兴趣的，渴望自己和最顶尖的球员来一场，即使是输了也在所不惜的小孩子。

就像和皇马的那一场比赛一样。

这个孩子向自己请战，结果转眼就被他扔到青年队去了。

那一次，是冠军杯。

这一次，是热身赛。

他又来了。

67、波尔图VS巴黎圣日耳曼

穆里尼奥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

塞巴斯蒂安抿唇，也想起自己上一次这么说的时候，球队输掉了比赛。

可是这是热身赛不是吗？本来就是用来磨合阵容的时候，就算是自己上去了也不影响大局。他其实有点想说输赢无关紧要，但是这样的话到底说不出口——他是球员，天生就是为了胜利和荣誉而战，如果要他说不在乎输赢，根本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房间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葡萄牙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少年，一言不发，而少年在他具有探究意味的目光下，渐渐绷直了身体。脊梁挺得笔直，整个人无言的发出自己的要求，就像已经被拉满弦的弓，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断掉。

穆里尼奥突然一声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不行。”

他挥手，道：“好了，塞巴斯蒂安，你出去吧，早点休息，我会好好考虑你的。”

塞巴斯蒂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地退了出去。他不想先生生气，而且先生也没有明确地拒绝，也就是说，自己还有希望？

想到自己从年初进入一线队以来的所作所为，他也只有苦笑，还好遇到的是先生，若是换个教练——听马尼切说他以前的教练特别凶，说一不二，任何人都不能和他商量——自己指不定早就被发配冷板凳了呢！

……

巴黎王子公园球场客队更衣室，塞巴斯蒂安紧张地等着主教练念比赛的大名单。他的神思有些恍惚以至于德科叫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塞巴斯蒂安，你怎么了？”德科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天球队气氛都很轻松，虽然各个都鼓足劲要在教练面前表现一番，但是谁也没有把这些竞争带到明面上来。塞巴斯蒂安现在这么紧张，自己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我没事，安德森。”塞巴斯蒂安朝德科勉强一笑，摇摇头。他不知道先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而且如果上他的话，有很大的可能将会退下德科。自从进入一线队以来安德森一直都对他很照顾，无论是在上个赛季还是这个赛季，态度都没有改变。他实际上很感谢安德森对自己的照顾，因而在对方隐含担忧的目光里，无话可说。

德科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头，道：“放松点，正式比赛都上过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穆里尼奥的声音响起在更衣室里。

“瓦伦特、卡瓦略、科斯塔、费雷拉……”

已经说完后卫了，他想。

“科斯蒂尼亚、马尼切、德科……”

听到“德科”名字从穆里尼奥口中吐出的瞬间塞巴斯蒂安有些失望，还是不行吗？

心里有些失落，但是主教练的安排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德科，原本就是整个波尔图的核心。

“阿列尼切夫、德尔莱……”

穆里尼奥的声音微微停顿，在所有人疑惑之前，报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

这是波尔图和巴黎圣日耳曼之间的热身赛，也是波尔图在法国的最后一场热身赛，在今天与巴黎圣日耳曼比赛之后，他们全队就将结束赛季前的海外拉练，回到波尔图进行最后的准备。

王子公园球场里来了不少人，可惜，大多数都不是波尔图的球迷，而是巴黎的忠实拥趸。

原本赛季前热身赛的比赛上座率就比不上正式比赛时，何况这里远在法国？只有寥寥的波尔图球迷，据他们猜测还是中立球迷客串的，全场都在喊巴黎圣日耳曼的声音。

这里的主场气氛，其实还不错，他想。转身接住了德科传给他的球。

最后先生还是答应了他，他和安德森一起出现在赛场上，他位置前移，而德科后撤。当时他以为先生是将自己拉去顶在了锋线上，结果最后还是安排在了中场。原本他就是左路球员，因此将位置稍稍向左移，而德科的防守能力更好，先生将他移到后面，向右路略调。

——这实际上，是在帮他擦屁股。塞巴斯蒂安现在更像一个前腰，而德科类似于中前卫。他的任务更倾向于进攻，而德科的防守任务更重。塞巴斯蒂安知道自己的防守不怎么好，因此前场的防守干扰，就几乎落在了德科头上。

“踢得更有倾略性些，塞巴斯蒂安。”先生说。

倾略性啊……这是要他放开手来进攻吗？塞巴斯蒂安想着教练留给自己的话，现在面对对方的防线，没有贴身盯防的球员——他选择了自己带球前移。

黑发少年奔跑在赛场上，或许是巴黎的教练并不怎么在意这个看上去和小孩子没啥区别的家伙，也或许是他们的防守策略就不是盯人，塞巴斯蒂安得以从容地带球奔袭，在靠近禁区的时候，终于有巴黎的球员逼了过来。

