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不求能穿进肉文大饱口福， 可是穿到悬疑推理文是怎么回事！ 悬疑也罢了，我靠不带乱死人的！ ……等等，这里发现一只作者！ 混蛋作者快把真相告诉我！ 什么！剧情被改编了你也不知道真相？！ ……你他妈在耍我？！ 卧槽你不去查案你在干嘛！卧槽不要压上来啊啊啊啊—— 欢迎收看读者作者秀恩爱，一堆酱油满地跪的搞基【划掉】推理小说。 众死人：在凶杀现场还要搞基！有木有人性！ 某作者：【挺胸】人都死光了！不搞基难道等着人类灭绝吗！ 众：你俩搞了基人类就不灭绝了吗？！ 某作者：【沉思状】……宝贝，我安排你生子好不好？ 某读者：=0=去你妈的！ 生子、N、人兽…… 以上全都没有【正色】 智障美少年有，闷骚冰山有，炮灰女配有。 小虐有，HE保证。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昂，齐烟客，微秒 ┃ 配角：易谦 ┃ 其它： 第一章：改变世界的一篇小说 “喂顾昂，打球不？” 下课铃一响，几个男生就兴高采烈地聚过来。顾昂一边整理书包，一边抱歉地摇摇头。 “又要去陪智障儿童玩啊？”为首男生不满地皱起眉头，“班长！你这是在攒人品换好人卡么？” 上学期班级举办了“学雷锋：关爱智障儿童”的活动，恰好有个孩子的家和顾昂家很近，因此在活动结束以后他也经常会去陪那孩子玩。 “……是啊是啊，集满99张好人卡，可以兑换学姐哦。”顾昂笑着捶了篮球男一拳，提着书包站起来，“那我先走啦。” “去吧！”男生们嘻嘻哈哈地走开了。 顾昂正要走时，身边突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 “那个……顾昂！” “嗯？”回头一看，是宫鲤。长长的马尾搭配白衬衫百褶裙，看上去非常清纯甜美。 宫鲤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 “……我也想继续做那个活动，”她鼓起勇气看着顾昂，支吾道，“所以……我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啊。”顾昂笑了笑，简单回忆了一下，“记得你家是住在清河小区对吧？正好有个小孩和你一个小区……” “不是，我……”宫鲤急忙解释，对上顾昂询问的目光，她又突然失去了勇气，只好沮丧地低下头说道，“……哦，好的，那我就去……那户人家好了。” “那就太谢谢你了。”顾昂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明亮，“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宫鲤点点头，然后低着头走了。 顾昂又想起什么，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道：“你第一次去可能会怕生，到时候我陪你去吧！” 宫鲤愣了愣，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那个笑容转瞬即逝，她很快地红着脸点点头，拿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啧啧啧，班长你根本不用攒好人卡嘛，只要你一声令下开后宫，三千佳丽就排着队进去啦！”男同学小声笑起来。 “别乱开玩笑，我跟她不合适。”顾昂笑着推了那男生一把，拎起包走了。 “哪里不合适啊！宫鲤超可爱的啊喂——”男生们开始起哄，“你不要就给我们啊——” 哪里不合适？ 性！别！ 顾昂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叹气。虽然女孩子很可爱，但他更喜欢可爱的男孩子，肿么办？ 作为一只小gay，他很早就明白这种事还是低调为好。初中他可是被嘲笑了整整两年啊！幸好后来发愤图强考进了省重点高中，总算摆脱了那群烦人的家伙。 为了树立根正苗红好青年的形象，顾昂一进高中就变得乐于助人谦谦有礼，跟初中那个拿起人字拖就往人脸上抽的炸毛货简直是两个极端。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很多时候，顾昂都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 比如说现在…… “秀恩爱必须死新鲜出炉！人生赢家新鲜出炉！你不爱我我爬墙新鲜出炉！” 在这具有传奇色彩的吆喝声中，顾昂嘴角抽搐着走进了这家店。 “芝士就是力量！”烘焙坊。 传说这家店的面包名字都是老板的小侄女起的，而那位侄女小姐是个无可救药的宅女+腐女。没节操的女性取出来的名字，能有节操到哪里去？ 此时，穿着糕点师套装的大叔正站在蛋糕架旁，灵巧迅速地摆放着面包。他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轻轻哼着乱七八糟的歌。 “……老板，还有外焦里嫩吗？”顾昂跟他已经熟了。这家烘焙坊开在公交站后面，他经常会光顾。 “外焦里嫩还有十分钟出炉~不过那边有基情四射！是我们家的新品，你可以试试！”大叔充满活力地端起空盘子走回烘焙室，并喊道，“铁杵磨成绣花针好了没有？外面的美女等不及啦！” ……侄女小姐你还有没有下限了！ 顾昂囧囧有神地看着那几个漂亮女生，女生们掩着嘴偷笑，朝他投来媚媚的眼色。 ……不好意思姑娘，我们性别不合适。 顾昂淡定地走向另一边的货架，寻找着店主推荐的“基情四射”。很多人根本就是冲着这个奇葩的店名和这堆奇葩的面包名来的，当然东西好吃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新品推荐架很显眼，“基情四射”四个大大的字写在上面，让人想忽略也难。架子上只剩下一个面包，而那个造型…… 两条烤香肠扭在一起，上面涂满了乳白色的沙拉酱。香肠下面是个浴缸一样白土司…… 老板你卖的不是面包是节操啊！ 顾昂嘴角抽搐了一下，结果还是朝货架伸出手。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伸向这里。 “……啊。”那个人轻轻叫了一声。 顾昂一愣，抬头一看，是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生。皮肤很白，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给人一种非常干净清爽的感觉。 男生对他笑了笑，耸肩道：“你拿吧。” 那个笑容差点秒杀了顾昂。愣了半秒，顾昂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咳咳，没关系……你先好了。” “我不赶时间。”男生笑起来让人觉得很放松。 “呃，我也不赶……”顾昂听到那几个等着“铁杵磨成绣花针”的女孩子吃吃地笑了起来。 此时，芝士大叔从里间探出脑袋，张望一下后又在烘焙室里喊了起来：“Comeonbaby！两位帅哥等不及要基情四射啦！” ……大叔，你真的不是腐男吗？！ 顾昂满头黑线，看到那几个女生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那，谢谢你。”男生微笑了一下，拿起“基情四射”去结账了。 反正要等一会儿，顾昂便从书包里取出了一本名为《无限猜忌》的小说。那是一位新锐推理小说家的作品，作者的笔名是千克。 《无限猜忌》讲的是一群人被绑架到了一间无法逃脱的大公寓，被迫参加一个可怕的杀戮游戏。故事字里行间暗藏玄机，令人欲罢不能，顾昂很快就看得入了神。 男生结完账，无意间瞥见顾昂正在读的小说，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你也喜欢推理小说吗？”他问。 顾昂愣了愣，点头。 “我也是。”他走出店门的时候还回头对着顾昂笑了笑。 那个笑容在顾昂脑袋里飘了很久，直到公交快要到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一个毫无节操的“基情四射”。 ……这玩意儿绝对不能让微秒看见！ 他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微秒就是那个住得离他很近的孩子，户口本上的名字是林微邈。但是邈这个字他总是写不好，所以老师就开始教他写“微秒”。 微秒今年14岁，本该上初中的年纪，可是他天生智力发育不全，看了无数医生都找不到原因。他现在在念培智学校，林妈妈每天送他上下学。 顾昂来到林家，恰好遇到正在开门的林妈妈和微秒。 “不好意思，今天单位有点事情，就回来晚了。”林妈妈抱歉地将顾昂迎进屋。 “没关系的阿姨。”顾昂礼貌地笑笑，摸了摸微妙的头，“微秒，今天开心吗？” 微秒是个清秀可爱的男孩子，身高只到顾昂胸口。他的眼睛亮亮的，清澈得像倒映在泉水里的月亮。顾昂问他话，他只是笑，用期待和愉快的眼神看着顾昂。 ……微秒不会说话。 不仅仅是智力发育不全，就连语言功能也受到了奇怪的抑制。医院检查不出任何异常，因此治疗也无从谈起。 顾昂总是来看他，多少也是因为他很心疼这个孩子。 微秒虽然不懂事，但却非常乖巧。他从不哭闹，总是用快乐的眼神微笑地看着别人，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 让人忍不住心疼他。 “别的老师都下班了，倪老师还在陪他玩游戏。”林妈妈苦笑道，“真是麻烦老师了……小顾，要不要吃苹果？” 顾昂向她道谢，然后笑着被微秒拉进房间去玩积木。 林妈妈打开了电视机，一边削苹果一边听着新闻。 “著名女星易柏携新作《尸体的告白》问鼎本次电影节……据悉，《尸体的告白》是由网络作家vie为易柏量身定做……既是兄长又是经纪人的易谦表示，这次的宣传……” 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材火爆、俏丽甜美的女孩子。在她身后，有个与她容貌相似的英俊男子。 林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换了个台，把削好的苹果送进了屋。 两个小时后，小房间里的笑声渐渐静了下来。 顾昂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顺手关上门，对着林妈妈笑了笑说：“他已经睡了。不知道在学校里玩了什么，好像累坏了。啊，还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道，“呃，算了，没什么……” “你这就要回去了吗？天这么黑了，阿姨还是送送你吧？”林妈妈温柔地提议道。 “没关系，我回家就几步路。”顾昂提起书包，对着林妈妈挥挥手，“阿姨再见，下星期五我再来拜访。” “路上小心啊。”林妈妈微笑着送走了顾昂。 她轻轻地来到小房间外，将门打开一条缝，凝视着睡梦中的儿子。儿子睡得很香，嘴角仍旧微微翘着，那可爱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 林妈妈看了一会儿，摇头叹了口气，慢慢地关上了门。 光线从房间一点点消失。 直到这个房间陷入完全的黑暗，睡梦中的微秒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舔舔嘴唇，翻了个身。 他的手，碰到了床边的一本书。 《无限猜忌》。 “……咦，书呢？”顾昂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却还是没能找到心爱的小说。 “大概落在微秒家了吧……算了，明天问一下好了。”他倒在床上，闭上眼，回想起刚才陪微秒玩的时候，发现的小秘密。 微秒的身上，好像有一点点情欲的味道。 ……虽然智力无法发育，但是某方面也开始成长了啊。 怀带着某种微妙感，顾昂笑着摇摇头，开始回味白天看过的剧情。 那间奇幻诡谲的大公寓仿佛向他敞开了大门，梦境中的顾昂带着无限的好奇与勇气，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当时的顾昂，怎么也想不到，那一本被他遗忘在微秒床头的小说…… 竟然会改变整个世界。 不对。比起“改变”，说是“打破”才更合适。 第二章：被改编的世界 唔……闹钟怎么还没响？ 顾昂从睡梦中睁开眼，呆呆地看了着天花板，然后习惯性地朝右边的床头柜摸去。 ……咦？闹钟呢？ 他诧异地转过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等，这个床头柜……不是我房间的那个！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迅速地环视了一圈。 不对！这不是我的房间！ 身下是一张宽松柔软的大床，正对着超大背投电视机。电视柜里的电线乱七八糟地缠成一团，隐约还可以看见几个光碟和手柄，甚至还有自己期待已久的PS4游戏机。 电视机左边是一扇门，再往左靠墙放着大衣柜。电视机的右边比较空旷，摆了个手掌型的绒毛沙发。这个沙发顾昂也向往很久了，因为冬天可以窝在绒毛里看书打游戏。这边还有一扇磨砂玻璃门，里面是卫生间和浴室。 顾昂看着这个房间，愣了半天。 然后猛地跳起来，扑向了衣柜。打开——还好，不是恶趣味情趣装什么的……只是自己平时穿的那些衣服。衣柜底下还有一双久违的人字拖。 ……话说我为什么会想到情趣装啊喂！ 顾昂对着衣柜思考了半天，想：难道他们家搬家了，爸妈没通知他，还偷偷买好了他所向往的一切家具？ 不可能啊，他们明明最反对自己玩游戏了，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好好读书的，怎么还想着玩游戏呢”……再说了，他们为什么突然满足了他的愿望？ 不管怎么说，先出去看看吧。 顾昂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彻底愣住了。 这是……宾馆吗？ 门外是一条灯光柔和昏暧昧的走廊，一边是墙，另一边是楼梯。整条走廊都铺着深红色的墙纸与地毯，让人感觉有点压抑，仿佛置身于野兽的内脏中。在走廊两侧一共有六个房间，房门上没有编号，但是每个房间上都雕刻着特殊的图案。 顾昂的房间上是两颗星星，对面的房间上是一个长着尖耳朵、有一对翅膀的小恶魔。其他房间分别是缠绕的双蛇、大脑、书本，和心脏。 ……完全没有规律性啊。 等等，这个场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顾昂看着走廊尽头的楼梯，猛然间醒悟到：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的公寓，每个房间门上都有特殊记号……这不是《无限猜忌》里的设定吗？！ 难道这是……绑架？ 每一扇门背后，都有和自己一样被绑架了的人吗？ 顾昂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去敲门。他决定先去楼下看看。按照《无限猜忌》的内容，楼下应该是客厅和餐厅…… 木质的盘旋楼梯并没有发出预想中的咯吱声，反而非常坚固。来到一楼，首先入目的是天花板上的大吊灯，那是个圆球状的纯白日光灯，将整个一楼都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但是，这并不是客厅，而是餐厅。 从二楼来到一楼，就好像穿越了一样。二楼幽暗压抑，一楼则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式大餐厅。楼梯边上是小型厨房，冰箱水池微波炉应有尽有。八人长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餐具整齐排列。 ……这不科学啊喂！为毛二楼有六个房间还有走廊，一楼才十几平米？！ 难道这栋房子是漏斗状的么！ 顾昂呆呆地看着餐厅，随即苦笑起来。 ……虽然结构不太一样，但这里果然和书中的设定一样，没有窗户和正门。 没有逃生出口。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也只能和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回到楼上去见见其他的被困者了吧。 当顾昂转身上楼时，没走两步，就听见楼上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是你？”他讶异地看着走廊尽头，那个正在敲自己房门的男生。 昨天在烘焙坊里对他笑的男生。 “……啊。”还是那种短促的惊讶音。男生微笑地走过来，“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不要这么淡定好吗！我们是被绑架了哎！ 顾昂忍不住怀疑起难道这个貌似无害的家伙就是幕后黑手？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男生还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然后对着顾昂伸出手，笑容让人觉得很放松，“我叫齐烟客，你呢？” “……顾昂。”顾昂握了握他的手，感到那手心干燥温暖，突然就觉得这家伙不可能是坏人。 “我正在确认其他房间里有没有人……你也有自己的房间吧？是尽头的那一间吗？”齐烟客眨了眨眼。 “嗯……” “我在你隔壁，画着大脑的那一间。那么接下来，我们去看看其他房间有没有人吧？”齐烟客突然回头，对着顾昂粲然一笑。 齐烟客笑起来特别有魅力，年轻男孩的阳光活力在他身上一览无余。他还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放松起来的柔和气质，一下子就令顾昂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两人来到走廊边的房间前，看到房门上刻着的是心脏。齐烟客敲了敲门，朗声问道：“有人吗？房间里有人吗？” “你是谁？”很快地，从里面传来一个惊惶的女声。 这声音有点耳熟。顾昂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道：“……宫鲤？！” 心脏门立刻打开了，门后是宫鲤慌张又惊喜的脸。“顾昂？这里是哪里？我们……” “你们两个认识啊，那真是太好了。”齐烟客笑容柔和。 宫鲤小脸一红，朝顾昂这边缩了缩，那模样真是惹人怜爱。她怯怯问道：“那个……请问你是……” “他叫齐烟客，是你隔壁房间的人。”顾昂指了指走廊尽头自己的房间，“我的在最里面。”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来的了……”宫鲤咬了咬嘴唇。 “我也不记得。”顾昂望向齐烟客，“你呢？” “详细的事情，等见过所有人以后再说吧。”齐烟客笑了笑，转身走向宫鲤对过的房间，刻着书本的房间。 “请问有人吗？房间里有人吗？”敲过三声，齐烟客静静等待着。 宫鲤半个身子缩在自己的房门后面，犹如受惊的小鹿。看她害怕成这样，顾昂只好站在她身边，希望能稍稍给她一点安全感。 等了一会儿，书本门里传出一个颤颤的声音。 “……外面的是谁？” 这声音…… 顾昂不由自主地走到房门前，试探性地喊道：“……大叔？” 房门打开了。“芝士就是力量”烘焙坊的店主大叔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他没穿糕点师套装，顾昂差点没认出他来。不过他倒是认得顾昂和齐烟客。 “越来越有意思了。”齐烟客笑眯眯地走向了下一间。小恶魔。 这一次，他还没敲门，里面就传出一个清冷镇定的声音。 “外面有人吗？” 齐烟客应了一声，突然回头看了顾昂一眼。 顾昂一愣，瞬间明白了那眼神的意思。看来齐烟客也察觉到现在的情形和那本《无限猜忌》很相似，但是《无限猜忌》中的房门是绝对隔音的，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同样外面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好吧果然是我多想了，我们怎么可能进入了书中的世界呢？顾昂不知怎么有点失望。 令大家惊讶的是，从小恶魔房间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有两个。是一对容貌相似的俊男美女。 “易柏？！”宫鲤惊异地瞪大眼睛，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你……您……啊……” 大明星易柏？ 那么边上的男人就是…… “我是她哥哥兼经纪人，易谦。有哪位能解释现在的状况么？”虽然和齐烟客戴着款式相近的眼镜，但是男人的神态却显得有些清冷，不易亲近。 大家还处于见到大明星的震惊中，齐烟客首先微笑起来，友好地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齐烟客。” 易谦戒备地看着他。 “哥，这样不好啦！”身为大明星的易柏却没有一点架子，主动地握住了齐烟客的手，嫣然笑道，“你好，我是易柏。” 大家向两人作了简单解释，易谦显然不太接受。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看看最后一个房间。 顾昂对面的房间，两条纠缠盘绕的蛇。 笃笃笃。 “请问里面有人吗？”齐烟客微笑地问道。 很快地，门打开了。 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少年，揉着眼睛走出来，困惑地看着大家。 “……”顾昂惊讶得张大了嘴，上前一步拉过那少年，“微秒？！你没事吧？” 微秒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他看了顾昂一会儿，突然翘起嘴角，开心地抱住了顾昂。 “里面还有一位，看来还没睡醒。”齐烟客若有所思地看着房间。众人朝里望去，双人大床上果然还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倪安老师？”顾昂察觉到大家讶异的目光，便解释道，“他是微秒在培智学校的老师。” 齐烟客若有所思地看了顾昂一眼。 “唔……”大床上的倪安听见响声，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门口的众人吧嗒吧嗒眨着眼看着他。 “……？”倪安老师愣了半秒，突然抓起被单裹住自己，尖叫道，“非礼啊~~~~~~” 众：“……” 第三章：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那么，房间安排就是这样的……”顾昂把画好的示意图放在餐桌中间。 墙壁。顾昂星星。齐烟客大脑。宫鲤心脏。楼梯。 墙壁。倪安&微秒双蛇。易柏&易谦恶魔。纪翱迩书本。楼梯。 大家都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令顾昂惊讶的是，齐烟客并不是高中生而是大学生，目前就读于他们学校附近的T大。 “……话说大叔你的名字还真拗口。”顾昂说。 芝士大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那你还是叫我大叔好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易谦推了推眼镜，冷冰冰地道，“易柏今天还有两个片场要赶，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他朝角落张望了一眼，“如果哪里隐藏了摄像头，也拜托你们拆掉。我警告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哥……”易柏皱起眉，拉了拉他的袖子。 芝士大叔有些生气：“难道你以为是我们合起伙来骗你？” “谁知道呢。”易谦冷哼一声。 顾昂虽然不太喜欢易谦的态度，但还是劝道：“大家都冷静一下。你们也看到了，这个房子没有出口，连扇窗都没有。别说出去了，我连我们是怎么进来的都想不通……对了，”他看了齐烟客一眼，然后望着大家，“我和宫鲤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们呢？” 齐烟客摸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并没有回答他。 芝士大叔首先答道：“我昨天关了店以后就回家睡觉，醒过来就到这儿了。” 顾昂问：“大概几点？” “十一点多吧……关店是十点半，回到家差不多是十一点。” 顾昂在纸上记了下来。大家的手机都不见了，只有齐烟客醒来时口袋里还装着笔记本和纸。 “昨天……我想想啊……”倪安老师回忆了一下，“昨天回家以后，我就开始为第二天要玩的游戏教学做准备。等到准备完，大概要十二点了吧……” 易谦虽然态度很差，但还是配合地给出了答案：“易柏拍戏到凌晨两点半，我们回到酒店的时候是两点四十五。然后就休息了。” 顾昂望向齐烟客，发现他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倪安。 “……怎么了？”顾昂问。 齐烟客笑眯眯地望过来，说：“比起大家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刚才倪老师为什么要喊非礼。” 提起这件事，大家的头上都开始挂黑线。只有天真无邪的微秒还在专心玩桌上的餐具。 “咳咳……因为我一起床就看见这么多人……有些吃惊。”倪安老脸通红，颇为尴尬。 “……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顾昂也觉得齐烟客这问题太蛋疼了，于是问道，“你呢？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齐烟客眨眨眼，反问道：“你们为什么觉得是‘昨天’？” 大家都愣住了。 “这里只有钟，没有日历……虽然，就算有日历也不可信。”他悠悠地瞟向餐厅上方的一个挂钟，“那个钟也未必准时，这里没有窗户，我们甚至连上下午都搞不清楚。所以，你们为什么觉得自己是昨晚来到这里的呢？” 大家都沉默了。 确实，大剂量的安眠药可以让人昏迷好几天。就算没有被下药，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也有一睡睡到第三天早晨的可能。 易柏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碰碰易谦的手臂笑道：“看来我们得付好几笔违约金啦！” “……”易谦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你就知道偷懒。” “没办法嘛，这是不可抗力啊~”易柏嘟起小嘴，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在场的男性们都不由自主地被这可爱的撒娇模样吸引了，包括顾昂。 “那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了吗？食物呢？水呢？”同为女生的宫鲤丝毫不受甜美攻势的影响，反而变得慌乱起来。 “那里不是有冰箱吗？”齐烟客努努嘴。 ……对了，在《无限猜忌》中，被囚禁的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出食物。不知道这里怎么样。 顾昂与齐烟客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默念着汉堡包走过去去开冰箱。 Bingo！冰箱里出现一个汉堡！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又粗又黑又长的……海参？！ 顾昂嘴角抽搐着把那条还在蠕动的胖海参端出来，望向众人：“……请问是那位点的新鲜大海参一条？” 众：“……？！” “是这里~”齐烟客微笑着举手。 卧槽枉你长着个小清新脸原来内心是个重口味啊！ 顾昂幻灭地把海参放到齐烟客面前。 “为什么冰箱里会有这种东西？”易柏惊讶地眨了眨眼。 “……他丧心病狂，不要理他。”顾昂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以平复心情，努力不去看齐烟客笑眯眯地对那条大海参戳戳戳，“……好了我们继续讨论。大家觉得我们为什么会被绑架到这里来？” 芝士大叔盯着海参，突然道：“其实海参炒一炒挺好吃的。” 易谦推推眼镜，淡淡道：“嗯。看样子应该是乌参，可以考虑食用。”（注：乌参是产于西沙群岛的一种海参，质量较好而产量低。） 易柏期待地看着芝士大叔：“大叔？你会做吗？” 怎么就开始讨论吃海参了啊喂！ 顾昂忍住抄起海参拍死三人的冲动，用力深呼吸。 “……”齐烟客突然中止了与大海参的情感交流，抬起头撇嘴道，“不要打我们家小黑的主意。” 小黑是什么啊喂！戳了人家几下就把人家当宠物了吗喂！人家还没同意的呢吧！ 大海参无辜地扭动着。 ……半个小时后。 热腾腾的香菇炒海参被端上了桌。 “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芝士大叔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齐烟客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立刻幸福地微笑起来：“好鲜啊。” 好鲜你妹夫啊！刚才是谁说不要打小黑的注意的啊！小黑要哭了啊！小黑在你肚子里变成屎的时候要哭死了啊！ 装温柔装了这么多年，顾昂第一次又产生了抽出人字拖拍死某人的冲动。 “……”微秒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开心地朝海参伸出了勺子。 “微秒小心烫！”顾昂赶紧接过他的勺子，使劲地吹了几口气，确认不会烫嘴以后才把勺子递还给微秒。 宫鲤突然小声笑道：“你好像他爸爸。” 易柏挑眉，爽朗一笑：“像妈妈才对。” 顾昂红了红脸，尴尬地坐回椅子上。除了易谦以外，大家都笑了起来。 “……”易谦表情严肃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海参放进自己嘴里。 芝士大叔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嚼嚼嚼。 嚼嚼嚼。 嚼嚼嚼嚼嚼嚼…… ……易谦殿下推了推眼镜，淡淡道：“火候到了，海参很鲜嫩。香菇的搭配也很合理，但如果能换成更高级的食材就好了。” 群众啪啪啪鼓掌。 十分钟后，盘子见底。 微秒舔着勺子，不满足地撅撅小嘴。 顾昂安慰地摸摸他的头，正色道：“好了，接下来我们该讨论……” “我有一个问题。”易柏举起手。 “请说。” 易柏羞涩地笑了笑：“……可以来一份甜点，边吃边讨论吗？” 顾昂：“……” 齐烟客也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 顾昂瞟了他一眼：“你还想来一条海参么？” 齐烟客摇摇头：“这次想要夏威夷风情烤肉披萨。” “……披萨……冰过了不好吃吧？”存在感很低的倪安老师弱弱地提醒了一句，然后咳嗽一声说道，“我觉得赤豆冰沙不错……” “抹茶蛋糕谢谢！”易柏笑吟吟地举手。 “双份意式浓缩。”易谦推眼镜。 “呃，我要芝士蛋糕……”芝士大叔的答案毫无创意。 “那……我可以要珍珠奶茶吗？”宫鲤怯怯地看着顾昂。 顾昂无语，只好摸摸微秒的脑袋，问：“微秒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微秒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好像能扑扇出一阵微风。他能听懂一些简单常用的句子，但就是没法说话。他知道顾昂在对他说话，因此翘起嘴角，对顾昂笑。 顾昂怜惜地揉揉他的头发，微笑道：“那就草莓蛋糕？” 这温馨的场景让易柏也母爱大发，忍不住伸手捏捏微秒的小脸蛋：“微秒好可爱哦。” 齐烟客突然扬起嘴角，勾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妈妈也很可爱啊。” 众：“？” 顾昂：“？” 两秒后，顾昂无奈地道：“好吧，一份草莓蛋糕，一个夏威夷风情烤肉披萨，一杯珍珠奶茶，一份芝士蛋糕，一杯双份意式浓缩，一份抹茶蛋糕，一份赤豆冰沙，还有我要普通牛奶一杯。请大家跟我一起祈祷。” 他走到冰箱边，颇为壮烈地握住门把手。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第四章：可怕的大脑和星星 一桌甜点让所有人都得到了满足。 顾昂拿起那张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录纸，清清嗓子道：“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已知的信息。” 大家都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多久了，但是从大家的回忆来看，我们都是在睡梦中被带到这里来的。醒来时大家都没有发现外伤，所以很有可能就是被下了催眠药。”顾昂指了指纸上的记录，“然后，按照某种规则，大家被安排在各自的房间里。除了易谦易柏、老师微秒以外，每个人的房间都是单人间。” 易谦推了推眼镜，淡淡道：“补充一下，我和易柏的房间是标准间，两张床的那种。” 顾昂没明白他干嘛强调这一点。倪安老师突然咳嗽了一声，颇为尴尬地道：“呃，可能是因为我在学校里经常陪着孩子们午睡，所以……”说着，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微秒一眼。 微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翘起嘴角对着他笑了笑。 顾昂看着纸上的房间记录。对哦，大叔那个房间是双人床，不过，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不管怎么说，再细小的信息都要记录下来。 “齐烟客，再给我一张纸，这里记不下了。”顾昂朝他伸出手。 “不用了。我已经记了。”齐烟客埋头吃着披萨。 顾昂狐疑道：“……你什么时候记的？” 从海参上桌到现在你明明一直都在吃东西啊！什么时候记的啊！ 齐烟客笑眯眯地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顾昂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肃的事，那就是刚才他应该换上人字拖出来的。这样他现在就可以抄起人字拖往齐烟客脸上抽了。 当初一定是被芝士蒙了心才会觉得他是个小清新！ 芝士大叔突然打了个喷嚏。 “……那，笔记本能借我看看么？”顾昂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齐烟客灿烂地笑了笑：“现在可以。” 顾昂接过笔记本，随口笑道：“以后就不行了？” “嗯。因为现在我还没有记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易柏好奇道：“奇怪的东西是指什么啊？” “喂等等，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顾昂满头黑线地指着笔记本。大家不由自主地朝那里看去，发现密密麻麻的笔记里穿插着一幅简笔画。 一个穿着围裙的笑脸火柴人，围裙边上标着“里面没有穿”。火柴人头上写着“可爱的妈妈=w=”。 ……里面没有穿……里面没有穿……里面没有穿…… 那不就是果体围裙吗摔！ 还有，可爱的妈妈是什么啊喂！ “……啊。忘记了。”齐烟客短促地叫了一声，眨眨眼，对着易柏微笑道，“这个就是奇怪的东西。” “请不要随便画奇怪的东西。”顾昂悻悻道。 “玩笑就到此为止吧。”易谦瞟了笔记本一眼，“那上面还记了什么？” “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发现口袋里有笔记本……我的房间是“大脑”……倪安和微秒是双人床……真的变出了海参……小黑很好吃……”顾昂为小黑默哀了半秒，然后继续念道，“大家想要的东西都出现了，但并不代表每个人的许愿都是有效的……”他愣了一下，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家也陷入了思考。 “……食物确实解除了饥饿感……手表和挂钟显示的时间一样。分针走一圈，心跳82下。速率没有问题，不确定是否和外面的世界对应……易柏和易谦两张床……” 念到这里，顾昂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齐烟客和易谦：“你们为什么都要强调这点？” “我只是想杜绝一切负面消息出现的可能。”易谦淡淡道。 易柏温柔地看了兄长一眼，然后解释道：“是这样的。虽然大家知道我们是兄妹关系，但有些媒体还是认为我们俩……所以……希望大家见谅。” 宫鲤小声道：“确、确实听说过类似的猜测……不过很明显都是八卦。”她鼓起勇气与易柏对视着，似乎想要鼓励她，“你的粉丝们也一定不会听信谣言的。” “谢谢。”易柏微笑。 气氛顿时温馨起来。在奶茶与蛋糕的甜美香气里，大家的情绪都放松了些。 “还有吗？”易谦问。 “没有了。”顾昂将笔记本还给齐烟客，后者手也没擦就接了过去，直接把笔记本放进了贴身口袋。 ……对了，他醒来的时候笔记本就在那里。 为什么其他人醒来时都身无一物，只有他有纸笔呢？ 算了，就算去问他，大概他也没有答案吧。顾昂想了想，指着原先那张房间安排表说道：“我、微秒、宫鲤，还有齐烟客都是学生。易柏易谦是名人，倪安大叔和芝士大叔都是中年大叔……” 易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分类方法……” 芝士大叔也不满道：“我还没有到中年！我才34岁！” 倪安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有些忧伤地道：“啊……我确实已经进入中年了……” “……对不起我错了。”顾昂嘴角一抽，“我只是想表达，我看不出我们几个人有什么共同点，为什么会被一起绑架到这里来。” 易谦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齐烟客眨了眨眼，也笑起来。 顾昂无语道：“你们这是在眉目传情还是在嘲笑我？” “这么明显的共同点，你都看不出来？”易谦淡淡道，“难道你没发现，这里的所有人你都认识吗？” 顾昂恍然大悟。 “所以，”易谦推了推眼镜，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如果犯人就在我们几个人之中，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你。” 顾昂怔住了。宫鲤、易柏，两位大叔也怔住了。低头玩盘子的微秒仿佛也察觉到什么，困惑地抬起了头。 “……不可能！”宫鲤脸红着说，“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我也觉得。”易柏不以为然地笑笑，用手肘顶顶易谦，“老哥你想太多了吧，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一下子绑架这么多人。” 易谦叹了口气：“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没有。” 开口的，竟然是齐烟客。他慢悠悠地掏出了笔记本，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道：“他不可能是魔术师。” “魔术师？”大家都惊讶起来。 “他不能变出食物。”齐烟客似乎想起了有趣的事，笑得轻柔舒缓，“如果他可以的话，就不会和我谦让基情四射。” 众：“……？” 易谦咳嗽了一声，推推眼镜道：“我没法理解这句话的语法。” “呃……基情四射，是我家烘焙坊的新品。”芝士大叔举手道。 顾昂无奈道：“谢谢你替我辩解。”他环视大家一圈，叹气道，“确实，你们每个人我都叫得出名字，这一点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微秒还在玩餐具，刀叉与骨碟相撞发出清脆响声。那把餐刀是切面包用的，不会划破皮肤，叉子也是钝头的，因此顾昂放心让微秒玩。 “现在的情报太少，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易谦说。 “那……各自回房？”倪安老师问。 “不行。” “最好不要。” 齐烟客与顾昂异口同声道。两人对视一笑，立刻明白了对方的顾忌。 “在一起比较安全。万一这房子里还有第九个人……”顾昂话没说完，就看见宫鲤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第九个人？……你是说，犯人？” 顾昂不想让大家太紧张，只好以猜测的语气道：“我们会聚集在这里，一定有原因。在没弄清楚的情况下，我觉得还是不要分散比较好。” “赞成。”易柏说。 “……有道理。”芝士大叔点点头，倪安大叔也赞成了。 “……我也……同意。”宫鲤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眼神犹如受惊小鹿，“大家在一起的话，会好很多……” 易谦冷冷道：“那晚上怎么办？轮流守夜？”他看了易柏一眼，“……两个女生也要和我们睡在一起？” 顾昂迟疑：“这……” 齐烟客忽然站起身，走向了冰箱。 众：“？” 齐烟客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他十分失望地“啊”了一声。 “……你怎么了？”顾昂讶异道。 齐烟客转过身，看着顾昂：“不能变出活人。” 顾昂顿时一脸惊悚：“你、你要开始吃人了么？” 众：“……” 齐烟客认真道：“人肉不好吃，我不喜欢吃人。” 不要说得好像你吃过人一样啊！ 餐厅的气氛瞬间变冷，每个人都觉得心中幽幽地飘过一万只草泥马。 “你到底想干什么？”易谦殿下压下怒气，显然已经不耐烦。 “……我本来想变出一个人，让他独自住在其他房间。”齐烟客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看有没有第九个人跑出来，杀掉他。” …… 一时间，所有人都思绪万千。 变出一个人当实验品？这是何等跳跃的思维…… 何等残忍的思维？ 顾昂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笑了笑：“喂别开这种玩笑嘛，好冷啊，呵呵呵呵……” 齐烟客关上冰箱门，关切地问道：“还冷吗？” 不是冰箱的错啊喂！ 顾昂满头黑线，顿时无语。 齐烟客悠然自得地走回了座位，又拿出笔记本来唰唰唰地写。 “你在写什么？”易柏好奇地睁大眼睛。 齐烟客头也不抬，语气仍是舒缓的：“冰箱里只能变出食物。餐厅的刀是最容易获得的凶器。” 大家震惊地望向水池边的厨具，几把刀具正稳稳地插在刀架上。 冰箱里只能变出食物，也就是说其他东西变不出来，包括凶器。因此，最适合当做凶器的东西应该就是厨房里的刀。 不过一般人会想到这一点吗？ 可怕的联想能力。 “……”易谦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齐烟客。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顾昂也是。但他觉得齐烟客不可能是犯人，否则不会正大光明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更重要的是……齐烟客可是跟他谦让过“基情四射”的人啊。 顾昂不是那个“魔法师”，齐烟客自然也不是。 尽管这个理由非常地自说自话，但他还是不愿怀疑齐烟客。或许因为齐烟客是他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他不由自主地将齐烟客当做是伙伴。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之时，“叮”的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一把餐刀掉到了地上。 微秒愣了愣，发现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不安地看了看大家，突然扁扁嘴，整张小脸都难过起来。 一定是以为大家在责怪他。 顾昂明白他的想法，赶紧弯腰把餐刀捡起来还给他，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微秒？怎么不开心了呢？掉下去了没关系，我替你捡起来了哦。” 微秒的眼睛水汪汪的，抓着那柄餐刀，用力吸了吸鼻子。 “乖，别哭别哭，没事的没事的。”顾昂最见不得微秒难过了，心疼得赶紧抱抱他，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乖啊，男生怎么可以随便哭呢？男生的眼泪是金子，很贵重的哦！” 微秒闻言，乖乖地止住了哭泣，然后从顾昂怀里抬起头，努力地对他微笑。 “真乖。”顾昂点了点他的鼻尖，夸奖道，“微秒最乖了对不对？” 微秒眨了眨眼，眼中水汽渐散。他点了点头，嘴角高高翘着，然后又专心玩起了那把餐刀。 突然间，顾昂瞪大眼睛抢过了餐刀。微秒眨眨眼，困惑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锋利……”他嘟囔道。 齐烟客忽然眯了眯眼睛。 大家默默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互动，直到易柏咬着嘴唇，憋出两个字。 “好……萌！” 宫鲤也红了脸，小声地“嗯”了一声。 芝士大叔和倪安大叔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顾昂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 “妈妈好萌。”齐烟客看着顾昂，微笑道。 顾昂顿时黑了脸，郁闷道：“……不许画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齐烟客沮丧地皱皱眉，“好可惜。不记下来的话，很容易忘记啊。” “你的记忆力有这么差吗？”顾昂瞟了他一眼。 宫鲤笑起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能记事情啊。” 齐烟客突然又“啊”了一声，很惊讶地看着顾昂，问道：“你的记忆力很好吗？” “还好吧……”顾昂狐疑道，“怎么了？” 齐烟客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问：“你还记得，你刚才重复我们需要的食物的时候，是以什么顺序念出来的吗？” “干嘛问这个？”顾昂十分不解，却还是配合地回忆起来，“一份草莓蛋糕，一个夏威夷风情烤肉披萨，一杯珍珠奶茶，一份芝士蛋糕，一杯双份意式浓缩，一份抹茶蛋糕，一份赤豆冰沙，还有我的普通牛奶。” 顺序毫无错误，甚至连回忆的时间都很短暂。 “……好厉害！”易柏惊叹道。 易谦看了齐烟客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昂。那种审视的目光让顾昂很不舒服。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顾昂问。 “现在不知道。”齐烟客耸耸肩，还是那种轻松自如的态度。 宫鲤有些担心，下意识地朝顾昂这里靠了靠。两位大叔仍然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 易谦终于将视线从顾昂身上收回，转而投向齐烟客。他眯起眼睛，眼神变得比先前更为森冷。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齐烟客无辜道：“我是大学生，没有骗你啊。” “专业？” “金融。” 顾昂不喜欢易谦那种随便怀疑人的态度，忍不住开口道：“他是T大的学生，我在大学外面碰到过他。就是金融系很出名的那个T大……” “我知道。”易谦冷冷打断他，继续逼问齐烟客，“除此之外呢？” 齐烟客却毫无畏惧，静静地回望着他：“嗯……我喜欢推理小说。” “我可以证明。”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希望大家闹僵。顾昂急急解释道，“他和我喜欢的是同一个推理小说家。” 齐烟客突然朝顾昂笑了笑。 易谦似乎对这个答案还不满意，眯着眼睛审视着齐烟客。易柏也看不下去了，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哥~别闹啦。讨论了这么久，我都饿了！”她突然眼睛一亮，对着顾昂嫣然笑道，“可以吃午餐了吗？” 易谦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又要吃。你不怕发胖吗？” “讨厌！我都有乖乖地做运动！”易柏不满地撅起小嘴。 宫鲤轻轻舒了口气，悄悄地看了顾昂一眼。 墙上的钟指向了十一点二十五。如果把大家醒来的时间当做早上的话，现在确实是到饭点了。 “……是差不多该吃饭了。”顾昂识相地接过台阶下，起身问众人，“大家想吃什么？” 齐烟客笑吟吟地望着他，说：“妈妈做的，什么都好。” 顾昂一头黑线：“……我只会做黑暗料理。” 芝士大叔突然兴奋起来：“我来帮你忙！” 顾昂幽怨道：“帮我一起用黑暗料理毁灭世界么？” 芝士大叔惊讶地瞪大眼睛。 两个女生都忍俊不禁，毫无存在感的倪安老师也呵呵地笑了起来。微秒虽然不明白大家在说什么，却也高高地翘着嘴角。 “……”易谦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第五章：那种东西要藏好！ 最终易谦还是拒绝合住。对他来说，易柏的隐私是第一位的。何况，与一群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住在一起，大家肯定都会感到尴尬。顾昂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两人一间房，这样多少会安全一些。 重新安排房间倒是没什么问题。两个女生一间，微秒和倪安老师一间。易谦与齐烟客性格不合，当然不能让他们俩一起。因此配对方案只剩下一种。 当顾昂打开房门，看到齐烟客抱着衣物毯子走进来的时候，突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齐烟客放下杂物，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视线最后停留在通向浴室的那扇磨砂玻璃门上。 “……啊，磨砂的门。”他眨了眨眼，笑起来，“碰到水的话，就会变成半透明。” 顾昂自动想象起齐烟客在里面洗澡的场景，顿时脑中轰地一下，整张脸都红了。 “……又不是我挑的房间。”他小声嘟囔着，“我醒过来就在这里……我有什么办法。” 齐烟客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掏出笔记本，低头写字。 “……你又在写什么？”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烟客悠然道：“妈妈是同性恋。” 不要用这种表述好吗！ 顾昂嘴角抽搐着，问：“怎么看出来的？” “你脸红了。”齐烟客抬起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异性恋的男生和男生，就算一起洗澡也无所谓。但是同性恋的话……啊，还有。”他笑眯眯地又低下头唰唰唰，“妈妈很容易害羞。” 都说了不要用这种表述啊喂！ 还有，不要什么东西都往笔记本上记啊喂！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啊喂！ 顾昂反手关上门，咳嗽一声：“算了，就算我不承认估计你也不信。那个……你懂的。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 “嗯。”齐烟客点点头，“我懂的。” “呃……”顾昂眼睛瞟向那张一人有余两人不足的床，“你不放心的话，我打地铺好了。” 齐烟客笑眯眯地问：“不放心什么？怕你操我吗？” ……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开始担心我会被你糙了啊！ 顾昂强压着内心的咆哮，用力提醒自己要注意形象。他深吸一口气，潇洒地甩甩头发：“放心，你不是爷的款。” “你喜欢什么样的呢？”齐烟客好奇起来。 顾昂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那个人有一双总会砸飞篮球的手，那个人会不好意思地露出虎牙笑。后来那个人说我以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然后干净利落地转学了。 剩他一个人在原地，被所有人嘲笑。 看到顾昂一瞬间落寞下来的表情，齐烟客眨了眨眼，认真地观察。 顾昂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挺久没碰到喜欢的人了，忘了喜欢哪样的了。” “微秒呢？”齐烟客问。 顾昂皱起眉：“你不会以为我对微秒有那种想法吧？” “如果妈妈对我也这么好的话，我一定会爱上你的。”齐烟客微笑。 顾昂无语道：“如果你是个智障，我一定也会关爱你。微秒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别这么说他好么？” “好。”齐烟客认真地答应了，然后说，“对不起。” 顾昂笑了笑。这家伙虽然有点恶趣味，但是本质还是不错的。“没事。我整理一下柜子，你把衣服放进来吧。” 和顾昂一样，齐烟客的衣物也是他平常所穿的那种。大部分是衬衫牛仔裤，随便拉出两条来都可以搭配。这种穿法明明已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齐烟客穿起来却显得格外清爽，看上去比顾昂还青葱。 无论正在做什么，他都会时不时地停下来陷入思考。那时候的他，眼神呆呆的，可是眼睛深处又好像在发光。顾昂看着他把衣服一件件地挂好，忽然道：“……我前两天看了一本小说。” “嗯？” “呃，不是推理……名字是《我精分了我全家都精分了》。里面有个主角叫骨架，你发呆的时候挺像他的。” 齐烟客歪了歪脑袋，似乎仍不明白他的意思：“……嗯？” 顾昂突然脸上一红，转过身道：“没什么，那本书写得挺好玩儿的……” ……哼你才不呆萌呢，你这个重口味！顾昂想起了可怜的小黑，忍不住又默哀了三秒。 齐烟客关上柜子，道：“好了。出去吧。” 顾昂点头。两人来到房外，发现大家都已经在走廊上等着了。微秒无聊地东张西望着，看到顾昂就跑了过来，笑嘻嘻地扑进他怀里。芝士大叔兴高采烈地跟倪安老师讨论着什么，不时指指他那忧桑的发际线。 易谦看到人齐了，便推推眼镜，说道：“我提议将这栋房子彻底探索一遍，包括各位的房间。有意见吗？” 大家对视了一眼，然后都同意了。 这栋房子的构造很不合理，或许会有密道？于是，按照顺序，顾昂主动打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星星”房间。 “介意我打开柜子吗？”易谦站在衣柜前。 顾昂笑嘻嘻地摇头，随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没关系，我又没藏什么……”话没说完，他无意间往抽屉里一瞟，顿时被满满一抽屉的bl黄色漫画吓得魂不附体，当机立断地关上了抽屉。 “？”齐烟客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顾昂抹抹汗：“……抽屉好大啊，吓了我一跳，哈哈哈哈……” “里面是浴室吗？”芝士大叔也参与到探索中，推开磨砂门，然后惊讶地笑起来，“顾昂，没想到你这么讲究啊，浴室里放这么多化妆品……” “……化妆品？”顾昂一愣。齐烟客走到浴室门口朝里看了看，忽然也“啊”了一声，然后侧过脸来，对着顾昂笑了笑。 喂你笑这么暧昧是什么意思啊！ 顾昂忍不住好奇，放弃抽屉跑到浴室一看，水池架子上十几瓶大大小小的润滑剂映入眼帘！ 润滑剂！润滑剂！ 润！滑！剂！ 有H漫也就算了！哪里来的润滑剂啊喂！ 顾昂脑袋里瞬间炸了个颗原子弹。他呆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一时间有些头重脚轻。 “里面有什么？”好奇宝宝易柏也走了过来。 “没什么！”顾昂毫不犹豫地堵在浴室门口。 易谦狐疑地瞟了他一眼，顾昂只好干笑着，以眼神示意他“你懂的”。 芝士大叔拿起一瓶润滑剂，赞美道：“哎呀，都是英文，看都看不懂，真高档！” ……大叔你要么，我可以送你一瓶哦，菊部早晚各涂一次，美白养颜哦！ 顾昂顶着满头黑线把芝士大叔送出浴室，顺手关了门，然后心惊胆战地提防着其他人打开抽屉。好不容易，易谦终于检查够了，宣布这里应该没有机关密道，这才走了出去。大家陆陆续续跟上，顾昂正要松一口气，齐烟客突然瞬移到床边，轻轻拉开了抽屉。 “……啊。” “……”顾昂默默走过去，用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咬牙威胁道，“敢声张就把你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齐烟客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他，然后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把手枪转向他自己。 “……砰。” 顾昂一愣。 齐烟客朝他开完枪就走了，脸上还挂着那种悠然的笑容。留下顾昂一个人，摸着中枪的胸口，突然觉得心跳加速。 接下来，是对面倪安与微秒的房间。 这个房间跟培智学校的午睡房有点像，地上还铺着五颜六色的海绵垫子。大家脱鞋走进去，发现房间角落里摆着很多玩具。 果然每个房间的布置都跟主人有关。 易谦首先还是选择了衣柜。征得倪安老师的同意后，他打开柜子，突然眯了眯眼睛。 这个微小短暂的表情只有齐烟客察觉到了。易谦很快地关上柜子走开了，齐烟客也走过去瞟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笔记本上写了几句话。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异常，到处打量着房间。 微秒拉着顾昂玩积木。过了一会儿，大家看得差不多了，顾昂要站起来，微秒还依依不舍地抓着积木。 “……”顾昂实在无法抵抗那小狗般可怜的眼神，便说道，“你们继续，我再陪他玩一会儿。” “嗯，你们自己小心。”易谦淡淡地说了句便走出去。 “那个……我可以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吗？”宫鲤脸红着小声问道。 “当然可以啊。”顾昂对她微笑。 于是队伍分成两拨，一边继续调查，一边陪微秒玩。 宫鲤坐下来，似乎被牛仔裤口袋里的什么东西硌到了，她突然脸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脸红道：“那个……借用一下卫生间。” 顾昂笑道：“这里又不是我房间……去吧。” 宫鲤很快就回来了。微秒和顾昂正在搭小城堡，两个人看起来都玩得很开心。宫鲤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有些羞涩的样子。顾昂朝她笑了笑，递了几块积木给她。想了想，又问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还好吗？” 宫鲤一怔。 “我看你好像一直很紧张。”顾昂鼓励地笑了笑，“别担心，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回得去的。” 宫鲤低了低头，小声道：“其实……不回去也没关系。” 顾昂讶异地看着她。 宫鲤用力抓着衬衣下摆，脸红不已，声若蚊蚋地道：“顾昂，我……” ……不会是要告白吧？顾昂非常尴尬，又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就在此时，微秒往城堡最高处放了块积木，突然一个手抖，整座城堡哗啦啦地倒了下来。 微秒愣了愣，忽然高兴地拍起了手。 “……”本以为他会难过的，没想到反而很高兴。顾昂灵机一动，迅速地堆起几个积木，然后啪地一下推倒。 微秒笑得眼睛都亮起来，手舞足蹈得好像一只蹦跶的小狗。 “那……这样呢？”顾昂找出几快差不多大小的积木，一字竖好，然后推倒第一个。一列积木哗啦啦啦啦地倒下去。 微秒开心得不得了，学着顾昂的样子也竖起几个积木，结果还没竖完，又一不小心碰倒了。他仍是没有沮丧，非常愉快地继续玩着。 “来，微秒，我们来摆一条长城~”顾昂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手势，笑眯眯地对着微秒提议。 微秒用力点头，然后捧起一大把积木，期待地送到顾昂面前。 他的嘴角翘得好高好高，粉嫩细腻的脸颊寿桃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宫鲤看着自顾自玩起来的两人，方才想说的话只有咽回肚子里。她低了低头，感觉后背上被某个硬物硌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立刻直起了腰。 ……应该，看不出来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昂一眼，后者正陪微秒玩得开心。 ……为什么那个人的眼睛里，永远只有别人呢？ 她苦涩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检查过一遍了。”易谦冷静镇定的声音，“都下来餐厅吧，我们重新讨论一下。” 第六章：小黑请安息 餐厅。 “很遗憾，暂时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密道。”易谦平静地说。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凝重。微秒坐在顾昂身边，好奇地看着大家。 易谦淡淡道：“我打算晚些时候再找一遍。” “如果……还是找不到呢？”宫鲤小心翼翼地问。 “进得来就一定有办法出去。”易谦说。 齐烟客眨眨眼，悠然道：“我觉得，这里不存在密道。” 易谦冷笑：“那你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齐烟客摊手道：“我不知道。如果你非要强求一个合理解释的话，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他的视线落在厨房一角的冰箱上，“……刚才我们吃下去的食物，是怎么来的？” 易谦沉默了。 “说不定冰箱里面有暗道呢？外面有人把东西送进来？”宫鲤小心翼翼地问。 顾昂摇摇头：“不可能。一开始我想要汉堡的时候根本没有说出口，对方怎么知道我要汉堡？还有……”他无奈地瞟了齐烟客一眼，“海参什么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东西吧。” 齐烟客微笑道：“你把小黑端出来的时候，它还在动。” 顾昂顿时满头黑线：“是啊是啊它还活着，然后你就残忍地把它杀害了……” 齐烟客指着芝士大叔：“杀它的不是我，是他。” 芝士大叔无辜地眨眨眼。 顾昂再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换人字拖。“……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让我们忘了海参继续讨论……” “不行。”齐烟客认真地看着他，“不能随便忘记小黑……” “他都被你吃掉了你还想怎样啊！他在你肚子里都快变成屎了好吗！”顾昂终于爆发了！ 去你妈的形象，去你妈的温柔，老子再不爆粗就要爆炸了！ 齐烟客无视他的暴走，认真道：“大乌参是生活在海底的生物。当它离开深海，就会因为压强改变，而导致内脏破裂。” 易柏惊讶地睁大眼睛：“啊……确实，市面上没见过活的大海参呢。” 大家恍然大悟，顾昂也惊异不已：“……所以你选择海参就是为了证明食物不是事先准备好的？” “嗯。”齐烟客对他微笑，“妈妈，要夸奖我吗？” ……去你妈的。 顾昂在心里默默地对他竖起中指。 宫鲤怯怯地问：“那，也就是说，冰箱里的食物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吗？” “嗯。”齐烟客笑眯眯地道，“而且都非常新鲜。” 新鲜你妹夫啊你的关注点在哪里啊！ 不过……活体大海参的出现，确实说明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那个冰箱，无法用科学解释。 同理，这间房子…… “……你想说的，我明白了。”易谦抿抿嘴唇，别过脸去低低道，“但我不会就此放弃。如果大家不愿意的话，我会尽量在尊重大家的前提下，对这里继续进行调查。” 易柏忽然握住他的手，苦涩地笑了笑。 “呃，我想问……”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倪安老师忽然举起手，弱弱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回不去了？” 气氛一下子变冷。大家都默然不语。 倪安老师有些窘迫，连忙道歉。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是不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失去与外界的一切交流，仅在这件房子里度过余生……那种生活光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顾昂忽然想起方才宫鲤说的“不回去也没关系”，猛然心头一惊。回想一下大家来到这里以后的表现，似乎只有易谦一个人明确地表态说想要回去，而其他人…… 微秒不懂事，易柏想要逃脱忙碌的明星生活。两位大叔随遇而安，而齐烟客根本就很享受这里。 ……我呢？ 顾昂陷入了思考。 在原来那个世界，要时刻小心地扮演好孩子，不能让新同学看出自己的性向，更不能让爸妈知道。 如果可以选择，是不是……不回去比较好呢？ 说不定，根本就是因为强烈的想要离开“那个世界”的冲动，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突然，脸颊被戳了戳。低头一看，原来是微秒。 “……”微秒仰着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奇地看着他。 “妈妈看起来好难过，要哭了。”齐烟客笑眯眯地说，然后掏出笔记本。 顾昂的感伤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咳嗽一声，朝齐烟客喝道：“不许画画！” “……啊。”齐烟客无比遗憾。 被三人这么一闹，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芝士大叔深吸一口气，鼓励道：“不管怎么说，大家都不要灰心丧气！既来之，则安之！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赞成~”易柏露出活力四射的招牌笑容。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倪安问。 顾昂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钟，两点半。平常这个时候，他还在学校上课。现在他既不用上课也没有作业，更不用去管考试了。压力一下子消失，反而让人不知所措起来。 “……对了，我房间里有游戏机！”顾昂眼睛一亮，兴奋地看着大家，“有没有人要去玩？” 宫鲤脸上一红，正要开口，忽然被易柏打断。 “我要去！”易柏高兴地举起手，然后又楚楚可怜地望向易谦，“哥，可以吗？” “……可以。”易谦撇撇嘴，“别表现得好像我经常不许你这个不许你那个一样。” 芝士大叔挠挠头：“游戏啊？我不太会玩……对了，我看到这里有烤箱！”他指指厨房一角，愉快地笑道，“我可以给你们做吃的！虽然冰箱里能变出食物来，但冰的东西多吃了也不好啊！” 宫鲤咬了咬嘴唇，小声道：“那、那……我也来帮忙吧。” “微秒呢？微秒要一起过来玩吗？”顾昂笑眯眯地问。 微秒揉揉眼睛，有点困的样子。 “不如我带他上楼休息吧。”倪安老师温和地道，“孩子们每天都要午睡的，今天他没睡，可能累了吧。” 顾昂点点头，然后望向易谦：“你呢？” “……我回房休息。”易谦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我会锁好门，不用担心我。” 顾昂倒是一愣。他本来以为易谦会不放心易柏，跟过来看他们打游戏的。易谦这反应是不是说明他开始信任大家了？ 好事啊。 还有一个人。 “……我觉得，小黑要出生了。”齐烟客严肃地说完，然后捂着肚子跑上了搂。 众：“？” 半晌，顾昂：“草！” ……十分钟后，厨房里只剩下宫鲤和芝士大叔两个人。 “这些餐刀都要收好！以后不能随便给微秒小朋友玩啦！”芝士大叔愉快地擦干餐刀上的水珠，然后小心地把它们收进抽屉。 “是啊。”宫鲤微笑了下，抬头忽然望见了正站在下楼的齐烟客。 “……啊。”齐烟客眨眨眼，失落道，“他们都上去了？” “对！你也上去玩游戏吧！”芝士大叔笑容满面地道。 齐烟客走到厨房，好奇地张望了一下：“你们要打算做什么？” “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做！”芝士大叔憨厚一笑，露出小小的得意神色，“港式甜品我也会做的！” 齐烟客想了想，道：“那我要苦瓜蛋挞。” 芝士大叔：“……” 宫鲤失笑道：“好、好独特的口味……” “要我帮忙吗？”齐烟客东摸摸西摸摸，似乎对厨房用具感兴趣得不得了。他拉开抽屉，看到亮闪闪的餐刀，忽然眨眨眼，飞快地收了一把藏在袖子里。 “不用了不用了，你上去玩游戏吧！”芝士大叔笑嘻嘻地把他推到楼梯口。 “唔，好吧……”齐烟客愁眉苦脸地摸了摸肚子，“还是不太舒服，我上去休息啦。” “做好了我会上来叫你们的！”芝士大叔活力满满地撸起袖子，“好！打起精神，干活儿！” “好期待啊。”齐烟客说完，笑眯眯地上了楼。 宫鲤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忽然红了红脸，小声道：“那个……顾昂喜欢草莓牛奶，不如我们……” “草莓牛奶！好！”芝士大叔拉开冰箱，充满干劲地大笑道，“草莓十二颗，牛奶五百毫升！Let’s rock it！” 第七章：双蛇之欲 这货被马桶吃了么？ 顾昂瞄瞄手表，已经三点半了。 一时分神，电视屏幕上的小人立刻被打飞。易柏笑吟吟地比了个V字，然后伸了个懒腰，笑容充满亲和力：“有点累了，中场休息！” “看不出来你打游戏这么厉害……”顾昂惭愧地笑了笑。本来，为了照顾女生，他是想玩卡通类闯关游戏的，结果易柏一上来就挑了格斗游戏，英姿飒爽地把顾昂打飞再打飞，羞得顾昂想一头撞死在游戏机上。 按下暂停键，嘈杂的游戏背景音终于消失，耳朵一下子无法适应，莫名地感到空虚。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真难得有机会好好玩游戏啊……”易柏又伸了个懒腰，笑容甜美满足。 “你平常很忙吗？”一问出口顾昂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的嘛，易柏那么出名，影视歌三栖的明星，肯定每天都忙到不行。 “其实……也还好啦。最忙的是我哥。”易柏俏皮地吐吐舌头，眼里却流露出一丝温情，“他总是不放心我，片场也要跟，通告也要跟。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又要去接片啊，谈合约什么的。”她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觉得他要过劳死了。” 顾昂本来对易谦有点意见，听到他对妹妹这么好，不由得也有些改观。说起来，易谦怀疑大家，努力寻找出路，应该也是为了易柏着想。 毕竟奋斗了那么久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易柏虽然嘴上说好累好想休息，心里肯定也是舍不得的。 两人聊了会儿天，感觉彼此的距离又靠近了些。易柏真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跟她聊天让人非常愉快。 ……可惜顾昂是个gay，不然的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该发生些什么…… 想到这里，顾昂心中一凛。难道易谦也看出他是gay了？所以才放心让两人独处？ 就在此时，房门啪地一下被顶开。两人都吓了一跳。 “甜点……做好啦！”芝士大叔笑嘻嘻地走进来。他环顾了房间一圈，愣了愣，问，“咦？其他人不在这里吗？” 顾昂注意到芝士大叔满头都是汗，诧异道：“大叔，做甜点有那么high吗？你热成这个样子……” 他脑中瞬间浮现出芝士大叔拿着一根长棍面包对着烤箱嘿咻嘿咻的场景……顿时被自己雷得外焦里嫩。 用力摇头，把那个可怕的场景赶出脑海。 “呃……”芝士大叔的表情僵了僵，不知道是不是顾昂的猥琐脑电波传染了。顾昂实在不忍心继续意银下去，便起身道：“那我去叫他们来吃！” 顾昂来到隔壁的大脑房间，敲了敲门。 没反应。 “甜品好啦，出来吃吧。”顾昂又喊了几声，还是无人应答。他突然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按上门把手发现门没锁，顾昂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首先入目的是一张床，齐烟客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看上去十分痛苦。他看到进来的是顾昂，便无力地朝他伸出手。 “……齐烟客？！”看到无助的眼神，顾昂心疼得胸口一揪，赶紧朝他走去。 “昂……”齐烟客眼中水汽弥漫，声音脆弱颤抖，“我们的……小黑……要保不住了……” “……”顾昂沉默片刻，毫不犹豫地脱下人字拖，一记抽上齐烟客脑门儿。 这次终于记得换鞋子了。 “呜！”齐烟客捂着白净脑门儿上的大红鞋印，可怜巴巴地哭诉道，“呜……妈妈打我……” 顾昂冷冷道：“去你妈的。” 齐烟客委屈地摸着额头坐起来。顾昂淡定地收起人字拖大凶器，随口问道：“你刚在干嘛呢，肚子还痛么？” 齐烟客笑嘻嘻地说：“不痛了。” 话虽如此，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顾昂皱皱眉，忍不住问：“拉肚子了？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药？” “这里没有药。”他说着站起了身，微笑道，“走吧。” 顾昂心里一个激灵。没有药？那要是病了怎么办？ 药也是吃进嘴里的东西，不知道冰箱里能不能变出来。 ……白加黑冰淇淋？板蓝根冰沙？ 卧槽这绝壁是能够毁灭世界的黑暗料理啊。 顾昂抹了抹汗，暗自祈祷大家都不要生病。 两人出门的时候恰遇见易谦。他洗过了澡，头发还湿漉漉的，看起来倒是神清气爽了许多。 其实易谦长得挺好看的，眼眸清亮，轮廓俊朗。明明身为男人，皮肤却细腻丰润，整张脸上没有丝毫瑕疵。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休闲装，看起来却还是有点商业精英的干练意味。 顾昂跟他打了个招呼，回头看见齐烟客像只小狗似的用力嗅着，眼睛也一眨一眨，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顾昂也嗅了嗅，却只能闻到易谦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气。他一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易谦皱了皱眉。 齐烟客无视两人，径自走向了微秒和倪安老师的房间。他没有敲门，直接转动门把手，门就开了。 “他们醒了么？”顾昂走过来，然后愣住了。 ……血腥味。 顾昂心里一沉，加快脚步走到门前，脸色大变。 血！ 倪安老师倒在血泊里，仍在抽搐。而微秒赤裸地坐在他身边，正开心地拍打着血泊！ 赤裸的少年浑身是血，艳丽的血红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缓缓淌下，那场景竟有种残酷至极的变态美感。 少年在血泊中玩耍着，他的表情是如此快乐，连眼睛里都闪动着愉悦的光芒。 血红色一下子填满了视野，腥味也猛烈地袭击着鼻腔。顾昂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冲进房间：“微秒！” “别动！”齐烟客一把拉住他，缓慢地环视了一下，“别破坏现场。” 易谦皱着眉头走过来，看见房间里的场景也是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地镇定了下来，转身朝楼梯走去：“我去叫他们上来。” “嗯。”齐烟客点点头，然后朝着房间里的微秒招招手，微笑道，“微秒？到哥哥这里来，哥哥带你去吃甜点。” 微秒翘起嘴角，甩甩手站了起来。他走了两步，忽然扁扁嘴，委屈地摸向了自己的股间。 顾昂怔怔地看着，忽然发现倪安老师的胯，间竟高高鼓起，皮带也没有系。 ……一瞬间，他隐约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胸口顿时闷得喘不过气，他推开齐烟客，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微秒，将他一把揽入怀中！ “……？”微秒仰起小脸，困惑地看着他。 “微秒不要怕，顾昂哥哥在这里……”顾昂将微秒抱起，少年纤细的身体轻得令人心惊。 听到那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微秒笑了起来，搂着顾昂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震惊渐渐转化为怒气，顾昂咬着嘴唇，觉得每一次呼吸都让胸口痛得要命。 微秒根本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个孩子！ 倪安老师居然……居然对他做那种事！禽兽不如！ 这种人就算死掉也不值得原谅！ 顾昂愤怒得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我带他去洗澡。” “……嗯，去吧。”齐烟客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顾昂随便把人抱走感到有点不满。 顾昂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芝士大叔和易柏大概都下楼去了。顾昂径直走进了浴室，小心翼翼地放下微秒，然后去放洗澡水。 鲜血已经开始干涸，在那个柔软纤细的身体上留下了暗红色的凝块。水声哗哗响起，顾昂沉默地调试着水温。微秒明白这是要给他洗澡，于是乖乖地站在一边。 顾昂回过头，看到他乖巧期待的神色，心里又是一痛，声音也不由放柔。 “……来，微秒，小心。”他拉着微秒的手，把他扶进浴缸。 微秒一坐进水里，血块就晕化开来。他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又摸向了自己的身下。 “……”顾昂已经心痛得不知说什么好。微秒却以为顾昂是在怪他乱动，便赶紧缩回手，一动不动地坐直身体，一副等他夸奖的样子。 “……微秒好乖。”顾昂难过地笑了笑，拿毛巾沾了温水，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手印。微秒闭上眼睛，等他把自己的小脸擦得干干净净，这才睁开眼，对着他笑。 那个禽兽……怎么下得了手…… 顾昂用力咬了咬嘴唇。 洗过澡以后，他把微秒抱到床上，想要检查一下微秒有没有受伤。微秒趴在床上，好奇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顾昂的心里只有怜惜。他轻柔地推开那两片柔嫩娇翘的臀瓣，微秒便配合地张开了腿，似乎有些明白他要做什么。 ……那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吗？ 那个禽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疼吗？”顾昂碰了碰肛门外周，柔声问。 微秒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他。 ……应该没有受伤，只是被异物撑开过，所以还有些难受。 顾昂松了一口气，迅速地拿出一套衣服给微秒换上。微秒穿他的衣服有点嫌大，袖子宽松地摆动起来，微秒又开心地伸了伸手。 顾昂怜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微秒享受地眯起眼睛，顺着他的动作轻轻蹭动他的手掌。顾昂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那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微秒身上？他还那么小……他那么乖，他什么都不懂……倪安怎么可以趁机对他…… 不想让微秒再受伤了。 ……一定要保护好他。 他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他。 一定要保护好他。 ……笃笃笃。门被敲响。 顾昂回头，看到易谦站在门边，眯起眼睛看着这里。 “他还好么？”易谦淡淡地问。 “嗯。”顾昂想起倪安的死状，心中又是一阵郁结，“……那里，怎么样了？” “可以的话，下来一起讨论吧。”易谦推了推眼镜，森然目光定于微秒，“最好把他也带下来。” 顾昂点点头，伸手将微秒横抱起来。微秒开心地搂着他的脖子，只当在玩。 易谦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沉默着走向楼梯。 “……”经过双蛇房间的时候，顾昂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尽管房门紧闭，空气中仍然漂浮着微许血腥味。微秒大概也闻到了，歪着脑袋盯着房门里面看。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顾昂低头，发誓般地抵了抵微秒的额头，“微秒乖，不怕，有顾昂哥哥在。” 微秒眨眨眼，虽然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翘起嘴角笑了笑。 深红色的走廊犹如怪兽内脏，柔软地毯将脚步声悄然吞噬。 楼梯口传来一楼的纯白灯光。仿佛那里是仅存的圣洁，仅存的出路。 第八章：间章——在光降临之前 “今天……是他的生日。”微秒妈妈凝望着身边的微秒。微秒察觉到妈妈温柔的目光，便翘起嘴角，对着妈妈甜甜一笑。 微秒妈妈的眼中露出一丝难过：“可惜我要加班，他爸爸也是……” 倪安叹了口气，温和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实在是谢谢老师了……”微秒妈妈感激地对倪安点了点头，眉宇间有些抹不去的疲惫。 倪安站在班级门口，看着微秒妈妈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感慨。 微秒家的条件本来就不是很好。这些年他爸妈东奔西走，想要治好他，却连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都查不出来。尽管如此，两位家长还是努力工作着，希望能早日将微秒送到国外，做一次深度的检查。 为人父母的心，到底能产生多深沉的爱？ 倪安总是困惑着。 ……放学后。 “倪老师，辛苦你啦！再见！”同办公室的女教师笑嘻嘻地朝他挥手。 倪安写着备课笔记，计划着明天要带孩子们玩的游戏，时不时抬起头，看看他身边玩得专注的微秒。 小家伙在画画。他画的东西当然谁都看不懂，只是乱糟糟的一堆色快。但是他的姿态非常认真，捏着蜡笔的神情仿佛是在做世上最伟大的事。 少年白皙的脖颈曲成一个优雅的弧度，下颌的轮廓精致如经雕琢。脸颊柔嫩细腻，是那种鲜润得让人想要咬下去的粉色。 他盯着画纸，大大眼睛一眨一眨，浓密睫毛仿佛能扇出一阵风来。不时咬着嘴唇，那小巧柔软的唇…… 倪安看得有些出神。 ……微秒妈妈会在一个小时以后接他。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个。 倪安的嘴唇有些发干，他忍不住舔了舔。眼睛却再也离不开那个细细的脖颈，以及颈项之下，衬衫之下，更多的…… “……微秒，过来。”倪安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微秒眨眨眼，乖乖地走到他面前。 “热不热？”倪安慢慢地朝他伸出手，摸到他衬衫最上面的一个纽扣，手却停住了。他有些心虚地抬起眼，对上那双纯洁无暇的眸子。 微秒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翘起嘴角对他微笑。 “……”倪安再也忍不住，索性一把将微秒抱到自己腿上，手却从他的衬衫下摆伸了进去。 “啊……”微秒痒得笑起来，在他身上轻轻扭动着，想要躲开那只大手。倪安被他扭得心头火热，手上柔嫩的触感美更是令人发狂。他大胆地向上摸去，触及一颗娇小的突起，便以指尖轻轻揉搓起来。 “呜！”微秒皱起眉，不知是疼了还是什么，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他的手。 “微、微秒不要动！”倪安急切地吻上他的脖颈，用舌头舔着那光洁的肌肤。 “……唔……”微秒难受地向前倾着身子，却被倪安用力抱住。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大概还是觉得应该要听老师的话，于是乖乖地不挣扎了。 倪安身下的热意越发汹涌，他贪婪地抚摸着那两颗小东西，听到微秒轻轻发颤的哼声，心中更是无限快感。体内的热意催动着他越发大胆，一手揉捏着微秒的胸前，一手却朝下面摸去。 小家伙的身体发育得非常迟缓，那里也格外娇小。倪安隔着裤子抚摸那小小的器官，感到怀中的少年并未有太多反应。 ……完全没有感觉？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 一丝罪恶感浮上心头，倪安很快地将它无视了。他有些不甘心，便伸进了微秒的裤子，直接揉搓起来。 “……”微秒咬着嘴唇皱起眉，神色间没有丝毫快意，只是极力忍耐着。 ……算了，没有感觉就没办法了啊。 倪安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来，要是小家伙能在自己手里哭泣呻，吟着射，精……那场景该有多美好？ 想象着那个场景，倪安又咽了咽口水。大手从前面摸到了后面，他慢慢推开那两片娇嫩的臀瓣，手指轻轻地挤了进去。怀中的少年立刻绷紧了身体，口中发出低呼，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微秒！不要动！”倪安恼怒地低吼道。 “……呜……”微秒难受地缩了缩身子，委屈的双眼里泪光闪动。 ……看来是真的不行。毕竟还太小了吧？硬来的话，说不定会被发现啊。 倪安叹了口气，深感可惜地收回了手。 少年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回过头，不解而悲伤地看着他的老师。 那种眼神唤起了倪安极大的罪恶感。 却也唤起了更大的快感。 倪安呼吸急促，将微秒放了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裤子。一褪下内裤，丑陋的大肉，棒就跳了出来。 “来，含住……”他按着微秒的头，将那可爱的小嘴凑到自己的欲望前。 “……”微秒无力地反抗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闪烁着泪光的小脸，看起来越发惹人怜爱，惹人蹂躏。 “呵……吸呀……用力含住……”倪安按住他，逼迫他更多地吞下自己的肉，棒。少年哀哀地流着眼泪，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但是……反抗？ 反抗的话，也从未想过。 因为是老师要他做的事啊。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大概……一定有原因吧…… ……一定有我不理解的原因。 ……半小时后。 微秒妈妈站在办公室门外，恭敬地敲着门。 “哎呀，林妈妈你来啦。”倪安牵着小微秒出现在走廊尽头，满脸温和微笑地走过来，“微秒都快想死你啦！” 微秒妈妈讶异地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微秒：“……微秒？怎么了？” 微秒从她怀中抬起头，嘴角高高翘起，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朝妈妈扬了扬手里的糖果，小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 倪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刚才不小心给他吃了太多糖……我忘了他有蛀牙。不过别担心，我已经带他刷过牙了。”他上前一步，揉揉微秒的头发，微笑道，“微秒，剩下这些不可以一次吃完哦？” 微秒用力点头。 “……麻烦老师了。”微秒妈妈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每次都要麻烦倪老师，我真是……” “没关系，谁让我是他的老师呢。”倪安站起身，眼睛却仍望着微秒，“再说了，微秒这么可爱，我也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啊。” “来，微秒，我们回家。”微秒妈妈牵起微秒的小手，朝着倪安挥了挥，“跟老师说再见。” “……”微秒不解地看着妈妈。他根本搞不懂这些手势的含义，不过还是乖乖地照妈妈说的做了。 看着一大一小在夕阳中渐渐远去的背影，倪安的嘴角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当天晚上。 特意从工地上赶回来的爸爸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捧出一个小蛋糕，像个男生似的有些脸红。 “儿子，喜欢不喜欢？”即便是爸爸，也希望听见儿子的称赞。 微秒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但很快地，他便翘起嘴角。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懂得的事情之一。 就算不明白，只要微笑就好了。 因为大家看见他笑，也会跟着微笑起来。 大家微笑起来，他就会觉得很开心。 爸爸妈妈，还有倪安老师，还有学校里的小朋友们，大家每天都微笑。 好开心。 “来，吹蜡烛吧。”微秒妈妈温柔地搂着儿子的肩膀，看着小蛋糕上柔弱闪烁的十二点烛光。 “……？”微秒看着烛光，有些出神。 “哈哈哈，来，我们三个一起吹！”爸爸爽朗地笑着，抱着妻子和儿子，一起俯下身。 微秒怔怔地看着烛光，清澈的双眼里，忽然满溢了水汽。 “……光……” 他张开嘴，轻轻地，唤出了一个字。 十二根蜡烛，齐齐熄灭了。青烟里带着蛋糕的香味，悠悠飘浮。 与此同时，仅隔了一条街的某个家中。 “……唔。”少年突然捂住胸口。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痛得要命。 少年深吸了几口气，稍微好一些了。眼睛再次瞟向桌上的“班长工作计划”。 啊真是麻烦死了！到底做些什么好呢？ 他想了半天，一个想法浮出脑海。 第九章：被污染的纯白 餐厅里，五个人沉默地围桌而坐。 顾昂和微秒一坐下，易谦便开口道：“倪安已经确认死亡。凶器是餐刀，就是厨房抽屉里的那种。” 餐桌边摆了八张椅子，此时却只有七人在座了。桌上的八个蛋挞显得格外刺眼。 宫鲤和易柏都露出悲伤的神情。芝士大叔有些惊惶地喃喃道：“凶手……会是谁？难道真的有第九个人吗？” 易谦扫视众人，淡淡道：“总之，大家都交代一下刚才在做什么吧。” “你还是怀疑我们吗？”宫鲤苦涩地笑了笑，语气里也不由带上了讽刺，“我们才认识了一天不到，有必要杀人吗？还是你觉得倪安老师的死也是骗你的？” 确实，一天之内，先是被绑架到这个科学无法解释的地方，再是凶杀案……这对谁来说都是个大刺激。柔弱如宫鲤都出言讽刺了，恐怕她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了吧。 顾昂叹了口气，从桌子下面轻轻握了握宫鲤的手。宫鲤一怔，明白他是在安慰她，忽然就红了脸。 “我并不怀疑他的死。正是因为我想要相信大家，所以才希望大家自白。”易谦冷静地道，“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你们。”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顾昂诚恳地望着大家，“大家心里肯定都不好受，但是，且不说怀疑不怀疑，我们还是应该弄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由我开始吧。”他望了易柏一眼，道，“中午上楼以后，我和易柏一直都在打游戏。芝士大叔来叫我们吃甜点的时候是三点半，然后我去隔壁找了齐烟客。” “齐烟客没和你们一起玩？”易谦看了齐烟客一眼。 齐烟客却没有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餐桌上方的白色吊球灯。 “……好像多了点什么。”他说。 大家闻言望去。顾昂视力好，一眼便发现吊球灯的异样。 “……钨丝？”顾昂诧异道。 纯白色的吊球内部，竟出现了几条暗丝。光线太亮，看不清那到底是黑色还是什么颜色。 一般的钨丝灯使用久了以后灯泡上都会出现黑色沉淀，那是钨丝升华后又冷却的结果。 “不对。中午还没有的。”齐烟客想了想，眨眼道，“有点像血丝。” 被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拆下来看看？”顾昂提议道。 话音刚落，齐烟客已经踩着椅子爬上了桌。 “等等！先把灯关了！”顾昂赶紧去找开关。 “没有开关。”易谦和齐烟客异口同声。 顾昂一愣。齐烟客已经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球身。 “……咦？一点都不烫。”齐烟客眨眨眼，诧异地说。 这里没有电灯开关，也就是说灯一直开着，那么应该很烫才对。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生怕灯泡里藏了什么机关。 顾昂也把微秒护在身后，担忧地看着餐桌上的齐烟客：“你小心啊。” 齐烟客对他笑了笑，然后伸出双手，试图把吊球灯拧下来。大家紧张地等待着。 拧。 用力拧。 用尽全力拧。 球身丝毫未动。 众：“……” “……”齐烟客从桌上跳下来，轻松自然地走到灶台边拿了个平底锅，接着又三下两下爬回桌上。 ……拧不动就要用砸的吗！少年你是有多柔弱！还有！这里只有一个灯好吗！你砸了让我们以后摸黑吃饭吗！ 顾昂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拉住齐烟客。“……你别急着砸，我来试试。” 齐烟客却笑着拉开他的手，悠然道：“押一根香蕉，砸不坏。” 谁要跟你赌香蕉啊！我要吃香蕉不会自己去冰箱拿吗！……喂等等你说的是吃的香蕉还是用的香蕉啊啊啊啊卧槽我到底在想什么！ 顾昂满头黑线，无奈道：“……那要是砸坏了呢？” 齐烟客微笑道：“砸坏了，我就喂你吃香蕉啊。” 顾昂顿时想入非非，一时手松，齐烟客已经朝着球身抡起平底锅！ 砰！ 平底锅脱手！抛物线飞出！ “……”齐烟客惊讶地睁大眼睛。 “……！”无辜群众四散逃窜，躲避不长眼的平底锅。 “……手劲这么小，连个平底锅都抓不住……”顾昂嘴角抽搐，忍不住道，“齐烟客，其实……你是女扮男装的吧？” 齐烟客撇撇嘴：“我才不要女扮男装，否则妈妈就不可能喜欢我了。” ……啊？ 顾昂愣了半秒反应过来，恨不得一记人字拖拍上去。 ……说好的保密呢！草！ 还没等顾昂发飙，齐烟客已经从桌子上跳下来，径自去捡那个平底锅。顾昂狐疑地瞟了球灯一眼，发现灯还好好的，果然没砸坏。 顾昂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是不是要喂他吃香蕉？ 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见电灯没事，大家都慢慢地聚了过来。微秒也好奇地从顾昂身后探出脑袋。而易谦始终微微皱着眉，审视般的目光紧盯着齐烟客。 齐烟客拿着平底锅端详半天，突然抬头道：“刚才，平底锅还没碰到灯的时候就被撞飞了。” 顾昂一愣：“啊？” 齐烟客抬头凝视着纯白吊球灯，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说不定，它根本不是电灯。” 大家面面相觑。易柏咬咬嘴唇，有些害怕地抱住了易谦的手臂：“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齐烟客无辜地眨眨眼，“拆不下来砸不坏，我们现在只能当它电灯用。” 众：“……” 易柏忽然眼睛一亮：“会不会它就是个机关？能打开密道？” “有可能！”芝士大叔也激动起来，“这样我们就能出去了！” “……就算是机关，”齐烟客叹了口气，无奈道，“拆不下来砸不坏，怎么用？” 易柏和芝士大叔顿时沮丧了。 此时，沉默许久的易谦突然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说了一句：“闹够没有？” 齐烟客眨了眨眼。 易谦拉开椅子，重新在桌边坐下。尽管是仰望着对方，却仍给对方一种居高临下般的压力。 细框眼镜背后是一双森然镇静的眼睛。 “该回答了吧……从中午到刚才为止，你在做什么？” 第十章：存在抹杀 齐烟客缓慢地眨了眨眼，漂亮清澈的眼珠灵动一转。 “我不想说。”他撇嘴道。 易谦冷冷地看着他：“理由？” 齐烟客低了低头，悠然道：“别逼我。” 易谦眯起眼睛，牵着易柏的手后退了一步。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担忧地看着那两人。 “那个……他拉肚子啦！”顾昂试图打圆场，嘿嘿笑道，“小黑害他拉肚子了嘛。” “从他上楼直到倪安死亡，中间那么长时间他都在卫生间里？”易谦瞥了顾昂一眼，质问道，“你能证明？” ……这你让我怎么证明啊喂！ 顾昂悻悻别过脸，对着齐烟客幽幽道：“喂，你拉完屎冲了么？没冲就捞起来给他看看。” 众：“……” 易谦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易柏赶紧拉拉他的手臂，小声道：“哥，别这么凶嘛！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宫鲤怯怯道：“大家别这样……好可怕……” 芝士大叔也想缓和一下气氛，便努力露出灿烂的笑脸，起身把甜点分到各人面前：“啊哈哈哈，大家还是坐下来吃点东西吧！啊哈哈哈哈……” 这种情况下谁还吃得下啊！顾有些郁闷，拉过齐烟客小声道：“喂说真的，你刚才到底在干嘛？为毛不肯说出来啊……” 齐烟客含笑地望着他，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刚才……” 湿漉漉的气息扑打着耳垂，顾昂脸上一红，强迫自己集中倾听：“……嗯？” “……在自，慰。”齐烟客说完，站直了身子笑吟吟地看他。 卧槽这尼玛还真是不能说的秘密啊！ 顾昂嘴角猛烈抽搐着，对上易谦审视的眼神，不由变得心虚起来。 “他说什么？”易谦冷冷问。 ……尼玛的让我怎么说出口！ 顾昂满头黑线地看看在场两位女生，犹豫半晌，只好朝易谦勾勾指头：“那个……呃……你过来！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宫鲤&易柏。 微秒牵着顾昂的手，开心地晃来晃去，全然不察觉身边这些大人之间的微秒气氛。 “……”易谦不满地皱起眉，却还是走了过来。 “@#￥%……”顾昂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完，又尴尬地咳嗽几声，“呃咳咳，就是这样的……” “……”易谦的表情顿时僵硬。 两位女生不解地看着他们，顾昂只好摊手表示无奈。芝士大叔也忍不住好奇地凑过来，被顾昂摆手赶开：“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的事大叔少管。” 芝士大叔被“我是大叔”的牌牌砸中，抑郁倒地。 易谦沉默半晌，终于平复了心情，重新坐回座位上，扶额道：“那……其他人也来说说吧，刚才在做什么。” 跟齐烟客比起来，其他人都正常多了。易柏一直在顾昂房间玩游戏自不必说，宫鲤和芝士大叔也始终在厨房里忙活。 至于微秒，根本无法回答问题。顾昂想起方才在那个房间看到的景象，心中又泛起一丝酸楚。 “那么最后，轮到我了。”易谦淡淡道，“我回到房间以后就睡下了，三点左右醒过来，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就遇见了顾昂和齐烟客。” 齐烟客扬起嘴角笑了笑，突然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顾昂忍不住好奇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齐烟客悠然道：“沐浴露很香。” 易谦皱起眉。顾昂想起刚才嗅到的香味，不由一阵窘迫。易柏亲昵地摸摸哥哥湿漉漉的头发，抿嘴笑道：“哥哥确实好香哦。” “……”易谦露出一丝无奈，却没有躲开妹妹的抚摸。 兄妹之间的互动充满了温情，气氛少许缓和了下来。大家都渐渐从凶杀案中回过神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然而，齐烟客却忽然说道：“好香好香，都盖过血腥味了。” “……”所有人的心脏仿佛被瞬间击中！ 血腥味…… 案发现场，倪安的血溅得到处都是。照理说凶手身上也应该有血迹……而易谦恰好在凶杀案发生以后洗了澡…… “我只能说是巧合。”易谦淡淡抬起眼，镇定自若道，“当时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所以你怀疑我也没关系。” “哥！……”易柏惊讶并担忧地看着他。 齐烟客却耸耸肩，轻松道：“我没有在怀疑你啊。如果要怀疑的话，最应该被怀疑的，是小微秒才对。”他笑吟吟地望向微秒：“那时候，房间里只有小微秒一个人，刀也掉在他手边。照常理来说，凶手最可能是他才对啊。如果凶手不是他，为什么他没有被杀掉呢？” 除了易谦以外，大家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开什么玩笑！”顾昂骤然怒火中烧，“微秒怎么可能！” 微秒听到两个哥哥都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两个人。 顾昂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可能会吓到微秒，只好压下怒气道：“他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杀人？” 齐烟客露出一个清爽柔和的笑容，清澈双眸平静地凝望着他。那眼神没有丝毫负面情绪，只有无尽的平和宁静。 顾昂觉得心脏猛地一撞胸膛，突然就愣了一下。 “我不怀疑他。”齐烟客认真地道，“我不怀疑任何人。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他缓缓地环视了众人，“……我可以把我看到的可能性告诉给你们。至于凶手到底是谁，我不关心。” ……他根本不关心凶手到底是谁？ 顾昂呆呆地看着他。大家都沉默不语。 宫鲤咬了咬嘴唇：“那你还关心什么？……如果不找出凶手的话，说不定我们都会被杀掉啊！” 齐烟客微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眼，望向众人头顶的吊球灯。 “……被杀掉也没办法。人总是会死的，在这里死掉和在那里死掉都是命运的安排，没办法的嘛。” 大家都愣住了。 这种话……太冷漠了吧。 对别人的生死如此漠然，就连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吗？ “可是……”易柏仍然试图鼓励他，“我们可以反抗。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努力就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嗯，可以努力啊。”齐烟客笑得柔和无害，“但是你不觉得，我们的这种努力，也是命运的安排吗？换个说法。假如我们都是某个作者笔下的人物，那么我们的挣扎，我们的生死，全都是作者的安排吧。这样的话，你觉得还有意义吗？” 易柏无语。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宫鲤与芝士大叔似乎都有些动摇，而易谦只是扯扯嘴角，露出不屑的神情。 微秒却突然有些躁动不安，大概身体还是不舒服。顾昂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微秒稍许安静了下来，水润润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似乎期待着什么。 “……”顾昂回味着齐烟客的话，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做任何事都需要意义的。”他低下头对着微秒笑了笑，喃喃道，“就像，我想保护微秒，因为他很没法保护自己，他很容易受伤。非要追根究底的话其实我根本没必要照顾他，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我会很难受。就算没有意义，我只知道，不这样做不行。所以只好这样。” 微秒当然无法理解这么长这么深奥的话语，只能翘起嘴角对着顾昂笑。顾昂看着那样纯真无暇的笑容，不禁又想起倪安老师对他所做的禽兽之事。 ……真的，不想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意义，为什么做事之前要考虑意义呢？没有意义就不去做了吗？ 人生来就要死，百年之后岂不是也无意义。那难道就不活了吗？ “怎么话题……变得这么沉重。”易柏苦笑了一下。 “……”齐烟客回味着顾昂的话语，突然抬起头，对着他粲然一笑，“嗯，妈妈说的对。” 顾昂被他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无奈道：“别这么叫我了行么？听着太别扭了……” 齐烟客含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众人，诚恳道：“对不起，请大家忘了我刚才说的话。我向大家道歉。” 芝士大叔抓抓脑袋，尴尬地笑起来：“呵呵，其实没关系啦！年轻人嘛，总是有很多新鲜的想法啊！” 除了易谦以外，大家都露出了笑容。易谦瞟了众人一眼，忽然冷冷道：“难道没有人记得，楼上还躺了一具尸体么？” 大家愣住。 易谦漠然道，“丢着不管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腐烂。” “……把那个房间封锁起来吧。”顾昂思考片刻，望向齐烟客，“我想让微秒搬过来和我们睡，可以么？” 齐烟客微笑道：“妈妈说什么都好。” “重新分配房间吧。”易谦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道，“如果保持两人一间，万一身边人就是凶手，那就太危险了。” 芝士大叔愣愣地看着他。易谦的舍友就是自己，他这么说，不就代表根本就不信任自己？ 虽然不愿意怀疑大家，但不得不承认，易谦的话有道理。顾昂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么怎么分配呢？” “我和易柏住回原来的房间。你们其他人就住在一起好了。”易谦拉着易柏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席了。他最后扫视了众人一眼，居高临下道，“大家有意见吗？” ……那种态度，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顾昂忍着没说，以询问的眼神望向宫鲤。易谦带走了易柏，那么宫鲤就得和他们几个男人住一间房。 “我没关系的。”宫鲤红着脸看了顾昂一眼，怯怯道。 芝士大叔犹豫了一下，也点了头。 “……好可惜。跟妈妈的二人世界，一下子就结束了。”齐烟客颇为遗憾地道。 ……二人世界你妹夫啊！什么时候有开始过啊！ 还有，敢不敢不要叫妈妈了啊！听起来好可怕好像乱仑啊！ 顾昂忍住抄起人字拖的冲动。 “那就这么说定了。”易谦说完就拉着易柏离开了座位。易柏抱歉地看了大家一眼，跟着哥哥上楼了。 顾昂看着桌上的一堆食物，还有那八个冷透了的蛋挞，心里一阵发闷。 “大家还要吃东西吗？”芝士大叔有点沮丧，却还是努力地露出爽朗笑容，“我去把东西热一下？” 还未等大家回答，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易柏？！ 大家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冲上了楼。 顾昂带着微秒走在最后，看到大家都站在走廊上一声不吭，便诧异道：“怎么了？” 大家默然地让开了几步。顾昂牵着微秒走上前去，忽然愣住。 房间…… 倪安和微秒的房间…… 消失了。 第十一章：所有人都自慰了！ 十点，顾昂的房间。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大家都疲惫不堪，早早睡了。宫鲤和微秒睡在床上，其他人打地铺。顾昂跟齐烟客睡一边，芝士大叔在床的另一边。 熄灯以后，顾昂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断地思考着，到底是谁杀了倪安……为什么房间会消失？ 那个房间竟然就这么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原先是房门的地方变成了一堵墙，贴着和其他地方一模一样的深红色墙纸，没有任何接缝，也找不到任何机关。 就这么消失了。 那么倪安的尸体呢？房间里的其他东西呢？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吗？ 就像从未存在过？ 寒意自心底升起。 顾昂深呼吸，试图消解这种不安。他闭上眼不再盯着天花板，侧过身子，努力让自己入睡。 “妈妈失眠吗？” 轻柔和缓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紧接着，一阵暖意覆上他的背。 顾昂愣了愣，忽然全身都紧绷起来。 ……齐烟客？从后面……抱住了他？ 心跳骤然加速，顾昂不知所措，只觉浑身僵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给你唱歌好不好？”齐烟客轻靠着他的肩头，柔声道。他的声音闷闷的，压得很低，听起来却越发轻缓温柔。 顾昂呆呆点头。 ……他会唱什么？ ……月亮代表我的心？ 不会吧这家伙哪有这么浪漫……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顾昂默默鄙视了一下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期待。 齐烟客似乎笑了笑，轻轻唱道：“……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 ……尼玛的还不如月亮代表我的心呢！ 我就不该对这家伙抱什么期待！ 神马旖旎情思瞬间烟消云散，顾昂只恨人字拖不在脚上，不然立马抄起来抽飞齐烟客。 “能换首么？”顾昂满头黑线道。 肩头一动，齐烟客似乎撇了撇嘴：“唔……可以啊，不过我会唱的歌很少。妈妈想听什么呢？” ……对他果然不能要求太高。顾昂无奈道：“就来首普通的小燕子吧……单曲循环就可以了请不要随意换歌。” “嗯，好的。”齐烟客语气里相当愉悦，“小燕子乖乖~把门儿打开~” 顾昂嘴角一抽。 “对不起，我收回那句话……”他努力告诫自己不要爬起来去找人字拖不然会吵醒微秒他们，“……请不要单曲循环了，唱完这首就洗洗睡吧……拜托你了……” “不开不开就不开~妈妈没回来~”齐烟客幸福甜蜜地唱着，把他抱得更紧了。 顾昂听着那乱七八糟的歌词，不知怎么，心里忽然满满的，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 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既无月光也无灯光，一片黑暗，却并不让人感到窒息。 只有平静。 先前那种不安，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夜无梦。 翌日，顾昂睁开眼，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七点半。不用上课真好，继续睡吧。 他幸福地闭上眼，想要重新入睡。动动身子却忽然发现自己还被齐烟客抱在怀中，而且更重要的是…… 后面…… 有什么东西…… 硬硬的…… 在！顶！着！ ……卧槽！卧槽这什么状况！ 顾昂脑中轰的一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尼尼尼尼尼玛！齐烟客你管好自家小弟啊！ 顾昂尴尬不已，努力想要从齐烟客双臂中挣脱出去。齐烟客嗯了一声，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顾昂扶额。 “那啥，齐……”他转过身，试图唤醒齐烟客，话没说完，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不太舒服…… 下、下、下、下、下面不太舒服！ 顾昂低头一看，顿时羞愤欲死。 卧槽！我我我我……我居然也……那啥了！ “唔……”齐烟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妈妈？” “……”顾昂的心啪啦啪啦碎了。 “怎么了？”齐烟客困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顾昂赶紧别过羞红的脸，故作镇定地道，“你你你继、继续睡吧……还、还早……” “妈妈？”齐烟客皱皱眉，担忧地碰碰他的脸颊，“你怎么……啊。” 你啊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顾昂一点都不想知道齐烟客为毛突然沉默下来了。 与此同时，上面传来另一个尖叫。 “……啊！” 顾昂反射性地跳起：“宫鲤？” 只见宫鲤抱着被子，怯怯地缩在床角，受惊般地看着他。 “顾、顾昂……微秒他……”宫鲤委屈地咬了咬嘴唇，却说不下去了。 顾昂愣了愣，望向微秒。 然后森森地石化了。 “呜……”微秒抓着宫鲤的被子一角，难受地蹭动着。他可怜兮兮地望着顾昂，眼睛里水汪汪的，快要哭了。 ……尼玛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弟弟开大会么！ 顾昂毫不犹豫，俯身抱起微秒直冲卫生间。 “妈妈等我！”齐烟客欢快地跟了过来。 顾昂冲到卫生间，却发现门被锁上了。他呆了呆，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了水声。 ……芝士大叔在里面？ 他低头一看，芝士大叔的地铺上乱糟糟的，被子也没叠。 这……难道是…… 还没等他想完，门忽然开了。芝士大叔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顾昂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芝士大叔：“？”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昂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力推开他，冲进卫生间！ “妈妈！”齐烟客哀怨的眼神被关在门外。 顾昂靠着门，喘息未定。 “呜……”怀中的人难受地扭动着，小手抓着他的领子，求助地望着他。 顾昂一愣，下意识地朝微秒那里瞟了一眼。 尼玛好娇俏的小帐篷！ ……怎、怎、怎么办！ 他、他、他……看起来……好像……不会……自！慰！的！样！子！ 卧槽我要教他么！教他么！教他么！ 可是我也很急啊喂！ 顾昂抱着不断乱动的微秒，陷入了森森的凌乱之中。 第十二章：今天你自慰了吗？ 冲冷水。 顾昂的第一反应是——冲！冷！水！ 可是当他哗啦哗啦往浴缸里放水的时候，伸手一摸突然想起：这间房子里没有药！ 万一微秒被他泡冷水泡病了怎么办！ ……可是不冲冷水难道要等小弟弟自然冷却吗！太残忍了啊啊啊啊！ 微秒的大大的双眼里潮润润的。他不知所措地抱着顾昂，本能地用下体蹭着顾昂，却还是难受得快要哭了。顾昂自己也骑虎难下，被微秒这么蹭着简直要崩溃了。 他犹豫半天，终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来，微秒。”他蹲下来，脱微秒的裤子的时候手都在发抖。那条印着小熊图案的小内裤已经鼓鼓囊囊，顶端甚至有些湿意。凑得近了还能闻到些许气味，更加令人尴尬。 顾昂的脑内原子弹被直接引爆，他只觉头皮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脱掉了微秒的小内裤。 “……呜。”小小的挺拔跳了出来。微秒似乎少许好过了些，闭了闭眼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吟。那娇软的颤声让顾昂心头一热，腹下更是热浪滚滚。 妈的我在想什么！ 厌恶感自心底升起，顾昂狠狠咬了咬嘴唇，努力摒弃心中邪念。他作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抬手握住了微秒的小肉帮。 “啊……”微秒浑身一颤，惊慌地看着他。 “……微秒不怕。”顾昂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将他扶到马桶盖上坐下，“顾昂哥哥教你，很快就不难受了……乖。” 微秒哀求般地看着他。 顾昂咽了咽口水，一手搂着微秒，另一只手则开始爱抚起那小小的硬挺来。 “啊……”微秒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小脸上却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微秒的身体发育得比同龄孩子都要慢，那根小玉柱也格外的娇俏柔嫩。顾昂轻柔地握住它，缓缓上下套弄着。微秒咬着嘴唇闭上眼，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口中溢出的呻吟却异常甜腻。 听着那近在耳侧的灼热呻吟，顾昂只觉得自己的小兄弟快要爆炸了。他强压着欲望，不允许自己对微秒产生任何邪念。 只是……只是教他而已。 不可以对微秒有什么肮脏的想法！ 他只是个孩子……不能对他…… “微、微秒……”不知何时，顾昂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他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烫，只好别过脸，不让微秒看到自己窘迫的神情，“会了吗？……你、你自己来吧……” 说着便抓起微秒的手放到他的胯间。 “呜！”微秒拼命摇头，急不可耐地抱住顾昂，哀求地抱起他的手臂，希望他再次抚摸自己。 “……”顾昂简直要被逼疯了，口不择言道，“微秒！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啥？！我说了什么？！ 顾昂话一出口就把自己雷死了。他囧囧有神地看了微秒一眼，微秒似乎听不太懂，但还是知道他这是在拒绝，立刻扁扁小嘴，露出了泫然欲泣的难过表情。 别、别哭啊……！顾昂最不舍得微秒哭了，赶紧哄道：“不不不我不是在骂你，微秒，微秒不哭不哭啊……顾、顾昂哥哥这就……”他顿时满头黑线，“这就给你继续……” 尼玛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我自己也好难受啊！ 顾昂内牛满面地撸着微秒，在内心安抚自己的小弟弟稍安勿躁。 “啊……”微秒发出满足愉悦的叹息，下意识地抓着顾昂的肩头。他的头微微向后仰着，口中溢出灼热吐息。白皙纤细的双腿自然而然地张大了，将自己的羞处完全暴露出来。他努力地挺起腰部，将下体推向顾昂，希望得到更多爱抚。 “……”顾昂看着少年纯白无暇的身体，不由口干舌燥。 快点……快点射吧……你顾昂哥哥我快要憋死了…… 就这样默默祈祷着，顾昂渐渐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微秒明显感觉到了不同，更强烈的快感让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连脚趾头都紧缩起来。 “呜……呜呜……”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感到身体正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他睁开水汽迷离的眼，无助地望向顾昂。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全然写在脸上，他几乎要哭出来，又害怕又期待。 终于…… 微秒的身体猛然一颤，乳白色的体液喷射而出！他失去力气般地瘫软下来，张大嘴喘息着，眼中困惑茫然，水雾弥漫。 顾昂手里顿时变得黏糊糊的，却松了口气。 “……”看着满手的体液，他不知怎么有些欣慰。瞥见微秒仍处于余韵中的愉悦神色，他却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好想……抱他。 草！我在想什么！ 强烈的厌恶感涌了上来，顾昂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用疼痛强行唤起理智。他迅速冲洗掉手上的经验，然后拿毛巾为微秒擦净身体，重新穿好裤子。 “……”微秒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仿佛察觉到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开心起来，只好露出难过的神情，悲伤地看着他。 顾昂一愣：“……微秒？怎么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微妙突然那么低落，只好问道，“……呃，我弄痛你了吗？” “……”微秒忽然扑进他怀里，像只小兽似的轻轻蹭着他的胸口。 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仿佛通过身体接触传递了过来。顾昂摸了摸微妙的脑袋，安抚道：“不哭不哭，微秒乖啊。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微秒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盯着他。 那眼神让顾昂心都疼了，他只好重新将微秒拥进怀里，柔声道：“微秒不要难过啦，乖，没什么的……”他猜想着微秒悲伤的理由，“这种……这种事情，每个男生都会经历的啦。这说明你长大啦……没事的没事的。” 怀中的少年轻轻蹭着他的胸口，说不出话，只能抽抽鼻子。 “好了……”毕竟顾小弟弟还斗志昂扬，顾昂只好放开微秒，咳嗽一声道，“呃，顾昂哥哥有点事情要做……微秒先到外面去好不好？” 微秒乖巧地点点头，安静地走到了卫生间门口。顾昂把他送出去，无意间瞄到外面，发现房间里只剩宫鲤一个人。 宫鲤也看到了他，顿时满脸通红。 “你、你们……好了么？”她羞得小小声。 顾昂只敢露出半截身子，也羞得恨不得自宫以谢天下：“呃，微秒好了，我还……你先替我照顾他！” “哦、哦……”宫鲤飞快地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顾昂赶紧关上门，下意识地朝浴缸走去。 正要打开冷水时，他突然犹豫了一下。 他低下头，掀开内裤看了看自己蓬勃昂扬的的小兄弟。 ……冷水还是右手…… 这个问题太尼玛严肃了。 顾昂内心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坐到马桶盖上，三下两下把自己下半身扒光了。脑中顿时浮现出微秒嘴角翘起、低声呻吟的模样。 ……草！ 不可以去想微秒！ ……那……想些什么呢…… 顾昂仰起头，无言地望着天花板。 身体忽然回忆起，刚醒来时，背后硬硬热热的触感。 齐烟客…… 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乱七八糟的歌。 顾昂闭上眼，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身体内部传来灼热的冲动，伴随着微妙的情思，将他的理智全然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 顾昂神清气爽地走出卫生间，正对上宫鲤的目光。后者脸一红头一低，飞快地跑了出去。 “……”顾昂无语，带着微秒也跟了出来。 一出门，恰好又遇见了齐烟客从走出房间。 “……”齐烟客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顾昂只当没看见。 来到楼下餐厅里，其余几人已经就座，芝士大叔正在把热气腾腾的早餐往桌上端。易谦和易柏却像是已经吃过了的样子。 齐烟客一坐下来就若有所思地盯着易谦看。 顾昂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虽然很不礼貌但也忍不住盯着易谦看。 “？”芝士大叔不明所以，只好随大众一起盯着看。 “……”宫鲤满脸通红，心慌意乱地帮微秒系餐巾。 “？”易柏诧异地看着大家。 “……？”易谦皱皱眉，狐疑道，“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齐烟客忽然笑了，春风满面道：“嗯！易谦，今天你晨……” 啪！ 顾昂毫不犹豫地抄起人字拖灭了某人的口。 易谦&易柏：“？？？” 芝士大叔恍然大悟，惊异地看着顾昂齐烟客：“难道你们刚才也……！” 齐烟客委屈地捂着嘴巴，顾昂穿回人字拖，嘴角抽搐道：“哈哈哈哈没什么，我们吃早饭吧。” “……”易谦推了推眼镜，淡定道，“……有。” 顾昂差点摔下餐桌。他扶住桌子稳稳心神，假正经道：“咳咳，咳咳，不知道你回答的东西是不是我们想知道的那个……” 易谦冷哼一声：“你以为我闻不到吗？” 齐烟客小狗似的嗅嗅，忽然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别这么猥琐好吗！ 顾昂恨不得羞愤自尽，默默叉着盘子里的荷包蛋。 “……别捅了……蛋都要碎了。”芝士大叔弱弱道。 宫鲤却比顾昂更加羞愧，低头拼命地给微秒系餐巾。 “呜……”微秒快被勒死了，可怜兮兮地朝顾昂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啊？”易柏一脸茫然。 众男性：“没什么！” 第十三章：一点点的情意 在大家吃早饭的时候，易谦便带着易柏上楼了。两人走后大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芝士大叔直接苦着一张脸，沮丧道：“他是不是不肯吃我做的东西啊？” 不知为何，原本圆钝的餐具全都变得尖锐锋利，顾昂只好给微秒用筷子勺子。他把荷包蛋分成小块，看着微秒一勺勺吃下去，露出愉悦的表情，这才抬头安慰芝士大叔道：“……他可能只是起得比我们早吧。一个个来叫醒我们也不方便，毕竟我们……”一想到大早上的荒唐事，他突然红了红脸，“咳咳，我们都不太方便。” “……”芝士大叔讶然，站起来隔着桌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年轻人！这证明了你很有活力啊！没啥好害羞的哈哈哈哈哈……这也证明了我还年轻哇哈哈哈！” “嗯。”齐烟客若有所思地道，“这也是辨别早晨的最好办法。” 尼玛的谁要用这种方法分辨早晨啊！ 宫鲤俏脸红透，支支吾吾插嘴道：“可、可是……为什么……突、突然……所有人都……” 顾昂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奇怪……”脑中蓦然回响起齐烟客昨晚抱着他时所唱的歌。他毕竟是和齐烟客搂搂抱抱睡着的，少年血气，两个人都那啥了也有可能……大叔也可以说是凑巧，可是微妙怎么会？ 对了，来这里的前一天，在微秒的身上闻到了经验的味道…… 不对！那个……应该是倪安的吧。 顾昂心里一沉，默然不语。齐烟客却忽然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宫鲤：“今天早上，你有感觉吗？” “……”宫鲤呼吸一窒，又羞又窘，咬了几下嘴唇没说出话来。 “喂齐烟客！”顾昂无奈道，“她一个女生，你让她怎么回答？” 齐烟客却无视顾昂，仍睁大了眼睛，认真地问道：“下面有湿吗？有想要自慰吗？或者是想要被人……” “……”宫鲤如同受到羞辱般地别过了脸，小手握拳压在腿上，有些颤抖。 “齐烟客！”顾昂恼怒呵斥道，“适可而止行么！” 芝士大叔也打制止道：“问女生这种问题太让人尴尬啦！齐烟客你……” “……”齐烟客叹了口气。过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被他一道歉，顾昂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里除了微秒就是他和宫鲤年纪最小，怎么现在反而是他在斥责齐烟客？ 虽然齐烟客有时候很过分，但他总有自己的考虑。他会那么问，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吧？ “……你怎么看？”顾昂望着齐烟客。 “……”齐烟客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很麻烦的事情。半晌，他扬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清爽简洁的笑容，“妈妈，到我房间来，我单独和你说。” “？”顾昂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另外三人。 “啊，你们有悄悄话啊？上去说吧。”芝士大叔理解地笑起来，“别担心！宫鲤和微秒我照顾着！” 顾昂只好跟着齐烟客上楼。 这是他第二次进齐烟客的房间。上回是因为担心齐烟客才冲进来，所以没能好好看看这房间的样子。 这间房的结构和顾昂的房间差不多，四四方方的卧室再带个卫生间。房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床铺整洁干净，铺着浅蓝色的被子。和顾昂房间不同，这里没有电视机和沙发，但有一个很大的书架。 顾昂在床上坐下，眼瞟着书架道：“好多书。你想说什么？” 齐烟客反手关上门，靠在门上。 顾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些为难，却还是微笑道：“我想问一个会让妈妈害羞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这种说法已经让顾昂非常尴尬。他深吸了一口气，假装平静道，“是早上的事？” “嗯。” “为什么非要盯着这件事不放？” “我有一个想法，想要确认一下。”齐烟客耸耸肩，悠然道，“只是个想法而已，没什么证据的。” ……那家伙总能想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说不定……能找到真相呢？ 顾昂咬咬牙，下定决心道：“问吧。” 齐烟客微笑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却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仿佛为了缓解他的尴尬。过了一会儿，齐烟客才柔声道：“……你，自、慰的时候，在想谁？” 心脏仿佛被击中。 顾昂像被敲了一棍子似的眼前发黑，脸上顿时灼烫起来。 见他沉默不语，齐烟客眨了眨眼，仍以轻柔和缓的声音问道：“……是微秒？” “不是。”顾昂毫不犹豫否认，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我绝不可能对微秒……” “那是宫鲤？”齐烟客打断他，清澈透亮的眸子凝视着他，“易柏？” “……也不是。”顾昂喉头发涩，有些说不出话。他别过脸，不想去看齐烟客，试图转移话题，“啊、啊哈哈，你懂的，就是乱七八糟想点什么……” 如果被齐烟客知道，我自、慰的时候在想他……他会怎么想？！ 齐烟客忽然叹了口气：“妈妈就是太容易害羞啊。”他扳过顾昂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我真的，不是为了让你尴尬。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顾昂无奈地皱皱眉，还未开口，却看见齐烟客的脸颊上泛起些许红晕。他的眼神却仍然清澈透亮，仿佛将心底全然映出来。 “我……那个时候，在想你。” “……”顾昂怔住了。 齐烟客凝视着他的双眼，像是强迫自己一般地，重复了一遍：“……我……自慰的时候……在想你。” 顾昂突然觉得浑身发烫，脑子里一片混乱。齐烟客握着他肩膀的力道不轻不重，似乎并不想抓着他，只是让他看着自己。顾昂只好愣愣地盯着他看，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齐烟客却接着说了下去：“……你和微秒在一起，我猜微秒大概也……在想你。” 顾昂骤然一惊。 “至于宫鲤……她喜欢你，你应该也看得出来。”齐烟客缓缓道，“看她刚才的反应，我觉得她早上应该也……或许正是因为你。” “……嗯。”顾昂仍不明白齐烟客想要表达什么，但他所说的这些话已经足够让他心脏狂跳。 齐烟客、微秒……还有宫鲤……在那种时候，心里都想着我…… 这……太让人尴尬了。 但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我还不知道其他三个人的状况。”齐烟客撇撇嘴，“易柏还可以想象，易谦和芝士大叔就……” 被他这么一说，顾昂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尼玛的他们没事想着我自慰干嘛！ 芝士大叔……芝士大叔不想法国长棍，想我干嘛！ 顾昂沉下脸来，郁闷道：“我们能换个话题么……” “不能。”齐烟客微笑起来，悠悠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刚才想的是谁？”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不会是，你自己吧？” 尼玛的你才自攻自受你全家都自攻自受！ 顾昂咬牙切齿道：“当然不是！” “那是？”齐烟客笑眯眯地看着他。 ……草！你这么看着我！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此时顾昂下意识地作出了一个他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伸手，一巴掌推开了齐烟客的脸！ “……”齐烟客。 不被盯着，心理压力顿时就小了。顾昂深吸一口气，挺起胸，气势汹汹地对着齐烟客的脖子道：“老子在想你，靠。” 片刻后。 “妈妈……可以放开我了么？”齐烟客艰难地别过脸，委屈道，“脖子酸了。” 顾昂悻悻缩手。 然而齐烟客却比他缩手更快地、凑了上来。 几乎是一瞬间，那张微微笑着的脸就与他再无距离。 “……”心跳骤然加速。顾昂惊异地看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不知所措。 “有一点点想吻你。”齐烟客的声音轻缓温柔，犹带笑意。他的身子也靠了过来，两具身体轻轻一碰，体温已隔着衣衫传来。 顾昂清晰地感觉到心脏撞击着胸膛，脑中无数个声音在呼唤着那个名字—— 齐烟客…… 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 “……”齐烟客凝视着面前闭眼等待的少年。 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忽然流露出迷茫之色。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种茫然的神色渐渐在脸上泛开，就连微翘的嘴角，也显得飘忽不定。 ……片刻之后。 顾昂怔怔地睁开眼，不解地望向那个已经站起身来的人。 齐烟客摸着鼻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好像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他说完，转身走向了门口。 “……！”顾昂就像胸口被车撞到，猛然间痛得喘不过气来。巨大的自嘲感从胸中升起，让他简直想要冷笑。 齐烟客打开门，站在走廊上，忧伤地叹了口气。 “……妈妈，我这一去，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又他妈在玩什么鬼把戏！ 顾昂冷冷地看着他。 齐烟客回过头，颇为悲壮地道：“……我要去易谦那里，问问他自慰的时候脑袋里在想什么。” “噗！”顾昂突然就乐了，几秒前的糟糕心情瞬间消失，“去吧！祝你幸福。” “嗯，我去了。”齐烟客最后看了顾昂一眼，然后庄严肃穆地走向了易谦易柏的房间。 ……希望你还有命回来！ 顾昂乐不可支，眼角忽然瞥见了房间另一边的卫生间。 ……齐烟客的房间里，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润滑剂？x药？跳蛋？开塞露？ ……呃，最后一个就算了。 怀着某种异样的心情，顾昂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卫生间。 到底会有什么呢？ 第十四章：少男少女善变综合征 顾昂推开卫生间的门，首先入目的是洗手池。 以及洗手池上方的置物架。 以及置物架上的……小！黄！鸭！ 尼玛的为什么会有塑胶小黄鸭！还整整一排！ 顾昂捂着快要笑死的嘴巴，浑身颤抖地走到水池前。架子上除了小黄鸭就没放别的东西。小黄鸭都是一个样子的，圆鼓鼓的身体，扁扁的嘴，一只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这么一排鹅黄的塑胶玩具摆在一起，看上去简直可爱得要命！ 不过……为什么第一只和第二只是嘴对嘴放的？ 