来防守自己的球员只有一个人，并且，从稍显缓慢的动作里可以看出，对自己的轻视。

他在心底无声无息地笑了，那你就去轻视吧——没有听说过，在任何对手面前，都不要放松警惕吗？狮子搏兔尚且要用尽全力，何况他们俩谁是狮子谁是兔还不好说？

隐隐瞅见不远处一个穿着蓝白色条纹衫的身影，塞巴斯蒂安可以选择和他踢“撞墙配合”，但是最后他还是改变主意，选择了自己突破——那就，踢得有倾略性些吧！

在对方球员逼近的刹那，塞巴斯蒂安的上身忽然挺起，足球仿佛被黏在了他的脚上，随着他的左脚抖动而听话的从左移到右，对方果然是被他上身倾斜所迷惑了，居然就毫不犹豫地下脚——真是，盲目自大啊，随意下脚，不怕被过吗？

脚腕轻轻一抖，皮球就从对方后卫的下身钻了出去，而塞巴斯蒂安也一个加速从旁边绕过，飞速追向足球。

——穿档！

自大的后卫被他直截了当地抛在了身后，反应过来想要回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少年的速度虽然看上去不快，但是绝对也不慢，刹那间就突破到了禁区前沿。

迅速有两个人围抢过来。

塞巴斯蒂安用脚来回不断拨球，皮球在他的双脚之间绕来绕去，晃得对方眼花缭乱，根本不敢下脚——他的触球频率太快了，每一秒钟之内皮球都在不停地改变移动方向，只要下脚稍不注意就会铲到他的脚上，到时候等着巴黎圣日耳曼后卫的就是一张黄牌，何况这个地方正在大禁区前沿，正是罚任意球的绝佳地点，他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送给对方一个任意球，但是也不想就这么任由少年进入禁区。因此俩人一人逼抢一人围堵，试图封死他的出球路线。球过人不过，无论如何球和人都要留下一个，要是皮球过去了，将他人拦下也行。

——不拦住皮球，只拦住人，真的有用吗？

塞巴斯蒂安将足球横向一拨，作势便要打门。巴黎圣日耳曼的后卫慌忙间已经抬起脚，试图将皮球拦下，而另一人则是毫不犹豫飞身向他铲过去。

他用脚腕扣住球，迅速地挑球，身子也跟着起跳，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对方危险的铲球。在落地地刹那左脚将球一磕，皮球便轻飘飘的向右前方飞去。

整个巴黎圣日耳曼防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塞巴斯蒂安身上，谁都以为他会将皮球留在自己的脚下——相信他实力的人觉得他会选择自己突破，虽然在两个人的合围下这不算什么好的选择，并且在那个位置他已经可以起脚打门。轻视他的人则是觉得球会被两名后卫断下，他肯定护不住，比如巴黎圣日耳曼的教练。

很少有人猜到了他会选择传球，比如，从后排飞身插上的德科，比如，在场下冷静指挥比赛的穆里尼奥。

逼真的假动作，一脚漂亮的传球。

德科熟知塞巴斯蒂安踢球的习惯，能传球就不射门，少年似乎是更喜欢将球传给队友，享受穿透对方防线的感觉，而不是热衷于射门。

后排插上的德科不等巴黎圣日耳曼的守门员反应过来，直接就是一脚抽射！

皮球像炮弹一样，飞快地射向球门。

提前移动试图去防守塞巴斯蒂安而没有料到最后射门人是德科的巴黎门将仓促卧倒，但是手指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皮球擦着他的指尖，飞入了球门。

“GOOOOOOOOOOOOAL！！！！波尔图进球啦！！！！比赛进行到第13分钟，波尔图凭借德科的进球取得领先！”现场解说员吼出来，虽然他被找来当了解说，但是他不是巴黎圣日耳曼的球迷，所以，也没有义务替他们哀叹，赞美一下波尔图什么的，也没有问题吧？

“漂亮的分球，波尔图的15号球员先是穿裆过人，吸引了巴黎圣日耳曼防守球员的注意力，然后在禁区前假射真传将球摆渡给10号球员，10号球员射门得手……喔喔喔，这是怎么了？……哈哈，主裁判朝巴黎圣日耳曼的防守球员出示了一张黄牌，一定是因为他的危险动作。”

塞巴斯蒂安才没工夫管那么多，那个防守球员的动作是挺危险的，不过他躲过去了——既然自己穿档让别人面子不好看，他也允许别人来报复自己，不过自己啥反应可不好说！他欢乐地跳到了德科背上：“安德森，我的传球怎么样？”