除了第一二只是面对面的，其他几只都整整齐齐地面朝着顾昂。顾昂心念一闪，把第一只小黄鸭拿起来一看。 小黄鸭屁股上写著名字！ 顾！昂！ 顾昂顿时整个人都凌乱了，赶紧拿起第二只小黄鸭。没想到上面写的却是…… 千克。 顾昂心头一震。 千克……写《无限猜忌》的那个……千克？！ 齐烟客……齐——烟——客…… 千！克！ 他就是……他就是那个作家……？！ 怪不得他在烘焙坊遇见我，看到我手里的《无限猜忌》，会对我笑…… 原来他就是那个……我喜欢了好久的作者！ 顾昂托着两只小黄鸭，只觉喉头发哽，心中千头万绪杂乱不已。他怔了半晌，这才慢慢地把两只小黄鸭照原样放回去。心脏却仍狂跳着，仿佛要将胸膛砸碎，蹦到顾昂眼前大喊他现在有多激动。 这种心情……是喜悦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 又或者是……受宠若惊？ “有一点点想吻你。” 那句话回旋在耳畔。 尽管或许只是个玩笑，却仍让他……心动不已。 顾昂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胸中有无限情感，想要通过什么宣泄出来—— “……只是开玩笑吧。”他闭了闭眼，命令般地对自己说道。 顾昂苦笑了下，重新睁开眼，想要离开这里。 就在此时，余光扫过了水池旁的垃圾桶。 “……！”顾昂一愣，慢慢地蹲下来，伸手将垃圾桶里的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和架子上的一模一样的小黄鸭。 他下意识地将小黄鸭翻了过来，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名字。 倪安。 “……”顾昂浑身一震，立刻起身去看架子上的其他小黄鸭。 三、四、五……一共七只。 他一一翻看，果然找到了其他人的名字。 ……每只小黄鸭都代表了一个人吗？ 倪安会被扔掉，是因为他死了？ 还是…… 他会死，因为他被扔掉了？ 可怕的想法浮现心头。顾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呜……” 顾昂猛然抬头，从镜子中看到了齐烟客委委屈屈的脸。顾昂一惊，下意识地把倪安小黄鸭丢进了垃圾桶。 “……啊。”听到响声的齐烟客望向了卫生间。 “……”顾昂与他四目对望着，突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是凶手吗他是凶手吗他是凶手吗…… 如果他是……他会——杀——了——我——吗—— 齐烟客朝他一步步走了过来，有些羞涩地摸了摸鼻子：“你看到了啊。” 顾昂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抓着洗手池的边缘：“……嗯。” 齐烟客走到他面前，停下，诧异地歪了歪脑袋：“咦？你怎么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 怎么办？该说什么？ 顾昂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啊，是因为又害羞了吗？”齐烟客突然微笑起来，然后张开双臂，温柔地抱住了他。 “……？”顾昂愣住了。 “妈妈好可爱。”齐烟客靠在他耳边，甜蜜地笑着。 “……” “但是可不可以先安慰我一下？”齐烟客扁扁嘴，露出无比委屈的神色，楚楚可怜道，“我被易谦大坏蛋狠狠骂了一顿！……呜。” 顾昂感到自己被紧紧地抱着，胸口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另一颗心脏的跳动声。那个人……说不定是凶手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觉得……不是了…… 他的体温和心跳，都让我觉得很安心。 可是…… 顾昂忍不住瞟向垃圾桶里的小黄鸭。 倪安……到底是谁杀的呢？ ……不，其实光凭小黄鸭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顾昂深吸一口气，试图恢复冷静。 或许是因为倪安死掉了，他才把小黄鸭扔掉的。毕竟死人的名字和活人摆在一起，多少会有点…… 是我想多了吧？ 换做是我，大概也会这么做？ ……是这样吧？ 顾昂再次深呼吸，感到自己被抱得更紧了些。 “你还是……紧张吗？或者是……讨厌？”齐烟客靠在他肩头，那语气轻柔和缓，如同悠然飘浮的云朵，“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再碰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话太暧昧了吧…… 顾昂顿时红了脸。齐烟客却叹了口气，失落地缩回了手。 “……还好。”顾昂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抱了上去，小声咬牙道，“不算……太讨厌……还好。” “嗯！”齐烟客开心地回抱住他，眼里露出真心的喜悦。 “……”那种喜悦，通过两人紧贴的胸膛，慢慢地传递过来，将顾昂的心也感染了。 ……是我多想了吧。 顾昂在心中默念着。 齐烟客微笑地抱着顾昂，眼睛却望向了镜中的自己。 镜里的人，看起来很幸福啊。 ……可是下一刻，又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齐烟客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人，牵牵嘴角，想要笑。镜中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他看着那个笑容渐渐放大，忍不住地想——镜里的人，在想什么呢？那种表情是什么含义？ 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最终，仿佛放弃了一般，他垂下了眼。 “……”齐烟客抬起手，调整了一下架子上为首两只小黄鸭的位置。 两只小黄鸭扁扁的嘴碰到了一起。 他看着两只小鸭，有些出神，只好靠着顾昂的肩膀，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很温暖的感觉，像阳光在照耀。顾昂的身体总是让他觉得很温暖，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这么一直抱下去的冲动。 于是他后退一步，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顾昂脸上有些泛红，略微尴尬地看着他。 齐烟客摸摸鼻子，露出羞涩的笑容：“下去吧？早饭还没吃完呢。” 顾昂这才想起微秒他们还在楼下等着，低呼一声，赶紧跑了出去。 “……啊。”齐烟客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刚要抬起的手只好又放下了。他无奈地摸摸鼻子，颇为失落地喃喃道，“本来还想牵你的手呢……就这么逃掉了啊。” 他摇了摇头，忽然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算了，来日方长。” 第十五章：一起去看不严肃书籍！ 两人下楼继续吃早餐。一坐下来，芝士大叔就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说了什么悄悄话呀？” 都说了是悄悄话你还问个毛线！ 顾昂回想起刚才那个拥抱，顿时脸上一红，郁闷道：“你是大叔不是大妈，不要这么八卦。” 芝士大叔内牛满面：“我不是大叔……” 微秒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一看到顾昂，便自然而然地翘起了嘴角。 “那个……等下要做什么？”宫鲤轻轻问。她总是一副柔弱纤美我见犹怜的模样，换作别的男生或许早就心动。可惜顾昂弯得纯粹，对女性一点兴趣也无。 “……不知道。”顾昂揉揉微秒的头发，一时也觉得很无奈。他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房子里，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很少。 就算他房间里有游戏机，一天到晚撸游戏也会精尽人亡的好么！ 啊啊啊啊啊到底为什么会被关到这个房子来啊！ 虽、虽然能见到仰慕的作者是很开心……可是……就算是和那个人，就这么共度一生也很…… 呃？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每天看他写文？ 可以不用等出版直接看新鲜出炉的章节？ 可以和作者本人面对面地讨论情节，猜测剧情发展？ 顾昂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 卧槽怎么突然觉得……好棒啊…… “不如去我房间看书？”齐烟客微笑道。 卧槽千克大人你看穿了我的心思吗！ 顾昂的小心肝顿时噗通噗通狂跳。 齐烟客房间书架上有那么多书……会不会有他自己写的书呢？会有《无限猜忌》吗？ 不知怎么，顾昂突然心头一震。 ……等等。最开始来到这房子就觉得这里很像《无限猜忌》里的设定，而千克本人也被卷入进来……难道这件事真的和那本书有关？ 说起来，那一天他把《无限猜忌》落在了微秒家，微秒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而被牵连了吧？ 其他人呢？ “你们……看小说么？”顾昂望向宫鲤和芝士大叔。 芝士大叔摆摆手：“不看！你们小孩子的东西，我不看的！” ……大叔心态暴露无遗了啊喂！ 顾昂无奈地瞟了芝士大叔一眼，然后看着宫鲤：“你呢？” “我……有时候会看言情小说……”宫鲤又脸红了。 ……不要随便就把脸红成嘎拉苹果好吗！我又不是在调戏你！ 顾昂满头黑线。他最受不了宫鲤一天脸红10086次了，每次都让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他们好像都没看过《无限猜忌》的样子。这样的话也没必要去问易谦了。 顾昂突然想起刚才齐烟客跑去问易谦“自慰的时候在想谁”这件事。其实他和齐烟客的想法说不定很相似？都想要在七个人身上找到一些共同点。 ……只不过以他的性格绝对问不出口那种话，而齐烟客就真的是抛头颅洒节操不惜一切求真相了。 顾昂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宫鲤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怯怯问：“那个……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没什么。”顾昂摇摇头，摸着噗通乱跳的心口，期待地看着齐烟客，“那一会儿我就到你的房间去看书？可以吗？” 芝士大叔诧异地叫起来：“顾昂你怎么突然对齐烟客这么有礼貌？” “有吗？”顾昂忍不住嘴角上扬，眼里发光，“我觉得我对他一直都很有礼貌啊哈哈哈哈……” “……”齐烟客瞟了瞟他脚上那双不久前才抽过自己的人字拖，然后抬头看着他谄媚的笑容，若有所思道，“妈妈笑得好银荡哦。” ……晴天霹雳！ 顾昂立刻摆出正经脸：“总之，我要去他房间看严肃书籍。” “……啊。”齐烟客突然摸摸鼻子，“说到严肃书籍……我记得妈妈房间里还有很多‘不严肃书籍’……” 嗯？不严肃书籍？ ……难道说的是那些BL高H漫画！ 顾昂在内心尖叫——不！千克大大你看到的不是真的！我不是喜欢看那种——呃，我不是经常看那种东西的人！ “——没有了。”顾昂抬起头，正色道，“我拉肚子的时候发现厕所没有纸所以。” 齐烟客一愣。 芝士大叔一愣。 宫鲤一愣然后又脸红成了嘎拉。 微秒眨眨眼，不解地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大家。 ……卧槽我说了什么？！ 尼玛的口不择言绝对是病！ 我为什么要放弃治疗！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顾昂嘴角一抽，努力保持着正经脸，然后生硬地转话题：“——所以——你们两个，要跟我一起去看书么？” 芝士大叔犹豫了一下，担忧问道：“你……还拉么？” “……”顾昂一脸惨痛，“不拉了。小黑已经永远地离开我了。” 齐烟客突然扬起嘴角，望着他粲然一笑。 “哦那就好……”芝士大叔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吧，看书太多我会困！”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不如，我还是给你们做零食吃？” “……大叔你的生命意义就在于做吃的么？”顾昂诧异道。 芝士大叔笑得有些羞涩：“呃，因为我其他什么也不会嘛！我只会做餐点啊！呵呵……”他的语气里渐渐流出一点小小的骄傲，“我的脑袋里可是装满了各种各样好吃的哦！” 顾昂突然有些惆怅，他想起了那家“芝士就是力量”烘焙坊。 有次去买面包的时候听芝士大叔提起过，开一家烘焙坊是他从小的愿望。因为他喜欢作糕点，也很喜欢看到别人吃到好吃的糕点时露出的幸福表情。 ……其实芝士大叔是个超级容易满足的人，卖卖面包就可以开心地过一辈子。 结果他还是被卷进了这个奇怪的事件里，不得不面对凶杀案，不得不面对或许一辈子出不去的绝望。 无论怎样打起精神，一想到“或许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顾昂深吸一口气，对着芝士大叔爽朗一笑：“那就麻烦你啦！” “那个……顾昂！”宫鲤突然开口，脸红得像个熟透的嘎拉，“我、我可不可以和你……” “哎呀！你们都在啊。”楼梯上传来一个爽朗活泼的声音。 宫鲤张了张嘴，无奈地把话咽了下去。 大家向楼梯望去，只见易柏双手合十，朝着顾昂可爱地吐吐舌头：“拜托能不能让我去你房间玩游戏？我快要闷死啦！” 跟在她后面的易谦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似乎默认了“跟哥哥在一起很闷”这件事。 顾昂顿生沮丧，下意识地看了齐烟客一眼。齐烟客挑眉一笑：“其实我也有点想打游戏，不过我不太会玩……” “我教你！”顾昂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心情也跟着明朗，顾昂笑吟吟地拍拍微秒：“微秒要不要一起玩？” 微秒眨眨眼，不明所以，但还是对他露出笑容。 “……”宫鲤看看易柏，又看看顾昂，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黯然地叹了口气。 “你也来吧？”顾昂向宫鲤邀请道。 “……嗯。”宫鲤勉强地笑了笑。 “好，那么我们上楼吧！”顾昂起身，突然担忧地对着芝士大叔道，“呃，大叔你一个人在厨房，没问题吗？” “没问题！”芝士大叔活力满满地道，“我可是很强壮的！哼哼！” 确实，芝士大叔是几个人中间最高大魁梧的了。何况厨房是开放式的，就算发生什么，他一叫大家就都听见了。 应该没问题吧…… 顾昂这样想着，牵起微秒的小手，对易柏道：“那，走吧！” 与此同时，齐烟客也站起身。走过他身边时，一句轻轻的话若有若无地飘进他的耳朵。 “妈妈，下次再一起看……不严肃的书吧？” 顾昂呼吸一窒，不由得望向齐烟客。 那个人却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只是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好像有点温柔的笑意。 ……半小时后。 电视机前，宫鲤和顾昂一人一只游戏机手柄并肩而坐。 “再往左一点……左左左……跳！”顾昂急得抓耳挠腮，整个人都跟着向左倾去。 “……”宫鲤的肩头与他的轻轻一碰，让她的脸立刻烧了起来。 “哎呀！还是摔下去了……”易柏坐在床上，颇为失望地盯着屏幕。 微秒看到屏幕上又跳出了大大的“GAMEOVER”，高兴得直拍手。 顾昂扶额。果然像易柏一样不手残的女生还是很少见的吗？他本来以为这个横版过关游戏已经够简单的了…… “你要玩么？”顾昂笑着回头，把手柄递给易柏。唉，教宫鲤教得他心都累了。 “好啊！”易柏嫣然一笑，毫不顾忌地往地上一坐。 坐在一旁看书的易谦皱皱眉：“喂，形象。” “讨厌啦！坐床上太高了嘛。”易柏可爱地嘟起嘴，直接无视哥哥，然后对着宫鲤亲切地笑了笑，“易柏姐来教你哈，顾昂那个笨蛋一点都不会教人啦！” 宫鲤羞涩地低了低头：“其、其实还好……” “那我去看看芝士大叔那边要不要帮忙。”顾昂正要出去，靠在绒毛手掌沙发上的齐烟客突然蹦了起来，笑眯眯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顾昂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 “……”宫鲤张了张嘴，本想说的话只好又憋回去。 顾昂和齐烟客出去以后，房间里一下子空了很多。宫鲤的心也变得空空的，重重的。 “我……借一下卫生间。”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嗯嗯去吧。”易柏嘴角上扬，朝微秒勾勾指头，“喂，微秒小朋友，要不要过来和姐姐一起玩？” “？”微秒眨着清澈灵动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嗯……”易柏绞尽脑汁，试图让微秒理解自己的意思，“玩——游——戏——就是，呃……” 易谦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将视线重新置于书本。 走进卫生间，小心地关上门。宫鲤靠在墙上，低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片刻后，她反手将后背的衣衫往上提了提，伸手进去，摸到了一个薄薄的本子。 本子上只有一页有字迹。她翻开新的一页，深呼吸，用力写下： “第二天。好想和他一起，静静地看书。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易柏。 我该怎么告诉他呢？不……我应该告诉他吗？ 顾昂，顾昂，顾昂。 我喜欢你。 该怎么告诉你才好？” 第十六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夜晚。 这是来到房子的第二个夜晚。 “关灯咯，各位晚安。”顾昂对着大家笑了笑，“啪”地关掉了灯。 当他蹑手蹑脚走回地铺，刚一躺下，身旁的暖意便拥覆而上。无比自然，仿佛早成习惯。 “……晚安。”他松松地搂着顾昂，声音轻柔和缓。 “喂……”顾昂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抱的并不紧，为什么喘不过气呢？ ……啊，是因为心跳太快了吗？ 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跳得太快，它很累啊。 “嗯？”那人从喉间发出低沉的轻哼声。 顾昂犹豫了一下，侧过身，附耳说道：“……你不抱东西睡不着吗？” 齐烟客似乎笑了笑。顾昂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你被抱着，会睡不着吗？”齐烟客学着他的样子，凑到他耳边说。 顾昂下意识地接道：“我只抱过熊睡，没试过被熊抱着睡。” “你房间里有熊？”齐烟客低而轻柔地笑起来，“我以为只有女生才喜欢绒毛玩具。” “……就是被耍了才会收到那种礼物。”顾昂回想起那个惨不忍睹的生日，语气里不由有些难过，“我还收到过口红啊超细超高的高跟鞋什么的……” “……”齐烟客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抱了抱他，“是因为被发现了吗？……” 顾昂一愣。 啊……确实是啊。 推心置腹的兄弟知道了自己喜欢男人以后，竟然也跟着别人一起嘲笑他。本想借着生日聚会和好的，结果却收到了那一堆恶毒的礼物…… 幸好在那之后很快就毕业了，和那些曾经的兄弟也不再往来。 只是……难免还会感到窝火。 不对，比起窝火，更多是悲伤。 “为什么不扔掉？”背后的人轻声问。 “毕竟是兄弟送的……”顾昂喃喃着，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了翻身的声音。他顿时脸上一红，心想大概是两人说话声音太响，吵到了他们，于是赶紧压低声音道，“好了不聊了，睡吧。” 齐烟客额头抵着他的脖颈，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抱着睡了，但顾昂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卧槽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也只是第二次而已啊！ 说起来，和他认识也只不过两天…… 呃，看他的书，算不算单方面地认识他呢？ 无数次，当他迫不及地读到最后一页时，看到最后一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时总会怅然若失。 就这么结束了吗？ 那位作者敲完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就这么结束了吗？ 还是“我靠终于写完了”？ ……现在可以亲口问问他了啊。 顾昂闭上眼，却忍不住地扬起嘴角。 至今仍然感到不可思议。那个人竟然就躺在我的身后，他还抱着我。 他睡着了吗？ 柔软的问号在心中一个接一个地浮起，包裹着顾昂，将他拥入沉而甜美的睡眠中。 ……不知过了多久。 当顾昂幽幽醒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人轻轻摇晃着。 房间里没有光，就连月光也没有，因此只有一片黑暗。顾昂什么都看不见，又不敢顺着手臂往上摸，顿时心脏狂跳，吓得差点蹦起来。 “顾昂？你……醒了吗？” 宫鲤的声音？ 顾昂冷静了一下，小声问道：“宫鲤？” “……嗯。”声音果然来自床上，怯怯的，让人可以想见声音主人的嘎拉苹果脸，“……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有点话想对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少女你这么摇我差点把我吓死啊！ 顾昂忍不住腹诽，却还是答应了。 他听见宫鲤起床的声音，便也坐起身来。齐烟客的手臂还搭在他身上，睡得很安稳。顾昂慢慢移开他的手臂，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呃，等下回来的时候，要不要再把他的手放上来呢？ ……哎呀卧槽我在想什么…… 顾昂忍不住扬起嘴角，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房门打开，走廊上的昏暗灯光立刻投设进来。房间里亮了一下，然后门再次被关上了。 黑暗中的齐烟客忽然睁开了眼，有些失落地摸了摸身旁还暖着的床铺。 “……”他叹了口气，坐起身，然后掀开床铺一角，摸出一个硬硬凉凉的东西。 照旧藏在袖子里。 虽然有些危险，但只要小心就不会碰到，也不容易被发现。 ……一楼餐厅。 “怎么了？”顾昂揉揉眼睛，觉得屁股下的椅子有点冷。 宫鲤坐在餐桌对面，低着头不说话。 ……姑娘你这是闹哪样啊！大半夜把人叫出来不说话啊！你是拉我出来跟你一起冥想静坐思考人生意义的吗？！ 莫名其妙被叫醒的顾昂有些郁闷。 顾昂叹了口气，尽量放柔语气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 “……”宫鲤搭在餐桌上的双手不断绞着，一副要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全部拧断的样子。 顾昂无比惊悚地看着她拧来拧去拧来拧去拧来拧去，脑中开始想象接下来手指漫天飞的恐怖场景。 卧槽槽槽槽宫大小姐我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啊求不要吓我！ 顾昂在内心默默念着阿弥陀佛，脸上还要假装淡定。当他心理压力大到快要自爆的时候，宫鲤终于抬起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Ohno姑娘虽然你长得不错但是大半夜的看到这幽怨的眼神也很吓人啊！ 顾昂抓着桌子边缘，觉得牙齿都在打颤：“你、你不会是要告诉我……” 宫鲤受惊似的，再次低下头去，同时无比纠结地“嗯”了一声。 ……卧槽原来…… “原来你就是——凶手？！”顾昂脱口而出。紧接着立刻想到——卧槽我怎么就叫出来了万一她要杀我灭口呢ohno看在我们当了几年同学份上求你放过我吧话说她为毛突然要跟我坦白啊？！ “？”宫鲤一愣，然后连忙摇头道，“不、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我想说……”她一咬嘴唇，认命般地道，“我喜欢你！顾昂，我喜欢你！” 顾昂顿时松了一口气：“卧槽吓死我了，原来是告白啊。” 宫鲤一脸受伤地看着他。 顾昂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虽然……虽然告白神马的没有坦白来得惊悚，但毕竟是人家女孩子的心意。他居然就这么给人家“卧槽”回去了…… 呃，那现在该怎么办？ 冷静下来，窘迫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顾昂早就觉得宫鲤可能有点喜欢他，可是他毕竟是班长，很多时候都不得不跟同学有接触。何况人家还没告白，他总不能冲上去说一句喂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啊。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我是同性恋…… 所以说，拒绝的理由只剩下一个…… 顾昂低了低头，非常抱歉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宫鲤咬着嘴唇，不说话。 气氛一下子沉默得让人难受。 顾昂思考着如何安慰他，然而宫鲤却早他一步开口了：“你以前……从来没说过。” ……你要我怎么说啊姑娘！天天在班里通报一遍“今天喜欢的人还是木有出现”或者“今天终于心动了”吗？！ 顾昂觉得真是够了，尼玛的在学校里装的就够累了，现在被关在这个破房子里还要装给同学看！真是好累不会再撸了啊！ 要不是看在你是女生的份上你那张漂亮脸蛋已经跟我的人字拖亲密接触了好吗！ “……因为我以前……没有见到过他真人。”顾昂避开宫鲤质问的眼神，有些心慌地道，“以前只是通过网络什么的……了解他。” 齐烟客。 无论是单纯地敷衍她，还是真心话，我会说出的人好像都只有你。 顾昂忽然察觉到心中那满溢的情感，表情也不由变得温柔：“……但是见到真人以后发现，完全不一样啊……真的，跟想象的差得太多了。不过……怎么说呢……如果他真的跟我想象中的是一样的话，大概我也不可能……突然就……” 你和我所想象的那个人真的差好多。 我以为那位作者会是个深沉内敛的人，不爱说话但是每次都一针见血。 你简直……是相反的极端啊。 你这个二逼青年。 顾昂的笑容渐渐放大，眼中流淌着藏也藏不住的甜蜜与柔情。 宫鲤怔怔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二楼楼梯口，转角处。 齐烟客靠着墙，坐在地上，手中把玩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餐刀。 从楼下传来的顾昂的话语，让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温情的笑容。 但随即，那一丝丝的温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茫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察觉到什么，便立刻藏起了手中的刀。 “嘿！这么晚了——”易柏笑嘻嘻地走过来。 齐烟客迅速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小声道：“嘘——过来一起偷听。” “什么东西？”易柏好奇地朝楼下瞥了一眼，窃笑道，“哎呀，两位小朋友在约会啊？” “不对，是心碎的告白哦。”齐烟客看着近在眼前的易柏，忽然眯了眯眼睛。 他蓦然靠近，在易柏颊上飞快地印下一吻。 “？”易柏摸了摸脸，诧异地看着他。 齐烟客的眼睛亮亮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眼神。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他轻声问。 易柏擦擦脸，笑着推了他一把：“我相信。不过还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啦，被我哥看到，他又要发火。” “对不起。”齐烟客认真地道歉。 楼下的两人还在各自纠结。 “……她……也在这所房子里，对吗？”宫鲤心痛地问。 “……？”顾昂正想答是，突然间意识到这样会让宫鲤误会。 ……糟糕，刚才不小心说太多，符合条件的人一下子就只剩易柏和齐烟客了啊！而且她还不一定知道齐烟客就是千克！ 她一定觉得我说的是易柏！ 顾昂犹豫了半晌，在心里偷偷地向易柏道歉，然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宫鲤苦笑着，“果然……和她比起来的话，我根本就……” 话还没说完，一颗眼泪便滚了下来。 紧接着，是更多更多的泪水，顺着涨红的脸颊滚落。 顾昂心里一揪。他心软，总是见不得别人哭，跟见不得别人为自己哭。于是他赶紧走到宫鲤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也很可爱啊……其、其实我从认识你之前就……” 就在他拼命斟酌着安慰的话语时，楼梯上忽然响起脚步声。顾昂回头一看，正对上齐烟客微笑的眼。 心里一慌，他下意识地推开了两步。 宫鲤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望向易柏。 “大家都睡不着吗？”易柏随意地拢了拢额前碎发，那个小动作让她看起来女人味十足，“一起吃点东西吧！”她笑着提议道。 顾昂心虚地看了齐烟客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感觉。 “嗯！我也饿了。”齐烟客拉开椅子坐下，就坐在顾昂原来的位子旁边。 顾昂有些尴尬，只好走到冰箱边，问道：“那我也吃点吧……你们要吃什么？” “……我不饿，我先回去了。”宫鲤抹掉眼泪，低着头飞快地跑上了楼。 易柏看着她的背影，颇为同情地摇了摇头。 顾昂拿了点吃的摆在桌上，坐在齐烟客身边，十分抱歉地问道：“呃，我刚才吵醒你了吗？” “没有。”齐烟客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悄悄地伸过去，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只不过，梦见妈妈不见了，心慌得醒过来了而已。” 顾昂心头一颤，胸中顿时填满温柔。 “……哦……”他低低地应了一声，闷头吃着面包，只觉得白面包都甜得要命。 易柏好笑地看着这两个男生，却没说什么。 哎呀，以为姐姐看不到吗？ 小朋友们真是太可爱了啊。 第十七章：像泡沫一样美好 翌日。 顾昂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地想了想今天是星期几。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不对，是星期几都无所谓。 反正不用上学了。 他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身旁有人动了动。顾昂心头一颤，忽然间意识到某人的手臂还搭在自己胸口。他侧过头，近距离地看着那张帅气的脸，不由得温情满满。 ……如果不是因为来到这里，说不定根本就没机会认识他。 红得发紫的新锐小说家，和他一个普通高中生……两条人生轨迹根本没机会交界。 ……要是有得选择的话，他会选择外面的世界，还是这里呢？ 正当顾昂发呆的时候，面前的人悠悠地睁开了眼。他眼里还有睡意，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神才恢复清澈。 “……啊。”短促的惊讶音，柔和含笑的声线，“是不是我醒得太早了，妈妈还来不及偷偷给我早安吻？” “谁要给你早安吻啊！”顾昂慌乱起身，赶紧跑向卫生间，差点撞上刚从里面出来的芝士大叔。 太容易害羞了啊。 齐烟客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朝墙上的挂钟瞄了一眼：八点四十。可惜这里没有阳光，仍旧只有冷冷的电灯。 否则……阳光中的早安吻，还有脸红红的顾昂？ 简直就是完美的早晨了啊。 宫鲤和微秒还在睡。宫鲤听见声响也醒了过来，眼睛肿肿的，神色里仍有一抹郁色。顾昂洗漱完毕出来，正对上她幽幽的眼神，不由表情一僵，悻悻地走回来叠被子。 “……顾昂。”宫鲤抓着被子边缘，低头轻声道，“我想回自己房间住……可以吗？” 顾昂愣住了。芝士大叔也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呀？一个人住不危险吗？” “没关系，我可以锁好门的……”宫鲤咬了咬嘴唇，有些自暴自弃地道，“其实就算五个人在一起也未必安全，万一凶手有钥匙呢？他可以趁我们睡着，一个个把我们杀掉……” 芝士大叔大惊失色：“那、那以后我们轮流守夜吧！” 宫鲤摇摇头，眼中是少见的坚定之色。 “顾昂！你也劝劝她呀！”芝士大叔着急地拉住顾昂。 “……”顾昂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我搬出去吧。” 宫鲤立马否决：“不，这只是我自己想……” “你听我说。”顾昂俯下身，握住她的肩膀。凝望着她的眼里满是诚恳，“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尴尬。但我不想你为了躲我而离群索居，那样很危险，知道吗？”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我不想你出事。” 宫鲤的眼睛又湿润了。但她立刻推开了顾昂的手，苦笑道：“……班长，就是因为你每次都这样，才会让人误会。” 顾昂哑然。 齐烟客忽然走过来，一手搭在他肩上，悠悠道：“他对谁都是这样。至于误会，那只是你单方面想多。” 顾昂皱皱眉：“你怎……” 话音未落，齐烟客又笑嘻嘻地接着说道：“你看芝士大叔怎么没爱上他？” 喂这种话太伤人了吧…… 顾昂不满地看着他，发现这家伙脸上一点愧疚也无。显然是故意讽刺宫鲤的。 宫鲤也听出了话里的嘲讽，把头低得更深了。顾昂有些不忍，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说实话，宫鲤确实有些任性了。 就算告白被拒，也不必搬出去住吧？他可以理解两人见面尴尬，但是和生命相比，难道还有更重要的事吗？ 有时候他真的超讨厌女生幽幽怨怨的样子，她们为了感情的事可以别的什么都不顾。超级任性。 大概这就是他喜欢男生的原因之一。 边上的芝士大叔旁观三人会谈，对自己的莫名中枪深感无辜。不过倒是弄明白了这三个小朋友在说什么。 哎！多大点孩子，就谈些情啊爱的。 算啦，我都被他们叫做大叔了，这种事情还是回避一下吧！ 芝士大叔脸上泛起一丝粉红，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一出门，正看见易谦拖着易柏走出房门。易柏看样子还没睡醒，嘟起小嘴揉着眼睛，一脸的不情愿。 易谦看见他，淡淡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然后点头道：“早。” “呃……早。”芝士大叔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迟钝如他也察觉到了易谦的敌意。 唔，应该也说不上是敌意……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冷漠吧。 唉！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男孩子这样怎么能讨女孩子喜欢呢？ 芝士大叔偷偷糙着乱七八糟的心，一边反手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沉默对峙，顾昂和宫鲤同时开口。 “不管怎么说——”顾昂。 “我还是想要搬出去。”宫鲤。 顾昂无奈地看着她。宫鲤仿佛用尽了一切勇气，坚定地凝视着他。顾昂忽然意识到宫鲤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他。 以前他以为宫鲤只是太容易害羞，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已经暗恋他暗恋到不敢看他的眼睛。 或许，一旦对视，他就能察觉少女眼里那懵懂青涩的爱。 或许他就能明白，那种深藏心底的爱意，不是他想躲就躲得开的。 顾昂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重新分房呢？你和芝士大叔……” 齐烟客却淡淡道：“两人一间，还不如独住。” 顾昂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这一点，易谦早就提到过……两人一间，万一和自己同房的人恰好是凶手呢？ 虽然他不愿相信凶手就在大家中间，但是这一点不得不考虑。他下意识地朝床上瞟了一眼，看到微秒仍沉浸在香甜睡梦中，嘴角也微微翘起，大概是个好梦吧。 他忽然想起了齐烟客说的“最该怀疑的是小微秒才对”。 微秒和倪安住在同一间房，而微秒也确实留在了案发现场…… ……不，绝不可能！ 微秒根本不可能有杀人之心。 那么，杀死倪安的人，到底是谁呢？ 脑中顿时变得纷乱。顾昂回过神来，揉揉额角无奈道：“……好吧，那你就搬回去吧。千万小心，有什么事情就大叫。我会第一时间冲过来的。” 宫鲤凄楚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叫醒微秒后，四人收拾完毕下楼，却发现易谦易柏已经坐在餐厅里了。自从倪安死后，这两人总是和大家错开餐点，大概是易谦的意思。易谦打从心底里不信任大家。不过今天他们的盘子里也空空如也，看样子似乎还在等早点。 在等……芝士大叔做的早点？ 顾昂惊讶地看着正在给煎蛋翻身的芝士大叔，凑上去小声道：“你是怎么说服易谦跟我们一起吃饭的？” 芝士大叔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呃，呵呵……我想起一种很好吃的煎蛋做法，想请他和易柏吃吃看而已……然后他答应啦！” “就这么简单？”顾昂狐疑地瞟了易谦一眼。 “呃……还有。”芝士大叔小声地说着，嘴角却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他其实不会做饭，总是把煎蛋弄焦，所以其实是易柏拜托我的……呵呵。” 原来易谦也是黑暗料理的传人啊！ 顾昂对被迫吃哥哥爱心便当的易柏深感同情，窃笑着坐回了座位。 易柏看起来非常困倦，靠在哥哥肩上眼睛都闭了起来。顾昂笑道：“她昨晚没睡好么？” 易柏睁开眼，不满地戳了戳哥哥的胸膛：“都是他啦！我下来偷吃一点夜宵，他要我罚站一个钟头！” ……罚站。 噗，易柏可怜兮兮被罚站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好笑。 易谦淡淡道：“谁让你不经我批准就出门的？” 易柏无比委屈：“可是我饿了嘛！” 易谦随手拢了拢她凌乱的刘海，无奈道：“真是难养活，你的胃是黑洞吗？” “哼！”易柏不服气地撅着嘴，“昨天不知道是谁偷偷躲在房间里吃小蛋糕的！” 小蛋糕？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了芝士大叔，芝士大叔无辜地眨眨眼，不知道大家在看什么。 “……”易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镇定道，“一会儿你要不要洗澡？” “不要随便转移话题啦！”易柏笑嘻嘻地抱着哥哥的手臂，“不过，洗澡，好啊！帮我擦浴缸！” “嗯……”易谦一脸的无奈。 大家脸上都浮起笑容。 顾昂看着这对兄妹斗嘴，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但转瞬之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如果刻意遗忘倪安的死，或许大家真的可以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如果不再出现可怕的事……大概真的可以…… 易谦也没有在寻找出路了吧？因为根本找不到。 反正也没有出路，不如就这样……安心留下来…… 顾昂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齐烟客，却发现齐烟客一直在看他，脸上挂着温柔的，询问的笑容。 “妈妈有话要说？” 顾昂摇摇头，心中却仍有犹豫。他想起了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学校里的老师同学。 我不见了，他们一定很着急吧……我在这里享乐，他们却备受着煎熬…… “黄油香草煎蛋，新鲜出炉咯——”活力四射的声音打断了顾昂的思考。芝士大叔笑嘻嘻地端上一盘金黄色的煎蛋，香气四溢。 “……”易谦面无表情地盯着煎蛋，迟迟不动筷子。 “吃呀哥。”易柏笑嘻嘻地道，“放心，我不会拿你做的东西跟大叔做的对比的！” “……”易谦面无表情地叉起一块煎蛋，面无表情地嚼嚼嚼。 芝士大叔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作出评价。 易谦瞟了他一眼，然后理都不理他，继续嚼嚼嚼。 “……”芝士大叔顿时沮丧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顾昂失笑，然后端起微秒的盘子，给他舀了一大勺煎蛋。 微秒嗅着食物的香气，两只小手扒着桌子边缘，眼睛紧盯着顾昂手里的盘子。看上去充满了期待。 “不急啊，我给你分小块。”顾昂一边呼呼地朝盘子里吹气，一边把煎蛋切小。等他切完小块，微秒早已等不及，迫不及待地就要用手去抓煎蛋。 “别这么急啊！”顾昂笑出声，急忙抓住微秒的小手，重新把勺子塞进他手里，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微秒，吃饭一定要用餐具，不能用手！手会被烫到！” 微秒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努力地理解着他说的话。 “来，长大嘴，啊~”顾昂舀起一小勺煎蛋，又不放心地吹了吹。 微秒乖乖地长大了嘴。终于吃到好吃的食物，他立刻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这一刻的气氛是如此温馨，让人差点忘记自己还被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房子里。 齐烟客也静静地看着。他发现顾昂在照顾微秒的时候，神态特别温柔。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柔情。 啧啧，都让我有些嫉妒了啊。 齐烟客扬了扬嘴角，然后摸出笔记本，趁顾昂不注意，悄悄地画下了三个火柴人。两个大的手牵手，中间一个小小的。 在旁边写下一句话。 “有一点，想和你，有个孩子。” 他画完就迅速地合起了笔记本，接着有些失望地想到：唉，这本笔记本，已经越来越不能让妈妈看到了啊。 不过，他看到以后的表情……也很值得期待。 顾昂把勺子交回到微秒手里，这才发现大家都盯着他看，不由得脸上一红，有些羞涩地道：“呃，你们都不吃吗？” 大家这才笑着开动。 所有人都微笑着，除了一个人。 “……”宫鲤低头握着叉子，无意识地将尖头在盘子上重重划过—— 叉子与盘子摩擦，发出了可怕的噪声。 “啊！”宫鲤猛然回过神，瞪大了眼睛，急忙道，“对不起！我……”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 顾昂朝她笑了笑：“没事，饿坏了吧？快点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们去看书？”他询问地望了齐烟客一眼，后者含笑点头。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卧槽，真是太美好了啊。 顾昂突然觉得，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大概还是愿意来到这里的。 能够认识你，看到真正的你，真是太好了。我亲爱的作者大人。 ——当时的顾昂，是真心觉得，或许留在这里也不错。 但很快的，一个可怕的事实就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 所有——曾以为——可以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幻——想—— 九点三十七。 当易谦冲进齐烟客房间，一脸慌乱地向他们求助时，顾昂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九点三十七。 五秒后，易谦易柏的房间。芝士大叔拼命转着门把手，门却从里面锁住。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 十五秒后，被响声惊动的宫鲤怯怯地站在门口张望。顾昂把微秒交给她，然后和齐烟客一起去找破门工具。 三十秒后，齐烟客从楼下搬来一张椅子砸门，椅背一下子断掉。 四十秒后，易谦绝望地用身体撞门。芝士大叔拉开他，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去冲撞。 砰——砰——砰——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扇门，呼吸凝滞。 芝士大叔高大的身躯一下下地撞着门。门纹丝未动。 无数次尝试未果，易谦推开芝士大叔，拼命地敲着门。 “易柏！开门！快点开门！易柏！回答我！” 浴室里只是传来哗——哗——的水声。 易谦疯狂地撞向那扇门，却被芝士大叔一把抱住。 “别冲动！” “滚！”易谦朝他怒吼。 “你冷静一点！”芝士大叔用力按住不断挣扎的易谦。 “滚！”易谦狠狠地朝他肚子踢了一脚，芝士大叔吃痛，却不肯放开他。顾昂齐烟客见状，赶紧上来拉人。 宫鲤瑟瑟发抖地牵着微秒。 微秒好奇地睁大眼睛，不知道哥哥们这是在做什么。 忽然间，易谦不再反抗了。 他跪在了浴室门前，怔怔地朝门缝伸出手。 ……有水从门缝里溢出来，水里泛着一丝淡红色。 五分钟后。 易谦和芝士大叔终于合力撞开了门。 芝士大叔朝里面瞟了一眼，然后默默地退开了。 易谦立刻冲了进去。然后就再没说话。 “……宫鲤。”过了很久，浴室里才传来易谦颤抖的声音，“麻烦你……帮我……找一条裙子。浅绿色的，很长……很好看的……那条。” 宫鲤一怔，下意识地看了顾昂一眼。顾昂隐约猜到了里面的情景，心中闷得发痛，赶紧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连衣裙交给了宫鲤。 宫鲤不安地拿着衣服进去了，然后很快走了出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 所有人都沉默地低着头。 片刻之后，易谦抱着易柏走了出来。 静静躺在哥哥怀中的易柏，表情安详得好像是睡着了。只是额头上一大片红肿伤口，已经在水里泡得发胀。 她穿着浅绿色的长裙，裙摆长长地飘下来，随着哥哥的脚步轻微晃动。 易谦已经帮她擦干身体，连脸颊上的水珠都细细擦净了，只有长发的发梢还在滴水。 这场景让所有人很难受。芝士大叔张了张嘴，正想安慰他，易谦却已抱着易柏走到床边，轻轻放下她。然后头也不回地道：“你们出去好吗？” “节哀。”芝士大叔低声说。 “嗯。”易谦淡淡地应了句。 顾昂也想安慰一下他，却被齐烟客牵起手，直接拉出了房。顾昂心里难受，忍不住反握住了他的手。 宫鲤怔怔地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微秒也被带出了房。临走前还回过头，微笑地对着房间里的两人挥挥手，好像在说再见。 芝士大叔犹豫了一下，想要掩上房门，齐烟客却忽然拦住他，皱眉对他摇了摇头。 “我留在这里看着他，你们下去吧。”齐烟客走到一边，靠墙坐了下来。他所坐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床尾易柏的一双玉足。 真的，不知道易谦在极度悲伤之中会做出什么来，还是留个人看着他比较好。顾昂犹豫了一下，还是牵着微秒下了楼。 几个人来到楼下，面对面坐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连微秒都察觉到了大家的悲伤，安静坐着不说话，只是一双大眼睛不断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希望有谁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终，还是有人打破了沉默。 “讨论一下……案情吧。”顾昂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开心生活下去。就算刻意遗忘倪安的死，也无法阻止不幸的发生。 该面对的东西……再痛苦，也要面对。 “好吧……”芝士大叔沉声道，“刚才易谦突然来找我帮忙，说易柏洗澡的时候好像摔倒了，但是门锁上了，他叫里面也没反应，所以……” “他是听见了摔倒的声音？还是易柏的叫声？”顾昂问。 芝士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大家都很急，我直接就过去了。然后他就去找你们了吧？” “嗯，当时我在齐烟客房间里看书，微秒也在边上。”顾昂忍不住看了微秒一眼。接连的死亡事件对微秒根本没有任何影响，或许他连死亡是什么都不懂。 这样也挺好。 顾昂突兀地想到：要是我死了呢？微秒会难过吗？还是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顾昂哥哥再也不睁开眼睛，再也不陪他玩了？ 他不敢想下去，只好深吸一口气，望向宫鲤道：“你刚才在整理房间……对吧？” 宫鲤有些失神，一双眼幽幽地看着顾昂。顾昂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有些不安地问道：“你……你刚才……” “你和齐烟客，为什么要牵手？”宫鲤咬了咬嘴唇。 顾昂心头一震，慌乱解释道：“呃，我……” “——你们俩，”宫鲤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是同性恋吗？” 芝士大叔讶异地瞪大眼睛。顾昂脑中一团乱麻，不知该承认还是撒谎。宫鲤的眼神很可怕，逼得他没法细想，只好冷汗涔涔地咬牙道：“……是。” 忽然，微秒察觉到什么似的，露出非常害怕的神情，然后飞快地跳下椅子扑进顾昂怀里。顾昂一愣，感到怀中的少年轻轻颤抖着。 “……微秒不怕，姐姐不是在对你发火。”顾昂拍了拍微秒的背，柔声安慰着，眼睛却仍抱歉地望着宫鲤。 “啊……啊……”微秒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哀伤地看着他。 一旁的宫鲤看到了这场景，眼中的怨恨之色更深，忽然尖锐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顾昂皱起眉，感到微妙颤得更厉害了。 “宫鲤……你、你没事吧？”芝士大叔站起来，担忧地看着她。 宫鲤仍是大笑，笑得无比凄厉。她猛然站起，指着顾昂大声道：“你一直都是同性恋对不对！说有女朋友，也是骗我的！你根本……不喜欢女人！” 顾昂来不及回答，她又尖利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真是个白痴！我居然会喜欢一个死同性恋！哈哈哈哈——” “……”顾昂低着头，不忍看她，只能低声下气地道，“……对不起……” “去你妈的对不起！”宫鲤声泪俱下，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王八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哈、哈哈哈——” 她凄迷地大笑着，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椅子被她踢翻在地，发成沉重的“砰！”声。 微秒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用力抓紧了顾昂的衬衣。 顾昂也跟着身体一震，好像那把椅子直接砸到了他身上似的。他知道自己无法弥补已经对宫鲤造成的伤害，只好抱紧微秒，低低重复着：“对不起……是我的错……” “哎！宫鲤，你能不能冷静点！”芝士大叔想要拉住宫鲤，宫鲤却又后退了几步，一脸怨恨地尖叫道，“别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你先坐下来吧……”芝士大叔弯下腰，想把她的椅子扶起来，耐心劝道，“大家都坐下来好好谈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呵……呵呵呵呵……”宫鲤凄惨一笑，手指直戳向顾昂的鼻梁，“他当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你也是！我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当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顾昂听着她的那些话，心中愧疚更深。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任她发泄，希望她骂完了心里会好过一点。 只是怀中的微秒越发颤抖。宫鲤的声音提高一分，他的颤抖就剧烈一分，仿佛是和顾昂一起承担着宫鲤的怨恨和辱骂。顾昂只能捂住他的耳朵，用力抱紧他。 微秒也更加用力地抓着他的衬衣。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芝士大叔急得抓耳挠腮，忽然眼睛一亮，望着楼梯口露出了获救般的神色。 顾昂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清脆的“啪”的一声。 宫鲤侧着脑袋，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的脸颊上迅速浮起一个鲜红的掌印。 而在她身边，是手还未完全放下的齐烟客。 齐烟客皱着眉头，嫌恶地道：“吵死了你。快点去死吧。” 顾昂愣住了，芝士大叔也愣住了。首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宫鲤。她捂着脸，怨毒地瞪了齐烟客和顾昂一眼，然后扭头跑上了楼。 “你怎么……”顾昂讶异地睁大眼，话未说完便闭上嘴。齐烟客一定是看不下去才扇了宫鲤巴掌让她闭嘴，说到底也是来帮自己的。自己再说什么“你怎么能随便打人”什么的，就太伪善了。 于是他只好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怎么下来了？” “在楼上都听得见她的声音，吵死了。”齐烟客揉了揉眉毛，淡然语调里有种令人心寒的残忍，“早知道她这么烦，一开始就杀掉算了。” 一开始、就、杀掉算了？！ 什么意思？难道他……他真的是……凶手？ 先前的猜想再次浮现脑海，顾昂心中纷乱不已，说不出话，只能震惊地看着他。芝士大叔也吃了一惊，却只当那是气话，便拉着齐烟客坐下来，好言好语劝说道：“你们都冷静一点！现在吵架有什么用嘛！” 齐烟客揉完了眉毛，轻轻叹了口气。他再望向顾昂时，却突然愣了一愣。 “妈妈……你在想什么？”他呆呆地朝顾昂伸出手。 顾昂下意识地拉着微秒后退，旋即察觉到这举动太过伤人，只好苦笑道：“没，没什么。” 微秒渐渐不再颤抖，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齐烟客悻悻地放下手，别过脸，低声道：“如果我是凶手，还会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种话吗？不要怀疑我……好不好？” 被他这么一说，顾昂立刻发现自己确实是想多了。 其实根本就是自己在害怕。 害怕那个人就是凶手……害怕那个抱着我，唱歌给我听的人，就是杀死倪安的凶手。 “……对不起。”顾昂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齐烟客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 芝士看着两人和好，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瞪大眼睛：“易谦呢？” “……啊。”齐烟客朝楼梯口瞟了一眼，“我下来之前他都很正常，一直都坐在床边看着易柏的尸体。现在就……” 芝士大叔没等他说完就推开椅子跑上了楼。顾昂与齐烟客对视一眼，也很快地跟着上了楼。一上楼却看见芝士大叔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他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立刻砰砰砰地敲起门来。 ……门关上了？易谦关的？ 还是……这是房间要消失的征兆？ 顾昂想起倪安死后便消失不见的房间，顿时心里一沉。 易柏的房间也会消失吗？易谦现在在里面？那易谦会不会跟着一起消失？！ “那是什么？”顾昂牵着微秒走过来，看到齐烟客早一步接过了芝士大叔手里的纸片。 “易谦的字条。”齐烟客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说要跟易柏一起消失，叫我们别管他。” 芝士大叔大力地敲着门，不断呼唤着易谦，试图劝他开门，门里却一丝动静也无。顾昂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以及另一扇…… 宫鲤的门。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像做梦一样。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顾昂苦笑地看着微秒，像是希望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能给予自己答案，“明明……一个钟头前……还好好的啊……” 忽然间，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连同微秒一起，两个人都被拥抱住。 “顾昂妈妈和微秒小朋友，都不要怕。”齐烟客一手托着顾昂的后脑勺，一手摸着微秒的脑袋，然后温柔地，认真地说，“齐烟客爸爸在这里，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那句话，简直跟当初他对微秒说的一样啊。 微秒不要怕，顾昂哥哥在这里，一定会保护你。 顾昂怔怔地靠在他肩上。微秒抬起头看着两人，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但很快地，微秒便翘起嘴角，微笑着长大双臂，也将两人抱住。 就像小儿子抱着爸爸妈妈一样。 “……”顾昂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胸中有无数种情感彼此冲撞，汹涌得快要满溢出来。他说不出话，只能像微秒一样，伸出双手抱住那两个人。 “好点了吗？”齐烟客碰了碰他的脸颊，柔声问。 “嗯……”顾昂有些羞愧。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要齐烟客来安慰，真是太丢脸了。 齐烟客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向芝士大叔。 “喂大叔别敲啦！你这么敲只会让他烦到想要一头撞死。” 一听到这话，芝士立刻收回了手，惊慌失措地问：“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让他……” 齐烟客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介意不介意……当个死同性恋？” “？”芝士困惑不解，顾昂也是一头雾水。 齐烟客慢慢地翘起嘴角，凑到芝士大叔耳边说了些什么。芝士大叔瞬间涨红了脸，连忙摆手：“不行！这怎么可以呢！我……他……呃……”他几乎咬到自己舌头，可见内心有多慌乱。 顾昂看着齐烟客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 怎么说呢，还真是符合他性格的解决方案啊。 顾昂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叔，为了救回易谦……你就牺牲一下吧。 第十九章：年轻人！你的灵魂就由我来拯救！ “易谦，出来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别再关着自己了好不好……” “易谦！我……我人笨，不会说话，你听了别生气……易柏啊，她已经去了，你就让她安心的走吧！她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也会很伤心的！易谦？你听得见吗？” “易谦……我、我现在抓着门把手呢！不知道房间消失的时候，我会不会跟着一起消失！……但我更希望我能阻止它消失！……求求你出来吧！别这样……” “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人死不能复生呀！你跟着她去只会让她更加伤心的！” “呃，那个，我不是想骂你！对不起……我……拜托你出来吧，你都在里面呆了大半天了……你、你不饿吗？哦，对了，你的肩膀痛不痛？拿点冰块敷一敷啊！快点出来，拿点冰块！……呃，用这种方法骗你出来是不是太笨了？呵呵，你肯定不会上当吧……不过，真的，敷一下会比较好。这个该死的房子里什么药都没有……你一定很痛吧……” 芝士大叔盘腿坐在易谦门前，手里拿着一叠纸条，看两眼，朝里面喊两句。 齐烟客坐在他身边，唰唰唰地在笔记本上写字，然后哗啦一下撕下来，递给芝士大叔。 又拿到新的字条后，芝士大叔只看了一眼就脸红了。 “呃、这个……真的要这么说吗？”他声弱蚊蚋，脸红得像火龙果，“太、太露骨了吧？” 齐烟客鼓励地看着他。 “好、好吧……”芝士大叔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再次敲敲易谦的门。 “易谦啊……你、你不用出来，你就在里面吱个声行吗？我快急死了……你就吱一声，让我知道你还活、呃，你没事，让我知道你没事就好，我就不吵你了……那个……我不知道怎么说……” 芝士大叔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靠在门板上，支支吾吾地道：“我现在……难受得很。一想到以后可能都看不见你了，就觉得……唉。对了，你知不知道，其实顾昂是同性恋来着……” 正端着冰块上楼的顾昂听见这句话，立刻恼怒地瞪了齐烟客一眼。 齐烟客撒娇似的扯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只是为了骗他出来嘛。” 微秒看到大家都坐在地上，便也欢天喜地地坐下来。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好奇地看着大家。 芝士大叔回头看见顾昂，也有些不好意思。顾昂连忙摆手道：“你继续，别管我。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敷冰。” 芝士大叔点点头开始脱上衣。停了下来要再次开口就更加艰难，他舔了好几下嘴唇，纽扣都差点给他拧下来，这才羞羞答答地说道：“你说……同、同性恋……是不是会……传染啊？因为我、我……呜！” 冰块敷上肩膀，肿起的关节处立刻传来尖锐的刺激与疼痛。芝士大叔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吓得顾昂差点把冰块丢了。齐烟客又迅速写了个小字条戳到芝士面前。芝士大叔一愣，然后朝着门里大声道：“啊没事没事，我在敷冰块呢！哎呀，真爽啊！一下子就不疼了！易谦，你也出来敷一下吧！” 顾昂无语地看着疼得嘴角都抽起来的芝士大叔，对齐烟客小声道：“这么傻的陷阱，易谦会中招？” 齐烟客笑了笑：“笨蛋大叔挖出来的笨蛋陷阱，易谦再聪明也会往里跳。” 顾昂还是一脸狐疑。齐烟客笑而不语，低头飞快地写着，等芝士大叔一念完就迅速递过去，并示意他之前那张不用读了。 只见芝士大叔抓着字条，脸上开始滚汗珠，连耳朵根都红了，整个人像只被烫熟的大龙虾。他舔了好几下嘴唇，张了好几次嘴，终于僵硬地说道：“不、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以为人老了就、就不会……啊哈哈，我果然是大叔了啊！我从来没想过……才认识两三天的人，我居然会……”他实在说不下去，只好往门上一撞，闭上眼，咬牙切齿地吼道，“易谦！你出来行不行！我不想你死！” 顾昂又被大叔吓了一跳，手里的冰块都差点滑掉。他回头看了齐烟客一眼，却发现后者一脸的惊喜。 “不错嘛大叔，都学会原创了。”齐烟客微笑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原创？！ 刚才那段羞答答的告白是大叔原创？ 不对啊他明明有照着念……看来只有一部分是原创？ 从哪一句开始的呢…… 顾昂默默按着冰块，好奇不已。 就在此时，门内终于传出了声音。 “走吧，别再烦我了。” 无力的，淡漠的声音。 顾昂一愣，齐烟客则是眯了眯眼，飞快地写着台词。然而芝士大叔却用力地捶了一下门，跳起来大吼道：“混账！别再任性了行不行！我知道你难受！你难受就发泄一下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寻死！生命有多重要！怎么可以随便不要了！你再不出来，到时候要后悔都来不及！快出来！” 门里没有丝毫反应。 “……啊。”齐烟客失笑，放下笔道，“大叔爱上原创了。” 微秒专注地玩着盘子里的冰块，顾昂索性把自己手里那两块放回去给他玩儿，然后好奇地朝本子瞟了一眼：“你本来打算让他说什么？” 齐烟客却立刻合上笔记本，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顾昂立刻想起上回看见的果体围裙，脸上一阵发烫。看他那样子显然本子上又画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不看的好。 此时顾昂突然想起闭门不出的还有一人。他走到宫鲤房间前，敲了敲门，唤了一声。 “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里面传来带着哭腔的尖叫。 微秒忽然抬起头。掌心的冰块滑落，砸回盘子里溅了他一手冰水。 顾昂叹了口气，只好重新回到齐烟客身边。 “……要我帮忙吗？”齐烟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笔记本，“虽然我很不想理她……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哄她开心。”他顿了顿，缓缓道，“我去道歉也可以。” 顾昂笑着推了他一把：“我有这么窝囊吗？哄女孩子还要你写剧本？” “对不起。”齐烟客微笑地举举手中纸笔，“写顺手了，停不下来。” 之后，无论大叔怎么敲门，易谦都不理他了。大叔砰砰砰砰敲累了，只好气呼呼地坐下来，抓起冰块往肩上抹。水珠凌乱地在他赤裸的上身流淌，微微凸起的肌肉看上去相当性感。 “过会儿再来劝他吧。让他一个人静一会儿。”顾昂安慰道。 芝士大叔低着头，喃喃道：“臭小子，好歹拿盘冰进去啊……” 顾昂一愣，下意识地看了齐烟客一眼。 齐烟客无辜地眨眨眼：“是他自己入戏了，和我无关。” 顾昂若有所思地看了大叔一眼，恍然大悟。 下午五点半。餐厅。 八人长桌如今只剩四人入座，一张椅子在撞门的时候砸碎了，还有三张空荡荡的，让人看了都难受。 芝士大叔臂膀连背地肿了，估计易谦也比他好不了多少。顾昂担心他伤到关节和肌肉，当然不会让他做饭。晚饭是齐烟客做的，味道虽然比不上芝士大厨，但好歹不是黑暗料理。 芝士大叔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饭，然后开始往另外两个碗里盛饭，显然是给宫鲤和易谦留的。 “我来吧。”顾昂叹了口气，伸手去拿饭勺。 “没关系！”芝士大叔感谢地笑了笑，“我的手又不是废了，还能用！” 顾昂只能看着他准备好两份饭菜，看他坚持，便只接过了宫鲤那份。两人端着饭菜上楼去，楼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餐厅里只剩下微秒齐烟客两个人。微秒捧着餐巾，正在认真地擦着嘴。齐烟客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那个乳白球灯。 球灯内部出现了更多状若血丝的污迹，整个球体像是盖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蛛网。 “其实我早就猜到倪安是怎么死的了。”齐烟客盯着球灯，淡淡道。 微秒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齐烟客慢慢地望向微秒：“至于易柏，大概也……”他忽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这还真是，跟我的书好像啊。” 微秒仍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齐烟客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那神态温情得好像在逗弄自己的小儿子。 “小东西，告诉我，易谦的房间是不是不会消失？” 微秒歪歪脑袋，想要躲开他的手指。晃晃脑袋，齐烟客还是轻轻地捏着他。于是他放弃了，一脸无奈地瞪着齐烟客。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默对峙许久。 许久许久，微秒实在是忍不住了，又扭了扭头，还是挣不脱那只讨厌的手。他越想越难过，扁扁嘴就要哭出来。 齐烟客只好赶紧放手。 “喂，哭是作弊啊！”齐烟客郁闷道，“要是妈妈知道我弄哭了你，肯定不会再理我了。” 微秒委屈地摸了摸鼻尖，看到齐烟客郁闷的表情，突然又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嘴角翘得高高的，看起来真是非常高兴。 “……小混蛋。”齐烟客轻轻地骂了句，眼神逐渐温和。 第二十章：美青年也要吃喝撒 晚上九点。易谦的房间依旧没有消失。 芝士大叔已经守了一天，顾昂和齐烟客好不容易才说动他先去休息一会儿，等到两点钟跟他换班。此时两人肩并肩地坐在易谦房门前，轻声聊着天。 虽说主要是守易谦，但顾昂还是时常往宫鲤的房门瞟两眼。 “怕她自杀？”齐烟客与他十指相扣，微笑地望着他。走廊上静静的，昏暗暧昧的灯光照在顾昂脸上，显得少年的面容越发柔和。 不知为何，齐烟客忽然想起——他还在上高中吧？ 他多大了？十六？十七？ 好小哦。 十六七岁的孩子就那么体贴，懂得照顾人，真的好难得。 他想着想着，眼神也越来越温柔。 顾昂全然不察齐烟客的心思，只是低头：“嗯。” 齐烟客失笑：“你每隔一个钟头去敲她门挨骂，就是为了确认她没死吗？” “没别的办法啊……”他苦笑了下，“希望她睡过一觉，心情会好点吧。”他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微妙的甜蜜感与罪恶感交缠着，自心头缓缓浮起。 “对了。”顾昂忽然想起白天的事，“早上看过了，你的房间没有你自己的书……” “嗯。你想看？”齐烟客摸摸鼻子，笑得有些羞涩。 “当然！” “哪本？《无限猜忌》？” 顾昂心里一沉。现在提起这本书总会让他觉得怪怪的，但他对书的内容还是充满好奇：“嗯。那本书我刚买回来没几天就落在了微秒家……”他无奈地笑了笑，“本来想第二天回去拿的，结果一醒来，人就在这里了。” 齐烟客忽然道：“你把书落在了微秒那里？他看过那本书？” 顾昂一愣：“啊？应该没看过吧……他不识字的。呃，他妈妈应该也不会念给他听，毕竟是有点恐怖的小说……” “恐怖吗？”齐烟客失笑，“我一点都不觉得啊。” “半夜里一个人看挺恐怖的。”顾昂回忆着独自躲在被窝抱着书看的感觉，莫名地感到有点怀念，“你的文风……很独特。每句话都很平和，但却能抓着人的心脏……呃，我说不好。”他脸红了红，小声道，“反正我觉得，超级棒。”他眨眨眼，有些期待地看着齐烟客，“那个，《无限猜忌》我只看了个开头，你能不能告诉我下面写了什么啊？” 齐烟客挑眉道：“你要我给你剧透？那等到你自己看的时候岂不是一点惊喜都没了？” 顾昂脸色一黯：“说不定……看不到了呢？” “……”齐烟客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顾昂一阵心慌，侧过头看他，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好了。”齐烟客笑笑，整个人都靠上来，与他额头相抵。 不知为何，顾昂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很像是叹息。明明在笑，却很像叹息。“……什么？” 齐烟客闭上眼，柔声道：“这里发生的事，和我书里写的很像。但不完全一样。” “这个我知道啊……” “我的结局是——”他说得越发轻柔，让顾昂有种深陷云端的感觉，明明很轻盈，但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男主角和女主角最后选择相信彼此，然后他们找出真相，逃了出去。” 顾昂好奇道：“真相是什么？” 齐烟客睁开眼，笑嘻嘻地看着他：“等到男主角和男主角逃出去了，再自己去看吧？” 顾昂假装失望，故意哼了一声，脸上却悄悄飞起两片红晕。 喂……这算告白吗…… 心脏噗嗒噗嗒地跳着，顾昂扭着头，悄悄咽了几下口水，只觉得心脏要蹦出来了。 齐烟客凝望着他的侧脸，嘴角笑容越发温柔。 三个小时后。顾昂在齐烟客“小花猫乖乖把门儿开开”的歌谣中沉沉睡去。他靠在齐烟客肩膀上，大概被硌得不太舒服，动来动去换了好几个姿势。 齐烟客低下头，凝望着少年那近在咫尺的面容。他就这么望了好久好久，却始终微微皱着眉，仿佛思考着什么很困难的问题。 结果还是无法得出答案。 他只好侧过身子，用力抱了抱那个安睡怀中的少年，像只小猫似的，无比怀恋地蹭着少年的脖颈。 “……”顾昂被蹭得发痒，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齐烟客笑了笑，感觉少年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两把。 小笨光，摸错脸啦。 正当他想抓住顾昂的手时，隔壁房间的门开了，芝士大叔走了出来。他一眼看见相拥而坐的两个年轻人，瞬间就红了脸。 “呃，那个，我是不是……”他小声问。 齐烟客抬起头，埋怨地看着他：“是啊是啊，被你一吓，我都软了。” 芝士大叔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呃……” 齐烟客粲然一笑：“开玩笑的啦。” 芝士立刻松了一口气，然后望向易谦的房门，喃喃道：“他还是不肯出来啊……”随即叹了口气，对齐烟客道，“我睡饱了，你们去休息吧！” “谢啦。”齐烟客也不推辞，爽快地朝他一笑，然后俯身抱起了顾昂。 芝士大叔一愣。齐烟客看起来瘦瘦的，顾昂也跟他差不多身材，他居然说抱就抱起来了？ “唔……”顾昂靠在他胸前，下意识地抓了抓他的领子。 “你自己小心，累了就进来换我。”齐烟客笑笑，抱着顾昂走进房间。 芝士大叔点点头，在易谦房门前坐下。 “臭小子……都不会饿吗？”芝士大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倒是有些饿了。 门的另一边，易谦房间。 为什么还没有消失呢？他凝视着妹妹安详的面容，不断地问着自己。 这个房间，还有我，为什么还没消失呢？ 易柏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依旧姣好甜美，仿佛趁他不注意，就会睁开眼朝他嫣然一笑，然后笑嘻嘻地搂着他说： 哥，这回总算骗到你了吧？ “绝对不会骂你了。”易谦心痛地抚着妹妹的刘海，她的头发已经干透了，“你看，我给你换了你最喜欢的裙子。”他望向妹妹身上的浅绿色长裙，苦涩笑道，“这么好看，起来照一下镜子吧。” 忽然间，小腹里传来一阵抽痛。 易谦咬了咬嘴唇，无视了身体的警告。他只是坐在床边，无限温柔地凝望着妹妹，仿佛只要这样等下去，她就真的能醒来。 十分钟后，小腹里越来越痛。易谦眯起眼睛，对自己感到极度的厌恶。 三分钟后，他的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又过去一分钟，背上已冷汗涔涔。 三十秒。 易谦握紧拳头，脸上是痛苦难耐的表情。 ……不行了……忍不住了…… 想尿尿……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膀胱已经膨胀到极限，再小心的动作都会让腹部产生剧痛。易谦咬牙切齿地朝卫生间走去，深深地怨恨着这具身体。 卫生间里的水已经放光了，血腥味却还残留着，因此他再未踏进过这里。 ……为什么我还没有消失！为什么这个房间还没有消失！ 易谦愤怒地走进卫生间，一边拉开裤子拉链。 忽然，脚下一滑，他险些摔了下去！ 幸好穿着鞋，身子很快就稳住了。易谦站在原地，看着脚下的防滑垫，忽然瞪大眼睛。 然后迅速地俯下身，掀开防滑垫—— 泡沫。 防滑垫下面，浮着一层滑腻腻的泡沫。在防滑吸盘的缝隙里甚至还卡着肥皂碎屑。 ——肥皂？！ 怎么可能……防滑垫下面怎么会有肥皂？！ 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怨恨。 小腹持续地抽痛着。他恨恨地解决这生理问题，洗手，快步踏出卫生间。 突然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易柏？！” 第二十一章：你到底，怎么了…… 凌晨三点，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 芝士大叔靠在墙上，好几次差点睡过去。他用力揉着眼睛，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万一易谦想通了愿意出来了呢？万一他饿了想吃东西呢？ 就在他勉强保持着清醒之时，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芝士大叔一愣，而开门的人也是一愣。 “……”相对无言。 芝士大叔露出惊喜的神色，赶紧站起身。想开口，却又怕自己说错话。一想到先前齐烟客教他说的那些话，他真是又害羞又心虚，只好巴巴地看着易谦，用他那不太灵光的脑袋绞尽脑汁地想该说些什么。 如果齐烟客在就好了……不行，他在的话，一定又会让自己说那些让人害臊的话。 芝士大叔左右矛盾地想着，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幸好易谦首先开了口。 “清淡一点的……”他移开眼，低地道，“就可以了。” “啊？”芝士大叔愣了半天，恍然大悟，“哦！你饿了啊？”他突然变得很很高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好的呀！我马上给你去做！ 易谦看着快步跑下楼的芝士大叔，稍微有些动容。他抿了抿嘴唇，反手关上了房门。 忽然间，他有种被人监视着的不适感。猛然回头，对上一双好奇的眼。 齐烟客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遥遥望着易谦。他的神态里有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窃喜，眼睛亮亮的，好像忍不住想笑。 “无论做什么，都小声点哦。”他竖起一指立于唇边，玩味地瞟着易谦。 易谦冷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齐烟客无所谓地笑笑，悠然道：“做爱还是杀人，我不管你。” 易谦眯起眼睛，齐烟客已经转身，笑着退回房间：“总之，不要吵醒我们家小笨光和小微秒。记得要小声，小声……” 门里传来“啪”的转锁声。 易谦冷着脸，回头看了自己的房门一眼。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这里的房间，只能从里面上锁，不能从外面。 也就是说，如果主人不在……谁要进去都可以。 他闭了闭眼，露出一丝悔恨。很快地，他深吸一口气，扭头朝楼下走去。 餐厅里，芝士大叔欢快地打着鸡蛋。平底锅里撒着一点点调料，正在竭力散发着诱人香气。见到易谦下来，芝士大叔很快地露出笑容，然后赶紧跑到餐桌边拉开椅子，招呼道：“你先坐！马上就好！” “黄油香草煎蛋？”易谦瞟了眼餐桌，径直走到芝士大叔身后。 “不是！是另外几种香料！这种做法没有那么油腻……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做法。”芝士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没想好名字，也没做给别人吃过……那个，你有主意的话，就帮我起个名字吧！” 易谦忽然靠上来，从后边抱住了他。 芝士大叔吓了一跳，急忙道：“易谦？呃，你怎么了？” “挺香的。”易谦闭着眼睛，嘴唇几乎擦到他的耳垂。 “那个……呃……”芝士大叔浑身僵硬，连蛋都不会打了。他舔了几下嘴唇，犹豫着问道，“你、你干嘛要……” “想不想上我？”易谦环在他腰间的手，忽然伸向了下方。 “唔！”芝士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易谦睁开眼，低头望向他的胯下：“你是累了，还是根本不想操我？” “不不，你、你是不是……”芝士大叔挣扎着转过身来，脸红得血管都快爆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易谦抓起他的领子，将他强行压在冰箱上。芝士大叔惶恐不已地看着他，易谦一手压着他，一手解开他的皮带。 那里还软绵绵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急着拒绝，试试我技术如何吧？”易谦朝那碗还未搅拌均匀的鸡蛋瞟了一眼，然后伸出手指，在里面搅了搅。 漂亮的手指上沾满了黄腻的蛋液，然后慢慢移动过来。蛋液从他指尖落下，粘稠拖曳地垂下细丝。 “……”芝士大叔瞪大眼，忍不住眼了咽口水。 “快点硬起来，给我看看你的大肉帮有多长，多硬。”易谦闭上眼，蜻蜓点水地吻着他的脸颊。沾满蛋液的手指推开内裤，让凉凉的蛋液淌了进去。芝士大叔惊呼一声，却只能红着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好像被操的是你似的。别怕，等你硬了，我会翘起屁股让你干。”易谦好笑地吻了吻他的嘴角，顺势一路吻下去。亲吻之时，手也伸进了芝士大叔的内裤。蛋液黏糊糊滑腻腻地挂在他的阳具上，一抓起就很容易滑掉。易谦小心翼翼地握着那依然有些硬度的棍状物，抬眼瞟着他。 “易谦、你、你到底怎么了……”芝士大叔突然挣脱他的压制，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也不是要推开他，就是用力抓着，然后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还在为易柏的死……难受？” “……”易谦的动作停了一停。 芝士大叔顿时心慌意乱，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我……” “……不是。”他的手指重新动起来。不再像原先那样单纯套弄着肉帮，而是朝里伸去。柔软的肉囊被他一碰立即滑开，芝士大叔下意识地低吟一声，抓着他肩膀的手指猛然收紧。易谦咬了咬他的喉结，松开，以舌舔舐，然后意乱情迷地道： “我只是，很想，很想被干。” 芝士大叔愣愣地看着他，眼神渐渐迷离，情欲升起。 ……翌日。 当顾昂悠悠醒来时，房间里仍然黑暗一片。他不知道现在几点，只觉得饿得要命。 微秒早就醒了，坐在一旁玩着衣服上的纽扣。顾昂动动身子，发现自己仍被抱着。 咦？齐烟客还没醒？ ……每天从某人的怀抱中醒来，真他妈的……太棒了。 顾昂坐起身，本想看看他的睡颜，没想到他立刻就醒了。 “唔……妈妈……”齐烟客揉了揉眼睛，嘴角在笑，“我是不是，又醒得太早了？” “……你醒多早都不会错过什么。”顾昂哼了一声，爬下床去开灯。一开灯才看到芝士大叔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不知道是很早就起了床还是根本没回来睡。 “哎？芝士大叔人呢？”顾昂想起自己昨晚好像睡着了，不由有些羞赧，“芝士大叔几点来换班的？” “十二点多。”齐烟客伸了个懒腰，瞟见微秒小朋友玩扣子都玩了半天，便笑嘻嘻地扭过身子给他系扣子。 “哦……”顾昂看着这场景，忽然心里一暖。 ……卧槽怎么有种再婚妇女看到新任老公善待自己孩子的欣慰感啊！ 顾昂囧了囧，默默地走进卫生间去洗漱。 当再婚妇女带着老公孩子出门时，发现走廊上空无一人。然而芝士大叔也不在厨房。水池边上有碗没打匀的鸡蛋，平底锅里有焦掉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顾昂诧异道：“咦？大叔人呢？”随即有些慌张地回头问齐烟客，“他、他不会是……” 齐烟客站在冰箱边，蹲下身，拿手指戳了戳地上的一滩污渍。 “那是什么？”顾昂皱起眉。 “……鸡蛋吧。”齐烟客瞟了瞟水池边的碗，突然露出沉思的表情。 顾昂大惊失色：“鸡蛋？难道大叔本来在做早饭，然后被……” “被QJ了？”齐烟客失笑。 顾昂一愣：“啊？” 齐烟客微笑地牵起他的手：“走，做好心理准备，带你去毁一下三观。希望他们没有锁门。” “？”顾昂一头雾水，下意识地看看微秒。 微秒露出比他还要好奇的神色，眨着大眼睛看他。 二楼，刻着“书本”的芝士大叔房间外。 齐烟客轻轻转了转门把手，没有感觉到丝毫阻力。 “嘘——”他竖起一根手指置于唇边，十分自然地将顾昂揽至身前。 顾昂心跳加速，虽然知道这是在偷窥，却还是忍不住朝里瞟去。 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两个人。 毫无疑问，芝士大叔和易谦。 两个人的衣服凌乱地丢在地上，显然曾经发生过某种激烈的……呃，运动。易谦侧身而卧，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从顾昂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看到易谦白净修长的双腿，以及腿间深色的毛发。 而芝士大叔则仰面躺着，张大嘴打着呼，声音却不响，沉沉闷闷的。 “……”顾昂默默地缩回身子，按住同样好奇想要窥视的微秒，无语道，“……大叔怎么守着守着就被他骗上床了……” 齐烟客轻悄悄地关上门，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忽然撇撇嘴，露出不满的神色。 “这是在挑衅啊！” “啊？”顾昂一愣。 “他故意给我们看的啦，否则以易谦那种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忘记关门……”齐烟客突然粲然一笑，“啊，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进屋太急，没空管这个……” 他的话太有画面感，顾昂一想，立刻脸红了。 “这……关挑衅什么事……” “绝对是挑衅！”齐烟客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突然将顾昂拉进怀里，宣布道，“什么时候我们也当着他们的面做一次吧！” 顾昂顿时整个人都凌乱了，毫不犹豫推开他，恼怒道：“去你妈的！我才不——” 齐烟客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顾昂忽然心里一揪，就连气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张了张嘴，只好突兀地改口道：“我才不……不会当着他们、的面……” 齐烟客的神情立刻被点亮，清澈的眼里闪耀着来自内心深处的喜悦。 “真的？不当着他们面就可以？” 顾昂心脏狂跳，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低头看着微秒。 ……咦，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微秒好像……长高了点？ 好像眼睛也变大了点……可是仔细看看却又不觉得了。 难道是我盯太久？ 微秒也盯着他看，充满好奇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顾昂胡思乱想着，正想问问齐烟客有没有同样感觉，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充满期待、略为羞涩的眼。 “那……现在可以吗？”齐烟客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他每次害羞的时候都喜欢摸鼻子。 顾昂心头一震。 现、现在？是指……要……要做吗？ 齐烟客的呼吸有些慌乱。他凝望着顾昂，然后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 “就让我摸摸你……好不好？” 第二十二章：当男主角爱上男主角 “微秒，乖乖坐在这里，不要走开好不好？” 顾昂看了看坐在床上朝他眨眼的小微秒，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下房门已经锁好。齐烟客牵着他的手，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 顾昂被他晃得心里痒痒的，抬头瞟了他一眼，脸上立刻红透了。 “……来吧。”齐烟客摸摸鼻子，微笑着拉他走进卫生间。 一进去，齐烟客就锁上了门。两人手还牵着，顾昂默默地看他转过身来，缓慢地一步步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消失，顾昂感到心脏用力蹦动着，不远处的另一颗心脏隐约也传来可爱的撞击声。 他也在紧张？ 顾昂突然觉得好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笑什么？”齐烟客一手环过他的脖子，将他轻轻压在墙上，然后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嘴角。 “没……”顾昂回味着唇上的触感，突然想起那个没有完成的吻。 “那，我开始了？”齐烟客温柔地凝望着他。 顾昂点点头，羞愧地别过脸去。 齐烟客笑了笑，手从他的T恤下面伸了进去。指尖触及到他皮肤的那一瞬，顾昂整个人都紧绷起来。齐烟客似乎也很紧张，手指缩了一下，这才犹豫着，一点点地张开手，轻轻抚摸他。 “凉凉的。”齐烟客低头看着顾昂衣服下摆鼓起的一块，露出柔和的笑容。 “嗯……”顾昂胡乱地应了一声，呼吸有些急促。齐烟客的手缓缓滑过他的肚脐，先是温暖干燥的掌心，然后是手指，弄得他很痒，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酥麻感。 “我要往上咯？”齐烟客询问地看着他。 顾昂一阵窘迫：“别、别问我……” “我怕你……不喜欢。”齐烟客抬眼看着他，眼里有些不安，“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很排斥我。” “没有……”顾昂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不敢看齐烟客的眼睛，觉得看一眼就要沦陷下去了。小腹暖暖的，有种让他全身都舒服起来的温和热度。 “那现在，喜欢吗？”齐烟客靠在他肩上，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脖子。顾昂低吟一声，感到齐烟客的手慢慢地抚摸上去，离那两个敏感点越来越近。他非常非常期待被抚摸那里，可是齐烟客的动作却偏偏无比缓慢，温暖的手掌以令人心悸的速度一点点上移着。 “喜欢吗？”他执着地重复一遍，手竟然停了下来。 顾昂满脸通红，内心强烈的渴望让他羞耻得说不出话。可是齐烟客好像得不到他的回答就不会继续，于是他只好咬着嘴唇，勉强挤出一个“嗯”。 齐烟客笑了笑：“那这样，可以吗？” 乳尖被什么东西擦过。顾昂浑身一颤，脑袋里一片空白。齐烟客轻轻地用指甲刮着他的右侧乳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他的表情。 “嗯……”顾昂发出含糊不轻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呻吟还是在回答他。 “另一边，还是下面？”齐烟客刮擦揉捏着他的一侧乳尖，下半身慢慢靠上来，羞涩而喜悦地柔声道，“因为你好像有反应了……” 被他这么一压，顾昂才发现自己的下体已经发胀。他怔怔地看着胯间的隆起，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停止了运转。他没法思考，哪一边都好，只希望齐烟客能继续抚摸他。 “或者是，一起？”齐烟客抽回环在他颈间的手，松松按在他的牛仔裤拉链上，“……可以吗？” 顾昂发现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望向齐烟客，觉得他的眼神和平常的完全不一样，有种蜂蜜般，甜腻，粘稠的感觉。顾昂难受地动了动身子，却忽然发觉齐烟客的胯间也起了变化。 两个小帐篷顶在一起，彼此都无意识地蹭动着，显然两人都被欲望胁迫得情不自禁起来。 顾昂忍不住笑了笑，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那里。齐烟客几乎要跳起来，瞳孔猛地一缩。 “啊……”那几乎是呻吟，有种被侵犯一般的惊羞。 顾昂没想到他会发出那样的声音，心里顿时被快感填得满满的。 “你也想要我摸你吧？”顾昂微笑对上他羞涩的眼神，忽然间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 只是单方面地被抚摸、被挑起性欲的话，无论怎样都会觉得羞耻。但当对方也被自己挑逗起情欲，看到对方也流露出那种渴望……突然就，不那么害羞了。 反而是另一种心情开始汹涌膨胀。 ……爱意。 顾昂与他静静对望着，直到两个人都笑出来。 无须多言，两个人都低下头，笑着为对方拉下拉链。 “要脱下来吗？”顾昂不确定地问道。 “嗯，就……先脱牛仔裤吧。”齐烟客脸颊上也红红的，他飞快地抬起眼看看顾昂，然后又笑着垂下眼去。 怎么好像你比我还要害羞的样子…… 顾昂几乎要笑出声，但还是忍住了。他轻轻拉下齐烟客的牛仔裤，看到他内裤前端高高鼓起，露出了非常可爱的形状。与此同时，自己的裤子也被褪下。 顾昂对面就是镜子，能够清楚地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两人的裤子都褪到了膝盖，露出内裤和大腿来。那场景美好得要命，让他突然想把齐烟客的上衣也扒光。 看着齐烟客性感的小翘臀，他有种占了便宜的窃喜，忍不住又笑起来。 “又笑什么？”齐烟客柔情似水地凝望着他，手掌缓缓覆上了他的下体。 “嗯……”顾昂不明白怎么才被碰到就舒服得要命，他眨了眨眼，觉得眼中水汽朦胧，便不服气地也握住了齐烟客的下面。 “唔！”齐烟客几乎倒抽一口气，脸上露出又羞耻又愉悦的神情。 果然比我还有感觉…… 顾昂发现齐烟客的身体比他还要敏感，突然产生了一种恶作剧的心理。他试着加大手上的力度，揉捏着那个渐渐变硬发烫的器官。 “轻、轻一点……”齐烟客低低呻吟着，哀求般地抓了抓他的肩膀，“有点痛。” “啊，对不起。”顾昂赶紧松手。 齐烟客舒了一口气，突然笑道：“你平常自慰的时候，也会这么用力吗？” 顾昂顿时脸红到耳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感到齐烟客的手动了起来。先是用整个手掌将他整个地握住，然后轻柔地捏了捏，指尖还隔着内裤在他的根部刮擦。那种毫无节奏的刺激让顾昂连头皮都有些发麻，全身的感官都好像集中在那一点上，拼命地想要感受着那种酥痒，也渴求那种感觉加深，变得更加强烈。 他本想开口告诉齐烟客自己想要什么，却忽然想起，齐烟客的坚挺还握在自己手里。 ……学着他的样子来做？这样他就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吧？ 顾昂低头看了眼齐烟客的手，然后尝试着以同样的姿势抚摸他。先前不知轻重，这回顾昂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揉着他的肉囊，同时将手指在根部捣动着。 “嗯……啊……”齐烟客手上一停，呼吸骤然加速。他的眼神也迷离起来，一瞬间有种思绪不知飘去哪里的恍惚。 那种表情让顾昂产生了强烈的快感，突然很想反过来把他压在墙上，扳开他的腿，狠狠地插进去。 说不定，他看着我的时候，也在想一样的事…… “喂……”顾昂难耐地吐息着，动动身子，希望他也继续抚摸自己，“……脱内裤吧？” 齐烟客迷乱地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将顾昂内裤扯下。顾昂也脱下了他的，然后从镜子里偷望。齐烟客从腰部到大腿的线条非常性感，高翘窄臀紧致而富有弹性。他忍不住捏了一下，看着镜中那团肉被自己抓在手中，只觉无比满足。 “……啊……”齐烟客低头看了看，忽然温柔地笑起来，“我们两个，这样子，好银荡啊……” 顾昂也低下头，不由得呼吸一窒。 两根肉帮抵在一起，微微颤动着。上面的血管也跟着一跳一跳，好像就连血液都快要喷出来了。两人白净的手指握着彼此的肉柱，强烈的颜色对比造成了致命的刺激，让顾昂脑袋里瞬间只剩下一个想法。 ——让他爽到不行，让他尖叫着射在我手里吧。 ——让我也射在他手里。 不知为何，两人忽然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笑，然后同时动了起来。 从那一眼里，他们都看到了对彼此的欲望——直白的，“想让你射经，也想被你搞到射经”的欲望。 两人的手握着彼此，快速套弄着。这种对自己做了无数次的事，换一个角度对别人来做，毕竟还是不习惯。虽然偶尔会被弄痛，但是在强烈快感的刺激下，两人都只剩下了舒服难耐的呻吟。 不知从何时起，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将肉柱靠在了一起，十指相扣，一起爱抚着那两根东西。陌生的尺寸在手中越涨越大，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滚烫的体温。这种异常的手银方式让两人都兴奋异常，阳具也硬得要命。两个人的呼吸扑打在一起，仿佛这一次吸入的热气正来源于对方的上一回的吐息。 就连呼吸都融为一体了。 顾昂觉得脑袋里只剩下一根神经可以用来思考，他用那一丝丝的神经缓慢地想着。 真的，好银荡啊…… 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不堪的一面，没想到他也会有这副模样。 好棒，再银荡一点给我看，我也会努力让你舒服的。 顾昂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忍不住低呼出声。 “齐烟客……呜……快点……快点！” 齐烟客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地配合他。两人都知道对方一定手酸到不行，因为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却拼命地加快着速度—— 因为我们的手握在一起，我们一起握着我们最要命的地方。 一起……一起高朝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我们……一起…… “昂……”齐烟客忽然浑身一颤，发出哭喊般的呻吟。 “啊……”顾昂也瞬间脱力，几乎要站不稳。 灼热的体液高高溅起，他们都从未看过自己的经验能射到那种高度。液体几乎将两人的手整个弄湿，渐渐变软的肉帮上也淌下了甜蜜的乳液。 “呵……”两个人靠在一处，听着彼此的喘息声。同样的剧烈，同样的舒畅。 他们抱在一起，慢慢地坐到了地上。瓷砖冰凉冰凉的，让身体渐渐冷却下来。黏糊糊的经验缓慢淌下来，沾到了耻毛上，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根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棒……昂……”齐烟客无力地轻蹭着他的脖子，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那一声“昂”让顾昂的爱意几乎满溢出来。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齐烟客喜欢叫他“妈妈”，每次被叫的时候都多少有些尴尬。可是现在突然开始叫他“昂”，还是用这种语气……简直，简直让他又要硬了。 “喂……”顾昂想起那个未完成的吻，心里不禁有些惆怅，便笑着捧起他的脸，柔声道，“我现在，也有一点想吻你。” 齐烟客怔怔地看着他。 “放心啦，我不会耍你的。”想起那或许只是恶作剧的行为，顾昂一时有些难过。但很快地，胸中那强烈的爱意又将他整个包围。他轻叹一声，无奈地道，“你的男主角已经爱上男主角啦……是时候，来好好接个吻了吧？” 顾昂笑了笑，闭上眼，慢慢靠近。脸上的神情满足而温柔。 齐烟客却忽然露出了悲伤的面容。 在顾昂吻上他以前，他忽然低了低头，扑进顾昂怀里用力抱住他。 “……？”顾昂一愣。 “让我抱一会儿。”齐烟客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弄得顾昂一头雾水。 “你怎么了？”顾昂有些心慌，赶紧抱紧他。 齐烟客沉默了一会儿。 很久以后，才从他怀中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妈妈，我们俩是不是破处了？” 第二十三章：身为爸爸妈妈的窘迫 好好的浪漫气氛被齐烟客一句话毁干净，顾昂在心里默默地草泥马了一下，然后闷闷道：“不算……吧。” “怎样才算？”齐烟客在他怀中纯情地抬起头。 “呃……”顾昂被他望着，只觉心头一慌，犹犹豫豫地道，“大概要做、做到底才……” 说了一半，他看到齐烟客微微翘起的嘴角，这才醒悟这货是在调戏自己。 “……靠。”顾昂郁闷地推开他，抓过毛巾擦了擦身体，站起身却差点被裤子绊倒。低头一看才发现两人的裤子都还挂在膝盖上，不由满脸通红，赶紧拉起裤子，低声道，“出去吧出去吧。” “生气了？”齐烟客从后面抱上来，伸手帮他拉着拉链。 这个动作让顾昂感到非常温馨，后背也暖暖的，仿佛传达着那个人的心意。他忍不住想笑，却听到后面的人又“啊”了一声。 直觉不好，顾昂狐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齐烟客弱弱地缩回手，怯怯道：“呃，急着哄你，忘记擦手和……那里了。” ……忘记擦手和那里！ 忘记擦手和那里！ 和那里！ 那！里！ 顾昂伸手一摸后面，果然摸到了一片黏糊糊的东西。他顿时满头黑线，嘴角抽搐得神经都快断掉。可是回头一看齐烟客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他突然又气不起来了。 “……帮我洗裤子。”顾昂假装生气道。 “哦，好。”齐烟客连忙点头。 “内裤也一起洗。”顾昂义正言辞。 “嗷，好的……”齐烟客愧疚地拿起毛巾，正要擦手，突然又“咦”了一声。 顾昂假装不耐道：“怎么了，有意见？” “不是啊……”齐烟客若有所思地瞟着顾昂后面一眼，笑嘻嘻地道，“我的那个，渗透性有那么强吗？连里面都碰到了？那有没有碰到……” “……算了不用你洗了！”顾昂羞得恨不得一头撞死，赶紧开门逃出去。 齐烟客擦干净身上的液体，抬起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虚虚地握了握手，回味了一下刚才那灼热坚硬的手感。 膨胀到快要爆炸的甜蜜瞬间填满胸腔，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甜腻舒爽。 ……呃，其实也不光是甜味，卫生间里还是稍微有点情欲味道来着。 齐烟客笑了笑，有些羞涩地摸摸鼻子。 这也算是甜蜜的尴尬吧。 吃完早饭再回来打扫好了。妈妈一定会害羞得不敢看他的。 齐烟客微笑着走出卫生间，看到顾昂已经换了条裤子，却还在翻箱倒柜找衣服。齐烟客朝床上瞟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微秒也眨了眨眼，好奇地望着他。 只看一眼，他就明白了顾昂在做什么。 微秒身上那件衣服，明显地小了。 自从倪安和微秒的房间消失，微秒就没有自己的衣服了，除了他现在身上的那一套。那天顾昂把他从杀人现场抱出来洗澡，换下来的就是这一身。从那以后他一直都穿顾昂的衣服。 两个人的体型相差太多，微秒穿顾昂的衬衣就好像穿了条裙子。现在他穿回自己的衣服，竟然会嫌小…… 齐烟客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微秒小朋友长得好快啊。” “就是啊，怎么一眨眼就蹿高了。小孩子真好，说长高就长高……”顾昂拎了一套衣服裤子出来，扭头问齐烟客，“这条裤子是不是你的？” “不知道，反正这里的衣服都不是自己的，无所谓。”齐烟客在微秒身边坐下，眼睛还是盯着他看。忽然又回头对着顾昂一笑，伸手道，“给我，我来帮他穿。” 顾昂默默地递给他，心中又升起再婚妇女的欣慰感。他郁闷地摇摇头，将这诡异的感觉赶走。 其实齐烟客也挺喜欢微秒的嘛，顾昂心想。 就在他脑补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时，微秒忽然身体一缩，眉头紧皱地“呜”了一声。 “怎么了？”顾昂问。 “没事。”齐烟客笑嘻嘻地拍了拍微秒的胯部，“不小心夹到他小弟弟毛了。” 微秒被他拍得只好躲，小脸都疼得皱成一团，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向顾昂求救。 顾昂顿时无语，赶紧抢过微秒，安抚道：“来微秒，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不理齐烟客大坏蛋。” 齐烟客缩回手，笑吟吟地看着顾昂。 “……你笑什么？”顾昂脸上一红，脑袋里突然幽幽地飘过一行话：都老夫老妻了脸红什么呀。 ……卧槽老夫老妻你妹啊！ 简直无力吐槽自己了！ 齐烟客没说什么，只是耸耸肩站起来，走出了屋。顾昂牵着微秒随后走出，关门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房门是没法上锁的。 他盯着门把手看了两秒，突然有些愕然：“……喂，齐烟客，我在想……” “房门没法上锁，是不是？”齐烟客悠悠一笑。 “你早就注意到了？”顾昂皱皱眉，“那、那易柏……难道是被……” 齐烟客却惊讶道：“难道你原来以为她真的是死于意外？” 顾昂一怔，心头如遭重击。他下意识地看了微秒一眼，微秒眨着大眼睛回望他。 “……什么意思？”顾昂抬头问，“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算是知道吧。”齐烟客想了想，“怎么说呢……嗯，如果我们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是小说里的故事，那么我想作者绝对不会安排‘意外’这种死法的，这对剧情进展一点帮助都没有啊。毕竟我们一共只有八个人嘛，每个人的死亡都应该推进剧情才行……八个人，真的要省着点杀才行……” 顾昂愣愣地看着他，脑袋里顿时一团糟。无数的想法争先恐后冒出脑海，一个比一个可怕。 但是最让他害怕的不是他的猜想，而是齐烟客那种淡然的表情和语气。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顾昂犹豫着道，“这里发生的事，到底跟你的书……” “不一样啦。”齐烟客无奈地揉了揉眉毛，委屈道，“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才行，虽然设定有一点像，但是剧情根本不一样啦。至少，我的书里一共有十二个房间十二个人，但是这里只有六间房八个人对吧？房间和人设根本就对不上号啊。” “……”顾昂无法反驳。他只看过《无限猜忌》的开头，当然知道房间和人设。但他连死人的部分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就来到了这里，所以那本书的剧情到底是怎样，他也只能听齐烟客讲。 不过，齐烟客并不知道他具体看到了哪一个部分，他只说过“看了个开头”。听齐烟客那个语气，或许书里确实就是这样写的吧。 顾昂忽然有些懊恼。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容易就怀疑起齐烟客。或许正是因为他想要相信他，所以害怕自己的信任遭到背叛，所以一旦发现疑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想要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这样做，会让齐烟客心寒吧。 换成是他，肯定早就对这个所谓的真爱读者心灰意冷了。幸好齐烟客委屈归委屈，还没有对他绝望。 顾昂心里一慌，突然想到：如果齐烟客对自己绝望了？ 不敢再想下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休止地怀疑他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他厌恶。 顾昂低了低头，愧疚道：“对不起，不该随便怀疑你的。” 齐烟客朝他走过来，笑吟吟地刮了刮他的鼻子。顾昂一愣，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神。 无需多言，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原谅了。 心中的愧疚被浓浓的温情覆盖，让顾昂更加觉得，自己怀疑他真是太不应该了。脑中忽然响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男主角和女主角最后选择相信彼此，然后他们找出真相，逃了出去。” 他说过，希望自己出去以后，再好好去读他的书。 前提是，两个人相信彼此。 ……好吧，我相信你。就像微秒无条件地相信我一样，我相信你。 我们三个，至少我们三个，要一起离开这里。 顾昂无言地握了握微秒的小手，微秒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 “下去做点吃的吧。”齐烟客朝他伸出手，笑着说，“我快饿死啦。” “嗯。”顾昂握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 “……”齐烟客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微笑地牵着顾昂妈妈和微秒小朋友走向楼梯。经过易谦的房间时，他悠悠地朝门上图案瞟了一眼。 那个房间至今还未消失啊。 易谦也没有消失。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易柏的尸体应该已经不见了吧？否则，易谦绝不可能把尸体丢在房间里，自己爬上芝士大叔的床。 恶魔……恶魔，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是我猜想的那种含义吗？ 齐烟客侧过头，望向一旁的小微秒。微秒并未察觉到他的注视，只是开心地牵着顾昂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 切，一点提示都不给，真小气。 齐烟客撇撇嘴，用力握了握顾昂的手。 “嗯？”顾昂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齐烟客摸摸鼻子，有些羞涩地看着顾昂，然后小声道：“我突然在想……嗯，如果以后还想要碰碰你，或者……或者做别的事情的时候，是不是都要想办法支开小微秒呢？” 顾昂瞬间脸红了，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回答。 齐烟客看着他害羞的表情，忽然觉得无比幸福。他张开手，与顾昂十指相扣，掌心紧贴，柔声道：“这就是身为爸爸妈妈的窘迫吧……真希望微秒小朋友赶紧长大，这样爸爸妈妈有事要忙的时候，他就能一个人乖乖地去外面看书啊。” 顾昂毫不犹豫，立刻否决：“不行！怎么能让微秒一个人……” 齐烟客悠然道：“开玩笑的啦。不过，我们确实该认真考虑一下怎么避开小微秒……”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顾昂羞得说不下去，手指一缩，却被齐烟客紧紧抓住。 “一起破处吧。”齐烟客低头摸摸鼻子，脸上也飞起两片红晕，“……好期待，做到最后。” 有些人就是能一边自己害羞，一边说出让别人更加害羞的话。 “……”顾昂无言以对，只好窘迫地低下头。心脏啪嗒啪嗒地跳，胸膛都要撞碎了。不过这种又闷又胀的撞击感一点都不难受，甚至还让他觉得很甜蜜。 两个年轻人头低低的，牵着一个小朋友走下楼。小朋友好奇地看着两个人，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不过出于好奇，他也学着他们一样，深深地低下头。 咦？地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小朋友找来找去找不到，只好沮丧地抬起头。一抬头，看见天花板中间的那个球灯。小朋友脸上忽然露出困惑的神色。 “啊……”小朋友张开嘴，轻轻地唤了一声。 齐烟客迅速地瞟了他一眼，发现他是在看那球灯后，不由嘴角一翘，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笑容。 顾昂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人的变化，只是自顾自低着头，害着羞。 破处啊……破、破处啊…… 跟、跟他一起破处啊…… 矮油好害羞！ 到时候用什么体位好呢！ 矮油矮油好害羞！ 第二十四章：无法理解的悲伤 三个人来到楼下，发现餐厅里空无一人。椅子全都好好地排在桌边，厨房里也没有动过火的样子。顾昂瞄了眼挂钟，惊讶地发现居然已经十点半了。 “大叔还没下……下床么？”顾昂瞬间脑补出大叔想要起床穿衣却被易谦长腿一勾拐回床上的场景，顿时被自己雷到，赶紧道，“饿死了饿死了，不管他们，我们先做点东西吃。” 齐烟客拿抹布擦掉了地上洒落的鸡蛋清，然后把水池边上那剩下的小半碗也倒掉。一回头看到顾昂和微秒两个人已经排排坐等果果了，不由起了恶作剧的念头，笑嘻嘻地看着顾昂，撒娇道：“今天的早饭妈妈来做吧。” 顾昂一脸无奈：“你确定要吃我做的东西？冒着食物中毒的危险也要吃？” 齐烟客抬起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委屈道：“手好酸哦，一点力气都没有哎。” 顾昂一愣，想到他手酸的原因，瞬间就脸红到了命根子。明知齐烟客是在调戏自己，却还是说不出反驳的话，顾昂只能咬牙切齿道：“行啊，只要你吃得下，我就做！” 说着便悲壮地走向冰箱。 ……尼玛，就算你吃得下，我自己都不一定吃得下啊！ 齐烟客挑起一条红色围裙，笑吟吟地凑上来。顾昂只觉腰上一暖，以为齐烟客又抱了上来，却发现他只是在给自己系围裙，不由得心跳加速。 灵巧的手指飞快地打了个蝴蝶结，齐烟客退后两步，看着转过身来的顾昂，微笑道：“妈妈穿围裙的样子，看上去好温馨哦。” 顾昂低头看看围裙，黑着脸郁闷道：“靠，我真的越来越觉得我是你妈了。” “那，你喜欢怎样的称呼呢？”齐烟客温柔地凝视着他，“……昂？” 这个单字让顾昂立刻回想起方才两人一起高朝时齐烟客的那声呻吟。顾昂脑袋里一下子装满了让人意乱情迷的东西，他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只好避开齐烟客的眼神，扭头道：“……就叫顾昂不行么？你要吃什么？” 齐烟客笑道：“都可以。” 顾昂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于是默默许愿，拉开了冰箱。 “……汤圆？”齐烟客有些惊讶。 “嗯，肉馅芝麻馅两种……”顾昂看着盘子里圆滚滚白花花的速冻汤圆，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分不出哪种是肉哪种是芝麻，便回头问道，“你两种都吃么？还是……”话没说完，他发现齐烟客的表情很诡异，明显就是那种“我在想着奇怪的东西”的样子。 顾昂不由嘴角一抽：“……汤圆又让你想到什么了？” “……”齐烟客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问道，“妈妈，可不可以穿裸体围裙给我看？” 裸体围裙？跟汤圆有毛线关系？ 不不不对！裸体围裙本身就不对吧！ 顾昂淡定地放下托盘，抬起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人字拖抽向齐烟客。 虽然你是我敬爱的作者大人，但是你的本质还是个二货。请允许我深深地向你致以人字拖之礼。 “呜！”齐烟客悲痛地捂着嘴，泪眼汪汪。 顾昂无视他，望向微秒问道：“微秒喜欢哪种？甜的？咸的？” 微秒看着可怜巴巴的齐烟客，笑得眼睛都在发亮。听见顾昂问话，他便歪歪脑袋，好奇地望向顾昂。 ……还是听不懂。 顾昂忽然有些惆怅，便揉揉微秒的头发，微笑道：“那就两种都吃点吧。”然后便往锅子里加水，下汤圆。 齐烟客盯着顾昂腰际的红色蝴蝶结，忽然摸出笔记本，飞快地画了个举着锅子的火柴人。火柴人腰上有一朵蝴蝶结，边上还有几个圆。一个箭头从圆指向了蝴蝶结下方，一旁标注：融化在里面，好棒哦。他一定会尖叫的。 他瞟了顾昂一眼，迅速藏好本子，然后偷偷笑了起来。 “？”微秒好奇地看着齐烟客。 齐烟客伸出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微秒安静。微秒眨了眨眼，也不知领悟了没有。 齐烟客朝他笑笑，接着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顾昂身后，张开双臂抱住他。顾昂愣了愣，一回头，鼻尖恰好蹭过他的嘴唇。顾昂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连呼吸都遗忘，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就抱一下。”齐烟客笑着靠在他肩头，柔声道，“微秒小朋友还看着呢，我不会在这里……做什么的。” “……”背后满满的暖意让顾昂渐渐放松下来。他盯着沉在锅地的汤圆，默默地数着到底有几个。 “微秒六个，我八个……你吃几个？”顾昂小声问着，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无比轻柔。 “我也八个好了。”齐烟客慢慢地晃着身体，顾昂被他抱着，也跟着一左一右晃动起来。这种撒娇似的举动让顾昂的心情变得非常平静，嘴角也不由翘了起来。 “那还多几个，我去问问宫鲤吃不吃。” “她不吃你也别理她了。你昨天给她送的饭菜也没动，她想挨饿就让她挨去。” “别这样。毕竟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还是互相照顾一下吧……” “你不是怀疑她是凶手吗？还对她这么好？” “……那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不能就把她当凶手看。” “唔，好伤心啊。你怀疑她还对她这么好，可是你怀疑我的时候就要把我的心都揉碎了。” “有……这么严重？” “嗯。”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没关系。只要抱抱你，掉下来的碎片就全都飘回去啦。” “……啊……” “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不愧是写小说的啊……呃，汤圆好了吧？都飘起来了。” “害羞了？……哎等等，还没好呢，再加点冷水进去。” “哦……”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小声地聊着天。如果不刻意去想，简直让人以为这是在自己的家中，这只是和恋人共同度过的平静温馨的寻常周末。 如果不刻意去想的话。 “……”微秒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那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两人。自从认识了那个人，顾昂陪他玩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更多时候，他都只理齐烟客，不理自己。 好难过。 可是顾昂哥哥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很开心。他对所有人都会笑，可是他对那个人笑的时候，好像不一样。 他的那种笑容，让我也觉得好开心。 虽然好难过，可是也好开心。 好奇怪哦。不明白。 微秒沮丧地趴在桌上，努力地想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可是无论如何，脑袋里都好像有什么溶解掉了，让他的思绪无法前进，只能不停地在原地打转打转。 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只能在原地打转打转打转…… ……好难过…… 我的…… ……我的…… “微秒？你怎么哭了？”顾昂赶紧走过来，惊讶地看着他。 微秒抬起头，一眨眼，两颗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咦？为什么呢？ 不明白。 为什么不明白呢？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弄明白……那些别人都明白的事情？ 微秒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大的眼睛里注满泪水，晶亮晶亮的，让人看了都心疼。 顾昂一头雾水地回头看看齐烟客，齐烟客也耸耸肩，不知道微秒这是怎么了。顾昂只好把微秒揽入怀中，柔声安慰。 “……他不会是吃醋了吧？”齐烟客摸摸鼻子，失笑道，“喂，你一下子推开我跑去安慰他，我也有点吃醋啊。” 顾昂无语地瞟了他一眼。 “开玩笑的啦。”齐烟客粲然一笑，把煮熟的汤圆从锅子里捞出来，分成四碗。 “微秒为什么要哭呢？饿了吗？”顾昂拍着微秒的背，安抚道，“汤圆做好啦！好香好甜的汤圆哦，来吃吧，吃了就不饿啦。” 微秒眼睛红红地看着他，眼泪还是不住地流。那种哀哀的眼神让顾昂心疼不已，却不知道该怎么纾解他的悲伤。只能拿起碗吹着气，让汤圆尽快冷却下来，希望微秒吃了东西就会好点。 “这碗我端上去吧。”齐烟客拿起一碗，朝顾昂笑了笑。 顾昂点点头，继续安慰着微秒。微秒也努力地止住哭泣，试图扬起嘴角对他笑。可是明明满心都是悲伤，努力挤出的笑容也看起来很难过。顾昂看了更加不忍，只好叹一口气，重新把他抱进怀里。 “唉，算了，哭吧哭吧。趁现在没人，偷偷哭出来吧。顾昂哥哥不笑你……唉，你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微秒抱着他的腰，无声地抽泣着。 无法理解也无法被理解的悲伤。 所哭泣的，大概就是那种东西。 无法传达也无法被传达的心情，无法理解也无法被理解的悲伤。 我所哭泣的，就是那本该属于我，而被剥夺了的…… 一切！ 第二十五章：怨恨构筑的牢笼 “第四天。为什么来的是那个死同性恋？为什么顾昂不来？一定是那个死同性恋干的好事！他假惺惺地给我送吃的，只是为了做给顾昂看！真恶心！他碰过的东西，我看都不想看！恶心死了！” …… “做了梦，梦见我和顾昂回到了学校。顾昂说他不喜欢男人，他只是被那个人逼的。梦里好开心，可我还是哭着醒了过来。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呢？好想回去……” …… “胃痛得睡不着。顾昂，你都不来看看我吗？就算我死在房间里，你都不愿意再理我了吗？如果我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不，我没错！错的是你。不不，错的是那个死同性恋！如果没有他……” …… “如果不是因为来到这里，他根本不会认识那个死同性恋！说不定就不会……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好想杀掉他！杀掉他！杀掉他！” …… “又做噩梦了。梦见易柏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杀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那个人！我一定要杀掉他！都是他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从一开始没有这个人就好了！去死！去死！去死！” …… “一定要杀掉他！” …… “我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杀掉那个贱人。胃好痛，我应该出去吃点东西。现在是两点？凌晨两点，还是下午两点？已经分不清了……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 刻着心脏的房间，房门轻轻打开了。尽管开门的人一再小心，红木制的厚重房门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心脏房间的对面，书本房间内。 易谦靠在门后，聆听着外面的声响。 “她出去了。”他说。 “……”芝士大叔一脸犹豫，温和的双眼中流露出不安。 易谦抬眸，冷笑：“反悔了？” 芝士大叔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我只是怕你……” “嗯？”易谦眯起眼睛。 “……没什么。”芝士大叔闭了闭眼，似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他正要拉开房门，却忽然被易谦一勾，按着后脑勺接了个吻。 芝士大叔愣了愣。易谦勾唇一笑，眸子里有种恶魔般的魅惑。 “跟我一起活下来。” 他说完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芝士大叔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却越发地难过。 易谦变了，因为易柏的死。 是易柏的死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他原来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年轻人，前途无量，现在却……明明浑身上下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嘴上还在说“跟我一起活下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芝士大叔总是弄不懂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只能为他感到难过。其实不仅为易谦，他也为宫鲤难过。 来到这里之前，宫鲤应该也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吧？可她却……唉。 而我也…… 他看着易谦走进对面的心脏房间，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咬咬牙，迅速地走出房间，然后走下了楼。来到餐厅里，正对上宫鲤惊慌失措的眼神。 芝士大叔看见她也是一呆，忍不住好好地看了她几眼。她正站在冰箱前面，手里抱着一大堆食物。头发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乱糟糟地蓬在脑后，脸上也油腻腻的。眼睛还肿着，看得出来不久前才哭过。 ……或许一直在偷偷哭泣吧。 宫鲤瞟了大叔一眼便飞快地低下头，抱着食物想要跑上楼，芝士大叔却张开手臂拦在楼梯上，犹犹豫豫地道：“呃，宫鲤！你、你别急着走……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宫鲤受惊般地后退一步，抬起红红的双眼，哑声道：“什么？” “能、能不能坐下来说？”芝士大叔指指餐桌，期待道，“我们谈谈？” “不用了。”宫鲤戒备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芝士大叔无奈地挠挠头，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地问道：“易柏的死……和你有关吗？” “……”宫鲤咬着嘴唇，不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食物，又抬头看看芝士大叔，始终无言以对。 “……真的吗？”芝士大叔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她真的是你……” “别告诉顾昂！”宫鲤紧紧抓住怀中的一大堆食物，嘴唇被她咬得有些发白。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芝士大叔，“求求你，别告诉……顾昂。” 芝士大叔突然感到非常愤怒，低吼道：“除了顾昂，别人的感受你都不管了吗？你让易谦……你知道易谦他是什么感受吗！” “……”宫鲤头一低，试图从芝士大叔身边绕过去，却被芝士大叔一把拉住。 “你……你去向他道歉吧！”芝士大叔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万分诚恳地道，“我也会劝他，希望他能原谅你！” 宫鲤使劲挣扎着，听到这话忽然冷笑起来：“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他可能原谅我吗？他那种恋妹的乱仑变态！” 芝士大叔瞪大眼睛，手上不由一松。宫鲤趁机挣脱了，朝上跑了几级台阶，还不放心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宫……”芝士大叔似乎还想劝她，看到她那厌恶的眼神，猛然间想起那天她朝着顾昂大喊的“死同性恋”。 如今我也成了她口中的“死同性恋”了…… 芝士大叔突然觉得很心虚，只好默默地看着她跑上楼。 宫鲤抱紧了怀中的食物，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然而当她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后腰上突然传来一阵又麻又酸的疼痛感，紧接着整个人就失去力气地向前倒去。 藏在门后的男人一伸手，将她拦腰勾住，然后朝卫生间走去。 芝士大叔赶到时，正看见宫鲤昏迷不醒地倒在床上。他下意识地关上门，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水声。走进去一看，易谦正往浴缸里放水。 他一愣，眼角又瞟见了水池台上的小型电击棍。 “你、你怎么有这种东西……”芝士大叔想拿起电击棍看看，易谦却飞快地抢过去，放入口袋，然后淡淡道： “我房间里的，一开始就有。” 见芝士大叔一脸惶然，易谦又平静道：“放心，我不会随便用。” “那也是犯法的吧！电击棍这种……” 易谦推推眼镜，面无表情地道：“在这里，你还管犯不犯法吗？” “……”芝士大叔无言以对。他看看床上的宫鲤，似乎想起自己正在做的也是犯法的事，于是只好缄默不语。 “留下她，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去看看她的日记吧。”易谦指指床头柜上的一本本子，神态似有疲倦。 芝士大叔走过去拿起日记，犹豫地看了宫鲤一眼，仍旧有些不忍。易谦却不再理他，大概觉得等他看完了，自然就会赞同自己的做法。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了小半池。易谦走出来，弯腰抱起了宫鲤，一步步朝浴缸走去。 “……易谦！”芝士大叔忽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悲哀。 “事到如今，你还想制止我？”易谦冷笑，“不觉得很可笑？” “……”芝士大叔咬咬牙，丢下日记，走上前去朝他伸出手，“……给我。” “？”易谦狐疑地瞟着他。 “让我来吧……”芝士大叔深吸一口气，有些难过却仍十分坚定地道，“这毕竟是……杀人。你还年轻。” 易谦失笑：“这算什么？杀人还要看辈分？” “我不想你把这件事背一辈子。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芝士大叔忽然镇定了下来，先前的犹豫之色全然不见。他强行把宫鲤抢了过来，然后走进浴室，将宫鲤面朝下放了进去。 水里冒起了几个泡泡。 易谦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你……” “走吧。”芝士大叔退出浴室，眼睛还盯着半个人都泡在水里的宫鲤。她的衣服都在慢慢吸水，紧贴到她那年轻曼妙的身体上。 她也还年轻……她本来也会有光明的未来的。 杀人，不仅仅是剥夺别人的生命，还有那个人未来一切的可能性。不论以什么理由，杀人都是罪过。 我来替你背吧…… 并不是因为你跟我上过床，而是…… “……”易谦眯眼凝视着芝士大叔，待大叔转过身来，他却飞快地移开了眼。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有点超乎我想象啊你。” 芝士大叔沉默不语，眼中是浓浓的悲哀。 易谦朝床头柜瞟了一眼，回头拿起那本日记，然后跟着大叔一起走出房门。 刻着心脏的房门重新关上了。 这个房间会消失吗？ 芝士大叔仿佛不忍再看，低着头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易谦却站走廊上，漠然凝视着宫鲤的房间。 许久，他才转过身，看了看芝士大叔房门上的书本图案，又瞟瞟隔壁自己的房间。门上的小恶魔仿佛扑打着羽翼，朝他微笑。 ……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恶魔？ 易谦扯扯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第二十六章：番外一——在那个世界相遇的我们 “喂顾昂，打球不？” 下课铃一响，几个男生就兴高采烈地聚过来。顾昂一边整理书包，一边抱歉地摇摇头。 “又要去陪智障儿童玩啊？”为首男生不满地皱起眉头，“班长！你这是在攒人品换好人卡么？” 上学期班级举办了“学雷锋：关爱智障儿童”的活动，恰好有个孩子的家和顾昂家很近，因此在活动结束以后他也经常会去陪那孩子玩。 “……是啊是啊，集满99张好人卡，可以兑换学姐哦。”顾昂笑着捶了篮球男一拳，提着书包站起来，“那我先走啦。” “去吧！”男生们嘻嘻哈哈地走开了。 在校门口等人时，顾昂看见了宫鲤和她的男朋友。两个人甜甜蜜蜜地牵着手，宫鲤看见他还跟他打招呼。 顾昂也朝她笑笑。 放学时校门口总是很挤。顾昂站在台阶上，睁大眼睛寻找着那个人。 “……嘿。”身后传来轻柔和缓的声音。顾昂心里一喜，转过身时已被人勾住肩膀。 “怎么样？谈得怎么样？”顾昂好奇地看着他。 那个人皮肤很白，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看上去非常的干净清爽。他原先是戴一副细框眼镜的，因为嫌眼镜碍事，所以改戴隐形眼镜。这样一来，本就清澈透亮的双眸便显得更加灵气四溢。 至于是碍了什么事…… “先亲一下。”那个人笑嘻嘻地凑上来。 “喂！”顾昂瞬间涨红了脸，连忙推他，“这可是校门口！注意形象！”说着还不放心地瞟瞟周围的家长学生。 “开玩笑的啦。”那个人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 “到底怎么样啊，不会是掰了吧？”顾昂狐疑道。 那个人耸耸肩，悠然道：“她经纪人说绝不会让易柏演女配，除非我改剧本，否则没得商量。其实易柏挺喜欢这个剧本的，就是那个经纪人不肯松口。” “啊？”顾昂皱起眉，“开什么玩笑，本来就是耽美小说……怎么改？” “没事，我们不找她了，换别人来也行……啊。”他短短地叫了一声，低头从电脑包里摸出一张CD，“给你。” 顾昂接过来一看，是易柏的新专辑，上面签着漂亮的易柏两字。听说这张专辑下个星期才正式发售，显然是通过内部渠道得到的。 顾昂想象着他跟人谈掰了还笑嘻嘻地去求签名专辑的样子，不由好笑。 “我又不听她的歌。”顾昂嘴上说着，手里却把CD小心翼翼夹进书本。 “你可以拿去炫耀。”那个人帮着他重新背上书包，眼中有小小的得意，“在全校炫耀一遍，你男朋友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小说家，跟易柏一开口她就巴巴地递上签名专辑，好厉害啦啦啦啦啦。” ……传说中的那个小说家。 处女作发行量就达到三千万，两个月内加印两版，半年后开始筹备影视作品改编，奇迹般蹿红的新锐小说家。 千克。 齐烟客。 他的恋人。 “要是让你读者知道你不仅是个gay，还是个二货gay，他们一定会毁三观。”顾昂嘴上笑他，心里却满是骄傲。 ……我的恋人啊。 好厉害的哦，我的恋人。 嘿，我的恋人。 两人来到公交站台，恰好一班车刚开走。两人对视一笑，无需多言，自然而然地走进了站台对面的那家面包店。 “芝士就是力量”烘焙坊。 店里满满的都是顾客，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进店，就听见芝士大叔充满活力的喊声。 “基友无双新鲜出炉！” 顾昂嘴角一抽：“侄女小姐的节操又掉了一地。” “新品啊……我还是喜欢‘基情四射’。”齐烟客拿起一个“基情四射”，轻轻放进托盘，“你要什么？” 顾昂盯着那个新品：两个奶球靠在一起，草莓酱画成的手臂看起来好像在拥抱。