“很漂亮。”德科毫不吝惜地夸赞他，小孩子就是该多点鼓励嘛，自信心有利于他们更好成长，“躲铲球也很好，要保护好自己别受伤。不过，下次你可以选择自己射门。”

“两个人围堵啦！我干嘛还要去冒险！铲球——就他那蠢样，铲得到吗？”塞巴斯蒂安撅嘴。

德科哭笑不得：“对方哪里蠢了，不就是被你穿档了吗！”

“……被穿档还不蠢吗！”小看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正好他心情不好，就让那个倒霉蛋来承受他的不爽吧。

千辛万苦向教练要来了首发的资格，结果巴黎圣日耳曼的主教练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坑，居然没有把罗纳尔迪尼奥派上场——他要的就是和罗纳尔迪尼奥来一场比赛，但是现在在场上根本看不到他！罗纳尔迪尼奥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替补席上。

下半场估计自己就得下去了，按照先生这几场热身赛一贯的做法，他怎么也不可能下半场还留在场上。

难道，就要和罗纳尔迪尼奥错过了吗？

68、波尔图VS巴黎圣日耳曼2

罗纳尔迪尼奥的身份，是巴黎圣日耳曼的核心。

球队核心又意味着什么？必然的主力身份，只要不受伤不轮休，铁打不动的首发上场；整只球队围绕着他来进行，由他来调度球队的进攻。

正是知道这一点，塞巴斯蒂安才去像穆里尼奥请战，他渴望和罗纳尔迪尼奥交手，就像他梦想着有一天和罗纳尔多交手一样。

谁知道千算万算，偏偏没有想到，巴黎圣日耳曼的教练居然直接将罗纳尔迪尼奥放上了替补席，这是——让他恢复体力吗？

塞巴斯蒂安只有一个半场的时间，假如对方在中场休息之后再上场、或者是从头到尾都在替补席上观战，那么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逼巴黎圣日耳曼的主教练，让他不得不在上半场就将罗纳尔迪尼奥放上来。

如何才能造成球队核心不得不上场的情况？

——当然，是一场疯狂的大屠杀。

再次开球后的塞巴斯蒂安吓了德科一大跳，这孩子完全是踢疯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各种如手术刀般犀利的传球直塞，皮球被他控制着不停踢向巴黎的前场，搞得对方防守球员们都如临大敌。

波尔图的节奏都渐渐被他所控制，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连绵不绝的展开，他似乎脑海里已经完全摈除了倒脚和向后传球的想法，心心念念的都是进攻，后腰科斯蒂尼亚一拿球就把球交给他，由他去组织、去分球。

一时间巴黎圣日耳曼的球门前险象环生，波尔图的狂轰滥炸搞得他们狼狈不堪。巴黎的门将似乎成了球队里最忙碌的一个人，左扑右挡阻止皮球进入他身后的球门。然而就算是这样，在第39分钟时他也已经两次灰头土脸的从球门里把球捞出来。

“嘿，塞巴斯蒂安，高兴点，你怎么了？”德尔莱朝他扑过来，刚才他背身接住少年的传球后打门得手，将比分扩大为了3：0，“哎，塞巴斯蒂安，你皱眉干什么，难道是因为你没有进球？你都已经完成助攻帽子戏法啦，有没有进球也没什么了！”

他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儿是巴黎圣日耳曼的替补席，不由得大笑：“你看他们，哦哦，那个老头眉毛都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了，哈哈，现在是3：0，我们赢定了——巴黎的教练脸色真难看，哈，我猜他现在一定很讨厌你——他不知道苦着脸老得快吗！”

塞巴斯蒂安一巴掌把德尔莱拍下去：“话多也老得快。”

目光从巴黎圣日耳曼的教练席和替补席上扫了一圈，尽管巴黎的主帅现在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发青的趋势，但是他也没有什么表示——现在都3：0了，难道他还不把罗纳尔迪尼奥换上来吗？现在他们的局面都糟糕成这样，还不换人，他想被踢个4：0吗！

罗纳尔迪尼奥现在的脸色还像比赛开始时那么轻松，似乎球队被屠杀都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他甚至还在和旁边的球员说笑，丝毫不顾及主教练铁青的脸色，也似乎并不把球队的比分放在心上。

然而罗纳尔迪尼奥越是轻松，塞巴斯蒂安就越是烦躁，现在已经是上半场第40分钟了，就算加上补时也离上半场比赛结束还有不到10分钟，要是再遇不上罗纳尔迪尼奥，一切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