新品的名字虽然照旧没有节操，但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齐烟客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要，不等他说话，便笑笑地夹起一个“基友无双”放到托盘。 幸好齐烟客下手快。没过两分钟，刚出炉的“基友无双”就被恶趣味的顾客们一扫而空。芝士大叔出来看了一眼，扭头朝烘焙室里喊道：“小谦！‘基友无双’又卖光了！蛋蛋捏快一点！” ……蛋蛋捏快一点…… 我靠突然无法直视那两个奶球了好吗！ 顾昂满头黑线，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新品让给其他虎视眈眈的顾客。此时烘焙室里却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 “别催我！” 接下来，是“砰”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爆炸了。 “……喂！快点进来看看！这个机器怎么……”里面的那个人显然处于暴走边缘，但毕竟搞砸了东西，只好没底气地喊着大叔。芝士大叔立刻一脸紧张地跑进去，嘴里叫着“啊怎么了你没事吧……” 虽然很混乱但好像很欢乐的样子。 顾昂正想笑，忽然看见身旁的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怎么了？” “嗯……”齐烟客摸摸下巴，眼里满是狡黠，“我好像抓到某人的把柄了。” “啊？” 齐烟客把托盘放在收银台上，掏钱结账，嘴角简直翘到天边：“女配不用换人了，我觉得。” 买完面包出来，恰好公车进站。两人上了车，一边啃面包一边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该下的站。 微秒家。 “哎呀，你们来啦。”林妈妈笑容满面地将两人迎进门。 微秒听见声音便从房间里跑过来，张开双臂抱着两个人，撒娇似的使劲蹭。 “我去给你们切水果，你们玩吧。”林妈妈微笑着走进厨房。 微秒亲昵地拉着两个人走进房间，张大嘴“啊”、“啊”地叫着，似乎满怀喜悦地想要告诉他们什么。一进房，微秒就自己跑到了床边。顾昂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绿油油的东西朝自己眼前飞来。 “唔！”额头被那东西砸到了，却一点都不痛，只觉得凉凉的。那东西掉了下来，顾昂顺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坨……呃，软软的，半透明的，像橡皮泥一样的东西。他捏了捏那玩意儿，被捏凹的地方很快就恢复了形状，弹性十足。 “是发泄球啊。”齐烟客笑道，“接下来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吗？” 微秒开心地抱着一大堆发泄球，眼睛亮亮地看着两个人。 “臭小子敢砸我！走！我们出去谈谈！”顾昂嘻嘻哈哈地拉起微秒往外跑，显然也来了兴致。 齐烟客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足关节，摩拳擦掌。 哼，臭小子敢砸我们家小笨光，你死定了！ 三个人在微秒家门前的小路上玩了个尽兴，又回屋吃了点水果，休息一下，然后就到了该走的时候。微秒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朝他们挥手，顾昂边走边回头，笑着叫他们不要送了。 当两人走过转角，微秒再也看不到他们的时候，齐烟客悄悄牵起了他的手。 对方掌心传来的温暖让顾昂忍不住嘴角上扬，同样地轻轻握住他。 “这段路好短。”齐烟客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顾昂家，神情颇为沮丧。 “嗯……”顾昂停下了脚步，心中满是柔情与依恋。 “现在周围没人哦。”齐烟客做贼似的张望了一下，然后把顾昂推进角落，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顾昂靠在墙上，抬起眼凝望着他。并不觉得他把自己压得有多紧，毕竟自己又不会挣扎。相反的，那稍带强势却又无比温柔的力道，让他愉悦不已，满心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好想吻你哦。”齐烟客摸摸鼻子，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 顾昂笑了笑，伸手一勾，仰头吻了上去。 他们没有舌吻，只是单纯地两唇相触，轻轻蹭动。然而即便如此，两人的心跳也相互呼应般地加速起来。 顾昂睁了睁眼，发现齐烟客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 “明天出去玩吧？我来接你。”齐烟客靠过来，与他额头相抵。轻柔和缓的声音听得人整颗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去哪里？”顾昂抱着他，跟着他一起轻轻摇晃起身子。他很喜欢这样，两个人抱着一晃一晃的，好像在撒娇似的。晃啊晃啊，脑袋里都会觉得晕晕的，只好抱紧对方不然好怕摔下去。 “你猜？”齐烟客的眼睛发亮，仿佛有星星掉了进去。 顾昂想了想，投降，笑道：“不猜。推理小说家的心思，我猜不到啊。” 齐烟客粲然一笑：“很棒的地方，你一定会尖叫着抱着我乱亲的。” “……那是多神奇的地方啊，我还会尖叫？”顾昂不由期待起来。 “明天你就知道了。”齐烟客刮了刮他的鼻子，眼中仍是满满的依恋，却一步步地开始后退。 两人的手还牵在一处，顾昂微笑地与他对望着，就像拍电影似的，一点一点地松开手，指尖滑过对方的掌心，滑过对方的指尖。 指尖分离时，那个人温柔地凝望着他，轻声道：“Good night，my little beloved。” 晚安，我的小恋人。 “晚安。”顾昂回味着掌心的触感，嘴角仍是柔情的笑容。 明天，他会带我去哪里呢？ 因为有了这样的期待，今天这短暂的分别，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明天，你会带我去哪里？ 第二十七章：情感病毒 当顾昂迷迷糊糊醒来时，心中仍保留着那种祥和恬静的感觉。他眨了眨眼，发现眼前是一片黑暗，连窗户都没有，因而天花板也看不见。 这才意识到，原来我还在这里啊。 那个梦太过真实太过美好，简直让人不忍醒来…… 紧接着，他便察觉到手臂上异样的感觉。似乎被什么人抱着手臂，暖暖的，湿湿的。大概他就是因此而醒来的。 “……微秒？”他伸手一摸，发现微秒正蜷着身子，轻轻抽泣着。他心里一紧，赶紧侧过身抚着微秒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怎么在哭？做噩梦了吗？” 臂上温热的液体原来是微秒的眼泪，原来是那孩子悲伤的泪水将自己从美梦中唤醒。 微秒说不出话，只是哭。房间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顾昂也不知微秒到底怎么了。他想让齐烟客去开个灯，却猛然发现床的另一边已空无一人。 ……卧槽不会被我踢下床了吧！ 顾昂被自己的第一反应雷倒，只好犹豫着问了一声：“齐烟客？” 没有任何回答，耳旁只有微秒轻轻的抽噎声。 顾昂朝卫生间瞟了一眼，里面没开灯，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他只好坐起身，试图拉开微秒想要去开灯。然而微秒却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用力地抱着他。 那孩子的泪水是如此灼热，将他的衬衫打湿，那种热量直接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心脏猛地用力一跳，胸口顿时抽痛，几乎喘不过气来。顾昂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按住心口。 怎么回事…… 说不出的感觉，胸口涨得难受，仿佛有什么要满溢出来。呼吸间更感觉到那无形之物的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微秒的泪水侵入了他的身体…… 非常非常难过。无法言说，无法表达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轻拍着微秒的背，柔声安慰道：“微秒不哭啊，眼睛会痛的。来，顾昂哥哥保护你，什么事都别去管，没关系的，不哭啊……” 微秒的反应也很奇怪，是因为做了可怕的噩梦吗？ 顾昂抚着微秒的背，有些担心地想：齐烟客去哪里了？ 黑暗中，微秒抬起了头。他的眼中饱含泪水，小脸也因哭泣而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依旧只能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只是这一切顾昂都看不到。 如果他看得到的话，或许会发现，那勉强可辨认的唇形，似乎努力想要呼唤—— 顾——昂—— 光—— 顾昂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没有光。他只能搂着微秒，小声地安慰他，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不知过了多久，微秒终于停止了哭泣，身子却还在轻颤着。微秒哭成这样，顾昂也很心疼。他不明白微秒那小脑袋里装了什么，但是，能让那个单纯快乐的孩子泣不成声的，一定是非常非常值得悲伤的事。 到底是什么呢？ 当微秒终于安静下来，顾昂给他重新盖好了被子哄他入睡。睡梦中的微秒还蜷缩着身子靠在顾昂身边，依依不舍地抓着他的衣角。顾昂看了有些难受，尽管不忍，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拉出了自己的衣服。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的灯光依旧昏暗暧昧，深红色的地毯和墙纸将走廊变成巨大怪物的肠道，脚踩上去都有种令人心惊的柔软。 走廊上空无一人。顾昂侧耳聆听了一下，什么也听不见。他轻轻地关上房门，想了想，便走到对面的“大脑”房间门口。 转转门把手，门便打开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顾昂站在走廊与房间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心中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并不是害怕，也不是刚才那种好像要穿透胸口的难受，而是冥冥之中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让他想要走进去的冲动。 他探入身子，朝里面的卫生间望了一眼，似乎也没开灯。 里面有人吗？ 他忽然想起那次看见的一排小黄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直觉，想要进去确认一下。 顾昂深吸几口气，摸到电灯开关，然后走到卫生间前，拉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愣。 齐烟客，果然在这里。 他靠墙坐在地上，连鞋都没穿。一双足就这么贴在冰凉的地砖上，白净的足趾微微蜷缩。 顾昂心口一慌，首先想到——他死了？ 然而仔细看去，却能看到齐烟客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只是他连头都没抬，就这么抱着膝盖，低头望着地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顾昂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水池架子，发现上面只剩下三只小黄鸭了。 另外三只呢？是哪三只？ 他心存疑惑，一步步地朝齐烟客走去，然后看到齐烟客怀中抱着两只小鸭子。隐约可以看见小鸭子下面写着的“千”和“昂”。 齐烟客的样子很不正常。顾昂在他面前蹲下，担忧地拍了拍他，再次问道：“你……” “……”齐烟客抬起眼，忽然张开手臂，似乎想要拥抱他。但是手伸到一半，忽然又僵住了。 顾昂诧异地看着他。 齐烟客慢慢放下手，眼中黯然无光。 “你没事吧？”顾昂越来越担心了。他到底怎么了？不会也做噩梦了吧？可是就算做噩梦……刚才确实是想拥抱自己吧？为什么又缩回手了呢……“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你别这样……” 他忍不住握住了齐烟客的肩膀。 齐烟客低头看着怀中的两只小鸭子，忽然拿起一只，递到了顾昂面前。顾昂一愣，看到那上面写着的是自己的名字。 “我想要还给你。”齐烟客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就像刚哭过一样。 “……？”顾昂怔怔地接过，不明所以。齐烟客看起来很恍惚，眼神幽幽的，心思好像飘在天边。顾昂心慌不已，忽然有种他就要灵魂出窍了，抓不住了的感觉。 “你到底怎么了……你也做噩梦了吗？”顾昂慌乱地抱住他，试图安慰他，也希望这个拥抱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已经察觉到今晚的异常，便轻轻问道，“你梦见了什么？告诉我吧……” 齐烟客终于伸手抱了抱他，头靠在他颈间，贪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你喜欢怎样的我呢？” 顾昂一愣：“……什么？” “你喜欢怎样的我？写小说的冷静内敛的那一个，脑袋有问题总是让人哭笑不得的那一个，温柔的那一个，撒娇的那一个，你喜欢哪一个呢……”齐烟客低低地说着，语气平静，有如呢喃。 “……什么意思？”顾昂越来越害怕。他觉得齐烟客的状态很不对头，就好像……好像马上要崩溃了一样。他只好用力抱紧他，柔声道，“你就是你啊，哪样的你，我都……” “……”齐烟客忽然笑了笑，“我猜得到你会这么回答。” 顾昂怔住，下意识地道：“那你希望听到……” “……”齐烟客又沉默了。 顾昂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挽回。齐烟客的样子让他心都疼了，但是该怎么办？要安慰他吗？怎么安慰呢？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微秒一样让人无法理解。 原来就算有语言，有些事情也无法传达。 是那个人不想传达自己的心情，还是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昂紧紧抱着齐烟客，不知所措。怀中那个人的身体依旧温暖，却显得有些不真实，好像一松手就会消失。 从未有过这种虚幻感。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紧贴的胸膛都传来了彼此的心跳声。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两个心跳声融入了相同的频率。 噗嗒。噗嗒。噗嗒。就好像是同一颗心脏。 “……”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舒缓，先前那种怪异的气氛似乎也渐渐得到纾解。 只是这样安静的拥抱着，两个人的心情就都变得平静下来。不安，担忧，惶惑，悲伤，所有的情绪都渐趋于无。 但其实，问题的根源仍未得到解决。只是当下显得不那么重要，让人觉得，暂时不要去想吧，就让它去吧。 暂时就让我享受这一刻，让我安静地抱着你。 两个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心脏变成了同样的频率，他们就连深呼吸都产生了同样的默契。 然后是—— “哇——” 顾昂一愣，齐烟客一愣。 声音的来源是两个人的手，准确地说……是两个人手里的两只鸭子。 ……在他们深呼吸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塑胶小黄鸭，然后松手，两只小黄鸭就都“哇——”地叫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莞尔。 就那么一笑，先前的异样气氛瞬间便烟消云散。 齐烟客也终于恢复寻常，凝望他的眼中露出些许光彩。顾昂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再看看他温柔的眼神，心中的情感忽然满溢，让他忍不住想要吻他。 然而不等顾昂靠近，齐烟客已按住他的后脑，闭眼吻了上来。 顾昂一怔，然后意识到这是两人第一次接吻。 不算刚才梦里的那一次……这就是第一次。 芬芳的甜蜜感冉冉升起，顾昂也闭上眼，全身心地感受着这个吻。可是思绪忍不住地飘出去，飘到他呼在自己鼻尖的痒痒气息上，飘到他按在自己后脑的手掌上，飘到他和自己相贴的胸膛上……每一根飘出去的神经都传递回来无比甜蜜的感觉。 整颗心都要融化的甜蜜感。 那个单纯而深情的吻，持续了多久，两个人都不知道。只是当他们放开彼此，静静凝望时，很快便察觉到了对方眼里的情感。 我爱你。 我想要你。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了，全身的神经都会被牵动，全身的感官都开始变得灵敏。 顾昂忍不住抬起手，动情地抚过他的脸颊。 齐烟客抓住他的手，眼睛亮亮地凝视着他。 “……我想上你。” 顾昂笑笑。 “我也是。” 齐烟客扬起嘴角：“那……” 两个人对视一笑，默契地抬起了手。 “剪刀！石头！布！” 第二十八章：冰冻香烟 第一局，齐烟客赢。 顾昂不服气道：“三局两胜！” 齐烟客笑笑：“好。” 第二局，齐烟客赢。 顾昂正色道：“……三局两胜太俗了，我们来五局三胜吧！” 齐烟客笑：“好。” 第三局，齐烟客赢。 顾昂跳起，暴走：“你一定开外挂了！” 齐烟客沉默两秒，大方躺倒：“你来吧。” 顾昂这下真的郁闷了，只好悻悻道：“……算了，我认输。上天注定啊这是……唉。” 说完就别扭地往床上一躺。齐烟客看着他又害羞又期待的模样，不由好笑，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妈妈，不要这么急。” 顾昂恼羞成怒：“谁急了！……别这么叫我！” 齐烟客微笑地望着他，眼里满是爱意：“昂，别这么急。” 那个“昂”叫得他骨头都酥了。顾昂呼吸急促，只觉得自己陷在那双眼里逃不出来。齐烟客笑嘻嘻地捏捏他的脸，深情道： “昂，告诉我，上回你房间里那些润滑剂……被你藏哪儿了？” ……靠，别用表白一样的语气问这种话好吗！ 顾昂顿时连抽人字拖的力气都没了，扭过头去无奈道：“衣柜下面抽屉里。你去拿？” “嗯，我去拿。”齐烟客笑着站起身，“你那么容易害羞，万一拿着拿着不肯回来了怎么办……难道我要当着微秒小朋友的面把你抓回来？嗯，拿几瓶好呢……” 顾昂酝酿了一下，抄起人字拖朝着齐烟客的背影砸去。 随着人字拖落地，顾昂隐约好像听到了齐烟客清脆的笑声，不由得一愣。齐烟客虽然总是笑嘻嘻的，但是笑出声……好像还是头一次。 齐烟客走出房间就顺手带上了房门，嘴角还挂着笑意。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变得很好，刚才那个烂梦的负面情绪也一下子消失了。 说起来……真是好糟糕的梦啊。 梦里……不，那种梦还是不要记得好了。 忽然间，齐烟客朝着走廊的另一边瞟了一眼。 ……啊。 他忍不住低呼出声，嘴角也微微扬起。 终于消失了，那个“心脏”房间。易谦下手真是太慢了，不过总算是把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干掉了。 对了，刚才顾昂问过他，你“也”做噩梦吗？……妈妈也做梦了吗？ 齐烟客轻轻打开顾昂房间的门，顺着走廊透入的光，瞟了床上的微秒一眼。 ……嗯？ 微秒小朋友的眼睛好像肿着？ 齐烟客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确实又红又肿，显然是不久前才惊天动地地哭过一场。 难道说，做噩梦的是微秒小朋友？ 微秒侧身睡着，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齐烟客眯眼盯着他，心中有疑惑，总觉得他似乎……又长大了些。 总觉得，还有什么不一样了。不是错觉，是某种说不出的东西。 齐烟客皱皱眉，忍不住抬起手，慢慢地握上了微妙的脖子。 纤细的颈子传来脉搏跳动，在那白皙皮肤之下努力输送着生命液体。齐烟客收紧手指，感到手中的那颈项轻轻一动。睡梦中的微秒有些难受地挣扎了一下，但那挣扎根本算不上反抗。 真的，好脆弱哦。 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掐死……而且，他根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吧？ 嗯，喘不过气的话一定会醒过来，然后会无力地扭动着，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吧？ 想象一下就觉得，那真是凄美而又动人的场景啊。 ……不过，妈妈一定不会喜欢。 齐烟客颇为惋惜地收回手，扭头朝衣柜走去。 “……”床上的小微秒慢慢睁开眼睛，伸出小拳头揉了揉。等他看清床边的人是谁以后，便失望地扁扁嘴，重新闭眼睡去。 齐烟客全然不察那孩子的苏醒，只是愉快地翻开抽屉上面几件衬衣的伪装，找到妈妈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润滑剂。 其实刚才问他那一声只是为了顾及他的心情啦，妈妈藏东西的这点本领，实在是……唉。 就在齐烟客心情愉悦地拎着三瓶润滑剂想要回去找顾昂时，走廊上传来了咯——吱——的开门声。他站在门背后，等了两秒，这才稍稍拉开点门缝。 唉，芝士大叔真是一点警觉心都没有，下楼的时候都不知道有人在偷看。这么不小心，实在是很容易死。走在他前面的是易谦吧？他们两个这么晚了下去吃夜宵吗？ 齐烟客抬头看看挂钟，摇头笑了笑。 不知道他们怎么杀的宫鲤……杀得肚子都饿了？ 嗯，至少可以说，他们没把宫鲤分尸吃掉……啊，不对，说不定现在正是拎着肉块到厨房去煮。 不过芝士大叔的表情没有很郁闷，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说起来，如果居住者死后被丢进锅子里煮，那么房间消失以后，锅子里的肉也会消失吗？如果那个时候肉已经被吃掉，那么食用者……会突然变饿吗？ 啊，真是，越来越神展开了啊……不想了。妈妈还在对面等我。 他等我的时候，脑袋里在想什么呢？ 想象着那个人又紧张又期待地坐在床上的样子，想象着那个人抬起头羞羞地看着他推门进去的样子……齐烟客忽然觉得，整个心脏都温暖起来了。 胸膛里的那颗心，原本感觉不到什么温度。现在突然温暖起来就突然有了存在感。 很幸福的感觉。 于是他幸福地拎着三瓶润滑剂，幸福地回到了自己的“大脑”房间。 ……一楼之隔，楼下餐厅。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芝士大叔的嗓子有些发哑。他的眼圈也红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上去似乎一晚上都没睡。 现在是凌晨四点，也难怪他这么疲惫。 易谦也是一脸倦容，露出些许不耐的神色：“不用。”说着，他拉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盒东西。 “……？”芝士大叔一愣。 易谦径自走到炉子边上，拿起盒子里的东西，点火。 芝士大叔沉默两秒，终于忍不住问道：“香烟……也算食物啊？” 易谦瞟了他一眼，两指夹起根烟递给他，淡淡道：“要么？” 芝士大叔瞟瞟那个他见都没见过的外文香烟牌子，然后盯着那两根漂亮手指间的细长香烟，犹豫半天，问道：“……冰冻香烟，好吃么？” “……”易谦嘴角一抽，默默把烟塞回烟盒。 芝士大叔迅速意识到自己的表述出现问题，不由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改正道：“呃，我的意思是……冰冻过的烟，味道还好么？” 易谦懒得再把烟抽出来，便侧过身子，将自己正在抽的那支烟凑到芝士大叔嘴边。易谦的突然靠近让大叔瞬间红透了脸，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到底抽不抽？”易谦皱皱眉。 芝士大叔急忙就嘴，用力抽了一口，长长地呼了出来。他回味着呼吸道中的快意，小心翼翼地看着易谦的眼睛：“味道挺淡的……原来你喜欢这种啊。” “嗯。”易谦靠在水池边，抽烟的姿势优雅潇洒，“我和易柏身上都不能有烟味，否则媒体有得乱说。” 听到那个名字，芝士大叔眼神一闪。他有些担忧易谦，但看看易谦似乎没什么反应，他便稍稍放心了。 “对了。”易谦随手将烟灰弹在垃圾桶里，抬眼瞟瞟芝士大叔，“刚才你躲在卫生间里，是在哭？” 芝士大叔一愣，然后揉揉发胀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易谦仰起头，悠悠地望向头顶那个球灯：“……做噩梦了？” 灯里的血丝，又变多了啊……果然，和死亡人数有关么？ 芝士大叔尴尬地抓抓头发，易谦又问道：“梦见宫鲤？” 芝士大叔沉默了一下，道：“不是。” 易谦突然勾唇一笑：“除此之外，你还做过什么亏心事？” 芝士大叔低头望着地面，表情无比凝重。易谦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好笑道：“还真有？看不出来啊，你这种老好人，还会做亏心事。” 芝士大叔苦笑了一下，没有反驳。易谦也就不再问，静静地抽着烟，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在灯光下渐渐消散。 真是久违的平静。 易谦抬起手，盖在眼睛上。心底的疲惫缓缓升起，让他忽然很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他睁开眼，球灯的光芒变得有些刺眼。身边的男人也仰头看着那灯，表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谦笑了笑，伸手一揽，把那个人勾到面前。不等那人反应过来，两唇已然相接。烟味浸润的舌灵巧地侵入那人口腔，寻找着那条僵硬到了根子上的舌头。 不过这一次，对方似乎……也开始有些回应？ “嗯？”易谦感到腰上一痒，发现芝士大叔居然搂住了他。两舌的交缠也变得激烈，可以感觉到对方越发粗重的呼吸。 “又想做了？”易谦勾唇一笑，随意地靠在水池上，松松揽着他，“我早说过，上过我，你不会再想碰女人。” “……别这样。”芝士大叔忽然放开了他，深深叹了口气。 “？”易谦皱起眉。 芝士大叔凝视着他，又叹了口气：“你这样子……我看不下去。” 易谦嘲讽地看着他，懒得说话。芝士大叔垂下眼，轻声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让我碰你的。” “嗯。”易谦随口应了一声。 “我也不是因为你跟我上过床，才帮你的。”芝士大叔低着头，声音哑哑的。 易谦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这句话你说过了。” “是吗？我忘了”芝士大叔苦涩地笑了笑，“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易谦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明明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明明一直都活力四射，说自己老了？哼，在床上的表现也不像老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芝士大叔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易谦皱着眉，试图猜测他的心思，却怎么也想不通他那种人能纠结什么。 难道是后悔帮他杀人？也不像啊…… 芝士大叔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个，听见你说，要我跟你一起活下去……还挺让人高兴的。” “嗯。”易谦移开眼，淡淡道，“你假笑太难看，别装了。” 芝士大叔尴尬地抓抓头发，忽然哗啦一声拉开了冰箱门，把半个身子遮在冰箱里面：“哈哈、哈哈……你真的不饿？我都饿啦！弄点东西吃吧……” 易谦最后吸了一口烟，把烟头丢进垃圾桶，然后“嗯”了一声。 “煎蛋。你还会什么做法，做出来给我尝尝吧。” 第二十九章：长到连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起的一段肉 等待对方去拿润滑剂的时间，真是非常地漫长和难熬啊。 顾昂默默地坐在床上，眼睛在房门和墙上挂钟之间瞟来瞟去。他怎么去了这么久呢，难道是我藏得太好，他找不到吗？ 就在顾昂纠结地想着要不要过去帮他找时，房门终于打开了。顾昂视线正好与齐烟客对上，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看见了他手里的三大瓶润滑剂。 “要、要用这么多？”顾昂的脸迅速变烫，他羞涩地别过眼，不好意思再抬头。 齐烟客也愣了愣，然后走过来把三瓶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摸着鼻子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要用多少……我觉得……三瓶应该够了吧？” 顾昂不由失笑。哎，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啊……不过，他这个样子反而更加可爱了。 顾昂抬起头，看到齐烟客摸着鼻子好害羞地站在那里，顿时满心喜爱。尽管自己也有些羞涩，他还是朝着齐烟客勾勾手指：“过来。” 齐烟客笑了笑，俯下身，闭眼吻上他的嘴唇。顾昂也笑着搂住他，感到他慢慢地爬到床上来，压到了自己身上。 很奇妙的感觉……另一个人的体重。虽然不是很沉，但有种很充实的，让他很安心的感觉。 与先前那个吻，或是梦里那个吻不同。这一次是舌吻。齐烟客的舌滑入他口腔时顾昂脑袋里一片空白，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两舌很快相触了，柔腻温热的触感，陌生得让他想要好好品尝。 齐烟客似乎也不谙此道，只能笨笨地勾动他的舌。两人都缓慢地摸索着如何让对方觉得舒服。牙龈那里会有感觉吗？啊，痒痒的。舌下呢？……也好痒哦。 舌体的辛勤劳动引发了腺体的反射性分泌。两个人的口腔里融混着不知是谁的唾液，只好努力吸吮，因为觉得接吻接到口水流下来实在是太羞耻。但是想到那或许是对方的唾液，就这么顺着喉咙流到自己身体里去，两个人都更加兴奋起来。 顾昂虽然初吻早就不在，但舌吻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在这种“接下来就要做爱”的情境下，感官自然特别敏感。他脑袋都开始有些发晕，这才醒悟自己一直闭着呼吸。他不由有些好笑，悄悄睁开眼看看齐烟客。 齐烟客几乎也在同时睁开了眼。离得太近，两人都看不清对方，因此便默契地分开了。 “……”陡然失去另一半的口腔竟觉得有些空虚。两人对视着，忍不住都笑了出来，便自然而然地，再次靠近。 这一次，有了上回的经验，接吻变得很舒服。没有过多的试探，而是直接地以“他大概会喜欢”的方式去挑动，去舔舐对方的舌。 身体随着舌尖的温柔交缠而渐渐放松下来。顾昂觉得齐烟客把他压得稍重了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齐烟客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托起顾昂的后脑勺，迷恋而深情地吻着他。这个小动作一下子又将顾昂心中填满温情，让他也忍不住搂着齐烟客的脖子，仰起脸，认真地感受那个吻。 好棒。 单单是接吻，全身的细胞就好像都兴奋起来。 顾昂无意识地将手下滑，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两个人都还穿着睡衣，隔着薄薄的棉质衣物，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由背及腰的线条。 并不如女生那样柔软婀娜，而是一种韧度和硬度。 就好像……怎么用力，来多少次，都不会被操坏似的。 顾昂心念一闪，便故意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齐烟客失笑地缩回身子，笑盈盈的眼还未对上他的，就被他一把推倒，压在床上。 “……”两个人身子紧贴，凝神对视着。彼此的呼吸让身心都觉得舒服。 “反悔啦？”齐烟客笑嘻嘻地搂着他。 “一会儿让我来次吧。”顾昂哼了一声，“刚才输给你我认了，先给你上一上。男子汉就是要勇于面对自己的人品问题！” “行，要是你还有体力的话。”齐烟客撑起身子，仰头吻了吻他的脸颊。 顾昂满心欢喜，如同撒娇挥爪的小猫咪，被主人宠爱地摸摸脖子就幸福地躺下了。一个翻身，齐烟客重新压到了他身上。 “乖，不要闹。”齐烟客微笑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耳垂。顾昂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他的耳朵很敏感，被这么一碰，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了。 齐烟客眼睛一亮：“不喜欢？还是太喜欢了？” “……什么？”顾昂别过脸，小小声地问。 “这种。”齐烟客靠上来，重新压住他。顾昂期待又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侧过头，径直吻上了顾昂的耳垂。 “啊……”顾昂半是惊讶半是喜悦地低呼出声。那团小小的肉被齐烟客含在口中温柔舔舐，并偶尔用齿尖轻轻压下。酥麻温热的感觉顺着神经瞬间传遍全身，让他既想躲，又想渴求更多。 齐烟客察觉到他的愉悦，便扬扬嘴角，伸出舌尖顺着耳廓慢慢地滑过。湿漉漉的舌头舔动着软骨，发出了银靡的水声。那声音给顾昂带来了疯狂的想象，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侵犯着，被挑逗着……而自己根本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不，简直是喜欢得要命！ 顾昂陷入了羞耻与快感的幻想漩涡中，不由自主地发出颤抖般的呻吟，放在他腰上的手也收紧了。 “原来你，喜欢这样啊。”齐烟客非常小声的说着。 因为靠得太近，即便刻意压低声音，也觉得那个人的声线直接震动了耳神经。顾昂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花了很久才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即使听懂，他也羞于做出任何回答。齐烟客不再逗弄他那红得发烫的小耳朵，而是顺着脖子吻下去，缓慢地亲吻着他。 只是亲吻的话，刺激就不那么强烈。顾昂呼吸平静了一些，闭着眼睛享受他的亲吻。齐烟客一边吻，一边解着顾昂的睡衣扣子。顾昂也解了他的，看着他的睡衣垂下来，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 ……他平常肯定一直窝在家里码字，所以皮肤这么白。 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顾昂心头一暖，忍不住想象起齐烟客坐在电脑前绞尽脑汁的模样。 好可爱啊。 顾昂笑笑，正想说什么，胸前一点凸起突然被咬了咬，让他几乎尖叫出声。 “痛？”齐烟客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便抬起眼，转而以舌尖在那处附近打着圈。 “不、不是……”顾昂深吸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简直……太刺激了，让他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哇，你……”齐烟客忽然往下一摸，握了握顾昂的下体，“硬了哦。” 顾昂赌气似的朝齐烟客下面摸去，继而窃笑道：“你不也是？” 齐烟客摸摸鼻子，露出有些羞涩神色：“没办法啊……你现在的样子好可爱，我好想，现在就……”他顿了顿，低头吻吻顾昂的额头，柔声道，“好想现在就插进来。” 那句话让顾昂的心砰砰跳，身体也跟着兴奋到不行。他强烈地期待着，尽管羞耻但清楚知道那是不可回避的渴望。 “那……那润滑吧。”顾昂小声道。不用脱裤子也知道两个人都硬到了什么程度，毕竟形状摆在那里，刚才的手感也暴露了一切。 齐烟客笑了笑，伸手在他腰上一托，顾昂便配合地抬起了腰，让他帮着脱下了睡裤。比起宽松柔软的睡裤，内裤更加清晰地展露了阳具的形状。看到齐烟客愉快的眼神，顾昂哼了一声，也扯下了他的裤子，然后露出“笑什么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挑衅神色。 齐烟客不由莞尔，忽然俯下身，低头吻上那膨胀的器官。 “啊……”顾昂受惊地低呼一声，身体几乎要弹起。隔着内裤所感受到的温热显得模糊，但那刺激又是直接的，让他产生了异常强烈的渴求——那种，鲜美香甜的食物就在眼前，却被迫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吞食的强烈不满。 不满足…… 顾昂忍不住抬起腰，咬着嘴唇道：“喂……能不能……来直接的？” “嗯？”齐烟客含着半截肉柱，抬眼望他。 顾昂剧烈地喘息着，觉得声音都开始发颤：“你、你不觉得脏的话……可不可以……” 齐烟客笑了笑，伸手扯下了他的内裤。坚硬发烫的肉柱一弹而起，顾昂看着那微微摇晃着的柱体，看着那个人微笑着低下头含住……羞耻感什么的全都不想管了。那种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快感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这么舒服啊……”齐烟客一边含着一边说话，舌头和口腔壁不时碰触着他。顾昂已经舒服得快疯了，不知怎么回答他，却感到他离开了自己。 “……？”强烈不满足的顾昂睁开眼，迷离地看着他。 “小笨蛋，现在就射了，一会儿不就没力气了？”齐烟客微笑地刮了刮他的鼻子，然后脱了自己的内裤。小弟弟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也一晃一晃的，顾昂看了忍不住想笑。 齐烟客伸手拿来床头柜上的润滑剂，然后拉住他的手，“来，坐起来。” “嗯。”顾昂握紧他的手，一用力就被拉了起来。 齐烟客扶着他的腰让他坐到自己身上，然后分开双腿，露出紧致的小穴。齐烟客往手心里挤着润滑剂，顾昂便无聊地低头去弹他的小弟弟。 “……”齐烟客浑身一震，狐疑地看着他。 “？”顾昂无辜地眨眨眼。 齐烟客咬咬嘴唇：“……你嫌它扎根太结实么？” 顾昂顿时满头黑线：“啊不，卧槽……我只是刚才想起来一本书……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小说，《我精分了我全家都精分了》……” “嗯。” “里面的小攻小受第一次做的时候小攻也弹小受JJ了……” 齐烟客沉默了一下，无奈道：“何等凶残的作者才能写出这种情节……” 顾昂哈哈大笑，突然菊花一紧。他低头一看，齐烟客已经在手指上倒了点润滑剂，然后戳了戳他下面。 “别太出戏了……”齐烟客揽着他的腰，柔声道，“你分神的话，我会很伤心啊。” “嗯，知道了。”顾昂脸红红地说着，配合地抬起了身子。有了润滑剂的辅助，齐烟客的手指很快地滑了进去。虽然不痛，但顾昂还是觉得很难受。 毕竟是异物的侵入，那不同于自身体温的温度，那陌生的触感…… 顾昂低头看了看齐烟客昂扬的坚硬，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差得远啊……” “我会小心的。”齐烟客也发觉顾昂那里特别紧，即便只是一根手指，到了里面也被挤得无法自由动弹。他有些担心，怕顾昂第一次的痛苦大于快乐。这样的话，他宁愿换自己躺下。 顾昂倒没有想多，只是把腿张得更开些，直起身子方便他的进入。 齐烟客又倒了点润滑剂，试着伸入第二根手指。 “唔……”顾昂难受地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道，“没事……你继续。” “我慢一点，你放松。别怕，我不会用力。”齐烟客柔声说着，缓慢地推进手指。顾昂只觉后面越来越胀，明显地感觉内壁被撑开。身体在抗议着，下体的硬度也渐渐不如原先。 齐烟客低头看看，叹了口气：“不如还是……” “你……不也一样。”顾昂埋首在他颈间，难受地呼吸着，“别跟我说你后面不是第一次，你比我松……一样的吧。没事，继续吧。” “……好。”齐烟客温情地笑了笑。他的小恋人啊……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总是这么懂事，这么温柔。 齐烟客忍不住侧首吻了吻他的脸颊，然后在手上倒了更多的润滑，更加缓慢地推入着。 不知过去多久，第二根手指终于完全没入。顾昂松了口气，身体软了下来，却忽然又一绷。 齐烟客竟握住了他的下体，轻柔地抚摸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经验。”齐烟客真心地感到愧疚。 “靠，处男都这样啦。”顾昂大大咧咧地说着，心中却无比甜蜜。 在齐烟客补偿式的服务下，顾昂重新燃起了欲望。然而体内的热度却让他越发躁动起来，凝视着齐烟客那根灼热之物，忍不住地想象那玩意儿插进来的感觉。 “现在就……进来吧？”顾昂舔舔嘴唇，撒娇似的咬了咬齐烟客的脖子。 齐烟客想了想，点头。他觉得再这么拖下去两个人都不舒服，不如就直接……慢一点，应该没有问题。于是便抽出了手指。 他的手指带出了许多液体，那是已经被肠壁捂热的润滑剂。顾昂只觉后面一空，湿漉漉的液体顺着自己的大腿流下来，痒痒的，让他心里越发躁动。 “我扶着你，你自己来。”齐烟客体贴地抱起了他的腰。 “嗯。”顾昂调整了一下角度，扶起那根坚硬之物，对准自己湿漉漉的小穴，然后坐了下去。 起初还好，但越到里面就越难受。顾昂咬牙切齿地撑着身子，尽管有了齐烟客的扶持，这样的姿势还是很吃力。他缓慢地将身子往下沉，但身体内部传来了越来越大声的警告：不可以，太粗了，进不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肌肉纤维被迫拉伸，正处于撕裂的边缘—— “……”与此同时，齐烟客也咬着嘴唇，忍受着痛楚。 顾昂被撑开很疼，他被挤压着也非常疼。毕竟两边是敏感的器官，硬来会把两个人都弄伤。 然而顾昂根本没发觉这点，只觉得自己难受，一边又咒骂着这缓慢的进度。他咬咬牙，忽然一发狠，用力坐了下去。 “啊！” “……唔……” 两个人同时痛呼出声。顾昂反射性地往上一弹，痛得气都喘不过来。齐烟客也痛得够呛，浑身都绷紧了，却还是勉强地把顾昂往上抬。 “别……别突然来这么一下……”齐烟客的呼吸里都听得出痛意，他深吸几口气，柔声道，“你还好吗？” 顾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让他也痛得半死，顿时惭愧得不知说什么好。齐烟客只当他疼得说不出话，赶紧在下面摸了一把，看看没有血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顾昂小声道。 “没关系。放松一点，我们慢慢来。”齐烟客对他笑笑，按下他的头吻了吻他。 恋人的吻总是有宁心安神的作用。 顾昂感受着那吻里的温情，整颗心都柔软下来。身子也不由放松，顺着齐烟客的指引缓缓下沉。 尽管还是胀得难受，但已经比刚才好多了。顾昂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虽然没出血，但肯定还是受了点伤的，因为里面有个地方特别疼。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处的疼痛，慢慢地吞入齐烟客的坚硬。 “全、进去了吗……”顾昂都快没力气了，幸好齐烟客抱着他的腰，让他可以稍微省点力。 “差不多了。”齐烟客吻了吻他的胸口，仰起脸朝他温柔一笑，“辛苦了。” 顾昂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又绷了起来，两个人顿时都疼得龇牙咧嘴。但是看到彼此的表情却更加想笑，于是只好在想笑和好痛之间苦苦憋屈着。 尽管身体很痛，但是心里好开心。 真的真的，觉得非常快乐。 “我爱你。”顾昂笑着低下头，吻上他的唇。 听到那三个字，齐烟客却忽然一僵。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然而顾昂已经吻了上来。 他的心还不知所措，身体已经代替心作出了回答。 他抱紧了怀中的男孩，深深吻了上去。 突然，非常地，想要你。 他闭上眼，用下身轻轻一顶。 “呜……”怀中的男孩颤抖了一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 并是想占有你，是想让你和我一起，享受做爱的过程。 他握住了男孩因疼痛而再度萎靡的分身，努力地爱抚起来。男孩已经不止一次地被那招数唤起性欲，这一次更因体内的硬物而越发兴奋。 他缓慢地顶撞着男孩，看着男孩疼痛而又愉悦的矛盾表情，胸腔忽然满满的，热热的。 非常地想要你。非常非常，想要你。 你也想要我对不对？ 彼此需要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从未有过的汹涌情感将他的理智淹没，他抱紧了顾昂，忍不住加快了抽插速度。顾昂的呻吟渐渐变为尖叫，不仅仅是因为疼痛，更多的是快感。 ——被强烈渴求着的快感，被用力侵犯的快感，被疼爱被弄坏被操到要晕过去的快感。 在身体到达极限之前，两个人的情绪都到达了顶峰。他们一致地抛弃了思考，只用身体去感觉，用情绪去回应，用不加修饰的原始本能享受着这激烈的性爱。 然后—— “……”顾昂浑身无力地靠在齐烟客身上，感觉体内的那物也一点点地变软。齐烟客留在他身体里的经验混合着润滑剂一起淌下来，淌到两个人的大腿上，热乎乎的。 看着两人凌乱的下半身，顾昂一点都不觉得脏或恶心。他甚至轻轻蹭了一下，感受那黏腻的液体。 齐烟客一边喘息，一边吻着他的脸颊，轻轻笑道：“你还有力气么？换我在下面？” “……没力气了。”顾昂懒懒地靠着，疲惫感逐渐袭来，让他猛然想起此时已经是凌晨，“先……休息一下……等明天，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别急着睡。”齐烟客恶作剧般地咬咬他的嘴唇，“我们去洗一下。” “别管啦明天再说了……” “就算小弟弟黏到肚子上，当中还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毛也无所谓？” “……”顾昂沉默了一下，怨念地睁开了眼。 齐烟客笑着刮刮他的鼻子，突然一用力，伸手将他抱起来。 “哇！”顾昂惊叫。他没想到齐烟客力气这么大，更没想到刚做完那么激烈的一场，他力气居然还这么大。 不过……顾昂瞟了瞟齐烟客结实匀称的肌肉。这家伙平常都穿休闲装所以看不出来，衣服下面藏着的身体并没有表面那么瘦弱。 ……其实他平常一半时间窝在家里码字，一半时间在健身房锻炼吧？ “别在水里睡着啊，说不定……”齐烟客低头咬了咬他的嘴唇，柔声道，“说不定，我还想再要一次呢。” “那我就算睡着也无所谓啊。”顾昂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反正会有心爱的王子，把我操醒。” “那多没情趣。”齐烟客微笑地凝望着他，“我更喜欢，把你做到晕过去。” 第三十章：我会乖 翌日，顾昂从疲惫不堪中醒来。抬眼一瞄挂钟，两点。 ……两点？！ 顾昂一惊，几乎从床上跳起。下身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顾昂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被他这么一动，身旁的人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齐烟客揉揉眼睛，看着顾昂光洁赤裸的背，忍不住抬手轻轻爱抚起来。 顾昂被他摸得背上发痒，后面又痛，一时哭笑不得，只好道：“睡过头了！起床起床！” “饿了？”齐烟客坐起身，弯腰捡起甩落地上的衣物，笑着递给他。 “我还好……”顾昂猛然想起微秒还被他留在房间里，顿时惭愧不已，“微秒要饿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自己出来找东西吃。” 他居然半夜跑出来和齐烟客做爱，然后把微秒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直到下午？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顾昂咬牙忍着疼，飞快穿上衣服，一瘸一拐地跑进卫生间。齐烟客看着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担心地皱皱眉，但看他蹦跶得还挺有活力的，一时又想笑。 当顾昂扑到水池边抓起牙膏正要挤时，突然醒悟这不是自己的房间，这里的牙刷水杯也都只有一份。 ……可以用他的吗？ 顾昂有些脸红。犹豫了一下，正想回头问一声，眼角忽然撇见了垃圾桶里的一抹鹅黄。 那是……三只小黄鸭。 顾昂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朝水池上面的架子瞟了一眼，架子上还剩三只小黄鸭。一只孤零零地靠在角落，两只贴得很近。他忽然有些忐忑，拿起角落那只小黄鸭，发现上面写的是“微秒”。 而靠在一起的两只，一只是易谦，一只是芝士。 昨天齐烟客已经将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只给了他。顾昂回忆了一下，想起两个人划拳的时候就把鸭子随手一丢，那两只鸭子大概还在床上。 那么，垃圾桶里的，除了倪安和易柏的小黄鸭，另一只是…… 顾昂缓缓俯下身，从里面拿出一只小鸭子。 果然是……宫鲤。 这是不是意味着…… 顾昂胸口一闷，正想站起，门口光线忽然一暗。他抬头，看到齐烟客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手里还捏着一只小黄鸭。 顾昂有些心虚，抓着宫鲤的小鸭子，不知该松手还是继续抓着好。齐烟客瞟了他一眼，不由好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翻我的垃圾桶？” 顾昂心情复杂地看着他。齐烟客笑着走进来，随手把手里那只小鸭子放到架子上，然后朝顾昂伸出手。顾昂抓着他的手站起来，直接被他拉进怀里。 齐烟客抱着他站在水池前面，笑吟吟地看着镜子里相拥的两人。 “还抓着干什么，扔掉啦。”齐烟客抢过宫鲤的鸭子，丢进垃圾桶。 “……”顾昂皱起眉，欲言又止。他很想去确认一下宫鲤的安危，但……明明答应过，要信任那个人。 这句话说出口不过一天，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于是只好随口找个话题：“……你的垃圾桶好干净啊。” “嗯，因为一直都住在你那里嘛。”齐烟客微笑地蹭蹭他的脖颈，“我在自己房间里就睡过两次……三次？” “两次，一次还是午睡。”顾昂毫无困难地回忆起来。至于另一次，就是昨晚了。他想到这里，脸颊上又飞起两片红晕。 齐烟客松松地环着他，伸手到水池上面去拿牙膏牙刷，懒洋洋地道：“是啊……我连这里的牙刷都还没用过，这里根本就不像我的房间。”他挤好牙膏，把牙刷递给了顾昂，然后拿水杯接水。 顾昂心头一暖。帮忙挤牙膏虽然只是小事，却有种浓浓的温情。他听着哗哗的水声，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然而此时齐烟客又悠悠道：“不知道我要是死了，消失的是这个房间，还是你的房间呢……又或者两个地方都不会消失？” 顾昂身体一僵。 齐烟客把水杯塞进他手里，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低声笑道：“开玩笑的啦。” 顾昂沉默片刻：“……不好笑。” “……啊。”齐烟客眨眨眼，“对不起。” 顾昂一声不吭地刷着牙，齐烟客就靠在他肩膀上，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连这几分钟的温存都不舍得放弃。等顾昂刷完牙洗完脸，齐烟客这才慢吞吞地松开了手。 “我去看看微秒。”顾昂扭头就走。 “嗯。”齐烟客正要挤牙膏，突然皱皱眉，转身跟了出去。 但似乎已经晚了。 “……”顾昂怔怔地站在走廊上，站在那个原本该有个房间的地方。 心脏之房间，宫鲤的房间，早就不见了。 顾昂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摸着坚实的墙壁。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听见齐烟客赶来的声音，只能愣愣地看他一眼。 “你早就知道了？” 齐烟客本想说昨晚去找润滑剂的时候就看见了，但见他失神落魄的样子，知道若真这么说会让他愧疚到想死，于是摇头道：“不。我没注意过。” 顾昂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自己房间。齐烟客不满地瞪了墙壁一眼，似乎在埋怨那个贱人死了都让别人不开心。 顾昂一进门，坐在床上的微秒就抬起了头。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但一见是他，便受惊般地胡乱拿袖子抹掉。 大概是因为他不见了，所以害怕得哭了吧？顾昂自责得要命，赶紧走去想要安慰他，没想到微秒揉揉眼睛，仰起脸就朝他笑了起来。 那笑容很勉强。 顾昂一愣，不明白微秒为什么要对他强颜欢笑。 不，微秒什么时候学会“强颜欢笑”这种事的？ “对不起对不起，微秒饿坏了吧？”顾昂见他还穿着睡衣，没有下过床的样子，便赶紧给他换衣服想带他下楼吃东西。微秒却急急地抢过了衣服，努力地往自己身上套。 尽管姿势笨拙，但还是看得出来，他非常想要自己穿衣服，一点都不让顾昂帮忙。 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昂讶异地看着微秒。微秒好不容易扣上扣子，然后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 他这是……怕我吗？ 顾昂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微秒产生这种情绪，难道说微秒以为自己大半夜跑出去，是遗弃他了吗？ 对啊，刚才拼命擦眼泪，对自己笑，还有乖乖自己穿衣服的表现，都很像是在讨好他。 这么一想，顾昂更加惭愧了。他叹了口气，揉揉微秒的头发。 “对不起啊，顾昂哥哥不是要抛弃你……”他脸上一红，“呃，顾昂哥哥做噩梦啦害怕得逃跑了……”他抓起微秒的小手，轻轻晃啊晃的。这招是跟齐烟客学的，每次被他抱着晃来晃去都觉得很安心，“微秒不是也做噩梦了吗？微秒都没有逃跑，好勇敢哦。” 微秒张了张嘴，大大的眼睛里仍流露出不安。 “真的，不会抛弃你啦。”顾昂心疼地将微秒抱入怀中，却忽然一惊。 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微秒是不是又长大了点？昨晚抱他的时候他的脑袋能靠到这么高吗？ 是角度问题吗？ 顾昂困惑着，却没发现微秒那不安的眼神不是在看他。 而是他背后，站在门外的齐烟客。 “……”齐烟客撇撇嘴，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然后扭头走回自己房间去刷牙洗脸。 微秒悄悄地握紧了小拳头。他很想很想抱住顾昂哥哥，但犹豫了很久，还是默默地放下了手。 不能哭。不能闹。不能不乖。 他会讨厌我的。他会不要我的。 那个人……嗯，他从来没有哭过呢。他一直都在笑啊笑的，所以顾昂哥哥也会对他笑。 以前，我笑着的时候，顾昂哥哥也在我身边。 一定是因为我不乖，所以他走掉了。 所以绝对不能再哭了。要乖乖的。 微秒抽抽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然后从顾昂怀中抬起头，对着他扬起嘴角。 我会乖，不要走掉好不好？ 我会很乖很乖。 “……哭完啦？”顾昂当然无法想象微秒在想什么，不过看他不哭了，应该是难过劲儿过去了，便笑着捏捏他的脸，“饿不饿？下去吃点东西吧？” 微秒眨眨眼，困惑地看着他，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对着他笑。 顾昂揉揉他的头发，然后牵起他的手走出房间。 路过那堵墙时——原先是宫鲤房间的，那堵墙，顾昂刻意低下了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宫鲤死掉了—— 倪安和易柏死掉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因为大家先前并不相识，就算突然死掉，也会有一种微妙的与己无关的感觉。 可是宫鲤不同，她是我的同学，她是和我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的人。我们在同一个课堂听过课，我们抱怨过同一道难题，我们在同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走进同一个学校。 ——她也死掉了。 即便她曾那样地辱骂过自己，此时顾昂也已完全原谅了她。 死亡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了吧？那样的话，还有什么值得怪罪的呢？她已经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因此顾昂觉得非常难过。然后他想到：宫鲤是谁杀的呢？ 其实答案……很明显吧。 顾昂侧过头，朝着芝士大叔的房间瞟了一眼。易谦现在住在那里，和芝士大叔一起。 那天，宫鲤向他告白、继而误会易柏和他在恋爱的时候，芝士大叔也在场。如果易谦向他问起，恐怕他不会隐瞒这件事。 其实自己也隐隐感觉到，或许易柏正是宫鲤所杀。只是这件事他无法向宫鲤确认，更不可能去告知易谦。 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宫鲤也死了。 ……是易谦杀的吧。 顾昂再次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 如果当时，明白地告诉她我喜欢的人是齐烟客就好了……不，在更早的时候，在来这里之前，我就该让她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 只是那时还以为自己可以圆满处理这件事，可以不伤害任何人……也不伤害自己地，解决这件事。 现在回想起来，根本是为了自保吧。因为无法向她说明真正的原因，就算用别的谎言来敷衍，结果或许也只是其他形式的不幸。 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结果害死了她。 顾昂深深低下头，一步步地走下楼梯。他难受得不行，无意识地握紧了微秒的手。 微秒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顾昂察觉到微秒的凝视，便朝他笑了笑。忽然间想起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 一定要保护好你。 他伸出手，想刮刮微秒的鼻子，忽然间意识到这是齐烟客习惯的小动作。不知怎么就心神一恍，他扭头朝餐厅里一看，发现齐烟客正站在厨房里面，笑吟吟地举着一只小黄鸭，抬头看着他。 “妈妈，不要把定情信物到处乱丢啊……想吃什么？” 他移过眼，视线轻轻落在微秒身上，笑意不减。 “微秒小朋友呢？” 第三十一章：最后的晚餐 尽管面上不说，宫鲤的死，还是对顾昂造成了巨大影响。 齐烟客煮了鸡汤面，香得微秒眼睛都不愿意移开。顾昂自然而然的想帮微秒吹吹凉，微秒却坚持地抢过了碗。 看着他鼓起腮帮子吹气的样子，顾昂心里非常复杂。一方面，他不明白微秒是为何产生了这样的变化。另一方面…… 他朝着长桌另一头瞟了一眼。 八人长桌，五张椅子都空着。死者有三，缺席者二。不知易谦此时若在，会用何种态度来面对他。 杀人凶手…… 顾昂咬了咬嘴唇，心中又升起一抹悲哀。 杀人凶手，宫鲤也是吧。对她的死到底该抱有何种情绪，顾昂也很迷茫。 “不饿吗？”齐烟客坐在他身边，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顾昂咬着嘴唇，眉头也轻轻皱着，表情里有着不像他的沉重。齐烟客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柔声道，“不想吃的话，我再去做点别的？” “不不。”顾昂赶紧抓起勺子喝了两口，顿时被鸡汤的鲜美俘获了。空磨了大半天的胃宣告着不满，他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这才停下说，“好好吃。” 齐烟客笑笑，悠然道：“因为你现在饿着嘛，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不是，是真好吃。”顾昂看看捧着碗大口喝汤的微秒，嘴角终于浮起一丝笑意，“微秒也很喜欢吧……”他摇头笑了笑，随口道，“知道你会做饭真把我吓了一跳，你平常在家也自己做么？” “我住宿的时候学校有食堂啊。”齐烟客失笑，“寒暑假回家倒是会帮爸妈一起做饭，不过两位大厨看不上我的手艺，就让我洗洗菜刷刷碗什么的……” 顾昂眼中又露出悒色，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齐烟客自然而然地握握他的手，柔声笑道：“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去吃我们家两位大厨的拿手菜。” 然而这次顾昂却未如他想象中那么快地害羞起来，而是忧郁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还会死人吗？” 齐烟客想了想，反问道：“你希望我们这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顾昂一愣。回去？他现在已经不作这种奢望了。他只希望不再出现死亡，包括易谦。 就算易谦真的是凶手，他也不打算为宫鲤复仇。他一点都不恨易谦，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的妹妹被人因为那种误会而谋杀，他也会不顾后果地选择复仇。 齐烟客的问题让顾昂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中。如果能回到现实世界呢？在这里的这段经历，对于现实世界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会不会这一切都只是场梦，梦醒了，大家都还好好的？易柏继续做她的大明星，宫鲤继续暗恋他，倪安继续…… 而他和齐烟客也会退回到互不相识的关系吗？ 顾昂还没想好该怎样回答，微秒已经放下面碗，满足地咂了咂嘴。伴随着瓷碗落在餐桌上的轻碰，楼梯上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顾昂一愣。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么和易谦对上了视线。 “……”易谦一言未发，淡淡地移开眼。芝士大叔跟在他身后，眼布血丝，满脸倦色。 齐烟客却微微翘起了嘴角，眼神轻飘飘地落在易谦的双腿上。 走路姿势很别扭啊……腿软吗？ 看来芝士大叔也不是没睡好，而是运动过度啊。 ……大叔，是不是该吃点人参鹿茸什么的补补了？ 齐烟客笑着朝两人打招呼：“下午好。” 芝士大叔勉强笑了笑，易谦根本毫无反应，径直走到长桌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顾昂咬咬嘴唇，有点想问易谦到底是不是他做的，然而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 问了又怎么样呢？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心照不宣，还有和平相处的一丝可能…… 当时的顾昂并不知道，他的退缩和沉默会引发那样悲惨的后果。 在那个惨剧发生以后，顾昂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我质问了易谦呢？把话都说开，是不是，那种事就不会发生？ 餐厅陷入了微妙的氛围中。芝士大叔一声不吭地拉开冰箱，里面竟装满了各色食材。正当齐烟客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时，芝士大叔突然抱着一颗好大好大的生菜，转身对着桌上的四人宣布道： “今晚……一起吃顿大餐吧！” 顾昂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易谦一眼。易谦似乎也很吃惊，但很快地就恢复了平静。 “为什么突然……？”顾昂有点问不下去。 芝士大叔深吸一口气，突然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爽朗笑容：“不为什么，就是想露露手艺。”他嗅着空气中的鸡汤香味，眼望着齐烟客赞美道，“真香！你放了猴头菇吧？” “算是吧。”齐烟客调皮地眨眨眼，“鸡汤是我直接从冰箱里拿的，不过确实心里想过猴头菇就是了。” “猴头菇能增加鲜味，我猜你一定没加味精！” “是啊是啊，多吃味精对身体不好嘛。” “哎，是的啊！我妈她做菜就喜欢放味精放盐，我劝了她多少次都不肯听！老年人嘛，应该吃得清淡点，她却说什么，饭菜都没味道，这日子过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唉！” “老年人味觉退化，口味重点也很正常嘛……” 顾昂看着两个唠起家常的人，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不时瞟瞟易谦，发现易谦正在翻杂志，一点接话的意思都没有。 芝士大叔嘴上聊天，手里也不停。他把生菜拆开洗净，放在盘子里堆起个好看的形状，然后又去洗蕃茄和黄瓜，看来是在做沙拉。蔬菜还没准备完，他又一拍脑袋，拉开冰箱门拿了好几个鸡蛋出来，然后扭头朝餐桌这里喊道：“啊呀，我忙不过来了，你们能不能来帮个忙？帮我打个鸡蛋？” “我来我来。”齐烟客笑嘻嘻地凑上去。 微秒好奇地看着大叔忙活，也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大叔朝着微秒笑笑，拿着手里的萝卜简单地雕了个花，然后放到微秒手里。 “啊……”微秒惊喜地张大嘴。 顾昂也十分惊异，忍不住道：“大叔，你还会雕萝卜啊？” “对的，我以前在厨师学校呆过嘛！虽然主要是学西点，但是雕萝卜雕西瓜啊也要学的！”芝士大叔豪迈地切着黄瓜，扭头朝顾昂笑道，“顾昂！你也来帮忙吧！……帮我拿三大盒鲜奶！” 顾昂被那活力四射的声音感染，决定暂时将心头的阴霾抛下。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冰箱前面。 “……”易谦瞟了厨房里忙活的三人一眼，然后轻轻放下了杂志。 “？”微秒好奇地看着他走向厨房。 “有什么，我能做？”易谦推推眼镜，然后镇定自若地开始卷袖子。 芝士大叔一愣，眼神由惊异转为惊喜，接着又填满柔情：“你呀，你……把鸡翅在这些调料里蘸一蘸吧！噢对了，先在中间划两刀……用起刀来要小心啊！” 微秒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不知怎么变得开心起来的四个人。 易谦淡定道：“我又不是没下过厨房……”话没说完，眉头就皱了起来。手指上的新鲜伤口开始啪嗒啪嗒滴血、 “哎呀，你看看你！”芝士大叔脸色一变，赶紧抢过易谦手里的刀，把他的手抓到水龙头下面去冲，嘴里忍不住念叨道，“还说会做饭呢，跟个小孩子一样不小心……” 易谦哼了一声抽回手，一手的水珠溅到齐烟客脸上。易谦一看被波及的是齐烟客，连道歉也省了。 齐烟客抹抹脸上的水珠，笑嘻嘻道：“没关系。” 芝士大叔还在教育易谦，顾昂听了忍不住地笑。这一笑，原先强行压下的不安便真的被抛在脑后了。 微秒歪着脑袋，露出非常向往的神色。他似乎有点想从椅子上跳下来，但是想了想还是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两只小手都放在了膝盖上。顾昂见他安静不语，也不拿萝卜花玩，便知道他又在努力表现自己的乖巧了。 ……真是，为什么要那么强迫自己呢？你保持原样就很好啊。 顾昂叹了口气，然后扬起笑容朝微秒伸出手：“微秒？要不要也来帮忙？来陪顾昂哥哥打鸡蛋吧！” 微秒的表情仿佛瞬间被点亮，连眼里都充满了喜悦。他快乐地跑到了顾昂身边，嘴角翘得好高。 芝士大叔手里不停歇，眼睛还看着三个人，不停地指挥道：“顾昂你再打两个蛋下去……哎呀齐烟客，牛奶不够用，麻烦你再拿一盒！……易谦！小心调料别碰到手上伤口！哎呀！你看你，疼了吧……” 在这突兀欢快起来的氛围中，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起宫鲤，也没有提及昨晚的梦。所有人似乎都在珍惜这短暂的平静，这令人沉迷的快乐。 ……三个小时后。 大家坐在一桌美食前，全都累坏了。 “开动吧！”芝士大叔高高端起酒杯，里面的啤酒稍微晃了点出来。 这是大家第一次喝酒。除了易谦高贵冷艳喝红酒，其他人杯子里都装满啤酒，就连微秒小朋友都捧着酒杯，伸出小舌头一点点地舔着泡沫。 齐烟客笑嘻嘻地举起酒杯去碰大叔的，顾昂握着微秒的手也和他一起举高酒杯。易谦看着那几个碰在一起的啤酒杯子，再看看自己的高脚杯，虽然觉得很别扭但还是一声不吭地凑了上来。 芝士大叔忽然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柔情的笑容。 易谦淡淡移开眼。 “干杯吧！”芝士大叔豪迈地大笑起来，“为了——为了这一大桌子好吃的，为了我们整个下午的精心准备！干杯吧！” “干杯！”四个啤酒杯和一个高脚杯碰在一起，里面还夹了句小声的“cheers”。 顾昂仰头喝光啤酒，看到微秒也捧着酒杯要喝干，赶紧拦下来，笑说小朋友只要喝一口。齐烟客往顾昂碗里夹了点菜，若有所思地说空腹容易醉但是醉了也好。 微秒小朋友非常喜欢啤酒上的泡沫，舔得嘴巴上一圈白花花。 芝士大叔给每个人重新倒上酒，回头看见易谦也在往高脚杯里添酒。 “……？”易谦询问地瞟了他一眼。 “你、你居然也干了？红酒？”芝士大叔虽然不懂西式餐桌规矩，但也知道喝红酒的地方好像没有干杯的传统。 “哼。”易谦懒懒地收回视线，夹菜吃。撒着翠绿香料的煎蛋，又是芝士大叔的创作。 “……”芝士大叔笑笑，忽然揉了揉眼睛。 哎呀，眼睛好酸…… 他揉完了眼，便拿起筷子，非常幸福地望着这一桌子菜，和这几个用表情在说“好好吃”的孩子。 ……啊，这就够了。 他满足地笑着，开始享受这顿异常丰盛的晚餐。 最后的晚餐。 第三十二章：言语认知 虽然不知道芝士大叔突然大摆筵席的原因是什么，但这顿饭真的吃得很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一起帮着芝士大叔收拾残局。微秒只喝了小半杯啤酒，却已然有了醉意，小脸红扑扑的，眼神也变得迷离。 “我送他上去睡觉。”顾昂笑嘻嘻地伸手去拉微秒，自己却也摇摇晃晃。齐烟客赶紧抱住他，无奈道： “小笨蛋你也醉啦，我送你们上去吧。” “没事。”顾昂只是身体发沉，意识却还清醒。他看见微秒靠在他的腰间就要睡过去，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特别开心。 齐烟客自然不放心要来扶，却被易谦拍拍肩膀。 “送完他们，来我房间。有事问你。”易谦说完就走上楼梯。 齐烟客笑意不改道：“好啊。”然后一手牵微秒一手牵顾昂，慢慢上了楼。 芝士大叔看着大家的背影，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脸上还挂着平静温和的笑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厨房，把水池、桌子都擦得无比干净。 然后，把方才下厨所用的刀叉一柄柄收好，放入刀架。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他抱着刀架，哼着歌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刻着“书本”的房间。 芝士大叔盯着那个书本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抓抓头，放弃了思考。思考这种事情从来就不适合他，他的脑袋里只有好吃的。他回头朝易谦的房间瞟了一眼，下定决心般地叹了口气，终于走进房间。 房门关上。 ……走廊尽头，顾昂房间。 一进屋，一大一小就立刻倒在了床上。顾昂还不忘给微秒换睡衣，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纽扣都系得乱七八糟。齐烟客看得好笑，便动手帮忙。等他换好，微秒早已睡着。 顾昂趴在床上，看着微秒安详沉静的睡容，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他侧了个身，本想对齐烟客说什么，眉头却忽然一皱。 “怎么了？”齐烟客连忙问。 “……硌到了。”顾昂叹了口气，动动身子，身下忽然传来“哇——”的一声。他无奈地从口袋里摸出那只塑胶小黄鸭，拿在手里看了看，忍不住又发笑。 “找个地方藏起来。”齐烟客柔声说着，托起他的手，轻轻吻了吻那只小鸭子。小鸭子上还残留着顾昂的体温，让他觉得非常幸福。 “嗯……”顾昂缓慢地眨着眼，眼里也含着柔情。他没有多想，拉开床头柜就把小鸭子放进去。 “啊，等等。就这样把它关进去，太黑啦。抽屉也太硬，它睡着会不舒服。”齐烟客眼睛亮亮的，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什么，笑嘻嘻地走回来。 顾昂眯眼，发现那居然是条……内裤？ “……是谁的？”顾昂看着齐烟客把内裤折叠起来垫到小鸭子下面，不由好笑。 “不知道。”齐烟客耸耸肩，“我从来没有分清过我们俩的内裤。其实我连现在身上穿的那条是谁的都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好像他们俩在同居一样。顾昂心中柔情满满，忍不住抬手一勾，拉近他吻了一下。齐烟客也顺势压到他身上，轻轻咬了咬他的嘴唇。 酒精让人意乱情迷。顾昂脑中昏昏沉沉，已分不清那是醉意还是情意。他愉悦地享受着这份缠绵，正想深入时，齐烟客却捏捏他的脸，笑着坐了起来。 “易谦找我有事呢。” 顾昂脸上发烫，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醉了：“……哦，你去吧。” “嗯。你锁门吧，我等下回自己房间睡。”齐烟客站起身。顾昂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特意要自己锁上门，仍旧躺在床上不解地看着他。 齐烟客伸手将他拉起，半搂着将他推到门边，笑道：“乖，锁上门。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小心一点。” 顾昂看着他走到门外，这才猛然间意识到——不，我们所处的，并不是平静甜蜜的家。 而是无法逃脱，不断有人死去的密室。 “……”顾昂默默地关上房门，扣下门锁，然后靠在门上。他以为会听见齐烟客离去的脚步声，可是什么都听不见。 对啊，踩在那么柔软的地毯上，就好像行走在大怪兽的肠子里……脚步声，一定被吞噬了啊。 顾昂靠在门背上胡思乱想，一点点地滑下来，坐在地上不知不觉睡去了。 另一边，易谦房间。 “哇哦……”齐烟客睁大眼，惊喜地看着房间中的那个空洞。 巨大的，好像爆炸过一个微型原子弹一样的空洞。 那里本该是床的位置，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床和床头柜，床下面的地板，床上面的天花板——全部，如同遭到了巨大球体的侵蚀，干净利落地消失了。 地板虽然缺了一大块，却只露出了厚到不可思议的木质断层，根本看不到其余的房屋结构。齐烟客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这一点他早就猜到了，所以从未费过力气去凿墙凿地。 “怪不得你急着去爬大叔的床，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床不见了啊。”齐烟客笑嘻嘻地说着，并非要嘲讽易谦，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件事很好玩。 易谦靠在墙边，指间夹着一根烟。他推推眼镜，淡淡道：“闲话少说。我只想跟你确认几件事。” “嗯？”齐烟客好奇地看着他。 易谦抬起眼，眼神锐利，一如当初：“你就是千克吧。” “嗯。”齐烟客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害羞地摸摸鼻子，“你不会也是我的读者吧？” 易谦冷哼一声：“恰好看过那本，《无限猜忌》。”他顿了顿，眯起眼笑了笑，“我猜顾昂没看过书或者根本没看完，否则，他怎么还敢和你在一起？” 齐烟客不满地撇撇嘴：“别把我说得这么可怕嘛。我还觉得大叔敢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很勇敢呢，还是说你的技术真的好到能让大直男不顾一切地弯掉？”他想起当初帮大叔写台词向易谦告白的场景，忍不住地好笑起来，“我觉得大叔真的喜欢上你了哎。” 易谦弹去烟灰，淡淡道：“为什么选顾昂？” “嗯？” “我不相信是一见钟情。” 齐烟客眨眨眼：“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 齐烟客面露悠然：“因为巧合吧……来到这里的前一天，我第一次遇见他。啊，之前提到过吧，因为争抢一个面包的事。” “嗯。” “然后，我在房子里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易谦皱皱眉：“就因为这个？” “嗯，就因为这个。”齐烟客笑得轻柔舒缓，“足够证明，我和他，就是这里的主角了。” 易谦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了无比嘲讽的笑容。 “所以，你就开始勾引他了？” 齐烟客叹了口气：“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设定里明明是两情相悦啊。” 听到“设定”两个字，易谦一阵好笑：“……你真的是同性恋？” 齐烟客一愣。 易谦把烟头熄灭丢进垃圾桶：“第一眼看到顾昂我就知道他是同性恋……而你，不是吧？” 齐烟客眼睛仍静静地望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回答，仿佛陷入了缓慢而泥泞的思考。 易谦见他如此反应，觉得更加好笑了，不由嘲讽道：“两情相悦？看来你不仅是大作家，还是个影帝啊。演技好得，连自己都骗了。” “……”齐烟客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眼里忽然充满了厌恶，“你找我来，就是为了惹我讨厌的吗？” “这么快就生气了？”易谦露出遗憾的神色，“我还以为你能沉得住气呢，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不对。”齐烟客有些恼怒，“我对他是真心的。” “是真的真心，还是被你自己，‘设定’成真心？”易谦摇摇头，低笑道，“顾昂还真可怜，就这么被你糙了……哦，还不一定。你扮演的是温柔深情的男主角吧？那说不定，乖乖躺下的是你……” 齐烟客忽然转身，用力甩开门，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易谦失声大笑。 他笑够了停下来，沉默望着房间里凭空消失的球形区域，眼中抑郁之色渐深。 那个白痴。心血来潮说什么要露手艺，难道真的以为区区一顿饭可以让大家忘却先前的一切吗？ 快乐只会让人沉沦。尽管知道那是短暂而虚幻的快乐，仍让人忍不住想要拾起希望。 绝不可能有了。 屠杀……尽快开始吧。 无论我是活下来，还是被杀……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 就从你开始好了。知道你善良，不可能帮着我再杀更多人。也不想看你挡在他们面前，以为我会手软。 至少，希望你眼中最后的我，尚未鲜血满身。 易谦将电击棍藏在腰后，决然推开房门。他以为芝士大叔还在厨房里，所以他几乎是目不斜视地走过了芝士大叔的房间。然而高度的警惕性让他用余光瞥见了两抹白色。 ……芝士的房间门口放着两个纸封？ 一个写着“对不起”，一个写着“给易谦”。那并非什么信封，而是普通纸片折叠起来，里面似乎还包着什么。 易谦狐疑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小心地俯下身察看。 他首先看的，是“对不起”的那一封。这才发现外层的不是什么普通纸片，而是写过字的废纸。里层也是个纸团。 他打开纸团，迅速浏览，然而还未看完，眼便陡然抬起，震惊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片刻后，他强自镇定下来，将纸团重新折好，叠入废纸片。然后捡起了那个“给易谦”的纸封。 这一次他没有拆，而是将纸封紧握手中，沉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算不拆，也摸得出来。这一个纸封里包裹的并不是另一个纸团，而是刀。 一楼厨房里尖锐锋利的餐刀。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立刻锁上了门。却靠在门背上，面露疲惫，仿佛连再走一步的气力也无。 他闭上眼，苦笑着，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呢喃。 “白痴……” 走廊上，刻着“书本”的房门正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点。点迅速地扩大成圆，然而圆里竟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圆以可怕的速度吞噬了房门。几乎是同一瞬间，圆及圆内的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周围浑然一体的深红墙纸。 门和房间不见了。 地上摆着孤零零的一个纸封。 一楼餐厅里的球灯又暗了些。整间房子微弱地震动了几下，然后恢复平静。 “……！”黑暗中，一双眼猛然睁开。 嘴唇颤抖着。小小的舌，以不敢置信的喜悦和幸福，轻轻喊出那个字—— “光。” 第三十三章：自我禁制 当顾昂醒来时，房间里仍是一片黑暗。他想揉揉眼睛，发现手臂被人抱着。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齐烟客回来了？ 顾昂顺着手臂摸去，碰到了另一人的身体。一触之下便觉不对，那不是齐烟客，而是微秒？ “嗯……”微秒动了动身子，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顾昂无法抽身，只好让他这么抱着，脑袋里浑浑噩噩地想着昨天的事。 喝醉了啊……不知怎么就被芝士大叔拖进了聚餐的情绪里，把一切烦心事都忘了。对了，齐烟客好像被易谦叫走了？他整晚都没回来吗？ 顾昂有些担心。他努力在黑暗中辨认着墙上挂钟，好像已经十点多了，便轻轻拍了拍微秒的背。 “微秒？醒醒，该起床啦。” “唔……”微秒慢慢地睁开眼睛，又眨眨眼。 顾昂摸摸他的头发：“早上好。”正要起身，却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个轻软的声音。 “……早。” 那是……微秒的声音？！ 他会说话了？！ 顾昂震惊地看着微秒，微秒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大大的眼睛时不时抬起，怯怯地看着他。 顾昂赶紧跳下床去开了灯，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慌乱。他凝视着微秒，眼睛瞪得好大：“你怎么突然……” 微秒张了张，又换了好几个口型，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他似乎也非常紧张，非常想说些什么，可是越急就越说不出来，眼睛里水汪汪的都快急哭了。顾昂赶紧安抚道：“没事没事，不急，慢慢说。” “我……”微秒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咬字非常模糊，“不知……道。” 毕竟十几年来从未开过口，微秒能说出这三个字想必也费了不少力气。顾昂不忍再问他，便捏捏他的脸，笑道：“真好，小微秒能说话啦。”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能听见他说话真是太好了。 “……”微秒还不习惯言语表达，只能用力点点头。 顾昂检查了一下房门，发现门还锁着，看来齐烟客果然没回来过。他有点担心，便打开门，朝走廊张望了一下。深红走廊上空无一人，灯光一如既往地昏暗暧昧。正想到对面房间去敲门，却忽然瞥见了地上的一个白色纸封。 顾昂回头看看微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出门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还未走到纸封边上，他便发现——芝士大叔的房间不见了。 和宫鲤的房间一样，消失了，只剩下一堵深红色的墙。 这意味着……！ “……”顾昂心头如遭重击，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他捡起那个纸封，飞快地走到齐烟客房门前，使劲敲门。 “齐烟客！开门！” 无人应门，他便扭头去敲易谦的房间。 “易谦！出来！都他妈给我出来！” 悲痛，愤怒，恐惧，乱七八糟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觉得胸膛里有个大炸弹，马上就要超过临界压强爆炸了。 顾昂几乎是用拳头在砸门，微秒走出来，惊慌地看着他。然而易谦也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冷淡地道：“我已经知道了。” 顾昂一怔，继而怒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已经知道了？你他妈的王八蛋！芝士大叔对你那么好，你居然——” “去看看遗书再说。”易谦说完便不再理他。 顾昂狠狠地又踢了几下门，房门被他踢得砰砰作响，却纹丝不动。他恼怒不已，一回头却看见微秒害怕又担心的眼神，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了，只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芝士大叔是怎么死的？ 遗书……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自杀吗？他为什么要自杀？ 顾昂低头望向手中的纸封，白色纸封上三个大大字跳入眼帘。 对不起。 他打开纸封，发现纸封里面还包着一个纸团。而纸封的背面也写了字，是齐烟客的笔迹，上面写着“易谦，出来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别再关着自己了好不好”。 这是当初……易谦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时，齐烟客教给芝士大叔的台词…… 如今看到这些句子只觉无比嘲讽。顾昂闭了闭眼，咬着嘴唇打开了纸团。 “各位： 对不起，我没法再装下去了。 倪安和宫鲤都是我杀的。倪安要对微秒做那个事情的时候被我撞见，我和他吵架的时候，餐刀不小心捅到了他心口。我本来想呼救，但是小微秒突然拔了刀子，血就一下子飙出来了。我害怕了，一时头昏，心想索性把罪名推给微秒，这样我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自己是无辜的。但是没想到尸体会消失，没想到大家都选择了无视倪安的死。我本来以为可以带着秘密和大家一起生活下去的，可我每晚都做恶梦，梦见倪安回来找我报仇，骂我是伪君子。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想逃避罪名，是我的错。 而宫鲤，她害死了易柏，我想为易谦报仇。 我是个罪人。如果一开始我就承认是我误杀了倪安，或许事情就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 对不起，我一直都假装成无辜的人，欺骗了大家。我实在是没法再演下去了。希望我的死，能得到大家的原谅。 齐烟客，你脑袋好使，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出去的路，带着大家回家。 顾昂，对不起。你那么信任我，我却辜负了你。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比我强多了，呵呵。如果能出去的话，替我跟侄女说一声，我的店就交给她了。 微秒小朋友，我也得向你说对不起。本来想帮你，却又怂了，反过来把罪名推给你，我实在不是个男人，唉。 总之，再见了，各位。祝大家能平安回家。” 顾昂看完了遗书，脑中一片茫然。 原来倪安是大叔杀的，宫鲤也是……大叔承受不住心理压力，所以自杀了？昨天会做那么丰盛的一顿大餐，其实是为了向大家告别吗？ 顾昂握着纸封，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直到微秒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摇了摇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微秒看起来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担忧。他张了几次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大的双眼中满是惶然，小手抓着他的手腕，想用力握住却又犹豫。 顾昂心里一痛，明白是自己方才的过激反应吓坏了他，便赶紧道：“抱歉抱歉，我……我……”话说一半却又说不下去。微秒能理解吗？芝士大叔死掉了……昨天还做饭给大家吃的芝士大叔就这么死掉了，没了。 他能理解吗？死亡的意义。 不，不能理解更好。即便能懂，也只是徒增伤悲。 顾昂胸口钝钝作痛，他只能强迫自己进行思考。接下来呢？该怎么办？很想去找齐烟客商量一下，但是齐烟客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肯开门呢？难道不在房间里？……可就算他在餐厅里，听见楼上这么大动静也该上来看看啊…… 就在顾昂茫然不知所措之时，他感到头上一暖，有人轻轻地抚摸起他的头发来。 ……微秒？ 身高只及自己胸口的少年努力地伸长手臂，学着他每次安慰他的样子，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微秒的神情温柔而虔诚，清澈双眼里明确地传达着“希望你心情好点”的意愿。 顾昂看着努力安慰自己的微秒，心里忽然填满柔情。他叹了口气，正想向微妙道谢，却忽然间想到一件事。 ——微秒是不是……又长高了？ 顾昂顿觉悚然。先前给微秒换衣服的时候还只当是自然成长，现在看他笔直站着竟能够着自己头顶，便猛然察觉，微秒在这短短几天内窜高了十公分都不止！ 微秒的生长发育比同龄孩子都慢，14岁的他看起来只有八九岁那么大。而现在……现在却真的像个14岁的孩子了。 为什么？微秒的变化和这间房子有关吗？ ……他突然恢复的语言能力，也和这里有关吗？ 顾昂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伸出去想要揽过微秒的手最终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秒自然不察他心中的异样，见他情绪不那么激动，便安心地露出笑容。 顾昂无奈地朝齐烟客的房门瞟了一眼，忽然开始痛恨自己的懦弱愚钝。他已经习惯于依赖齐烟客，齐烟客一不在，他就张皇无措了。 冷静一点！好好想想，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去敲敲门。 “喂，你在不在里面？”顾昂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愤怒，而是带了些担忧，“你没事吧？” 仍旧没有回应。 顾昂看看微秒，微秒也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顾昂只好继续敲门：“芝士大叔出事了……你……你还好吧？” 他停下手，静静聆听。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齐烟客真的在里面？那他为什么不肯出来？ 顾昂更加困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连齐烟客都……但，齐烟客不肯出来一定有他的原因。房门这么坚固，如果他不愿意解锁，那么从外面是无论如何打不开门的。只能等他自己出来解释了。 顾昂决定不再问他，便道：“那，我下去弄点东西吃。” 仍旧没有回应。 顾昂皱皱眉，听见肚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想着微秒大概也饿了，便悻悻地牵着微秒下了楼。 一门之隔，齐烟客房内。 整个房间都浸没在黑暗中，门背后的那双眼也黯然无光。 “……”他弓着身子躺在床上，两手握在胸口，手中是一只小黄鸭。 仿佛强压着某种情感，他紧紧咬着嘴唇。如果此时有光，还可以看见床单上的一小滩血迹。 是从他嘴角流下的，咬破嘴唇所溢出的鲜血。 那么用力咬得那么重，好像嘴唇都快被咬掉。 此时的他，舔舐着满口的血腥味，觉得胃袋空磨，几乎要把自身溶解了。然而痛苦并不来源于咬破的嘴唇或是空荡的胃，而是胸口。 无数的言语，试图冲破禁制朝那人说出。就算不能开口，拿出纸笔写下也好。 但，不行。 并非外界的阻拦，禁制来源于内心。 语言即是谎言。我开口，我写字，所表达的都不是我的心意。是考虑诸多因素诸多后果，大脑整合后所选择的最佳台词。 曾说过，我爱你。曾说过请你相信我。 都不是我真正的想法。而是“我该说的话”。 可是这里并不是我的小说，而是我的生活。就算一切真的按照我的想法实现—— 这里也，不是虚幻，而是真实。 ……我真的爱你吗？ 还是，我只是，把自己设定成了爱你的人？ 我的心已经无法言语了。我所有的言语，都是虚假的台词，虚假的对白。 ……我到底，是一个真实的人，还是别人脑中，别人笔下的一个角色？ ——我，是虚幻，还是真实？ 第三十四章：你靠近，有想念 还没到一楼，顾昂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天花板正中的球灯变暗了许多。 ……说起来，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齐烟客就在意过这个灯了吧？直到现在也没弄清它到底是什么。 顾昂忍不住多瞟了几眼。灯里那种血丝般的暗纹越来越多了，像蛛网一样爬满了整个球灯的内部。盯着看的时间久了，心里不由有些发毛。 在这里发生的超自然事件太多，他已经没法判断什么是正常的什么又是不正常的。之前总是抱着走一步看一部的心态，现在却恍然醒悟，这只不过是逃避。 是时候好好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了。 他下意识地又想找齐烟客商量，不由得在心中嘲讽自己。 “微秒，想吃什么？”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眼前。 “……”微秒看看冰箱，似乎在思考那个词该怎么说。顾昂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微秒终于挤出两个字，“……饺子。” 顾昂一愣，笑道：“要求这么低？……好吧别的我也做不出来。”他拉开冰箱，忽然间想到，或许微秒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说要吃饺子？ ……不知不觉，微秒也学会体贴了啊。 顾昂有种家长般的欣慰感。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盘速冻水饺，往锅里倒水加盖，然后坐下来等水烧开。 微秒趴在桌上，小脸半埋在手臂里，露出一对水灵灵大眼睛，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顾昂诧异道。 微秒怔了怔，露出思考的神色，片刻后才发出很模糊的咬字：“……想念。” “想回家了？”顾昂怜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微秒从小就没离开过父母，这回分别这么久，要说不想念绝不可能。只是他之前都没法说话，所以思念也无法表达吧。 没想到微秒却摇摇头，仿佛自己也很困惑，却缓缓地吐出一个字：“你。” 顾昂一头雾水：“我？” 微秒为难地皱皱眉，张了好几次嘴，似乎始终找不到想说的话。他只好闭上嘴，沮丧地趴在手臂上。 顾昂也没法听懂他的意思。看看水快开了，他便起身去揭盖。微秒歪着脑袋看他，忽然跳下椅子，悄悄走到他身边。顾昂一转身差点撞到他，吓了一跳。 “……想念。”微秒扯了扯他的衣角，仰起脸，用近乎虔诚的声音，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说道，“靠近，你……想念……的感觉。” 顾昂想了想，笑道：“我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说到妈妈一词，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齐烟客，心里骤然一痛。 然而微秒再次摇头，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光。” 这次的发音非常准确，毫不迟疑，仿佛已经在心中练习过无数遍。顾昂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忽然间大惊失色道：“卧槽！我才发现我名字读快一点就是‘光’！” “……”微秒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将视线移到了锅子上。顾昂回头一看，锅里的泡沫都快溢出来了，吓得他赶紧关火。 饺子出锅，热腾腾的蒸汽冒在脸上，顿时让人觉得饥肠辘辘。微秒舔着嘴唇，眼巴巴地看着顾昂把勺子筷子在水龙头下冲洗，看得顾昂一阵好笑，总觉得微秒是只舔着小肉爪等鱼吃的猫咪。 “别急，先吹凉。”顾昂刚把勺子递过去，微秒就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只水饺，啊呜一口要下去。顾昂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被饺子烫到，眼里顿时泪汪汪。 “……都叫你别急啦。”顾昂无奈地笑了笑，补救似的朝那个被咬了一小口的饺子上吹吹。微秒显然疼坏了，伸出舌尖碰了碰嘴唇，一碰又疼得想哭。顾昂看了又好笑又心疼，便凑上去也给他吹了吹。 微秒委屈地看着他，乖乖地把舌尖露在外面。顾昂吹了几下，看着那鲜红的舌尖，粉嫩的唇，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好可爱，好想吻上去。 顾昂立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微秒单纯无知的眼神更让他愧疚不已。他赶紧缩回了身子，重新舀起那个被咬了一口的水饺，默默地吹起气来。 微秒困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慢慢抬手捂了捂左侧胸口。 顾昂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微秒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接着用更加疑惑的声音说道，“没有了。” 顾昂有些担心，伸手碰了碰他的心口处：“是哪里难受？这里吗？” “……”微秒忽然抓住他的手，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非常惊喜的神色，“嗯！你……” 顾昂愣住了。 微秒抓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按，嘴角高高翘起，看上去非常愉悦。 “你靠近……难受。好舒服……想念。” 他按得很用力，像是想把顾昂的手按进胸口里一样。顾昂突然有些心慌，微秒那幸福的神态让他不知所措，一瞬间有种……那孩子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恋人……的感觉。 真的，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就好像是恋人间的亲昵互动。 不对！微秒只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顾昂惭愧不已，强迫自己不作它想，勉强笑道：“好啦，饺子都冷掉了，快点吃吧。” “嗯。”微秒乖巧地点点头。这回学乖了，知道在大口咬下去以前要先把食物吹凉。 顾昂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在想，是不是因为之前都是把食物放凉了才给他吃，所以他不懂得辨别冷热呢？ 就像穿衣服一样，总是帮他系上扣子，抚平衣角……直到他自己强烈要求，才恍然醒悟，啊，其实他自己也可以做到。 我是不是为他做了太多，多到会妨碍他的正常成长呢？ 我是不是把他当成完全没法照顾自己的洋娃娃，却忘了，他也是一个会懂事，会长大的孩子呢？ 顾昂反思着自己的行为，视线慢慢落在盘子里剩下一大半的饺子上。 ……那家伙，应该也饿了吧。虽然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但……试着去哄哄看吧？ 大作家也会闹情绪嘛，就当是撒娇好了。 顾昂胡乱吞了几个，然后重新拿了个小碗盛上饺子。微秒也吃完了，便跟他一起上楼。 “齐烟客，我下了点饺子，你要吃吗？”顾昂敲敲门，里面果然还是没有回音。他有些失落，但还是努力笑了笑，把碗放到地上，朗声道，“我放在外面了。你愿意的话……吃一点吧。” 齐烟客为什么不愿意出来？他想不明白，也问不到。至于易谦，大概是为芝士大叔的死而难过着吧。这家伙一难过就玩自闭。 昨晚五个人还在一起开怀畅饮，一夜之间，大叔自杀，齐烟客易谦自我封闭，他身边顿时只剩下微秒。 ……幸好还有微秒，否则他肯定会更加慌乱。 顾昂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刻着大脑的门，然后牵起微秒的小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的另一边。卫生间。 “唔！……”齐烟客跪在马桶前，痛苦地抓着马桶圈。他的嘴角满是鲜血，马桶壁上也溅了大片红色。里面的水被整个染红，此时仍有血液不断地从他捂着嘴的指缝间溢出。 巨大的痛楚让他浑身颤抖不住流泪，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然而他眼神却坚定冷静，试图用意志力强压那剧烈的疼痛。 不想再演出自己的剧本。不想再用花言巧语哄骗那个人。 是啊，我是爱你的。先是用漂亮的言语让你动心，你动心之后我却也爱上你了。 我是爱你的，所以无法容忍自己，情不自禁地说出深情而虚假的言语，那些华丽得足以被录入书中的句子。 都是假的。 你和我，都不是什么男主角。是我们自己，不该有什么狗屁剧本。 我们，是真实的。 虚假之物，不需要犹豫就该扔掉。 他松开手，吐出满口鲜血。眼里却含笑，视线缓缓移向一侧的垃圾桶。 七只小黄鸭，染着血红，凌乱地堆在垃圾桶里。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垃圾桶的最下方，被埋在小黄鸭里，有一小团肉块。 那是，舌头。 第三十五章：番外二——在那个世界未曾相遇的我们 “你、你好！……我很喜欢你的书！”顾昂难掩兴奋，万分虔诚地递上书。 深沉内敛的年轻人朝他微微一笑，低头，签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千克。然后将书递还给他。 “谢谢你喜欢我。”年轻人点点头，眼神沉静真诚。 心脏喜悦地加速跳动，顾昂紧抱着书，觉得周遭人群全都消失不见，签售现场只剩下两人。 那个人站起来，眼睛望着他，突然笑起来。张开嘴，像要说什么。 …… 一阵悠扬的笛声，将顾昂从美梦中惊醒。顾昂不情不愿地去摸手机，把闹钟关掉。他闭眼酝酿了一会儿起床的心情，突然间想起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千克的签售会！ 浑身忽然充满力量，顾昂从床上一跃而起，心情愉悦地跑去洗漱。半小时后来到学校，才发现自己今天来得太早，班级里还没几个人。早来的那几个正互相抄作业抄得不亦乐乎，看到他来就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嘿班长来这么早啊，昨天数学最后一道题……” 顾昂爽快地把数学作业丢过去，一群人欢喜地接过。顾昂坐到自己座位上，整理着早上要交的作业，然后拿书出来复习。今天下午要默琵琶行，又臭又长，昨晚背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人陆陆续续来齐，班级里变得热闹起来。 “早。”邻座的宫鲤朝他笑了笑。 “大珠小珠落玉盘……”顾昂头昏脑胀地放下书，“早。” 平静的校园生活，又开始了。 临近考试，所有课程都变得紧张。今天不仅是千克的新书签售日，还是约定好要去陪微秒玩的日子。因此还没下课他就整理好了书包，打算飞快地做完值日就跑书店去等签售，然后再去微秒家。 当他扛着拖把从水池回来时，一抬头正看见宫鲤在下楼梯。 “再、再见。”宫鲤脸上一红，头一低，想从他身边走过。顾昂朝她笑了笑，侧身避让，没想到宫鲤却在他身后摔了下去。 顾昂大惊失色，赶紧丢了拖把问道：“没事吧？摔到哪里？” 宫鲤小脸红透，手掌下意识地抚摸着脚踝，眉头轻蹙道：“没事，不要紧的。”说着就想站起来，却身子一歪又朝旁倒去。顾昂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宫鲤却触电似的往后一缩。幸好后面是墙，不然这又是一跤。 “扭伤了吧！”顾昂瞄瞄手表，想着医务室的人可能还没下班，便道，“我送你去医务室。” “……嗯。”宫鲤咬咬嘴唇，羞涩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顾昂说完就提起拖把跑回了教室，跟负责锁门的同学接了钥匙，然后又飞快地跑下来。 希望她没事……尽快搞定去排队等签名！ 顾昂心里着急，脸上却故意装得淡定从容，还安慰宫鲤说不用客气都是同学这点小忙算什么。 宫鲤脸上一直红红的，不敢抬起头好好看他。 幸好宫鲤家里有人开车来接，否则顾昂还要犹豫要不要打车送她回家。眼看着她家里人把她接走，顾昂这才松了一口气，跑回教室去把值日做完，然后飞奔向书店。 一到书店，他就傻眼了。 人怎么这么多！能容下好几百人的书店大堂竟然水泄不通，门外还站了一大片人！顾昂看着那些读者满脸的欣喜期待，也不好意思插队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他使劲踮起脚，却只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签售开始了吗？ 读者们人手一本《无限猜忌》，许多人还拿了好几本，都神情雀跃地与周围人聊着书里的剧情。顾昂努力不去听，却还是忍不住伸长耳朵。 “哎呀结局真是太揪心了，我都看哭了！” “就是啊！千克大大太狠心！” “其实我还是没想通，第一个女生到底是怎么死的？就摔了一跤我觉得不至于会死啊！” “千克在博客上有解释哦！是摔下去了头撞在浴缸上，结果晕倒在水里，窒息了。” “啊，原来是这样！” 顾昂又想听又不舍得听，纠结了半天，决定先挤到售书区去买一本。他观望了一会儿，店里的人一点都没减少，但大家也有些焦急起来。听工作人员解释说路上堵车，千克正在努力赶来。 顾昂看看手表，快到他和微秒约定的时间了。坐车过去还要半个多小时，看这里这么多人，就算千克现在出现，瞬间将书签完，他也得迟到了。 要继续等还是…… 这是千克第一次现场签名售书，据说会有很多读者互动活动……不，最重要的是千克本人的露面！ 每次读他的书，顾昂都会忍不住想象那个人坐在电脑前码字的样子。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是什么表情呢？ 读那个人的书，会一边被深深拖进剧情里去身临其境，一边跳脱出来感受到作者本身的魅力。 能写出那种奇妙华丽的故事，能写出那么优雅冷静的文字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但…… 一想到微秒巴巴地等着他的样子，顾昂又不忍心了。一星期一次的会面，微秒总是很珍惜，总是用那种眼睛都舍不得眨的神态专注地看着他，认真投入地和他玩。因此，别说失约了，就连迟到都会让顾昂产生巨大罪恶感。 因为怕那孩子失望，怕他失落沮丧，怕他产生任何一点负面情绪。 不知为何，和微秒相处越久，就越觉得自己的心会被他牵动。这颗心好像不是自己的，是连在微秒身上的，投射到他身体里来罢了。 顾昂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朝书店里面望了几眼，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他来到车站，瞥见街边的“芝士就是力量”烘焙坊。这家店新开不久，客人一直都不多不少。此时店堂里也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女生在对一个穿着围裙的大叔指指点点。 顾昂突然觉得饿，便决定去买个面包。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那个扎着长马尾的活力女孩恨铁不成钢地道： “节操啊！你要节操来干嘛啊叔！店都快开不下去了你以后喝着西北风吃节操啊？！” 围裙大叔委委屈屈地说：“可是，你说的那些名字也有点……” 顾昂默默拿起一个奶油面包，顺便瞄了一下名字：奶油红豆包。很普通的名字，很常规的造型，价格也挺便宜。马尾姑娘和围裙大叔看到有客人，暂时中断了讨论。围裙大叔绕到收银台后面去给他结账，对顾昂露出和和气气的笑容。 顾昂顿生好感，也朝着大叔笑了笑，拎着面包走出店门。 来到车站时恰好公交进站，顾昂心里得意着自己的好运气，一步跳上了车。 与此同时，对面车站来了一辆反方向的公交。顾昂随意地朝那辆车瞟了一眼，然后找到个位子坐下，开始啃面包。 就在顾昂所坐的车开走时，对面那辆车进站了。 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步履轻快地从车上跳下，耳朵里插着耳机，正在讲电话。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到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笑嘻嘻的，有种从容不迫令人舒适的优雅。 男生挂了电话，切换到音乐播放器，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里，轻轻哼着歌朝书店走去。 ……晚上，十一点三刻。 烘焙坊里里外外只有店长自己还有一个小店员，今天小店员又跑去参加人家的签售会了，围裙大叔就一个人看店。幸好店里生意一如既往的冷清，围裙大叔不至于忙不过来。 他每天十二点才关店，早上五点半就开门。这附近既有学校又有熬夜上班族，太早太晚周边就没东西吃，所以他自己辛苦点无所谓，每次听到客人惊喜地走进来说“哎呀居然已经开了”，或者“哎呀居然还没关”，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此时临近午夜，马路上已经空无一人。围裙大叔研究着奶油和糖分的配比，也觉得有些困倦。忽然间听见门外传来车辆驶近的声音，他揉揉眼朝门外望去，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店门口。 一个西装笔挺的英俊男人走进来。他走路的姿态非常有气度，让人感觉他不是在深夜走进一家面包店，而是被众人簇拥着踏上红地毯。男人瞟了几眼货架，看到上面没剩几个面包了，便淡淡问道：“哪个比较新鲜？” “都是一个小时前烤出来的。”围裙大叔赶紧站起来。男人的气场让他有些不安。 男人站在货架前推推眼镜，盯着那上面的价牌，有些讶异地念道：“……王八羔子爱绿豆……” 围裙大叔顿时窘迫得无地自容——早知道就明天再给面包改名了！ 男人沉默两秒，拿起“王八羔子爱绿豆”道：“……里面是绿豆馅儿的么？” 围裙大叔默默点了点头。 男人便拿了两个绿豆包到收银台去结账，围裙大叔收完钱，把找零放到男人摊开的手掌上，忽然看见男人手上有非常厚的老茧。不仅是指节，掌缘也有，看起来像是曾经干过重活儿。 男人的着装和气度都相当不凡，显然是养尊处优的人，然而手上的茧却掩饰不了他的过往。 围裙大叔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绝对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一定是靠自己踏实打拼，用血汗闯出来的地位。 “……？”男人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他。 “不、不好意思。”围裙大叔窘迫地抓抓头，赶紧放下找零。 门外忽然想起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孩声音：“哥！还没好吗？我饿坏啦！” 男人朝轿车走去，打开车门的一瞬间，车内女孩的笑靥一闪而过。男人上了车就很快发动，黑色的轿车就这么冷艳高贵地疾驰而去。 围裙大叔走到门外，看看马路上再没什么人了，转身进店把最后几个面包打了个包，打算带回去喂喂小猫小狗。 午夜将近时出现又消失的这一位客人，并没有在他的脑海中留下太多印象。他转身就把那个人忘了，脑袋里装满了明天要做的事。 哦，对了，照侄女说的，做点……呃，那种形状的面包吧！ 平静的一天，即将过去。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看到千克。顾昂做梦还在纠结。 没有遇到特别有趣的读者，好可惜。笔名为千克的人一边码字一边撇嘴。 明天的日程不算太满，她终于可以喘口气。男人从后视镜里瞟着啃了一半面包就沉沉睡去的清瘦女孩。 哎呀，差点忘了狗狗不能吃巧克力！摘掉围裙的大叔赶紧换了个面包，喂给面前的野猫野狗。 “……”睡梦中的，某个孩子，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 好开心哦，顾昂哥哥今天又来陪我玩了。 第三十六章：番外三——当心脏被轻轻碰触 呼，总算写完一章。 齐烟客靠在椅背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他瞄了瞄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赶紧起身去洗把脸，然后拎起钥匙出门。 真是的，暑假就该在家休息嘛，补什么课…… 放学时间学校附近都很挤，他只好把车停在一边，下车步行到校门口。没等多久，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就欢快地小跑出来。 那个人习惯了放学时的拥挤，驾轻就熟地跑到一旁台阶上高高站着，然后一眼就看见了他。表情仿佛瞬间被点亮，眼里也露出喜悦的笑意。 “全做对了！”他跑到齐烟客面前，仰起头得意地说。 “什么？”齐烟客自然而然地揽过他的肩，搂着他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数学！” “这么厉害啊。”两人一坐上车，齐烟客就拉过他，笑嘻嘻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脸颊，“奖励一下。” 顾昂瞬间脸红，惊慌道：“外面这么多人！” “那回家再……继续？”看着身旁少年羞涩的神态，他顿时心情大好。车子缓缓开上马路，却并未朝家驶去。 “去买菜？”顾昂把书包丢到后座，然后系上安全带。 “嗯，想吃什么？”齐烟客注意着右侧倒车镜，眼睛也忍不住悄悄瞟着副驾上的人。顾昂显然不会注意到这小小的偷窥，认认真真地想着晚上吃什么。 “红烧肉？椒盐虾？鱼香茄子？蟹黄豆腐？……上汤金针菇？”想起上回被一盘金针菇彻底惊艳的场景，顾昂馋得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你确定？”齐烟客笑吟吟地看他，“妈妈是不是忘了，今天轮到你做饭？” 顾昂的表情顿时变成了这样=0=！ 沉吟片刻，顾昂肃然道：“我觉得夏天还是吃清淡点好。你觉得西红柿蛋汤和青椒土豆丝怎么样？” 齐烟客笑眯眯道：“上汤金针菇也很清淡啊。” 顾昂认真道：“我喜欢吃土豆，真的。” 车在路口停下，齐烟客瞟着红绿灯，若有所思道：“你真的喜欢土豆喜欢到要一隔一地吃？” 顾昂羞愧捂脸：“一隔一还好，要是你把厨房完全交给我，我保证每天都让你吃到最新鲜的土豆。” “……”绿灯亮起，齐烟客松开刹车，忽然悠悠笑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啊？”顾昂眼睛一亮，“你要双更？” “不不，是比那更为美好的事哦。”齐烟客笑得眉眼弯弯。 顾昂兴奋到快要跳起：“难道是三更？！” “……”齐烟客把车停在菜市场门口，笑眯眯道，“你是想让我精尽人亡吗？” 顾昂一愣，顿时小脸红透。 这个点来买菜的人很多，顾昂紧紧跟在齐烟客身边生怕走丢了。齐烟客索性牵了他的手，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喂，说不定会有你读者！……你可是搞过现场签售的人！”顾昂羞涩地想把手抽回来。 “无所谓，顶多转战耽美啊。”他随口说着，云淡风轻，顾昂却知道转耽美没那么轻松。 千克毕竟是走实体的作家，在耽美无法出版的国内，他要写耽美就只能转写网文。网文和实体差太多，首先文风就要大改。就算水平摆在那里，要让新读者接受他也需要时间。 何况他本来的那些粉丝一大部分都是男读者，要让男读者跟去看耽美……这绝壁得是真爱。 也就是说，一旦他转耽美，就会损失大量人气，大量收入。 齐烟客不是没有考虑过那些，只是，小说并不是他生活的全部，就算就此封笔他也不是活不下去。所以他不愿意为了这个而压抑自己。遮遮掩掩，难免会有不快。 一想到这些，顾昂就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感动和敬佩。 那个人，有时候还真是任性。明明知道会有很糟的后果，却还是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不会为陈规束缚，不会向外界妥协。 有多少人能和他一样呢？我呢？ 顾昂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手被松开了。抬头一看，齐烟客正在摊位前挑选茄子。顾昂大惊，悻悻道：“真的要做鱼香茄子吗？我以前没做过哎……要不你教我？” 齐烟客买好茄子，重新牵了他的手，失笑道：“当然要教你。不然要是我不在了，难道你要每天吃土豆？” 这话让顾昂心里一慌，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齐烟客笑着刮刮他的鼻子：“小笨蛋你在想什么呢。之前不是说过收到了作者大会的邀请函吗？你又害羞不肯和我一起去，又要我带vie的签名给你，那当然就只能留下来守家啦……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对哦……作者大会。千克签约的文学城举办了作者大会，能到场的都是小神以上的人物。作者是可以携带读者入场的，但是顾昂怕跟着去了会被人看出两人的关系，就以补课为借口拒绝了。 嘴上说害羞，其实是怕自己为他带来坏影响。顾昂悄悄叹了口气，故意别扭道：“怎么可能！我不会回家去吗？” “嫁出去的儿子……”齐烟客笑嘻嘻地拉着他走向肉铺。 “你才是泼出去的水你全家都是泼出去的水！”顾昂一看他去买肉就知道今晚的大厨不会有别人了，心里顿时一阵甜蜜。 肉铺小老板看着两个人怎么都不肯放开的手，眼神无比囧然。“小两口……刚、刚结婚啊？” 顾昂嘴角一抽：“老板，这可是天朝。” “嗯，刚结婚哦。马上要去度蜜月了。”齐烟客微笑着挑了一块五花肉交给老板称重，老板也笑了。 “年轻人，有勇气真好！”他突然回头，朝店里面吼了一声，“王八蛋，听见没有，人家还有蜜月可以度！我们的呢！被猪拱了吗？！” 一个魁梧的男人突然提着杀猪刀冲出来，怒发冲冠道：“妈的是谁上了飞机还逃下来！要是那年荷兰去成了……” 顾昂彻底傻眼。齐烟客拎起猪肉，笑着朝两位老板点点头，转身离开。 买完菜回到家，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虽然有车，但天实在是太热了，就拎东西上楼这么一小段路都能热出一身汗。齐烟客直接把东西拎进厨房，头也不回道：“你先去洗澡吧。” 顾昂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说教我做嘛？”他帮着齐烟客一起把蔬菜放进水池里洗，齐烟客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转身去拿了围裙过来。 顾昂乖乖抬起手，等着他为自己系围裙。然而等来的却是那人的怀抱。 “妈妈，满足我一个愿望吧。”他从后面环住顾昂，撒娇似的轻轻摇晃着。 顾昂脸红红地洗着茄子，不用问也知道后面的人脑袋里装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把里面的衣服脱掉好不好？”齐烟客蹭着他的脖子，声音低低哑哑的，让顾昂心里发痒。 “……” 要不要呢？顾昂咬咬嘴唇不说话，郁闷地发现自己竟然认真地纠结起来要不要照做了。 齐烟客看他没有立刻拒绝就知道有戏，欣然加大撒娇力度，搂着小恋人可怜巴巴地摇来摇去：“答应我一次嘛，就一次……我期待了好久了！妈妈的裸体围裙……” “那……”顾昂看看买回来的都是自己点的菜，决定看在他这么体贴的份上牺牲一下，“就一次！”他坚决地哼了一声，“就这么一次！” “好！”齐烟客赶紧点头，生怕他后悔似的飞快去脱他衣服。顾昂靠在水池边上，脸红红地低着头任他摆弄。齐烟客看他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又好笑又喜爱。 “宝贝，别这么不情愿嘛，我觉得我好像在QJ你。” 顾昂怒道：“难道我还要先跳个脱衣舞吗？！” 齐烟客哈哈大笑：“不不，不用了。来……”齐烟客把他的T恤下摆拉起，顾昂乖乖地抬起手，让他把整件衣服扒下来。 少年裸露出了上半身，白皙的身体微微有些瑟缩。齐烟客搂着他的腰，笑着吻了吻他的嘴唇，柔声道：“还是这么害羞？” “……你脱一个我看看！”顾昂恼羞成怒，脸红蔓延到了耳朵根。齐烟客含笑望着他，手却朝他腰间摸去。顾昂一惊，赶紧按住，支吾道，“裤、裤子也要脱吗？” 齐烟客也一愣：“……裤子都不脱，裸围还有意义吗？” 顾昂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害羞得整个人都僵硬了。他抓着齐烟客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齐烟客便抬起眼，笑嘻嘻地看着他。 “外裤都不让脱，那内裤是不是……” 这下顾昂彻底被自己的脑内剧场羞到吐血，死死抓着他不肯放了。齐烟客无奈，只好投降道：“好好，我不说了……妈妈好容易害羞哦。” 顾昂恼怒道：“这种时候就……别那么叫我了！” “这种时候？”齐烟客眼里满是柔情蜜意，凑上来在他唇上又是一吻，呢喃道，“应该叫，昂……对吗？” 蜻蜓点水的那么一吻，就让顾昂脑袋里晕晕的，又没法继续思考了，只好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嗯……” “答对了，那就给我一点奖励吧。”齐烟客坏坏地笑了笑，用力一拉，将他的长裤一下拉到膝盖上。 “……”顾昂下意识地一缩，后面却是水池，想躲也没处躲。他只好默默咬着嘴唇，抓着水池。 “昂……”齐烟客低头看着他鼓鼓的紫色小内裤，忍不住舔舔嘴唇，“我本来只想要裸围的，你这样……我好想要你……” 顾昂心脏噗通乱跳，情急之下抓起围裙想要冲进卧室。褪及膝盖的长裤限制了运动，他慌乱之间没法思考，只好提着裤子一蹦一蹦地逃回卧室。 齐烟客看着那一上一下的小翘臀，目光怎么也挪不开。直到顾昂砰地关上卧室门，他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小笨光太会挑逗人了。 齐烟客忍不住地扬起嘴角，转身继续洗蔬菜。当他把茄子香菇什么的都切好时，听见卧室那边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门后，是皱着眉头满脸别扭的顾昂。橙红色的围裙衬得皮肤格外白皙，肩头锁骨线条分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天真。 顾昂慢吞吞地走过来，齐烟客笑嘻嘻地看着他，把煤气灶的位置让出来给他。顾昂犹豫了一下，指指煤气灶，面红耳赤道：“你……你站我边上！别站……后面。” “好。”齐烟客微笑地站好，双手负在身后，表示自己不会干坏事。 顾昂看到鱼香茄子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便站在原地思考起第一步该做什么。齐烟客人不动手不动，眼睛已经幽幽地瞟向了后面。 然后他的表情是这样的-_，- 围裙前面遮掉了所有关键部位，后面可是一览无余。光洁笔直的背，细细的腰，白皙修长的腿……最重要的是，紧致窄翘的臀部…… 果然男人的浪漫就是裸围啊！ 齐烟客全神贯注地偷看着，没发现顾昂已经挂满黑线。 “是不是要放淀粉？”顾昂默默地侧过身，遮掉不该露出的部位。他真是脑子被驴啃了才会乖乖去换衣服！ “……”齐烟客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才回过神道，“啊？……哦淀粉，在这里。”他想绕到另一边去拿，顾昂就自动顺着他的方向转了个圈，看得他不由发笑。 “然后呢？”顾昂接过淀粉，抬头问。脸蛋还是红扑扑的，看得人好想咬一口。 “啊，我忘记切网格了。”齐烟客拿起刀，在茄子断面上划出一道道网格。顾昂想也不想地抢过刀说“我来”，齐烟客只好退开一步。 ……你真的不是故意露给我看？ 齐烟客默默欣赏着那美丽的场景，场景的主角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背后灼热的视线。正想转身，身后的人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抢先一步从后面抱了上来。 齐烟客把头靠在他肩上，还想说些什么逗逗他，一低头却忽然看见，橙红色的围裙凸显出了某个形状，而那位置是…… “唔！”顾昂一咬嘴唇。 “……昂，”齐烟客隔着围裙，轻轻抚摸着那里，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体贴得更近，沙哑道，“昂……我也硬了，怎么办？” “我管你！”顾昂别过脸哼了一声，“先做……唔！” 话未说话，唇上已被轻轻咬了一口。 齐烟客迷恋的凝视着他，嘴角浮现一抹温柔笑意：“好啊……先，做吧。” ……一个半小时后。 围裙换到了另一个裸体身上。 “喂，你都不会害羞的吗？”顾昂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对着那个光滑粉嫩的小屁股戳戳戳。 “站后面一点，你没穿衣服小心溅到。”齐烟客悠然自得地穿着裸围任他戳，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他拉到身后，微笑道，“老夫老妻了害什么羞啊。” “……谁跟你老夫老妻！”顾昂哼了一声，看见他光滑结实的背上还挂着水珠，顺手拿毛巾给他擦掉。 “想不想吻我的背？或者腰？或者更下面？”齐烟客一边炒菜一边笑吟吟地问。 顾昂恼怒道：“不想！” “所以啊，看到我的裸体都不会有感觉了，不是老夫老妻了是什么？”齐烟客回过头，笑着望了他一眼，“七夕快乐，宝贝。我爱你。” 顾昂忽然胸口一闷，有种心脏都被轻轻触碰的感觉。 “怎么了？那种表情……”他关了火，把菜出盘，顺手堆了个好看的形状，然后转过身来静静看着顾昂。 “也不是……没有感觉……”顾昂羞涩地咬咬嘴唇，闭上眼，仰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齐烟客笑着搂住他，温柔地回应着这个吻。 两颗心脏，隔着紧贴的胸膛，撞击着彼此。 ……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你对我笑，对我说话，亲吻我，拥抱我，都好像在触碰我的心一样。 就是那种感觉啊。 我也爱你。 注：本章是纯番外性质，与正文剧情发展无关。 第三十七章：错误剧本 顾昂坐在自己的床上，深吸一口气。 回顾一下来到这里后发生的所有事。 首先是确认各个房间的居住者，分别是：我，星星。齐烟客，大脑。微秒倪安，双蛇。易谦易柏，恶魔。宫鲤，心脏。芝士大叔，书本。 倪安大叔想要强暴微秒，却死在了自己房间里。芝士大叔在遗书里承认倪安是自己所误伤，拔出餐刀令倪安失血而亡的却是微秒。记得当时微秒在血泊里玩得很开心…… 顾昂忍不住看了微秒一眼。微秒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仰起小脸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先移开眼的反倒是顾昂。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微秒。 毕竟，微秒是这所有人中，他最熟悉的。他从几年前就认识微秒，知道微秒的智力障碍不是伪装。但是来到这里以后……说真的，最奇怪的也是微秒。 他的记忆从不出错，因此顾昂十分确定，大家初次来到餐厅时，餐桌上摆放的餐刀确实是普通的钝头餐刀。可是为什么在微秒失手掉落餐刀后，所有餐刀的边缘都变得锐利无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微秒，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大家在聊天，你在玩餐刀？” 微秒露出思考的神情，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道：“不记……得。” “……怎么了？”微秒的反应让顾昂觉得很诧异。 “不好……”微秒抬起眼看看顾昂，又难过地垂下了眼，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悲伤。他咬咬嘴唇，抱着自己的脑袋，身体轻轻瑟缩着，呢喃起来“想念……不好……不开心……啊！”他忽然叫了一声，抬头慌乱地看着顾昂，“光……” 虽然微妙能开口讲话，但他说出的话总是那么令人费解。顾昂记得先前他说过，靠近自己，会想念。这句话的意思顾昂还没弄懂，但现在他又说想念不好？ 微妙应该很喜欢和自己相处才对啊……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看着微秒哀哀的眼神，顾昂也不忍心再问下去，只好默默地继续思考。 如果能找到餐刀变化的原因，说不定其他事情也能迎刃而解？……倪安正是为餐刀所杀，芝士大叔也说是误伤，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如果餐刀没有变锐，那倪安本可以不死？ 在餐刀变化前，发生了什么呢？是什么促成了这样的变化…… 在餐刀变化前……易谦在怀疑齐烟客的身份，怀疑的原因是齐烟客提出了“冰箱里只能变出食物”和“餐厅的刀是最容易获得的凶器”…… 等等。餐厅的刀，是最容易获得的凶器？ 然后就发生了以餐刀为凶器的杀人案？！ 是齐烟客的话让餐刀发生变化的吗？ 顾昂顿时冷汗涔涔。至今为止他只能想出这一个答案，但却是他最无法接受的答案。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冷静下来，不能光凭这点就怀疑那个人。 毕竟答应过那个人啊…… 那么，继续回想。 倪安死后，餐厅里的球灯出现了血丝。之后每出现一位死者，灯都会更暗一些。那个灯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死者与灯是怎样产生联系的？ 这一点顾昂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跳过。接下来，值得在意的事件是……大家的晨勃。 当时只觉得羞愧，现在想来，这件事也非常奇怪。以往他只有早上憋尿的时候才会晨勃，但那天并不觉得小腹吃紧，而且那一次的欲望特别强烈，简直到了无法克制的程度。 除了男生们，女生似乎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是因为大家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吗？ 就像餐刀一样，突然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影响，所以发生了不该有的变化？ 顾昂忽然心头敞亮，后面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宫鲤告白被拒，误会易柏从而将她杀害。芝士大叔为易谦报仇后无法承受心理压力自杀…… 后面的一连串事情看似合理，一环扣一环，但实际上每件事发生之前…… 齐烟客与他亲近，与他相恋，因此他拒绝了宫鲤，又不敢向宫鲤坦白，才会导致那场误会。 易柏死后，易谦将自己锁在房间。齐烟客为芝士大叔出谋划策，竟然真的让两人走到一起。芝士大叔爱上了易谦，才会帮他报仇，最后愧疚自杀…… 还有，晨勃之前的那晚……是齐烟客第一次抱他…… 不，不对！ 不能说一切因齐烟客而起。宫鲤是因怨恨而杀人，并非齐烟客逼她。芝士大叔是为易谦杀人，这也不是齐烟客教的。芝士大叔的自杀更是因为自己心理想不开，跟齐烟客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但是……如果没有齐烟客，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他就像一根导火线。没有他，火药不会爆炸。他和火药在一起，两者也相安无事。 只有当导线火药助燃物齐全，再遇上合适的温度…… 砰。 顾昂忽然想起，那时大家一起探索房间时，齐烟客以手比枪，在他心口轻轻开上的那一枪。 砰。 从那时开始，就心动了吧。 ……我也是火药吗？我会造成什么样的爆炸呢…… 顾昂心慌意乱，越是不想怀疑就越觉得一切与齐烟客有关。身旁的微秒看他神情恍惚，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顾昂一愣，对上微秒担忧的目光，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便叹息道：“我没事。” 微秒默默地看着他，忽然努力地直起身子，将他抱入怀中。 顾昂这下彻底愣住了。他靠在微秒稚嫩单薄的胸膛上，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了？” 微秒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咬字含糊地道：“不要……怕。微秒，在这里……保护……你。” “……”顾昂一时有些恍惚。 微秒不要怕，顾昂哥哥在这里保护你。 顾昂妈妈和微秒小朋友都不要怕，齐烟客爸爸在这里会保护你们。 现在，微秒也对他说，不要怕，微秒在这里，保护你。 微秒一定是觉得，当自己被这样许诺时感到安心，所以也想用同样的话语来抚慰他。 顾昂心中顿时柔情满满。他低声叹了口气，反手抱住微秒。微秒的身体很柔软，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娇弱纤细，却仍然有种让人不忍用力的心疼。 “谢谢。”顾昂抬起头笑了笑，然后刮刮微秒的鼻子，“但是，顾昂哥哥再没用，也不能让微秒来保护我啊。” 微秒静静地看着他，清澈透亮的眼睛无声眨动。 顾昂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我还是去看看齐烟客。你留在房间里，把门锁好。” 微秒讶异地睁大眼睛，从床上跳下来，想跟他一起出去。顾昂拦住他，柔声道：“乖，听话。我有些事要问他，你可以先午睡。” 微秒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好。” 顾昂走出房间，听到门里传来上锁的声音，这才放心地转过身。他刚一转身便发现，齐烟客门前地上的饺子不见了。 那碗，他放在他门口的饺子……他吃了吗？ 顾昂走上前去，一按门把手，门竟然开了。他轻轻推开门，入目的是凌乱的床铺，然而床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盘饺子，几乎没被动过。只有一只被咬过一口。 “……？”顾昂疑惑地走进屋，朝卫生间望了一眼，仍旧空无一人。他觉得房间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突然有些心慌，便赶紧转身跑下楼。 齐烟客果然在。 他正坐在餐桌前面，面前摆着一盒冰块。听见声响，他歪着脑袋抬眼望过来，腮帮子鼓鼓的，露出方形的棱角。 ……他在吃冰块？ 顾昂放慢脚步，缓缓地走下楼。先前的猜疑重现脑海，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说什么。 齐烟客看见了他便露出笑容，连眼里也含着温和的笑意。但他也不发一言，只是微笑地凝望着顾昂。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沉默中越来越近。 顾昂走到他面前，几经犹豫，正要开口，齐烟客却突然站起来，比了个“停”的手势。他快步走到水池边，弯腰吐出一大口血水来。顾昂大惊，下意识地想上前，但又强行克制了这种冲动。 “……你是不是骗了我？”顾昂握紧拳头，尽量保持冷静道，“关于《无限猜忌》的结局……” “你果然没看完。” 楼梯上，传来易谦慵懒淡然的声音。 顾昂一怔。齐烟客皱了皱眉头，侧过头把嘴巴里的冰块全部吐进垃圾桶。顾昂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突然觉得齐烟客很不对头。 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头！ 齐烟客转过身来，两手捂在嘴巴上，轻轻呵着气。刚才含过那么多冰块，整个口腔都麻痹了。 “嗯。”他一边呵气，一边点了点头。 嗯的意思是……你真的骗了我？ 顾昂后退一步，看看齐烟客，又看看即将走到自己面前的易谦，惶然道：“你们两个……” 易谦嘲讽地笑了笑，刚要说什么，齐烟客忽然伸手一拉，把顾昂拽到了自己身后。 那很像是保护的动作。 顾昂忽然觉得害怕，使劲挣开了他的手，朝后退了一大步。 “……？”齐烟客回过头，讶异地看着他。 “你们两个有问题。”顾昂咬牙，朝两人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现在为什么突然又都出来了？还有……” 易谦好笑地瞟了他一眼，拉开了身边的椅子，优雅坐下。然后指指对面的椅子：“坐下，我们谈谈。” “……”齐烟客眯了眯眼睛。 “……好，我们谈谈。”顾昂走到餐桌另一边，谨慎地坐下。 情势很显然，顾昂开始不信任齐烟客了。易谦嘲讽地看着两人，心中不知作何打算。 还站着的只有齐烟客一人。顾昂知道自己的态度很伤他的心，但……事情弄清楚之前，自己无法再对他柔情似水，更不想虚情假意。 齐烟客似乎明白顾昂在想什么，只是朝他温柔地笑笑，没说什么。他在顾昂那一侧坐下，和顾昂隔了一个位子。然后把先前那盘冰块移到自己面前，一块块地放进嘴里。 “你为什么要吃冰？”顾昂还是忍不住担心。 “……”齐烟客默不作声，慢慢地朝他伸出手。顾昂一愣，不知他此举何意。 他的手指上还沾着冰水，水滴顺着手指往下淌。掌心洁白，纹路清晰。手指自然舒张，像是希望被顾昂握住。 顾昂不解地看向他，对上他的眸子，发现他的眼神很认真。 相信我。 他的嘴巴里塞满冰块，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好笑。而那双眼，却仿佛在说，相信我。 顾昂心里一痛，忍不住地伸出了手。刚一触及便觉冰凉，然后齐烟客就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齐烟客似乎想笑，但是一咧嘴就露出了里面的冰块。他受到刺激似的一皱眉，很快地又舒展开来。 易谦冷冷看着两人的动作，终于变得不耐烦。 “恩爱够了没有？可以开始了？” 他凌厉地瞥了齐烟客一眼，然后对顾昂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想你也发现了，这里发生的事，和《无限猜忌》里一模一样。” 顾昂浑身一僵。齐烟客却对易谦的话充耳不闻，眼神依旧坚定，只是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似乎努力地想让他镇定下来。 易谦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微妙变化，嘴角不由上扬。他推了推眼镜，重新露出了初见时那种精英干练的气质。 “你不知道吧？书里的结局是，全灭。” 第三十八章：……好痛哦 全灭。 就是说，没有人可以逃出这里。 齐烟客的手仍然凉凉的，让顾昂觉得手掌发冷。顾昂沉默片刻，抬眼望着易谦：“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易谦若有若无地瞟了齐烟客一眼，淡淡道：“很简单。因为我孤立无援。” 顾昂一愣：“难道你以为我会……” “当然不。”易谦嘲讽地笑了笑，眼里满是不屑，“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个是为了拉拢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顾昂不由恼怒，却又羞惭。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反驳，也不想被易谦牵着鼻子走……齐烟客在想什么呢？他忍不住望向齐烟客，齐烟客却像是看穿了易谦一般，皱着眉头瞟了易谦一眼。 易谦看出顾昂的慌张，视线渐渐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稍有闪烁，但很快恢复正常。 “我的目的很简单。”易谦双手环胸，眼神坚定，犹如正参加商业谈判，“我孤立无援，而你们有三个人。我必须拆开你们，才有可能活下去。” 顾昂脑中一片混乱：“……可是……书里不是说会全灭吗？就算我……” “这个，还是让他来告诉你吧。”易谦道。 “……”顾昂望向齐烟客。 “……”齐烟客扭头看着易谦，作口型道，“说，完，了？” 易谦抿唇一笑，起身欲走，忽然又侧过身，微微扬起眉毛，道：“本来还以为会和你针锋相对，没想到你连话都没法说。为了守住谎言，连自己的舌头都咬得下去……你还真是够狠。” 顾昂呼吸一窒，震惊地看着齐烟客。 易谦说完，神态自然地走上了楼。留下两人在餐厅沉默对视。 “……”齐烟客眨了眨眼，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顾昂慢慢地抽回手，他也只是看着，一字未说。直到顾昂完全放开他，他才怅然若失般地握了握拳头，似乎仍在留恋对方的体温。 “你真的……”顾昂觉得脑袋里一团糟，无数的疑惑弄得他快要发疯，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他心里很乱，有担心有害怕，有难过也有怀疑。一时之间，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齐烟客把盘子拉近了一些，低头把嘴巴里的冰块一块块吐出来。每块上都黏着血块，他简直不是在吐冰而是在吐血。顾昂沉默地看着他吐光嘴里的东西，正想开口，齐烟客却忽然推开盘子—— 砰！ 盘子跌落地面，碎成数块。冰水血水四溅。 冰凉的嘴唇覆了上来，凉凉的东西滑进顾昂的嘴唇，让他心头一惊，忍不住地想要后退。齐烟客却按住了他的头，强行吻着他。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舌头的触感好奇怪……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顾昂惊惧不已，拼命挣扎着。他使劲想要推开齐烟客，齐烟客却更用力地按住他。顾昂突然觉得非常害怕，因为自己的挣扎根本无效。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想要逃离，只能让大脑更加紧张，心跳更加剧烈。 放开我！ 顾昂痛苦地闭上眼睛，拼命把舌头往后缩。他不想碰到齐烟客的舌头，那种凉凉的……残缺的……！ 残缺的——残缺的—— 口腔里填满血腥味，随着他每一次的侵入更加浓重。顾昂难受得胃里都在翻滚，他什么都没法思考，只想逃跑！ “放开我！”情急之下，他用力咬了下去。齐烟客猛地一缩，顾昂终于推开了他。 两人唇间拖出了带血的银丝，那场景让顾昂又是一阵干呕。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捂住嘴，飞快地跑上楼。 好可怕……好恶心！ 惊惧之间无暇他想，顾昂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方才的神情是……厌恶。 楼梯被踩得笃笃作响，很快地传来了敲门声，然后门被迅速关上，发出巨大的砰声。 “……”齐烟客独自坐在餐桌边，抬起手背，默默地擦掉了嘴角的唾液与血迹。 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绷裂了，血在不断地涌出来。 嗯，是挺恶心的啊。 他端起原先放冰块的盘子，起身走到水池边，倒进垃圾桶。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大盘新的冰块。 好痛哦。 齐烟客一个人靠在水池边上，一块块地把冰块含进嘴里。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然后仰起脸，无声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球灯。 好痛哦。 灯又暗了很多。大家都死掉的话，灯会熄灭吗？ 好痛哦。 那个孩子呢？他也是“大家”的一员吗？如果他死掉，游戏会无法进行吗？……妈妈一定舍不得。但是，真的好想杀掉他，看看会发生什么…… 好痛哦…… 易谦把结局告诉妈妈，是想让我和妈妈决裂。确实，我们还在一起的话，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他应该很忌惮我，否则早就趁我虚弱要我命啦。接下来他会对谁出手呢？妈妈？微秒？我？……妈妈这是抛弃我了吧。不过也好，不和他们在一起的话，就可以有机会让微秒小朋友试试去死了。 我好笨哦，刚才为什么要强迫他呢……被妈妈讨厌了啊…… 好痛…… 好难受。 眼前忽然变得模糊，他抽抽鼻子，一眨眼，两行泪珠滚落下来。 眼睛好热哦，胸口好闷哦。妈妈，我好难受。快点来安慰我……来安慰我好不好？ 他放下盘子，双手捂住嘴巴，朝着自己的手轻轻呵气。眼泪全都滑进指缝。腮帮子鼓鼓的，冰块尖锐的边缘硌得嘴巴很不舒服。血腥味无法继续侵蚀麻木的味蕾，但是疼痛好像一点都没有减轻。 好痛哦…… 我……好委屈。 昂，不要讨厌我，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我再也不对你说谎了，再也不骗你了。我没法再骗你了。 对不起，我刚才忍不住……好想吻你，好想抱你，好想要你。对不起……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齐烟客捂着自己的嘴巴，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他抽着鼻子，缓慢呼吸，让自己平静。 哭没有用啊。应该去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原谅，告诉他我的想法。 ……可是……我现在……好委屈，好想哭。 我就哭一会儿，等一下来向你道歉好不好？ 就一小会儿…… 第三十九章：触角苏醒 “……唔！” 顾昂跪在马桶边，抓着马桶圈不住干呕。微秒担忧地站在一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希望借此缓解他的痛苦。 顾昂呕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胃里已经什么都不剩，只能吐出胃酸。喉咙被刺激得发疼，浓酸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与食道。他一阵阵地泛着恶心，已经不是主观能够控制，而是胃部自发的抽搐痉挛。 当他连干呕的力气都用光，胃才稍稍安逸下来。他滑坐在地砖上，背靠着马桶，浑身都在冒冷汗，眼神也变得飘忽。 微秒见他这样，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办。好不容易重拾的语言也忘记了，只能不断地发出“啊、啊”的声音。顾昂在恍惚间听见他的呼唤，终于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光！”微秒欣喜若狂，笨手笨脚地帮他擦着脸上的汗。 “抱歉……”嗓子似乎被胃液灼伤了，又疼又哑。舌头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可怕触觉，顾昂忍不住闭了闭眼，试图将那种感觉从脑海中抹去。 微秒忽然捂住嘴，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顾昂嗅到空气中浓重的酸臭味，顿觉羞愧，勉强扶着马桶站起来按了冲水键。微秒的却仍然皱着眉头，露出难受的神情。顾昂只好牵着他走出卫生间，反手关上门。 幸好卧室里没什么味道。顾昂躺到床上，有种全身都要散架的感觉。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静静回想着方才的事。微秒爬上床，依偎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地陪他躺着。 我该怎么办呢？ 他骗我，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许就像易谦所说，是为了不至于孤立无援……所以他才会和我在一起？ 易谦和大叔好，也是因为这个吗？ ……而我现在……要和他……分手吗？ 原来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啊……果然，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 ……要分手吗…… 不。我们真的在一起过吗？还是，只是我单方面的幻想？ 顾昂越想越觉得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齐烟客，但齐烟客呢？之前对他那么温柔那么深情，都是假的？他无法确认。 很想问问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想，可那个人已经…… 对了，他的舌头究竟…… 诡异的感觉再次泛上来，顾昂背上发凉。身旁的微秒忽然也动了动，发出轻轻的呜咽声，然后抓住他的手。 “微秒？哪里不舒服吗？”顾昂侧过身看着微秒，发现微秒又捂住了嘴，哀哀地抬起眼，凝望自己。顾昂心里一疼，轻抚着微秒的背，再次柔声问道，“怎么了？你也想吐吗？来，坐起来……” 微秒听他话坐起身，神态似有舒缓。顾昂也松了口气，心里却仍有担忧。微秒看起来好像也在犯恶心，是因为刚才看见自己吐吗？还是吃坏东西了？ 正当顾昂思考之时，微秒忽然把手指含进了嘴里。顾昂一愣，赶紧制止道：“微秒，手上脏！”说着就把微秒的手拉了出来。 微秒张着嘴，讶异地看着他。指尖拖曳出细长的银丝，飞快地垂回嘴角。小巧水润的唇半张着，柔软鲜红的舌尖抵在唇下，轻轻缩了回去。 顾昂忽然一阵恍惚，心里冒出股奇异的情绪。他咬咬嘴唇，严肃道：“怎么可以含手指呢？手上那么脏，吃到肚子里去怎么办？” “……”微秒看看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又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上唇，似乎终于放心了。 “？”顾昂狐疑地看着他。 微秒眨了眨眼，露出思考的神色。顾昂诧异不已，还没来得及问，微秒突然直起身子，搂着他的脖子凑了上来。 柔软温暖的舌，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口腔，搜索着他的舌。顾昂措不及防，只觉口中温热湿润。那柔软之物轻轻触碰了他的舌尖，又不放心似的朝后探了探，在他舌头中间碰了一下。 那一点都不像是接吻，更不是挑逗，反而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 顾昂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浑身僵住，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微秒却在那之前退了出去，手还搂着他，嘴角慢慢扬起，安心地笑了笑。 顾昂怔怔道：“你……怎么……” 微秒想了想，说：“不见……嗯……没有不见。” 没有不见？什么东西没有不见？ 顾昂呼吸一窒——难道他是说……舌头……没有不见？ 他知道齐烟客的事了？怎么可能！自己根本就没说起过！……难道他刚才躲在楼梯上偷听？……不会吧？微秒那么乖，自己叫他呆在房间里，他绝对不会偷偷溜出来的啊！ 顾昂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嗯？”微秒眨眨眼，困惑地看着他。 “齐烟客咬断自己舌头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尽管微秒的身体柔软温热，顾昂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微秒露出不解的神色，缓慢地重复着他的句子：“咬断……自己……舌头？……啊！”他忽然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里满是惊慌。 ……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但他的反应还是很奇怪。 顾昂轻轻拉开他捂着嘴的手，皱眉问道：“为什么要捂嘴？” “……”微秒一慌，小声答道，“难受……觉得……不见了……” 顾昂一愣：“……舌头？” 微秒点点头。 顾昂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你觉得自己的舌头不见了？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回来……”微秒怯怯地看着他，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昂也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他对微秒一直都很温柔，突然这么严肃，微秒肯定害怕。便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别怕，我不是在凶你。微秒乖，告诉哥哥，是不是从哥哥回来以后就一直觉得不舒服？” 微秒点了点头。 “只有嘴巴不舒服吗？只是觉得……舌头不见了吗？”顾昂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微秒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有……奇怪的，凉凉的……” 顾昂心头一震。 凉凉的……舌头不见了……这不就是刚才齐烟客吻他时他的感觉吗？！ ……为什么微妙会知道我的感觉？……不，照微秒说的，他根本是“感觉到了”我的感觉！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顾昂沉默片刻，觉得脑中思绪绕成了死结，那个坎怎么也过不去。 ……如果齐烟客在，他一定能想到什么。 一想到那个人，顾昂心中又是一痛。以后，以后该怎么办呢？……这里又没有药，他的伤……他对自己都做得了那么狠的事，那对别人…… 一边是担心不忍，一边又是害怕与怀疑，顾昂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眼下微秒又这么奇怪，他必须好好看着微秒。 微秒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神色凝重，便也跟着严肃起来。粉嫩稚气的小脸努力装成庄重的样子，看起来又可爱又好笑。 顾昂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微秒的头发。微秒顺从地垂下脑袋，大大的眼睛却还在往上瞟，偷偷地望着他。那双眼睛仍旧清澈明亮，仿佛从未受到外界影响。 真好。你不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要长大就好。 顾昂的心情忽然变得平静，伸手欲将微秒揽入怀中。微秒却早他一步，翘起嘴角扑进他怀里。 “……”怀中的少年虽然长大不少，但抱起来仍然柔软温暖。顾昂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微秒，困不困？我们午睡吧。” “嗯！”微秒仰起脸，对着他微笑。 待微秒睡下，顾昂仍然辗转难眠。他忍不住拉开床头抽屉，看到里面的那只小黄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下面还垫着不知道是谁的内裤。 心里一阵抽痛。他拿起小黄鸭，捧在掌心，回想着齐烟客对他说过的话。 我想要还给你。 不要把定情信物到处乱丢啊…… 忽然间，几个画面闪过脑海。 写着倪安易柏宫鲤名字的小黄鸭都被齐烟客丢弃。芝士大叔死后，他的那只肯定也不能幸免。 齐烟客特意将小黄鸭还给自己，还让自己好好保管……那其他的呢？ 剩下的，应该就是易谦的，微秒的，和齐烟客自己的。 下一个被丢弃的，会是谁？ ……绝对不是我。 ……不会是我，因为他已经把“我”还给我了…… 顾昂背上冷汗涔涔，胸口一阵阵地发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让我好好保管……他让我自己好好保管……意思是……不会让我死？ 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十章：消失的意义 胃穿孔患者多有长期溃疡病史和近期加重病史。饮食不当、情绪变化可诱其发生。溃疡穿孔临床经过可分为三个阶段。 易谦蜷缩在地板上，捂住腹部，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第一阶段，骤发性剧烈腹痛，如刀割样，呈持续性或阵发性加重。 在他的手边，是一把餐刀、一个小型电击棍，还有一张带着折痕的纸。 “你听听我的劝吧，三餐一定要按时吃，不然对胃不好。茶和咖啡也不要喝得太浓，伤身体的。你不是经常胃痛吗？别总是饿着自己。哈哈，你看我，老是这么罗嗦，连遗书都这么罗嗦。看在是遗书的份上，你就听听我的劝吧！” 第二阶段，穿孔后1~5小时，因患者腹腔渗出液增多，流入腹腔的胃肠内容物被稀释，腹痛可暂时减轻，患者自觉好转，脉搏、血压、面色与呼吸也恢复常态。 “顾昂是个懂事的孩子。齐烟客虽然对你不太友好，但他本质上并不坏。微秒也是好孩子。你们几个，别再闹情绪了，真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大家齐心协力，找到出去的办法。我相信你们可以的。” 从昨晚起就未曾进食的胃狠狠地报复着主人，胃酸缓慢腐蚀着溃疡处，将脆弱的胃壁溶解洞穿。易谦强迫自己进行着深呼吸，希望将疼痛缓解。 这里没有药。 最开始探索房子时他就注意到了，这里没有药。他的胃病一旦发作，只能咬牙强熬。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他总是仗着年轻在硬撑。动辄熬夜通宵，动辄忘记进食。娇气的胃抗议无效，反而被灌下各类止痛特效药。渐渐的，他已经习惯在胃病发作时拿起手边的浓咖啡，吞下药片。 仗着年轻，粗暴地对待自己的身体，没想到不等衰老，身体就回报给他看。 他一直都是很能忍痛的人，可是这次的痛却与以往不同。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早就查阅过资料。但是生活习惯不是说改就改，他的工作不允许他改。 正因为他的拼命工作，易柏才能有今天。看到易柏站在舞台上光彩照人，他就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他穷怕了。他不想放学后还要躲过同学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吃，他不想妹妹步行两站路只为了剩下地铁票的一块钱。 好不容易才能有今天……易柏却…… 他本来已经绝望了，如果没有那个男人。 他并非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受了齐烟客唆使，他也不是因为动心而与那个人上床。他需要伙伴，要活下去就不能孤立无援。 ……活下去。 如果这里真的和那本书里写的一样……只要有一个人活到最后，所有人就都能获救。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能退档重来。 那本书里是这样写的。那个该死的作者在书的末尾写道，门已经开启，只要再多坚持一分钟，她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一切就能重来。然而他插进她心脏的小刀剥夺了她所有的可能性。 可笑的男女主角，嘴上说着要信任彼此，最后还是自相残杀双双陨殁。 齐烟客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隐瞒结局，欺骗顾昂吧？ 腹痛稍有舒缓，易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试图站起来。眼角忽然瞥见不远处地面上的一个黑色物体。 那是……那个女人的日记本。 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犹疑。 宫鲤死后，她的房间消失了，可是她的日记本没有消失。那么其他东西呢？如果当时他拿走的是其他东西，也不会消失吗？ 是因为脱离了那个房间所以没有受到影响？那么如果宫鲤没有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呢？ 是尸体让房间消失，还是房间让尸体消失？ ……那本书里，根本没有关于“消失”的设定。书中的角色们甚至因为如何处理尸体而大吵一架。因此他一直想要弄明白消失的真正意义。 为什么会消失？如果不消失，会发生什么？ 或许这本日记会给出答案。 他还想继续思考，腹部的剧痛却打断了他。 第三阶段，在穿孔8~12小时后，患者呈急性重病容，可出现发热、口干、乏力、呼吸脉搏加快，血压下降等全身感染中毒症状。病情严重，抢救不及者常因麻痹性肠梗阻、脓毒血症或败血症、感染中毒性休克而死亡。 或许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抬起眼，盯着墙上挂钟，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减轻痛楚。 不管病情是否已经恶化到那种程度……他都没剩多少时间了。 如果最后剩下的是齐烟客他们三个人，说不定真的会和书里写的一样……全灭。齐烟客爱上顾昂了，太明显，他不可能心狠手辣地干掉顾昂和微秒。就算齐烟客牺牲自己，顾昂会向微妙下手么？ 哦，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让微秒活下来。可是那个智障就算活下来了又有什么用？万一出口就在眼前，他却不肯跨那一步……谁知道那白痴在想什么？ 所以……还是由我来解决吧。 希望时间足够。 在地上休息了十分钟，疼痛渐渐减缓。易谦盯着天花板调整呼吸，却忽然感到非常绝望。 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剩下一条路。没什么可犹豫，也没什么好后悔。 但就是突然，特别难过。 稍微一抬手，便碰到了那张带着折痕的纸。那个男人的字挺丑的，但很工整。毕竟是遗书，谁都不会写得潦草。 他眼睛盯着天花板，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纸。字写得太用力，纸背都印出凹凸痕迹，可以想见那个人写下这几个字时的认真神情。 我是不是……想你了？ “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易谦。你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坏，你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发生的那些事让你变了。易柏是你最重要的人，我能理解的，就像我的侄女一样，要是她也被人杀害了，我肯定也会发疯。” “我不是说过，帮你不是因为你跟我做过那个吗？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在那个以后，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喜欢上你的。我知道很多时候你是在逞强，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就特别心疼，想帮你。呵呵，我这么笨，你大概还不稀罕我的帮忙吧！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替你杀了宫鲤。你没杀过人，真的，那种感觉很不好受。我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杀人犯了，再多背一条命也没关系。” “其实我还是自私的。易谦，我把刀都收起来了，放在我的房间里。等我死了，刀应该也会跟着消失吧？我只给你留了一把刀。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如果死者能在阴间相间，我会好好给顾昂他们赔罪。不，我这种坏人，应该要下地狱，他们都会上天堂的。” “易谦，你说过要我和你一起活下去。呵呵，听到那个还挺开心的。原谅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辜负了你的期待，对不起。” “祝你平安幸福。” 平安，幸福。 “真好听。”易谦盯着天花板，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 “你怎么不当面说给我听听呢？……白痴。” 第四十一章：触觉延伸 还是想去看看他。 微秒睡下以后，顾昂沉思许久，还是下定决心。想去看看他……伤怎么样了。想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想知道他的打算。 如果不去确认，就这样胡思乱想一定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顾昂本想等微秒睡醒以后带他一起去找齐烟客，但微秒睡得香甜沉稳，看来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何况，微秒在场，有些话不太好说。 顾昂越等越焦灼，四顾一下，视线落在了高大宽阔的衣橱上。 ……应该没问题吧？ 犹豫片刻，他还是轻轻推醒了微秒。微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 “对不起微秒，还没睡够吧？“顾昂抱歉道，”顾昂哥哥想要出去一下，你在房间里继续睡好不好？ 微秒皱皱眉头，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顾昂柔声道：“我马上就会回来，我答应你，你睡醒以前我就回来好不好？” 微秒依依不舍地看着他，顾昂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顺势搂着他想要将他抱起来。微秒知道他要抱他，便乖乖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没想到一时之间竟抱不动。顾昂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愣在当场，再次发力，却还是抱不起来。 ……难道你胖了？！ 顾昂悻悻缩回手，打量着微秒。微秒不解地看着他。 其实不是长胖而是长高，原本细细瘦瘦的小胳膊小腿也有了点坚实的模样。这几天来，微秒真的长大了不少，现在看起来至少有十五六岁了。 不过，长大归长大，性征方面还是没有开始发育。 他的脖子上还是平平的，没有长出喉结。下面也…… ……顾昂的心情很微妙。 微秒被他那微妙的眼神盯着，怯怯地缩了缩身子，小声问道：“……光……？” 顾昂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没事没事，呃那个，微秒在衣橱里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衣……橱？”微秒困惑地眨了眨眼。 顾昂打开衣橱，将衣物整理好，然后坐进去感受了一下。幸好衣服不多，衣橱里面也够宽敞，如果呆的时间不久的话应该不是特别难受。 他转过身，发现微秒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便揉揉微秒的头发，微笑道：“听哥哥的话，在这里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嗯。”微秒想也不想地答应了，乖乖地爬进了衣橱。 微秒的乖巧听话让顾昂一瞬间有些心虚。他忍不住凑过去在微秒脸颊上亲了一下，微秒立刻翘起嘴角，眼睛里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然后环着他的脖子，也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心里忽然被填得满满的。顾昂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慢慢地关上衣橱门。 微秒微笑地仰望着他，清澈漂亮的大眼睛渐渐消失在门后。 “微秒，等我回来。除了我，听见谁的声音都不要出来哦。”顾昂不放心地说了句。 “嗯。”微秒安然地躺在衣服堆里。 顾昂这才走向门口，心中盘算着见到齐烟客时该说什么。 然而，刚打开房门，腰侧忽然传来一阵麻。麻痹扩散成刺痛，紧接着脑中便一片空白。 “……你……”刚说完一个字，顾昂便失去意识，倒了下来。 易谦伸手接住了他，然后朝房间里瞟了一眼。 那孩子不在？ 正想搜索一番，腹部再次传来剧痛。他咬了咬牙，轻轻关上房门，拖起昏迷的顾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衣橱里的微秒忽然脸色一变，小手摸向腰侧。 刚才……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一下子又没有了。 他伸进衣服里，抚摸着自己光滑平整的肌肤，摸来摸去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刚才的感觉。 片刻之后。 顾昂渐渐恢复了意识，但身上还有种麻麻的感觉。他睁开眼，看见了凹陷的天花板，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勉强撑起身子，看到了不远处，易谦靠在门背后，手捂着腹部，牙关紧咬。 “易谦……？”顾昂试图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却发现脑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环顾了一下，愕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大坑里。 这里是……易谦的房间？ 他想站起来，全身却都没力气。易谦见他醒了，便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上。 顾昂心里一紧，这个姿势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他想要推开易谦，易谦却不管不顾，抓起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狠狠一撞！ “……！”顾昂被撞得眼冒金星，首先是晕，接下来才是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易谦又抓着他的头撞了好几下，让他连疼都快要感觉不到，只觉得晕得想吐，脑浆都在翻江倒海。 “……唔！”另一个房间，衣橱里，微秒忽然捂住后脑勺，痛苦地低呼起来。 听着自己的头撞在地上的砰砰声，顾昂没法进行任何思考。他无力地挣扎着，想要推开易谦，但那显然只是徒劳。他根本连易谦的手都抓不住，努力抬起，连碰都没碰到，就被撞得浑身发抖。 不知被撞了多少下，易谦终于停了下来。 顾昂只觉头皮发麻，眼前发黑，就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他睁大了眼睛，瞳孔不自觉地有些散大，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痛觉终于苏醒过来，脑后火辣辣地疼，他觉得头都裂开了。 顾昂大口喘息着，觉得脑袋下面湿漉漉热乎乎的，一定是血。胃里泛起强烈的恶心，一阵阵地冲刷着喉咙，让他想要呕吐。 逃！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字。 逃！ 身体非常沉重，那个人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不行，必须逃跑……会死的……会被杀掉的…… 恐惧感笼上心头，顾昂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切都在摇晃，他已经分不清摇晃的是视野还是自己。眼前的阴影也不知是什么，他只能勉强抬起手，试图推开那个阴影。 好痛…… 微秒颤抖地抱紧自己，忍不住低声啜泣。 “撑着点，别那么容易死。”上方响起一个森冷的声音，让顾昂觉得非常害怕。 是谁的声音……听不出来……好可怕…… 衬衫猛然被拉开，纽扣清脆地崩崩弹飞。顾昂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地推搡着身上的人。那个人不耐烦地拉开他的手，反向一折，他清楚地听到了骨骼关节的悲鸣声，然后是剧痛—— “呜……”猛烈袭来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这才发现那是肘部。两个手肘全都痛得要命，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眼睛也火辣辣地疼。 “啊……”微秒疼得想哭，不住地揉着自己的双臂。他躲在黑暗无光的小空间里，非常害怕，承受着莫名的痛楚，却又谨记着与顾昂的约定，咬紧牙关不许自己哭出来。 顾昂无助地躺在地上，腰上忽然一轻，身体似乎被托了一托。他模模糊糊地看见自己的腿被抬了起来，裤子丢到了一旁。心里的害怕突然变得无比强烈，然而更多的是羞耻感。 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别碰我……别碰我！ “别……”顾昂试图求救，开口的声音却沙哑不堪。 然而视野里却出现了一条内裤，他的。 “安静。”易谦冷淡地说着，再次抓起他的头，大力地撞向地面。 砰！头部的重击让听神经都开始颤抖。 “唔！”顾昂痛得快要昏过去，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逃跑。到处都在痛，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已经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 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易谦站了起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顾昂喘了口气，他不知道易谦接下来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逃跑。 必须逃跑必须逃跑必须逃跑必须逃跑…… 会被杀掉的……会被……QJ的…… 不行……别碰我……我必须……逃跑…… 必须逃跑…… 他努力地侧过身子，一点点地扭动着身子。眼前满是金星，他根本看不清楚哪里是门，只能凭着直觉往前爬行。身体的感觉变得又敏感又迟钝，后脑勺和手臂都疼得发麻，摩擦地面的身体反而没什么感觉，好像在泥地里匍匐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多远，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拼命地挪动身子。 “救……我……” 快来救我……救救我……我好怕……好痛……我要死了…… “齐……” 求求你，救救我……来救我好不好……我好痛…… 头发再次被人揪住。大概因为沾染血液变得黏滑，那个人换了好几次手，最后才抓稳了他的脑袋。 “不……要……”顾昂痛苦地闭上眼睛，哀哀求饶。 “你最好昏过去。”那个人毫无感情地说着，“撑着，别死。” 然后，再一次—— 砰！ 顾昂觉得自己全身的机能都停止了。 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没法思考，没法动弹。就连神经都断掉了，明明全身都在痛，可是已经痛到发麻，麻到好像它们全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然后…… 腿，被打开了。 救救我…… 腰被抬起。 救我…… 羞耻的部位，被什么东西撑开了。 不要…… 然后……有东西……刺了进来…… 别碰我……求求你……放过我…… 顾昂绝望地睁大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明明看不见一丝光芒，他还是努力地睁开眼。 没有人来救我…… 求你放过我——不，就连哀求的声音，也发不出啊。 被剥夺了。 反抗的权利，逃跑的权利。 然后是，看见的权利，听见的权利。痛的权利。哭喊的权利。 没有人——来救我—— 就连哀求的声音——也——发——不——出——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为什么……” 衣橱里，狭小的封闭空间内，悲痛绝望的情绪不断滋生着。 微秒满脸泪水，努力抱紧颤抖的自己。 一楼，餐厅。 愈见黑暗的球灯上，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砰！ 再一次剧烈的撞击，有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昂眼睛上翻，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易谦长长地舒了口气。 脏死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甚至还小心地抚平了衣角的褶皱。 看着那个男孩赤裸地躺在地上，双腿大张，他突然感到非常恶心。男孩脑后有一大摊血迹，头发都浸泡在他自己的鲜血里，湿漉漉的很不好抓。男孩嘴巴半张着，仿佛想要发出呼喊。双眼紧闭，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很委屈是吗，很痛苦是吗。 昏迷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你没法昏过去，我也无能为力。 他瞟了瞟男孩股间乳白色的液体，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恶心。 一两分钟，应该还骗得过去吧？只要让那个人乱了阵脚就好。 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你，尽快过来吧。来救回你的宝贝。 腹部的疼痛再次回归，易谦漠然地按住腹部，弯腰将地上的沐浴露瓶子捡起，慢慢地走回浴室。他努力让自己走得稳些，脑中不断演练着预想的计划。 另一种情绪，微妙地滋生起来。 从未有过……对待性事，从未有过如此的抗拒。就连以前为了合约而跟对方老板上床也没有过。 即便知道是演戏，也几乎下不去手。 不想碰他。 就好像，背叛了什么似的。 易谦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沐浴露。然后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冷静干练，一如既往。 ……不，我知道。我变了。 第四十二章：一触即死的宝贝 有人在敲门。 微秒瑟缩在衣橱里，胡乱地擦掉泪水。他好希望敲门的是顾昂，但是——没有听见声音。 他说要听见他的声音才可以出来。 微秒强迫自己缩回手，用力捂住嘴，好好地躲着。头好晕，好难受。 敲门的人并不心急，一声一声，仿佛击打着某种韵律，轻柔和缓得像一首歌。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按下了门把手。 他走了进来。 微秒隔着衣橱门，不敢从门缝里偷看。 那个人没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知在做什么。微秒害怕地朝里缩着，衣橱门却忽然被拉开，惊得他下意识地低呼起来。 “……啊！” 面前的人有些诧异，继而温柔一笑，作口型道：“妈妈呢？” 是那个人啊。 不是顾昂哥哥。不可以出来。 微秒咬了咬嘴唇，努力地缩进角落。齐烟客环顾了一圈，确认顾昂不在房间里，便收敛了笑容，直起身子转身朝外走。 还未走到门口，他突然折了回来。 “……”微秒仰起脸看着他，粉嫩的小脸上泪痕未干。 齐烟客抬起手，拿手背给他擦了擦眼泪。微秒愣了愣，忘记躲开，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齐烟客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满手的泪水，反手在微秒领子上擦干，然后轻轻地捏上了他的脖子。 少年的颈项纤细柔软，一用力就能掐断似的。 那孩子并不明白这举动的意义，只是困惑地看着他。齐烟客心里一丝负罪感也无，反而缓慢地收紧手指，感受那脆弱的颈骨在自己的指间悲鸣变形。直到感觉到痛苦，那孩子才惊慌起来，试图拉开他的手。 再怎么说都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有与他抗衡的力量？齐烟客漠然地看着那孩子在自己手中挣扎，脑中缓缓思考着顾昂的去向。 妈妈留下微秒独自一人，又没有去找他，难道是去找了易谦吗？ 那两个人有什么话好说？ 易谦明确地表达了“我要杀掉你们”的意愿，妈妈再呆都不可能跑去跟易谦谈心吧。 大概，出事了？ “呜……呜……”微秒痛苦地扭动着，眼中饱含泪水。他张大了嘴想要吸入空气，喉咙却被死死卡住，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好讨厌。 忽然间，齐烟客感到胸口一震。 好讨厌。 易谦捂了捂胸口，皱起眉。 好讨厌。 “……”顾昂缓缓醒来，艰难喘息。 好讨厌。光，我好讨厌他。 齐烟客脸色一变，蓦然收手。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涌进了胸口似的……让他觉得很诡异！ 可怜的气管终于获得解放，微秒摸着脖子大口喘息起来。柔软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他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拼命地大口呼吸着。 齐烟客后退两步，皱眉凝视着微秒。 顾昂躺在地上，眼前仍旧一片模糊。鼻腔里堵满了血块，每一次的呼吸都受到阻碍，喷出少量尚未干涸的血沫。顾昂对此全然不察，窒息感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呼吸，然而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残余着某种可怕的压力。 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让他害怕的脸。 易谦…… 顾昂恐惧地睁大眼睛，想要逃跑，可是全身都疼得使不上劲。极度的恐惧让他的心率瞬间飙升，遭到残暴对待的脑部也战栗起来，一阵阵地泛起晕眩。 救我…… “……”齐烟客忽然一愣，胸口的抽搐让他难受得想要做些什么。 “光……”微秒也猛然睁大眼，醒悟了什么似的，飞快地从衣橱里蹦出来，跑出房间。 齐烟客迅速跟上。 “没死就好。”易谦撇撇嘴，坐回沙发上。他觉得很累，但必须撑到最后一刻。腹部持续地疼痛着，反复提醒着他时光的流逝。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易谦闭了闭眼，深呼吸，将电击棍藏进袖子，然后握紧了手中的餐刀。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的人显然非常急切，不像是齐烟客。那个人无论何时都保持镇定，除了那一次……被戳中痛脚。 这一次，不止被戳中痛脚而已了吧。 珍贵的宝贝被弄坏，你会有多慌乱呢？ 易谦抬起眼，凝视着房门。等待着那个人冲进来的那一刻。 终于，急切的敲门声霎时停止。紧接着，门把手猛然转动，房门开启。 易谦走到艰难喘息着的顾昂身边，优雅蹲下。反手握刀，高高举起。 “……”无神的瞳孔里倒映出雪亮尖锐的刀身。 齐烟客甩开房门，飞快地冲进来。在看清眼前画面的一瞬间瞳孔骤缩。 赤裸的身躯，无法并拢的双腿，股间白色粘稠的液体。 脑后的鲜血，颤抖的睫毛、嘴唇，起伏的胸口。 他……被…… “欢迎光临。”易谦淡淡地说着，狠狠将刀子插下。 “……！”奄奄一息的顾昂毫无反抗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把刀子没入自己的心口。 齐烟客如遭重击，整个人都晃了晃，就连冲势都硬生生地停下了。微秒在他身后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只好推开他探出脑袋。 “光……”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顾昂的痛苦。微秒哭喊着朝顾昂飞扑过来，易谦毫不费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猛一发力，微秒便被甩了出去。稚嫩的身体撞到墙上，脱臼的手臂传来剧痛。他哭个不停，还是挣扎着爬向顾昂。 齐烟客猛然回过神来，易谦却已冲到面前。 干掉易谦。 不对，救昂……先干掉易谦然后去救他——不来不及，这里没有药物，必须立刻想办法止血—— 思绪忽然间混乱了，只这一瞬间的迷茫已让易谦抓到破绽。在短暂的半秒钟里，电击棍已经挥向齐烟客面颊。 顾昂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刀子没入的地方渗出鲜血，越冒越快。他的身体抽搐着，手指痉挛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微秒哭喊地抱住他的手臂，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因为感受到他的痛苦而觉得非常痛苦。 噗嗒。 握着电击棍的手猛地一颤。 噗嗒。噗、嗒。噗——嗒—— 齐烟客胸口一闷，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诡异的感觉，再次笼罩了所有人。 心脏努力地跳动着，挤送血液。 噗……嗒…… 将血液送进主动脉，将静脉血压入心房。部分的血液在此过程中流失了，因为至关重要的心脏附近受到了创伤。 噗嗒，噗嗒，噗嗒。脆弱的心脏抱怨着没有得到足够重视，幸好柔滑的浆膜保护了它，让它得以躲过那个冰冷尖锐的异物。 噗嗒、噗嗒、噗嗒。心脏继续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保证全身血液运转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让血液从那个创口里溜走。 ——那个瞬间，时间仿佛暂停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心口的冰凉，血液流失的恐惧。 “啊……”微秒像是领悟了什么似的，眼睛望向了没入顾昂胸口的餐刀。他慢慢地翘起了嘴角，朝那把刀伸出手。 他要……拔刀？！ 易谦冷笑。齐烟客却眯起眼，忽然间冷静下来。 易谦的手仅仅停顿了半秒。然而就是这半秒，给了他机会。他头一偏躲过了电击棍，趁着易谦挥势未收重心不稳，狠狠挥拳打了过去！ “唔！”易谦面颊遭到重击，一时都有些站不稳。还没等他看清，脖子上忽然划过一阵凉意。 齐烟客不再理会易谦，飞快地朝微秒跑去。 易谦呆呆地望着房门，看到房门上溅出了一大摊血。他摸了摸脖子，这才发现，那是从自己的颈动脉里喷出的血。 叮。 齐烟客丢下了手中的刀。 他怎么会有刀呢？ 疏忽了啊……不过，他的身体反应真的很快。到底比我年轻，大概平时也经常锻炼身体吧？ 易谦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并不觉得很痛，反而觉得鲜血喷涌的感觉，很温暖。 结果，死的是我啊…… 如果生命能重来……就听你的好了。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喝浓咖啡，不熬夜。 ……喂，早点把烘焙坊开出来怎么样。 我到你那里去打工怎么样。 收留我吧。不用给我太高工资，能让妹妹上得起大学就好。 我不会做面包，你教我。我一定学得很快。 你说怎么样？ 血，真温暖。我的身体里还流淌着这么温暖的东西。感觉好像你抱着我一样。 其实很怀念你的拥抱。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晚你睡着睡着就抱过来了。只不过我嫌你呼噜太响把你推开了。 喂，你做的煎蛋满好吃的。有没有考虑过改开西餐厅？一定能赚好多钱。 喂……我会下地狱的。如果你也在，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不过我想你一定在天堂。白痴，你都不知道你是个好人。 但还是……有点……想见你…… 意识渐渐涣散的同时，眼角瞥见了最后一个景象。非常奇异，以至于让他觉得那一定是幻觉。 墙角的黑色笔记本，仿佛被什么东西溶解一般，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然后漂浮起来，缓缓飘向了…… 啊，是你啊。果然是你啊。 易谦缓慢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忽然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知道人类因失血而死大概是什么感觉，他在庆幸自己并不觉得冷，反而感到温暖。 说不定那个白痴又在偷偷抱我呢？睁开眼的话，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嗯，还是不要了。他动不动就会不好意思。睁开眼他就要跑开了。 易谦闭上眼，嘴角慢慢浮起笑容。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坠入他身下的血泊里，混成一滩。 颈间的血液喷涌得不那么厉害了。 与此同时，当齐烟客冲到顾昂面前时，微秒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你会害死他你会害死他你会害死他—— 齐烟客想要张口大喊，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舌头，根本说不出话。他只好拼命地伸出手，想要制止微秒。然而就在他的手触及微秒的前一刻。 噗—— 血珠顺着雪亮刀身往下淌，一滴滴地坠在顾昂的胸前。 然而那么几滴血根本不算什么。 与他胸口如喷泉般高高射起的血柱相比，那么几滴血根本不算什么。 “……”顾昂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猛然睁大了眼睛。他的双眼里空洞无神，盯着天花板却像是什么都看不到。 齐烟客跪倒在顾昂身前，怔怔地看着他的动脉破裂，鲜血涌出。 没得救了。做什么都没用了。 他的脸上湿湿滑滑的，不知是易谦的血还是顾昂的。有点痒，他随手一抹，突然又觉得眼睛很痒。 揉一揉，眼泪就流下来。 “哇……”微秒看着那喷涌的鲜血，露出喜悦惊异的神情。他高兴地抱住顾昂，不顾黏腥血液溅到身上，俯身亲昵地蹭了蹭顾昂的脖子。 “光……”稚嫩柔嫩的小脸上鲜红点点，看上去异常可怖。 齐烟客漠然地看他抱着顾昂仍在抽搐的身体，心中竟毫无感觉。 连恨都没有。 结束了。顾昂死掉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我最重要的人。我唯一的，最重要的……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他，任由眼泪流淌，不愿再管。 “冷吗？”微秒歪着脑袋，似乎在困惑顾昂为什么不回答他。他张开手臂，努力地拥抱着顾昂，试图将体温传过去。 顾昂仍在抽搐着，双眼逐渐失去焦距。 “……啊。”血液让顾昂的身体变得又滑又腻，微秒好不容易才抱紧了他。手臂碰到了他胸前的伤口，怀中的身体再次抽搐了一下。 从那里喷出的血液，非常美丽。 微秒翘起嘴角微笑着，低头吻上他的胸口。 又凉又热。湿漉漉的。 在那颗小小的凸起附近，有一道窄薄的凹陷。温暖的液体还在涌出来，微秒忍不住舔舔那里，吮吸起来。 很奇妙的味道。 顾昂的手指动了动。 小巧的舌尖不断舔舐着那个伤口，吸吮他的血液。齐烟客看着那孩子伏在顾昂身上，突然感到无比厌恶。他转身拾起另一把刀子，正想捅进那孩子的身体，眼角却忽然捕捉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易谦的身体，在融化。 ……不，比起融化，那更应该说是……扭曲？ 仿佛被某种扭曲的空间裹挟着，易谦的身体渐渐变化了形状，变得不再像一个人，而是一团模糊的色彩。各色交杂，仿佛被踩碎的调色盘，然后漂浮起来，飘了过来。 飘进了，那个孩子的身体里。 仿佛正在吸吮乳汁一般，那个孩子露出了幸福而满足的神情。那团色彩很快地进入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他也像察觉到什么一般，低头靠在了顾昂胸前。 齐烟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顾昂胸前的伤口不再流血，而是缓缓地收敛，愈合。就在齐烟客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景象，意味着……我的猜测，没有错吗？ 那么……来验证一下吧。 等妈妈醒来，当着他的面，验证一下。 齐烟客爬到顾昂身边，轻轻推了推微秒。微秒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齐烟客扬起嘴角，朝着微秒温柔一笑，作出口型，无声地道： “回房间。地上冷。” 第四十三章：番外四——消亡之际的最后梦境 这里是…… 易谦睁开眼，看着明亮的天花板，忽然心中一惊。 ……阳光？ 他迅速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下来，露出了赤裸的肌肤。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但一望之下却又觉得熟悉。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桌椅衣柜，空调电视机，差不多是普通家居的标准配置。 房间不大，摆了双人床以后就没有多少富余空间。易谦掀被下床，发现自己竟然赤裸，连内裤都没穿。他皱皱眉，瞥见桌上叠得齐整的衣物，便毫不犹豫地取来穿。 衣物大小正好，是普通的棉T恤和休闲裤。看款式，像是路边那种十几二十块的地摊货。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易谦着装完毕，走到房门前轻轻转下门把手，从门缝里朝外张望了一眼。 门外恰好有人走来。易谦一惊，赶紧后退。门便被打开了，进来的竟然是芝士大叔？ “你还活着？”易谦愕然道，看见他手里端着一盘煎蛋，不由有些恍惚。 “啊？”芝士大叔不解地抓抓头，突然满脸通红，支吾道，“呃、是、是啊……昨晚……那个，是玩得有点过火……”他鼓起勇气看了易谦一眼，很快地又羞涩地移开目光，“呃，你还好吧？” 易谦怔怔地看着他。 芝士大叔把碗放下，走过来抬起手，似乎想摸摸他的额头，结果一看自己满手的水，又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拿手背贴上易谦的前额。 “你没事吧？”芝士大叔摸摸自己的脑门儿，比较着两人的体温，有些担忧地问道。 “……”易谦忽然眼睛一热，只好别过脸去，淡淡道，“没事。你……起这么早，在做什么？” “还早啊？”芝士大叔抬起手表一看，“都快七点了！哦没事没事，你困的话继续睡吧……吃完早饭再睡会儿吧！” 易谦当然不会继续睡。洗漱完毕后他端着煎蛋走到房间外，发现门外就是烘焙室。芝士大叔正在做着开店的准备，大清早的就满头大汗，他却忙得不亦乐乎。 易谦扒了两口煎蛋就放下碗，走过去道：“我帮你。要我做什么？” 芝士大叔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上的事，把易谦推回碗边：“又忘记了？早饭一定要吃完！才吃那么一点点够么？” “……”易谦站在煎蛋前面发愣。 芝士大叔走回烤箱前面，还在唠叨：“胃病刚刚好一点呢就忘了疼了，你要跑几趟医院才肯学乖……哎呀时间到了……有没有冷掉？我重新给你做点吧冷了的别吃了……” 易谦咀嚼着温热的煎蛋，淡淡道：“没有。” “哦那就好……吃完了帮我把这这些放到货架上去吧，喏就那边的……”芝士大叔一边忙碌一边指挥着，脸上洋溢着快乐。 易谦看得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好。” 烘焙坊虽小，生意却不少，上班高峰期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易谦光是扫条码收钱就手忙脚乱，时不时还要一脸别扭地喊芝士大叔出来救场。高峰期过了以后，店里终于空了下来。易谦坐在收银台后面喝水，看着芝士大叔往货架上安放新鲜出炉的面包，忽然觉得一切都美好得……像在做梦。 不。眼前的美好是梦，还是悲伤的记忆是梦？ 他宁愿相信后者是梦。 不需要名车豪宅，不需要华衣美食。努力工作就有饭吃，虽然辛苦但也有时间休息……放慢节奏，就连心都沉静下来。 这样的生活，不应该是梦。 他忍不住笑了笑，朝芝士大叔道：“坐下来歇会儿吧。” 芝士大叔抹抹汗，扭头钻回烘焙室：“没事还有两炉我弄完就——哎呀！” 里面传来砰的一声。易谦一惊，赶紧跑进去，只见那么高大的人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易谦小心地扶他起来，皱眉问道：“怎么摔着了？哪里痛？” “没事没事！”芝士大叔连忙摆手想要自己站起来，腿上却没法着力，只好扶着桌子，尴尬地笑着。他脚下还有一滩蛋黄，看来是没注意滑倒了。 “去医院。”易谦说着就要扶他出去，芝士大叔拉住他道： “我们走了店怎么办？” 易谦回头瞟了他一眼：“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一点小伤，我抹点跌打药酒就好了！”他坐到椅子上，抱歉地道，“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易谦犹豫了一下。他觉得既然对方都说没事了，那他也没必要逼着别人上医院。不过总觉得……不太放心。 算了，腿断了也是他自己的事，我急什么。 此时烤箱滴滴响了起来。芝士大叔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易谦一把按下他，径直走到烤箱前。 “手套！”芝士大叔急忙喊道。 易谦脸上泛起薄红，扭过头去拿起厚手套。他回头看着烤箱，发现上面一排乱七八糟的按钮，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用的。 “按最左边那个圆的，然后拉开门！”芝士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又想站起来，“还是我来吧，小心烫！” “你坐着。”易谦瞥了他一眼，芝士大叔只好乖乖坐下。易谦照他说的做了，烤箱门终于被打开，一阵热浪蒸腾而出，喷得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狼狈地把托盘捧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到桌上，热度已经透过棉手套侵袭着他的手指。他只好咬牙小心将托盘放下，又怕被芝士大叔笑，只好忍着不甩手不吹气，假装淡定地摘下手套。 “小心门！” 芝士大叔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易谦一回头就撞上了还没关上的烤箱门。 “……”易谦捂着额角，冷冷道，“你是提醒我，小心不要错过这扇门吗？” 芝士大叔抓着头发干笑。 易谦沉着一张脸，端起盘子朝外走去。正把面包一个个排上货架时，玻璃门上的铃铛忽然清脆地响。 “嘿，老哥~今天生意怎么样？” 这个声音是…… 易谦抬起眼，讶然失声：“易柏……” 易柏一身普通休闲装，长长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明眸皓齿，神采奕奕，即使没有昂贵首饰和精细妆容，日常打扮的她依旧光彩照人。 她挎着个卡通手袋，笑嘻嘻地走过来，拿起一个面包，眨眼道：“好香哦，我偷一个。” “易柏来啦。”芝士大叔在里面打招呼。 “嗯，我下课啦！”易柏咬了一口面包，立刻露出幸福满足的神情，“唔，好好吃……咦，哥，你在发什么呆？” 易柏走过来，伸出沾着奶油的手指在易谦脸上捏了捏，在她那不苟言笑的哥哥脸上留下一团乳白。易谦怔怔地抓着她的手，发觉她的手温暖柔软，那感觉真实得让他眼睛发热。 易柏诧异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把他脸上的奶油抹匀了。 易谦：“……” 易柏笑着跑开，易谦还站在原地发愣。易柏看到芝士大叔坐在里间傻笑，大惊道：“大叔你怎么了？摔了？” 易谦走进去，随手拿纸巾擦了脸。芝士大叔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走路不小心滑倒了，没事。” “上医院没？”易柏瞪了哥哥一眼，“哥你怎么照顾的大叔，人家摔跤了你也不把人家抱回房！” 芝士大叔脸上一红。易谦看看他高大的身躯，再看看自己瘦瘦的身子，突然在想……面前这个姑娘真的是我亲妹妹？ “没事，真的，我涂点药酒就好了。”大叔坚持道。 “药酒呢？”易柏朝易谦伸出纤纤玉指。 易谦一声不吭，进房间去找药酒。随便翻了翻就找到了，走出来见妹妹伸手跟他要，不由皱眉道：“你给他涂？” “不然呢？”易柏瞪大眼睛，颇为不满地道，“难道你还让伤患自己上药？” 易谦：“……” 芝士大叔赶紧道：“我手又没受伤！我自己来就好了！易谦，给我吧！” “不行！”易柏拦住他，认真道，“你的手是做甜点的手！碰了药酒会留味道的！难道你要做中医养身系列的面包吗？” 芝士大叔委屈道：“我会把手洗干净啊……”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易柏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让开。 易谦：“……？” 易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努嘴道：“你上呗。” 易谦：“……” “给我吧。”芝士大叔朝他伸出手，满脸尴尬。 易谦本想把瓶子丢给他，见妹妹魔爪又要掐向自己，只好不情不愿道：“……我来吧。” “乖！”易柏笑眯眯地退出去，“那我帮你们看店嗷，哥你顺便给大叔按摩按摩什么的，不用担心外面！” 说着就关上了门。 “……”易谦嘴角一抽。当他发现芝士大叔竟然一脸娇羞时，突然觉得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腿放上来。”易谦决定无视大叔的害羞，拿过一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大叔却二话不说抢过了药瓶，干笑道： “不、不用了，真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没什么大事。” 本人都这么要求了，他也懒得继续争，只是瞟了桌上未完成的面包糕点一眼，随手打开窗子淡淡道：“回房里去吧不然真有味道。” “哦，好好。”芝士大叔扶着墙站起来，易谦神态自然地扶住了他。芝士大叔受宠若惊道，“呃，谢谢。” 易谦突然很想说句不用谢，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扶进屋里坐下，易谦顺手关了隔门，回头看到大叔正在往脚踝上抹药。看样子确实不是很严重，就稍微有点红，一小片地方一会儿就涂完了。芝士大叔动了动脚腕，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房间里弥漫起一股中药味，沉苦悠香。芝士大叔把药瓶放在床头，又穿了鞋站起来。易谦伸手去扶，大叔制止道：“不用了，没事啦！” 易谦瞟了他一眼，也不反驳，扭头就走。芝士大叔愣了愣，急忙喊道：“易谦！” “嗯？”易谦头也不回，伸手拉门，听见身后男人略带不安的声音： “呃，对不起……” 易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芝士大叔有些忐忑，叹了口气道：“我太笨了，粗心，脚下有东西都看不见……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易谦沉默片刻，淡淡道，“还好。”然后走了出去。 芝士大叔笑了笑，慢慢地扶着墙走到烘焙室。易柏正在跟易谦说哪样面包又卖光了，见大叔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忍不住又指责哥哥的不是。易谦脸上没什么表情，顶多敷衍两句。芝士大叔也忙说不用大惊小怪，易柏这才回到外面。 芝士大叔挪到糕点台前就要打鸡蛋，易谦一声不吭地抢过他手里的打蛋器，淡淡道：“我来吧。” 芝士大叔转身去干别的，易谦想了想，做造型这种精细活儿他也干不来，也就任芝士大叔去了。 有了易柏的帮忙，大家总算勉强撑过了傍晚的下班高峰期。 一天下来，易谦站得腰酸背痛。芝士大叔也不好再要硬撑，便提出今日早些打烊，三个人好好吃一顿。可惜易柏晚上还有课，要回学校，她又顾念着大叔脚伤，逼哥哥答应晚饭由哥哥下厨。 ……简直是胡闹！ 易谦站在锅子前面，沉默了半天，把围裙一甩打电话要叫外卖。芝士大叔赶紧道：“方便面也可以！” 易谦一脸“我怎么可能让你吃方便面万一被易柏知道了她又要说我”的表情，淡定地对着电话道：“喂，xx饭店吗……” 芝士大叔无奈道：“我来教你做吧……” 于是，芝士大叔坐在旁边，指挥着冷艳高贵的易谦殿下做蛋炒饭。 “把蛋倒进去翻一下就好了……小心烫！”芝士大叔看得着急，恨不得自己上。 “……”易谦笨拙地翻炒着饭，姿势看起来无比僵硬。色拉油啪啪啪地溅出来，看得芝士大叔各种心惊。 终于，在芝士大叔的指导下，蛋没焦饭熟透味道不咸不淡的蛋炒饭出锅了。 易谦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芝士大叔看到他的小动作，忍不住想笑，又怕被他看到，只好憋着。 毕竟只是蛋炒饭，难吃不到哪里去也好吃不到哪里去。不过热乎乎的饭吃进肚子里到底觉得舒服，特别是在一天的劳累过后，来上这么一碗饭，整个人就本能地感到满足。 易谦饿了，大口大口吃着饭，碗里见了底才突然发现芝士大叔在看着自己。 “？”易谦皱皱眉，下意识地检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并未发现有何不雅。芝士大叔也赶紧移开眼，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吃完了？”易谦起身，伸手把两个空碗收拾起来转身去洗。芝士大叔看着他站在水池前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洗过澡，两个人靠在床上看电视。易谦眼睛望着电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不知在想什么。芝士大叔把频道换来换来去，看什么都索然无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谦……” 易谦忽然一愣。 以前那个人有这么叫过他吗？ 没有过。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总是很拘谨，就连“易谦”两个字都叫得胆战心惊。 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好像总是害怕自己做错什么事一样。 易谦垂了垂眼，淡淡道：“怎么？” 芝士大叔关低了电视机的声音，小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易谦侧过头去看着他。 “……”芝士大叔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才好。他认真地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你辛苦了，对不起。” “还好。”易谦仍旧没什么感情流露，淡淡地移过眼去，重新看着电视。 芝士大叔呆呆地凝视着他的侧脸，突然笑了笑。 “？”易谦又看了他一眼。 芝士大叔脸上一红，小声道：“呃，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易谦看着他，不说话。 芝士大叔露出些许惆怅，抓抓头发笑着说：“不过，你这么个宝贝，我没法给你好吃好喝，还要你跟我一起开店，一起吃苦，真的……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宝贝？”这个称呼让易谦觉得很好笑，忍不住重复了一声，然后道，“你怎么就觉得我不能吃苦？” “宝贝就该放在珠宝盒保险箱里藏起来啊。我……我没地方，只能放在木头桌子上……”芝士大叔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脸红得已经没法开口，只好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那个，明天星期六，我们今天……” 话未说完，易谦忽然凑过来，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芝士大叔一愣，看到易谦凑得这么近，两个人的鼻尖都靠在一起，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心脏噗噗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很害羞，不过还是忍不住搂住了易谦的肩膀。 易谦笑了笑，闭上眼，再次吻了上来。这一次是舌吻，他抬起芝士大叔的下巴，调整到一个更加舒服的角度，然后放松身体，靠在了他的怀里。 易谦的接吻技术很要命，短短几秒就把芝士大叔吻得晕头转向，浑身发热。等易谦放开他，他已经连呼吸都快忘了，只能傻傻地盯着易谦看。 易谦皱皱眉：“我理解错了？” 芝士大叔睁大眼：“……啊？” “……你说明天星期六，不是在暗示我想做爱吗？”易谦坐起身，懒洋洋地道，“不做就算了。” 芝士大叔顿时窘迫不已，想把易谦拉回来又害羞得要命，慌乱之中口不择言道：“不不，呃……昨天，昨天不是刚……” “昨天还吃了饭呢，今天也吃了。”易谦斜眼看着他，“所以？” 芝士大叔满脸通红，深吸一口气，道：“吃！” 说完便迫不及待将易谦拉入怀里，低头欲吻。易谦眯了眯眼，忽然道：“等等。” “啊？”芝士大叔觉得自己老是猜不到易谦的想法。哎，谁让自己笨呢，谁让易谦聪明呢。 易谦垂了垂眼，再次抬起眼来，看着他：“……我不是很会表达。” 芝士大叔愣愣地眨眼。 易谦眼神有些闪烁，似乎说的是让他很为难的话：“……我大概……没有表现得……让你觉得……我，很幸福。” 芝士大叔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易谦笑了笑，仰起脸吻了吻他的嘴唇，轻声道：“谢谢你，让我很幸福。所以不要说对不起了。” 我需要吃饭，需要遮风挡雨的房子。山珍海味和蛋炒饭，豪华别墅和小蜗居，我不能说它们没有差别。 可是，能把我当成宝贝，能因为自己付出得不够多而心怀愧疚……我有你，真的，足够了。 有饭吃，有地方住，还有你。 很幸福，谢谢你。 …… 易谦闭着眼，坐在那个男人的胯上，愉悦地体会着身下的满足感。 “小谦……”那个男人抬起手，羞涩而深情地触碰他的脸颊，“宝贝，我爱你……” 他笑了笑，抓着男人的手，低头亲吻。 “我也是。” …… 给你愿望。 睡梦中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谢谢你回来。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 虽然那只是一个梦境……你也很快乐吧。谢谢你。 对了。你猜，他是带着什么愿望回来的？ 啊，他写过遗书来着……嗯，对哦，他的愿望是，大家一起平安回家。 会的。我答应你。 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第四十四章：恶魔形态 顾昂胸前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看不出一丝痕迹。齐烟客仔细检查过，发现他身上并不止这一处伤。后脑受过严重撞击，血肉模糊。双臂手肘都脱了臼，幸好没有骨折。 还有……肛门外周只是擦破了点皮，并没有被强行侵犯的痕迹。 给他清理的时候，齐烟客才发现那白色的液体并非经验，而是沐浴露。看来易谦重伤顾昂是为了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做出侵犯假象也只是想让自己产生那半秒的犹豫。 易谦确实够狠。只是齐烟客不明白，当时他都已经挥出电击棍，为什么会在半空中停下来？ 说起来，当时自己也产生了诡异的感觉。和之前的心悸不同，那种……心口发凉呼吸急促的感觉，几乎让他觉得有些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如今冷静下来仔细一下，那简直好像，自己心口被扎了一刀一样。 难道说易谦也有同样的情况吗？顾昂将痛觉和对死亡的恐惧投射给了另外两人……是这样吗？ 那微妙呢？ 齐烟客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顾昂的头发。眼角却注意着蜷缩在顾昂身边的微秒。 ……他又长大了。 此时的微秒看上去已经几乎是十八九岁的模样。记得他最初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只是个瘦弱娇小的孩童，如今却突兀地变成了窄肩细腰的青年。下巴尖尖的，眼睛也变大了。眼角斜斜上挑，尽管眼神清纯，顾盼之间仍有种媚态。 所以说，易谦的死……不，易谦和易柏的死，是让微秒有了外貌上的改变吗？ 微秒并未睡着，只是依偎在顾昂身侧。察觉到齐烟客的目光，他抬起眼，不解地看着齐烟客。齐烟客立刻移开眼，缓慢地抚摸着顾昂的头发，心中不停地思考着。 恶魔……本以为那对兄妹所代表的，是恶念。自从易柏死后，所有人的情绪都开始恶化了。但易谦死后微秒最为显着的改变却是外貌，说起来微秒的成长也是自易柏死后才开始的。 他当时虽然注意到了，却没往这方面想。毕竟，恶魔和外貌……是指恶魔般魅惑人心的容貌吗？ 不对。总觉得，有什么关键性的东西，还不对。 想办法验证一下吧，我的那些猜想。说不定就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齐烟客深吸一口气。连着熬夜两天，身体到底有点扛不住。不行，至少先去弄点东西吃吧。 齐烟客站起身，突然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一下。微秒看都不看他，默默地趴在顾昂身边，安静得像只小猫。 齐烟客煮了一大碗粥，自己先吃了点，觉得气力恢复了些，这才端粥上楼。经过走廊的时候他发现易谦的房间已经消失了，如今走廊只剩下尽头的两间房，看起来更加压抑。 当他进屋时，微秒仍然默默地趴着，听见他的声音就抬了抬头，然后重新把小脑袋靠在顾昂手边。看那样子估计也不饿，齐烟客就懒得伺候他吃东西。 弯腰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再直起身的时候，又是一阵晕眩。 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身体也变得这么弱？难道是前两天失血过多现在还没缓过来？齐烟客自嘲地扬起嘴角，看看微秒那不离不弃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好笑。 这孩子拼命地在长大，不会是为了跟我抢妈妈吧？ 一念至此，齐烟客几乎要笑出声。 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顾昂的头发。顾昂脸上还是毫无血色，原本朝气蓬勃的面容此时却枯槁憔悴，看得人心疼。 星星代表了什么呢？ 齐烟客静静地凝望着他。 嗯，对我来说的话，没有你，满天的星星都要黯淡了。 微秒乖巧地趴在顾昂手边，眼睛亮亮的，神采奕奕。与整整两天不眠不休的齐烟客不同，他并没有强撑，只要困了就会休息。然而他也并未进食，却从不提饿。 他看起来精神饱满，只是因为顾昂总是睡觉不陪他玩而稍显寂寞。 齐烟客默默作着打算。他本想除掉微秒，但是亲眼见到易谦尸体消失时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毫无疑问，微秒就是整件事的关键。问题是……杀掉他，会产生什么后果？ 如果真的跟我猜的一样，那就绝对不能碰他。 ……不过，那真是个让人绝望的答案。希望我是猜错了。 当他思考着要如何验证自己的猜测时，床上的顾昂像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似的，猛然睁大了眼，大口喘息起来。齐烟客立刻坐起来，不敢轻易动他，只能轻抚他的胸口帮他顺气，一边柔声呼喊着：“昂。” 那是个不需要舌头帮助也能发出的音节。他为此感到庆幸。 刚一碰到顾昂的手，顾昂就飞快地抓住了他，表情痛苦不已。 “齐……” 齐烟客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尽管能呼唤他的名字，但却无法说出更多安慰的话语。只希望亲吻能够缓解他的疼痛。 顾昂抓得并不用力，大概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根本使不上劲。何况他之前被易谦弄得双臂脱臼，齐烟客虽然给他接了回去，但是关节还肿着，恐怕短期内都没法用手了。 微秒见顾昂醒来，先是一喜，然而顾昂的样子却让他更加担心。喉咙里有种哽住的感觉，他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 顾昂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空荡荡的毫无神采。齐烟客握着他的手，轻抚他的发丝，试图给他以安慰。忽然，顾昂扭过头，扒着床沿干呕起来。 齐烟客皱皱眉。恶心呕吐是脑震荡的表现，顾昂昏迷两天未曾进食，这会儿当然吐不出东西。只怕他还就算喝得下粥，一会儿也会吐出来。 “啊……”微秒见他这样也慌了，手忙脚乱地想扶他，差点把床头的粥碗打翻。齐烟客看微秒笨手笨脚的，便作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松松搂着顾昂，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喘口气。 “……”微秒咬了咬嘴唇，默默退后。 顾昂的身体一颤一颤的，还在犯恶心，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齐烟客抱了他一会儿，他才渐渐平息下来，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齐烟客小心翼翼地让他躺回床上，顾昂还抓着他的手，眼睛像是终于能看清东西，有些飘忽地看着他。 “齐烟……客……”顾昂的嗓子已经哑得不像样子。 “嗯。”齐烟客朝他笑笑，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顾昂慢慢移动目光，看到了另一边的微秒，又艰难开口道：“微秒……？”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他大概也发现了微秒的变化。 顾昂的呼唤让微秒欣喜不已，表情都仿佛被瞬间点亮：“嗯！微秒……在这里！” 顾昂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忽然又痛苦地闭上眼。 齐烟客很想问他怎么了哪里难受，出口却是含糊的字眼。失去了半截舌头并非无法说话，只是说出的话都模糊不清，难以辨别。因此他只好闭上嘴，反倒是微秒睁大眼睛，困惑地问道：“光……痛？” “嗯……”顾昂想碰碰自己的头，手臂却疼得没法动弹。他顿感无奈，只好道，“……头疼。” 微秒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他，却被齐烟客一下拍开。微秒愣住了，收到了齐烟客警告的眼神。 顾昂也愣了一下，很快想到，齐烟客可能是怕微秒碰到他的伤口。顾昂先是觉得齐烟客对微秒太过粗暴，紧接着才想起，如果他能开口说话的话大概就不会直接动手。 说起来，他到底为什么要咬断舌头呢？ 想着想着，头就疼得更加厉害了。他试图回忆之前的事情，却发现离开房间后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发生了什么？”顾昂看看齐烟客，又看看微秒，突然觉得很好笑。哎，身边这两个人，脑子正常的没舌头，能讲话的是智障……对了，还有一个人呢？ 等等，我是怎么受伤的？为什么头也痛，手也痛，浑身都像散过架似的没力气…… 顾昂突然有些害怕。微秒露出了思考的神色，大概在想怎么回答他的问题，而齐烟客则凝望着他，默然不语。 “……易谦呢？”顾昂看着齐烟客。 齐烟客作口型道：“死了。” 顾昂只觉喉头一哽，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他想知道易谦是怎么死的，但更害怕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这里只剩下三个人。易谦不可能会自杀，那就必定是三人之一杀死了他。 微秒？齐烟客？还是……我自己……？ 深深的无力感浮上心头，让他非常难受。他讨厌这种沉闷压抑的氛围。 齐烟客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抬起头，若有若无地瞟了微秒一眼。微秒一声不吭地坐着，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的神情，仿佛守在顾昂身边就已经满足。 顾昂深吸一口气，闭眼道：“那，就剩下我们三个了。” 齐烟客“嗯”了一声。 “接下来会怎么样？”顾昂望向齐烟客，缓缓道，“你打算怎样？” 齐烟客忽然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顾昂愣了愣，不知怎么，唇上残留的温热触感让他有点想哭。 大概是想起了之前……他刚喜欢上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以为大家可以一起生活下去，没想到现在却…… 齐烟客朝他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然后举起来给顾昂看。 那上面写着“这样接吻，可以吗？” 顾昂脸上一红。齐烟客的行为微秒全都看在眼里，这实在是太……他羞涩地看了微秒一眼，发现微秒默默地趴在了床上，轻轻玩着他的袖子，丝毫不在意齐烟客做什么。他安静得好像一只小宠物，仿佛只要主人想起时摸摸他的头他就满足了。 顾昂有点愧疚，回头一看，齐烟客还幽幽地看着他，顾昂只好无奈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咬断舌头？” 齐烟客本想写下答案，刚写了两个字，忽然又收起了本子，然后抬起头对着顾昂笑了笑，摇摇头。 “不想说？”顾昂问。 齐烟客仍旧摇头。顾昂还想继续问，齐烟客却盛了碗粥端到他眼前，询问地看着他。 闻到热粥的香气，顾昂立刻就饿了。他想接过碗，手却疼得没法动。齐烟客笑了笑，扶他坐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然后舀起一勺粥，小心吹凉送到他嘴边。 “……谢谢。”顾昂不想矫情推让，只好红着脸由他喂。粥里没什么味道，但很温暖，喝下去就从嘴巴暖到了肚子。 微秒眨了眨眼，忽然朝齐烟客伸出手，嘴角高高翘起，笑道：“我也要！” “哼。”齐烟客理都不理他，专心致志地给顾昂喂粥。 微秒沮丧得耳朵都垂下来了。 顾昂看得好笑，忍不住道：“给他吃点吧。你们没吃饭吗？” “哼。”齐烟客又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把粥碗递过去。微秒立刻笑逐颜开，接过碗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勺子，学着齐烟客的样子轻轻吹气。 “我睡了多久……？”顾昂看着齐烟客，话还没说完，嘴唇忽然被勺子碰了碰。他讶异回头，看到微秒正在喂他。 原来他说“我也要”不是要喝粥，而是也想喂自己。 这真是…… 顾昂忍不住发笑，吃下一口粥。微秒还想继续喂，齐烟客又用力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把碗抢了回去。 “你们两个……”顾昂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一个男生被人喂粥喝已经够丢脸，那两个人居然还抢着喂他……说起来，微秒现在也…… 看起来都跟自己差不多大了啊。 心头升起一丝阴霾，顾昂忍着不去在意，脸上并未有丝毫表露，仍旧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其实他并非不明白，齐烟客是在哄他。大概是怕他情绪激动没法静养，这才假装争风吃醋，只是想分散他注意逗他开心吧？ 但……怎么可能不去想呢？ 易谦死了……虽然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仅仅是这个事实就让他觉得很难受。 齐烟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问的“接下来会怎么样，你打算怎么样”。 除了齐烟客本人以外，易谦应该是唯一一个看过那本书的人了。现在易谦死了，齐烟客又不能说话……也就是说，他无从知道那本书更多的内容了。 微秒有智力障碍，自己又深受重伤，两个人都没有反抗能力。也就是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杀掉我们吧。 易谦说结局是全灭。其实我也早就想过，说不定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呢？ 但是……书中的角色如何自相残杀，都与作者无关啊。 说不定……身为“角色”的我们，全都死掉以后，“作者”就完成了剧情，他就可以……回去了…… 嗯，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顾昂一口口喝着粥，觉得肚子里都暖暖的，温暖得让他想哭。微秒不断地朝齐烟客伸手，齐烟客却看都不看微秒，只是温柔地望着顾昂，低头将粥吹凉，喂给他，重复。 我已经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连易谦都死掉了，我想我和微秒大概也无法避免。 但是我相信你不一样。从最开始你就不一样，从……在烘焙坊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你是那个好厉害好厉害的，我好喜欢好喜欢的作者大人啊。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个人一定是你。 啊，对哦……我还是好喜欢你。就算易谦是你杀的，就算整件事都是你设计好的，就算我爱上你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我还是喜欢你啊。 我好像已经有点绝望了……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出去，我都已经不在乎了。不过，如果你能回家，我还是会替你高兴的。 顾昂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眼睛却变得有些湿润。 “……”微秒忽然转过头，讶异地看着他。 齐烟客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微笑地继续喂粥给他吃，小心帮他擦掉嘴角的米粒。 “吃饱了。”顾昂说。 齐烟客点点头，然后把碗收拾起来，转身出门。 顾昂看着半掩的房门发愣。 “光……”微秒忽然靠过来，轻轻依偎在他身旁，哀哀道，“不要消失。” 顾昂一愣，柔声道：“我没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大概很快就会好了。” “我害怕。”微秒的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抓着他袖子的手不住颤抖着。 顾昂想摸摸他的头，手还是疼，只好叹了口气，微笑道：“别怕。到哪儿去我都陪着你。” 如果那个人想要杀我，我不会反抗的，我愿意死在他手里。 但你……我该怎么办呢？我没法保护你了…… 对不起，明明答应过要保护你的……明明答应过你，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做。 其实我好差劲哦。 我这么烂的角色，一定是作者没有好好设计过的炮灰。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去领便当呢？作者到底在想什么啊…… 鼻子里酸酸的，顾昂想哭得要命，但微秒绝对比他更想哭，所以他不能哭。他要是哭了，微秒肯定跟着他一起哭出来了。然后齐烟客回来就看到两个大男生抱头痛哭……哈哈…… “昂？”正这么想着时，齐烟客回来了。 顾昂一看到那个人，先前伪装的坚强突然全部崩溃，泪水一下子涌出来，让他连话都讲不出。 没想到那个人却笑了。笑着走过来，刮了刮他的鼻子。 顾昂觉得很丢脸，想擦掉眼泪，该死的手还是痛得要命。齐烟客就这么笑嘻嘻地走过来，坐到他面前。张了张嘴，似乎是忘记了自己不能说话，只好无奈地摸摸自己的鼻子，露出了久违的羞涩笑容。 “……”顾昂别过脸，不想被他看着，然而脸却忽然被捧住。 齐烟客吻上他的眼角，吻着他的泪痕。没说一句话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已经是最有效的安慰。 顾昂心头一震，情感突然不受克制，眼泪也跟着滚滚流下。齐烟客发现他越哭越厉害，忽然也慌了阵脚，以为他还是讨厌着被自己亲吻。 “王八蛋，你要不给我一刀，要不帮我把眼泪擦了！”顾昂哭得乱七八糟，咬牙切齿地朝齐烟客喊，“还有鼻涕！” 齐烟客突然哈哈大笑，拿了纸巾轻柔地给他擦脸。顾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齐烟客的动作越温柔，他就越想哭，就好像前面所有的隐忍难过全都要拿眼泪当报偿似的，他也觉得很丢脸但就是停不下来。 齐烟客给他擦着眼泪鼻涕，眼神也不由变得柔情。 可惜不能说话了，否则的话，很想对他说，不用觉得丢脸，哭也没关系。 你毕竟只有十七岁，你只是个半大孩子。 哈，其实我也没有比你大多少……所以，以后要是我在你面前哭了，你也不能笑话我哦。 算了，那种话说不说都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小笨光哭个够。 齐烟客一手搂着顾昂，一手不停地抽出餐巾纸，嘴角还忍不住地上翘。 两个人一个哭一个擦，仿佛全然忘了第三人的在场似的。 “……”微秒安静地看着，仿佛也忘记了自身的存在。 他觉得悲伤，顾昂哭了。他想要安慰顾昂，齐烟客比他早一步伸出了手。 似乎，没有我存在的意义…… 那么我为什么在这里呢？也是有原因的吧。 就像之前那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样，就像我突然又理解了那些事。就像莫名重拾的欲望情感与语言，就像突然长大的身体。 一切一切，都有原因。我的存在，也一定有意义。 至于那是什么……总有一天会知道。 大概，不会太远了吧。 第四十五章：无须说出口的情意 顾昂哭够了吃饱了，平静下来就开始觉得无聊了。手没法动，什么事都做不了，脑袋晕晕的，齐烟客也不让他下床走动。顾昂躺了一会儿就没劲得要命，哀怨地瞟着齐烟客，齐烟客想了想，写了三个字递给他。 “去洗澡？” 顾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废手。 齐烟客又补了三个字：“我帮你？” 顾昂犹豫片刻，在“发臭”和“被洗澡”之间纠结不已，最终还是向后者屈服了。 于是，顾昂现在站在浴缸边上，默默地看着齐烟客给他脱衣服。脸红得像个熟了的大闸蟹……说起来，有点想吃大闸蟹了。唉，被困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时候了呢？大闸蟹是什么时候上市的来着…… 顾昂试图用胡思乱想赶走羞涩的情绪，努力告诉自己，只是洗个澡啦，他现在是个伤员，还能发生什么吗！ 正这么想着，齐烟客忽然搂住了他的肩膀。顾昂一慌，连忙低下头，羞射道：“喂！我现在不能做……” “？”齐烟客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浴缸旁边。 顾昂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扒光了，显然那个动作只是为了提醒他“进去洗吧”而不是“快躺下”。他顿时羞愧不已，慌乱中抬腿跨进浴缸，只觉脚下一滑就要摔下去。齐烟客在他身子倾斜没过十五度时就搂住了他的腰，露出一脸的无奈神色。 靠我才没有想入非非我才没有面红耳赤所以你别搂着我了好么请记得我不仅是个伤员还是个裸奔的伤员！ 顾昂恼羞成怒地在水里坐下，紧接着意识到自己两腿大张，姿势太过那啥，于是默默地把腿并了起来。 可是男性身体构造不允许他用腿遮住羞处，他只好拼命说服自己，算了算了洗澡嘛，去澡堂还不是被所有人看光光，遮屁啊遮……屁、屁股遮住了就好…… 齐烟客玩味地看着顾昂。那家伙简直把自己在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真是的，脑袋里怎么尽装些口口啊。 其实齐烟客很想告诉顾昂，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早就给你擦过身了，何况我们俩都上过床了……你到底在害羞什么？ 尽管心中好笑，齐烟客脸上却无比正经，他怕万一自己忍不住笑场了，顾昂会羞得把他踢出去。 受伤的关节不宜接触热水，因此齐烟客在浴缸边上垫了两块毛巾，让顾昂的手臂搁在上面，然后给他擦拭手臂。顾昂默默地看着，心里渐渐升起柔情。 那个人认真而小心地给他擦着身，眼神温柔专注，心无旁骛。温热的毛巾缓缓擦过肌肤，如同爱抚，然而温热之后又有一丝凉意，让顾昂感到万分留恋。 擦过了手臂，齐烟客拿毛巾沾上水，开始擦拭他的脖颈。靠近脑后的部位还有些残余的血污，顾昂看不见，齐烟客静静看着，手上更加小心。 “痛吗？”手上湿着没法写字，因此他只能作出口型。 顾昂辨认着那两个字，然后摇头：“不痛。” 齐烟客点点头。将沾染血污的毛巾重新洗净，然后为他擦后背。怕他没法支撑，齐烟客便伸出手臂松松揽住他，倾身上前，让他半靠在自己怀中。 “……”顾昂忽然又有些难受，忍不住靠上他的肩膀。那种感觉让他怀念得想哭，让他想起了以前。 说起来，他们相识也不过几天。为什么这短短的时间里竟会发生这么多事呢？ 齐烟客调整了一下姿势，那几乎就是拥抱了。但是毕竟一人坐着一人站着，这个姿势让齐烟客非常吃力。尽管费劲，他的嘴角却浮起了一丝笑容。毛巾在顾昂光洁白净的背部留下水痕，水珠顺着肌肤滑落下来，美好得让他想要亲吻。 但他忍住了，擦过后背之后就收回身子。反倒是顾昂对那个拥抱依依不舍，抬起眼失落地看着他。 齐烟客低头给他擦着胸膛，神态认真虔诚，仿佛在擦拭神像一般。顾昂一边感受着胸前温热的水意，一边胡思乱想着，很快地呼吸便紊乱起来。 不！我现在可是全裸啊！万一发生了什么充血直立的情况…… ……说起来，等下他还要帮我洗兄弟吗？…… 一念至此，顾昂亲爱的小兄弟笑醒了。 “……”顾昂羞愤欲死地看着他那不争气的队友，考虑着等手复原后是把小兄弟清蒸了还是红烧了好。 本来齐烟客也没注意，顾昂把头埋得这么深，他想不关注也难。这么一关注，他立刻就愣了。 “要帮忙吗？”齐烟客作口型道。 顾昂头低着，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齐烟客只好凑到他耳边，吹气似的轻轻发出声音：“要，帮，忙，吗？” 顾昂一惊，慌忙抬头，一头撞上了齐烟客的脑袋。齐烟客捂着鼻子泪眼汪汪，顾昂羞得恨不得钻水里淹死自己，半天才挤出几个字道：“你没事吧？” 齐烟客默默捂着鼻子。摇摇头，鼻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顾昂：“……” 齐烟客无奈，只好仰起脸往鼻梁上拍凉水止血。顾昂看着他郁闷的样子，突然间心情大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笑，全身都跟着颤，包括斗志昂扬的小兄弟。 ……妈蛋！就你不争气！又没你事儿你起来干嘛！ 顾昂试图用眼神恐吓小兄弟，可是海绵体里木有随意肌，无法根据他的意志运动。他只好作几个深呼吸，安抚自己躁动的身体。 抬头一看，齐烟客正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然后，piu—— 另一个鼻孔也流血了。 你麻痹原来不是撞出血的啊！ 顾昂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但看到齐烟客手忙脚乱止血的同时竟然还在脸红，他突然感到……啊，怎么说呢，超级开心的。 又开心又甜蜜，还有点害羞……啧啧…… “喂……”顾昂叹了口气，叹气的时候还忍不住微笑，笑着笑着却又有些感伤，“我果然还是……很喜欢你。” 齐烟客捂着鼻子，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顾昂自嘲地笑了笑：“发生这么多事，说实话，我没法不怀疑你。但还是喜欢，怎么办呢？喜欢到，我不觉得你会害我……总觉得你做什么都不会害我的……”他抬起眼，眼睛潮润润的，“或者说，你要是真想杀我，我也不……” 齐烟客忽然摇了摇头。 顾昂怔了怔。只见齐烟客张嘴欲言，又想起自己已经无法正常说话，只好羞涩地摸摸鼻子，抹得鼻头上都沾到鲜血。他看着手指上的血迹，眼睛一亮，就着鲜血转身在镜子上写道：“我……” 只写了一个字，手指上的血迹便干涸了。镜子上血淋淋的一个大字看起来死不瞑目。他毫不犹豫地摸摸鼻子，发现鼻子里的血也止住了。 “喂！”顾昂满头黑线，“你别故意去捅自己鼻子啊……那什么……你还是说话吧，其实还是听得懂的啦。” 齐烟客转过身，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托起顾昂的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顾昂不解地看着他。 齐烟客还是一声不吭地微笑着，重新拿起毛巾为他擦拭身体。不知不觉，顾昂的小兄弟重新趴了下去，大概也觉得两人不调情实在没什么看头。顾昂心里一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齐烟客的心意。 我不会的。 我也喜欢你。 我会保护你。 ……大概，就是类似的意思吧？ 毛巾拖着热水在身上擦拭，加上那个人动作轻柔，这对顾昂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正要说话，却见齐烟客朝他伸出手。 “？”顾昂诧异地看着他，齐烟客作了个上升的姿势。 这是要让他站起来？ 顾昂乖乖地站起身，面对齐烟客站着。站在浴缸里的他比齐烟客还高了许多，他低头看着齐烟客俯下身，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上一阵凉意。仔细一看，齐烟客手里涂着沐浴露，正在往他身上抹。 乳白色的沐浴露在那个人掌心揉搓起泡，顾昂眼睁睁地看着他干净利落地抹完上半身，然后往下面摸去。 “……喂！”顾昂下意识地往后躲去，脚上又是一滑。齐烟客伸手拉他，结果手上都是滑腻腻的沐浴露，一时没抓住。情急之下，他张开手臂环抱住顾昂，两个人一起跌进了浴缸。 “唔！”突然的撞击让顾昂晕头转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睁开眼就看到齐烟客惊慌的神色，他愣了愣，这才发现齐烟客把手臂垫在自己身后，正硌在浴缸沿上。 “你没事吧！”顾昂又紧张又愧疚，赶紧坐起身子。 齐烟客摇摇头，眼睛凝望着他，作口型道：“你呢？” “我没事我没事！”顾昂惭愧得要命，觉得自己动不动就胡思乱想乱害羞的性格实在是糟糕透了。他懊恼地垂下头，小声道，“对不起啊。” 齐烟客笑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手上还沾着沐浴露泡泡，就这么留了一团泡沫在顾昂鼻子上。顾昂觉得痒，又没手抓，一时没忍住，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阿丘！”打了一个还是痒，顾昂抽抽鼻子，凄惨地连着打了好几个，“阿丘！阿丘！” 齐烟客哈哈大笑，看着一脸哀怨的顾昂，最终还是伸手给他抹掉了那团泡沫。顾昂如释重负，长长地叹了口气，继而恼怒道：“靠，你就趁这几天耍我吧，看老子痊愈了都给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齐烟客笑眯眯地点点头，作了个口型。 “好。” 他这么大方，弄得顾昂反而不好意思了。顾昂哼了两声，趾高气昂道：“快，赶紧给朕沐浴。朕饿了，要吃肉。” 齐烟客假装自己有袖子，在胸前噼里啪啦拍了几下，作口型道：“喳。” 顾昂笑得不能自已，突然眼前一阵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吓得不敢乱动，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恢复正常。 “怎么了？”齐烟客急忙开口，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 “有点晕……”顾昂深吸一口气，道，“好了现在没事了。我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齐烟客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顾昂一愣：“卧槽！真的假的，怎么撞的？！” 卧槽我说怎么出门以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难道就那时候被门夹了？ 齐烟客噗地笑出来，顾昂立马知道自己被耍了。正要咆哮，又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趁这几天耍我吧”，发火话立刻说不出口，只好悻悻地扭过头。 齐烟客不肯跟他说自己受伤的真相，一定有他的原因。大概知道了真相他会难以接受，所以齐烟客选择了隐瞒吧。 其实之前齐烟客隐瞒小说结局，大概也是怕他胡思乱想？齐烟客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最终总能达到目的。 只能说，作者的脑回路，我不懂！ 顾昂忍不住笑了笑。齐烟客见他笑便知他又在出神，也就不打断他，默默地给他冲洗身上的沐浴露。 等顾昂回过神来，身上已经清清爽爽了。齐烟客扶着他走出浴缸，拿毛巾给他擦干身体。 “喂……”顾昂脸上发烫，嘴角扬起忍也忍不住的笑意，“突然觉得，我们好像夫妻啊。” 齐烟客但笑不语，伸手去拿换洗内裤。 “虽然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不过……”顾昂深深地叹了口气，无比郁闷地道，“你能等会儿再给我穿衣服么？那什么……我又硬了。” 第四十六章：仅剩的一家三口 齐烟客给他口交了。 当齐烟客拉着他在马桶上坐下的时候，他还呆呆地没想到齐烟客接下来会做的事。 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以前以为最舒服的是舔舐，现在才知道，吮吸才最要命。 简直……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什么叫口交当他射在齐烟客嘴里看着齐烟客被呛得咳嗽时才真正体会到。 没撑几分钟就破功的顾昂感到很丢脸，不过看看齐烟客漱完口在那儿揉腮帮子，他忽然发现其实这事儿很累人。他是爽了，齐烟客嘴巴都酸死了。这样一想，他就突然很想也给齐烟客来一次。 咳咳，虽然我没给人那啥过，不过可以学嘛…… 齐烟客漱完口，拿毛巾给顾昂擦了擦下面。顾昂刚刚释放过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感觉，因此心里只剩下柔情。看着齐烟客近在眼前的侧脸，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 齐烟客扬起嘴角，微笑地看了他一眼。 “小齐子，过来再给朕亲一个。”顾昂红着脸，小声道，“舌吻也可以嗷……” 齐烟客愣了愣，作口型道：“不讨厌吗？” 顾昂想起那次他被齐烟客强吻的感觉，不由满心歉意，别过脸道：“那次是因为……太突然了。” 齐烟客含糊不清地道：“对不起。” 顾昂撇撇嘴，小小声道：“你刚才已经用口交颠覆了我的三观，现在再用接吻来刷新一下吧。” 齐烟客笑出声，却摇摇头。顾昂露出失望眼色，齐烟客笑着凑过去，闭上眼抵住他的额头。 顾昂也闭了眼睛，感到两人额头紧贴，鼻尖相触。虽不言语，但能感觉到温暖的情意缓缓流淌过来。那感觉是如此平静，就连呼吸都能察觉对方的存在，令人心安。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彼此分开时仍依依不舍地凝望着对方。 喂，还是想吻你啊。 顾昂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凑了上去。触碰到那温热的唇时他感到齐烟客退缩了一下，但还是吻住了他。齐烟客松松地搂着他的肩膀，轻咬他的嘴唇。那温柔的小小刺激让顾昂满心喜悦，很想伸出双手拥抱他，可惜手肘还是用不上力。 齐烟客却渐渐抱紧了他，神态深情而专注。 顾昂忍不住将舌探入。进入那空荡荡的口腔时他心里先是一惊，继而有些心疼地发现，齐烟客把仅剩的小截舌根缩到了最深处，像是生怕他触碰一般。 顾昂退出，怜惜地望着他，柔声问道：“碰到会痛吗？” 齐烟客摇头，无声道：“你会觉得恶心。” 顾昂这才明白自己那次的反应对齐烟客的伤害有多深。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齐烟客，只好重新吻上去。这一次他直接探入深处，以舌尖触碰着对方的舌根。齐烟客先是躲闪，逐渐地也开始接受他，艰难地回应着他的吻。 顾昂心口发疼，后悔得要命。明知那个人爱着自己，自己也爱着他，为什么还要伤害他呢？ 他弄伤了他的身体，我却还弄伤他的心。我真是太糟糕了。 该怎样弥补呢？对不起…… 在顾昂心痛忏悔之时，齐烟客嘴角却渐渐浮起笑意。他觉得这样的接吻很奇怪，但心里却非常开心。其实舌头还是有点痛，不过，能被小笨光这么亲着，再痛也无所谓了。 那种把心都填满的甜蜜可以消除一切痛苦啊。 也可以，弥补一切伤害。 恋人之间的事情都没有道理。你的一个眼神就能让我难受得想去死，可是你的一个亲吻又能让我开心到想要大叫。 好棒哦……和你在一起。 能够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两人吻过以后，很长时间都还抱在一起。不知为何，今天的两个人对彼此都充满了依恋，好像马上就要分开了似的。 当两人穿戴整齐走出卫生间时，微秒竟已不在房间里。顾昂登时一惊，紧接着又想到，易谦死了，他的房间应该也消失了。如今这个房子只剩下两个房间一个厨房，剩下的人也仅有他们三个。微秒离开他的视线只这么一会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齐烟客知道他着急，便揽着他来到走廊上，首先打开自己的房门看了看。卫生间的门也开着，微秒不在里面。两人便来到楼下，一眼便看见微秒站在餐桌上。 “微秒？你怎么爬到桌子上去了……”顾昂紧张上前，生怕惊动微秒让他摔下来。只见微秒手里举着什么东西，正努力地够向天花板正中的球灯。 齐烟客远远站着，眯起眼睛。 微秒的手里……托着一只小黄鸭。不仅如此，他的两边裤子口袋也鼓鼓的，看起来各塞了一只小黄鸭。 刚才看到自己房间卫生间的门开着他就有些怀疑了，果然微秒进去过，拿走了他丢弃的小黄鸭？ 拿它干什么？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想要拿小黄鸭去碰球灯似的……说起来，为什么只有三只？剩下的呢？ “微秒？你在干什么？”顾昂也狐疑起来，一仰头看见那球灯突然一阵晕眩。他有些站立不稳，齐烟客见了赶紧来扶，然而那种晕眩像是会传染似的，齐烟客自己也摇晃起来。 不对，不对，为什么会这样？ 绝对不是因为熬夜……这一次和上一次的晕眩……顾昂的晕眩看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脑震荡……是什么让他们两个受到了影响？ “……”微秒看也不看两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神情，轻轻把手中的小黄鸭托向球灯。那球灯已布满深色血丝，再加上微秒的身影遮挡，整个厨房都昏暗下来，让人更加恍惚。 顾昂见状，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恐怖感。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齐烟客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拦在身后，推着他向后又退了几步。 微秒完全无视两人，只是努力往上托着，直到小黄鸭碰到了球灯……不，不是碰到，而是……融了进去…… 顾昂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没看错，那只小黄鸭确实一点点地消失在了球灯边缘！微秒的身高不够，他没法把小黄鸭完全推上去。然而小黄鸭却脱离了他的手掌，自行缓缓滑了进去！ 球灯把小黄鸭吸收了？ 顾昂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齐烟客则眯起眼睛，盯着小黄鸭底部的文字。 易谦。 这只是易谦，那么他口袋里的另外两只…… 微秒仰着头，凝视着小黄鸭消失在球灯边缘，然后眨眨眼，低下头来看着齐烟客，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顾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另一只小黄鸭。 “给你。”微秒从桌子上跳下来，手平平举向齐烟客。 齐烟客毫不迟疑地伸出手。接过小黄鸭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眼前发黑站立不稳，然而一缩回手这些不适又立刻消失了。他把小黄鸭倒过来一看，上面果然写着自己的名字。那么另外一只…… “你在干什么？”顾昂抬头看了球灯一眼，发现那里面的血丝又变多了。他的声音不由有些颤抖，“为什么要把鸭子放进去？微秒……” 微秒低下头，绕着桌子走到另一边，然后隔着桌子望着顾昂，眼神哀伤，嘴角却高高翘起。 “我……好像是……坏东西。” 顾昂一愣，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什么意思……” 微秒后退了好多步，眼睛红红的好像快要哭了，可他还是努力扬起嘴角努力笑，眼睛湿润地说道：“我想起了……一点点。” “什么？” 微秒眨了眨眼，泪水滚落，他还在笑：“我是坏东西。” 顾昂看得心疼，想绕过桌子去安抚他，却被齐烟客拉住。微秒看了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嘴角翘得更高了。 “把你的房间，借给我。”他抬起头，看着齐烟客。 齐烟客点点头。顾昂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朝微秒问道：“为什么？你要一个人住？” “嗯。”微秒万分留恋地看着顾昂，眼睛里滚落出更多的泪珠，“对不起……” 顾昂一头雾水，还想继续问，微秒却扭头跑上了楼。他正要追，齐烟客却拉住了他。 “他怎么了？”顾昂回头问道，“他说的话什么意思？你明白么？” 齐烟客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球灯。 “……嗯。” 顾昂突然恼怒不已：“那说啊！微秒怎么突然这样了，他到底什么意思！你……”话未说完他便意识到齐烟客无法说话，暗恨自己气昏头脑竟然对着齐烟客发火。他狠狠咬了咬嘴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平静道，“写给我，你知道什么，写给我让我知道好不好？别瞒我了……” 齐烟客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捏了一下。他的眼里露出了深深的茫然。 “喂，你……”顾昂看着他的反应，心里莫名地感到害怕。还没等他问出口，齐烟客又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唔！”顾昂痛得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齐烟客抚摸着捏疼他的地方，眼神无比复杂。 “你们都……怎么了……”顾昂颤抖道，“别这样，别吓我……” 齐烟客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他刮了刮顾昂的鼻子，眼神温柔，然后搂着他走向楼梯。 顾昂呆呆地被他带上楼，穿过那条走廊的时候只觉脚下轻浮，如同踩在巨大怪兽的肠道中。 房间尽头面对面的两个房间，一个开着，一个房门紧闭。 知道微秒就在那扇刻着大脑的门里，顾昂忍不住想去齐烟客的房间，却被齐烟客死死拉住。齐烟客几乎是拖着他回到星星房间，然后用身体顶上门。 顾昂不解地瞪着他，齐烟客默不作声，径自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把里面的小黄鸭拿了出来，转身递给顾昂。他似乎想起顾昂没有手，于是直接塞进了顾昂的口袋里。 “……给我解释。”顾昂心里乱作一团，除了质问齐烟客以外他不知道能做什么。 “……”齐烟客飞快地作了个口型，顾昂根本来不及看清他在说什么。 齐烟客便指指他口袋里的小黄鸭，缓慢地，一字一顿道：“随，身，携，带。一定。” 顾昂愣愣地看着他，发现他把刚才微秒给他的那只小黄鸭紧紧捏在手里，很紧很紧。他还在颤抖。 那个人竟然会颤抖……是因为害怕还是…… 齐烟客忽然笑了笑，靠过来抵住他的额头。顾昂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一切发展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给我，两天。”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像哽咽又像笑。 “？”顾昂诧异地看着他。 齐烟客掏出笔记本，翻开崭新一页，飞快写下几个字，然后给顾昂看。 那上面写着：“两天，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要去管他。两天以后，我证明给你看，我的猜想。” “……”顾昂沉默片刻，然后道，“好，我答应你。” 第四十七章：身为人的最后时间 （1） 我是坏东西。 原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为什么是我？ 好痛苦…… 最该消失的是我。 如果没有我……光一定不会这么难过。 没有我的世界，一定会更加美好。所有齿轮都完整咬合，一定会是那样的世界。 …… 房门忽然被敲响。哭红了眼睛的少年模模糊糊地看见门缝里被塞进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什么。 “让他痊愈，能做到吗？” 微秒靠在门后，朝着门缝轻声应答：“……能。” 门外悄然无声。片刻后又塞进一张纸：“我想带他离开这里。能做到吗？” 微秒看着那张纸片，默默点头。然后道：“能。” 第三张纸上：“谢谢。两天以后我会向他解释一切，然后和他一起回来。” 微秒急忙道：“你呢？你……想要什么吗？想要重新说话吗？” 纸片上写：“不用。 微秒贴着门，听到走廊上传来房门重新关闭的声音。他突然觉得非常孤独，好像已经在深海底部躺了一万年似的。 翌日。星星房间。 顾昂被食物的香气唤醒，朦朦胧胧睁开眼，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咦？手不痛了？ “……”齐烟客笑着端上一个盘子，上面摆着鸡蛋面包沙拉，简单却香气四溢。 顾昂愣愣接过，发现自己的双臂确实已经活动自如。齐烟客又递上一杯牛奶，笑容温柔地看着他。 顾昂想起那个两天之约，便将心中疑惑压下，对齐烟客说了声谢谢，然后狼吞虎咽起来。快吃完时他才想到要问：“……你吃了吗？” 齐烟客点点头。接过空盘，指指床边叠得整齐的一套衣裤。 “要我换上？”顾昂起身一看，发现那是他来到房子第一天时穿着的衣服，是他从家里穿来的衣服。他顿时有些感伤，不明白齐烟客此举的用意。 齐烟客走过来，揉揉他的头发，示意他穿衣。顾昂看了他一会儿，乖乖换上。 “然后呢？”顾昂抬起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不知为何，觉得今天他的笑容特别温情，顾昂看得有些发愣，然后就被他拉着站起来。 一路走出房间，顾昂忍不住朝对面的大脑房间望了一眼。然而齐烟客没有任何解答，就这么牵着他的手，来到了灯光昏暗的一楼。 那个灯已经无法将厨房照亮。顾昂一眼就看见墙上有一大块模模糊糊的东西，眯了眯眼，忽然间震惊不已。 “门？！” 面前竟然有一扇厚实木门，门上雕刻着错综复杂的纹路，看得人眼花缭乱，只觉得门上爬着一张巨大蜘蛛网。但那确确实实是一扇门，木质的门把手光滑圆润，仿佛常有人用。 为什么凭空出现了一扇门？在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顾昂急忙道：“齐烟客……”齐烟客却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顾昂只好压下疑惑。 既然有了门，也就是说…… 两个人站在大门前，齐烟客牵着顾昂的手，然后缓缓地按下了门把手。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咯吱声，也没有冒出什么可怕的蝙蝠怪兽。门背后，是顾昂绝对无法想到的—— 阳光。 “唔！”突兀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忍不住从指缝里看着门后的景象。 不，应该说是，门“外”的景象。 那是，外面的世界。 那是街道，有商店，有行人，不远处还有十字路口红绿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扇门和门后的两人。 不敢置信！ 可以从这扇门离开吗？这就可以回家了吗？顾昂不知所措地看着齐烟客，齐烟客只是笑笑，握紧他的手，带着他跨出第一步。 门里面是古朴陈旧的木质地板，门外面是灰白色的水泥路面。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阳光照得一头一身。顾昂愣愣地站在大街上，回头去看，发现身后只剩下突兀的一扇门，除了门以外没有任何建筑构造。 从门里还能看见那个阴暗的餐厅和那个什么都变得出来的冰箱，门仿佛连通了两个世界，然而这个世界的人们对它视而不见。 反而是，两人站在人行道中间，挡了大家的路，被人纷纷白眼。 “……昂。”耳畔响起那个人温柔的呼唤。顾昂怔怔地看着他，脑袋里仍旧一片空白。 齐烟客静静地凝视着他，作口型道：“带我去你家。” 家。 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可以回家了吧……因为是他说的啊，那就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顾昂忽然很想哭，只好扭过头去揉着眼睛。他发现路人都在看他，心里有些羞愧，正想说些什么转换心情时，身旁的人忽然摇摇他的手，摸摸鼻子，有些羞涩地看着他。 “带，我，回，家，吧。” 那个口型是这样的：带我回家吧。 那，微秒呢？ 顾昂很想回去找微秒，但他想起齐烟客要他答应这两天之内不问微秒的事，于是他只能点头道：“好。” 不管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顾昂决定照他说的做。心中的情感太过复杂，让他懒得再去辨认。 两人所在的街道距离顾昂家不远，走过一条街就到了，路上甚至还经过了微秒家。顾昂忍不住地朝那家望，齐烟客却以为那是顾昂家，快要停下来时却又被顾昂拉着走。 聪明如他，一眼就看出顾昂在想什么。却什么也不提，只是笑笑，继续牵着顾昂的手。 “到了……”站在一栋小别墅前，顾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齐烟客不解地看看他。 “我妈改嫁，继父有钱。”顾昂似乎不想多说，抬头看着房子，面露犹豫。 齐烟客忽然笑了笑，将他推到门前。顾昂急忙拉住他，怕他要走。齐烟客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作口型道：“我不走。” “……哦。”顾昂别过脸，正要敲门，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一见顾昂就笑着跟他打招呼。 “小顾回来啦！”中年妇女说完，又朝着里面放声喊道，“张姐！小顾回来啦！” 顾昂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妈在家啊？” “在的啊！哎呀愣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中年妇女赶紧让出路，看到顾昂身边的齐烟客，便笑容满面道，“带同学来玩啊？” “呃……嗯。”顾昂羞得脸上一红，庆幸两人未牵着手。他低下头，朝齐烟客介绍道，“这是吴阿姨，我家保姆……进来吧。” 齐烟客笑着朝吴阿姨点点头，跟着顾昂进屋。 别墅内部布置得很精美，楼梯上正下来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看见两人，和蔼笑道：“今天下课这么早啊？” “……妈。”顾昂抬眼一瞟座钟，发现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这位是？”顾妈妈看看齐烟客。 “这是我同学。”顾昂拉起齐烟客，“呃，我带他去房间玩！” “去吧，我让吴阿姨切点水果。”顾妈妈和和气气地笑着，让人觉得非常舒服。齐烟客朝她微笑点头，然后便被顾昂拖走。 几乎是逃回的房间，顾昂坐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眼望着房间里的布置，脸上仍是不敢置信。齐烟客坐在书桌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书架上整整齐齐的各类教辅。 顾昂觉得有些恍惚，沉默半晌，开口问道：“这两天，我都可以呆在家里吗？” 齐烟客点点头。 “那你呢？”顾昂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会去哪里？你要回家吗？” 齐烟客托起下巴，作出思考的神色。顾昂稍微有点失落，他知道齐烟客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总不可能一直陪他。齐烟客看着他沮丧的神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不由柔情满满，不忍继续逗他，便作口型道：“我陪你。” “……不回家看看么？” 齐烟客摇头。顾昂便不再问，张开双臂仰面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等他心满意足地睁开眼，齐烟客已写好一张纸递过来。 “想去我家看看吗？” 顾昂心里一慌，满脸通红，却又不由期待。 齐烟客笑了笑，又写道：“明天我带你回家。今天，请先收留我吧。” 看着纸上那漂亮的一行字，顾昂忽然满腔都填满温柔。尽管心底有犹疑，他已不愿去想。为什么能回来？其他人呢？那个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全都刻意遗忘。 总觉得，只剩下两天了。 我和你的时间，只剩下两天。想要和你好好度过，不让这珍贵的时间在猜忌中浪费。 不论真相如何，我爱你。 他朝齐烟客伸出手。齐烟客笑了笑，走过来握着他的手，在他身旁躺下，与他相依相偎。 夕阳斜斜照进窗户，照在脸上，暖意融融。顾昂闭上眼，只觉掌心温暖，身旁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躺了一会儿，身心都放松下来，却一点儿也不困。顾昂侧过头望向齐烟客，发现他也在看他。两人对望一眼，不由失笑。 “喂，是不是梦啊？”顾昂抬起手，柔情似水地抚摸着他的眉眼，嘴唇，“会不会你说两天以后告诉我真相，然后我醒了，发现真相就是，一切都是梦？” 齐烟客没有说话，只是凑过来咬了咬他的嘴唇。力气不大，一点都不痛反而痒痒的。顾昂被他咬得发笑，心中的柔情几乎满溢出来，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闭眼吻上去。 齐烟客稍稍起身，让顾昂仰面躺着，低头吻他。 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不是梦啊。你的体温，你的重量，你呼吸的声音，都真实得无可反驳。 虽然不是梦，但却比梦更神奇。你竟然来到我身边，竟然和我一起经历那么多开心的可怕的事。而在最后，我们竟然还在一起。 真相……一定很残酷吧。所以你要拖到两天以后才能告诉我。 真相，一定残酷到我无法接受，一定残酷到让我崩溃，甚至死掉……所以你要陪我这最后的两天。 是这个意思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对我温柔。 “……？”齐烟客忽然睁开眼，讶异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湿漉漉的，是顾昂的眼泪。 “对不起啊，没忍住。”顾昂羞愧地笑了笑，扭头把眼泪在床单上蹭干。 齐烟客凝视着他，缓慢地作口型道：“不，要，怕。我，陪，你。” “怕屁啊，怕你QJ我？”顾昂故意笑出声，撑起身子再次吻上去。齐烟客抱住他，温柔深情地回应这个吻。 （2） 两个人相拥缠绵，直到房门一下打开。 顾昂大吃一惊，赶紧放手。齐烟客则淡定自若地直起身，回头望着门口。 “……”顾妈妈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碟水果。看到顾昂脸红成番茄，她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都快吃饭了，别那么心急啊。” 说完就放下果盘走了。 顾昂瞠目结舌。齐烟客走过去拿过果盘，递到顾昂面前。顾昂的心脏还在噗通乱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不可置信道：“刚才那个……是我妈？” 齐烟客点点头。 “我妈说……都快吃饭了……别那么……心急？” 齐烟客点头。 “……卧槽！”顾昂光顾着吃惊，害羞都忘了，“我妈居然这么淡定！他儿子被男人压哎！” 齐烟客失笑出声，塞了一块苹果到他嘴里。顾昂一边咀嚼一边还喃喃道：“这个世界太可怕了！难道她早就知道我是gay了？不可能啊我那么会装逼她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齐烟客但笑不语。 晚餐时只有顾昂齐烟客还有顾妈妈三人，顾爸爸在外应酬，一时回不来。顾昂吃着吴阿姨的拿手菜，心中又是感慨万千。算算被困在那里也不过几天，怎么感觉上已经过去很久了呢？ 吃过晚饭，吴阿姨便去整理客房。顾昂纠结了一下，又不想跟齐烟客分开又羞于开口，幸好妈妈及时吩咐吴阿姨不用整理了让两人同住，然而这却让顾昂更加尴尬。 妈妈你何必急于给我创造上床机会呢！你儿子可是被压的那一个啊喂！别随便把我的菊花推给别人啊！ 齐烟客看出顾昂的尴尬，便递了个纸条给他：“去散步吧。” 顾昂赶紧点头。 好久没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夜晚与白天不同，空气都散发着一股温暖潮湿的气味，让人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两人牵着手，沿街道缓缓走着，看街灯与行人，看楼房之间昏暗的天空，心中变得无比平静。 无须言语，仅仅是相伴而行就能感觉到彼此的心意。温柔的体温由掌心传递，肩膀与肩膀也相抵着，被人斜眼而视也无所谓。 夜晚让人感到安全，心也跟着祥和宁静。 顾昂放缓了呼吸，望着街道远方。道路这么长，如果两个人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但是…… 他忍不住朝转角望。右转过去再走半条街，就到了微秒家。 站在红绿灯前，顾昂犹豫着，眼睛盯着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却还是下不了决心。直到红灯变回绿灯，齐烟客跨出步伐，顾昂终于决定闭口不提，跟着齐烟客过了马路。 “……”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两颗泪珠顺着少年的脸颊滚落。少年却努力地扬起嘴角，就连泪光闪闪的眼睛里也满含笑意。 齐烟客用力握了握顾昂的手，顾昂诧异地侧过脸来。齐烟客却又悠悠一笑，没作任何解释。 难以想象，一路走来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但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无聊。顾昂忽然有种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的错觉。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虽然不相信神的存在，但现在真的很想祈祷。 如果能和他，继续这样下去就好了。 “……”蜷缩在角落的少年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微笑地流着泪，“……这就是你的愿望了吧。” 街道无止尽地延伸，仿佛能一直通往世界尽头。世界的尽头是什么呢？站在这里看，似乎是星空啊。 蔚蓝的深邃夜空，繁星隐隐。那璀璨浩瀚的星空，让月亮都羞涩怯场。 顾昂仰头看着，忍不住微笑：“喂。” 齐烟客侧过脸望他。 顾昂眨眨眼，露出期待神色：“虽然答应过你不问的，但实在很好奇啊。那个房子里，每个房间门上的图案都有意义吧？星星到底代表什么？” 齐烟客张张嘴，似乎本想作个口型，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切，这么小气。”顾昂撇嘴，心里并不生气。他呼吸着夜晚清爽的空气，觉得整个身体都活了过来。在那个房子里虽然好吃好喝不用上学，但毕竟很闷。现在终于出来了，就像囚犯重见了天日，看什么都觉得格外美好。 ……两天后，会怎么样呢？ 不对，只剩一天了。 要回去哪里吗？还是更可怕的下场？ 不知怎么，顾昂一点也不害怕了。他现在只想和齐烟客好好度过这两天。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会平静接受。 反正最差不过是死。嗯，说不定不是简单的“死”，而是华丽的“殉情”呢。 啧啧，殉情啊…… 顾昂侧过头去望着齐烟客，忽然觉得他的侧脸好看的要命，真想拉过来亲一个。齐烟客察觉到那赤果果的目光，也侧过脸来看着他，眼里是大大的问号。 “妞，来，给爷笑一个？”顾昂笑嘻嘻地道。 齐烟客无声地扬起嘴角，然后刮了刮他的鼻子。 “你笑得不好看！来，爷给你笑一个！”顾昂哈哈大笑，迅速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齐烟客摸摸脸颊，眼中露出留恋。 “还想要？没有了！”齐烟客的反应让顾昂得意到不行，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等明天系统刷新哈，今天没有了！” 齐烟客忽然拉住他，掏出笔记本写字。顾昂好奇等着，然后看到纸上一行话。 “那回家吧，先把今天还没做过的事做掉。” 没做过的事……唔，什、什么事啊？ 顾昂撇撇嘴，假装淡定道：“呃，那，回去吧！” 回去的路变得格外短暂，不知道是不是顾昂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回到顾家时刚好九点，顾爸爸还没回来，顾妈妈在房间里看电视。顾昂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欢快地跑回房间。 浴室里水声哗哗，连灯光都好像湿漉漉的。顾昂坐在床上，眼睛盯着浴室门，不停地作着心理斗争。 偷袭？不偷袭？ 浴室playornottoplay，这是个问题。 还没等他纠结完，水声忽然停了。顾昂顿时沮丧得尾巴都垂下来了，没想到浴室门却打开了，里面伸出一只水光闪闪的手，手上举着一张纸。 “我都快洗完了，你还不进来吗？” “嗷！”顾昂情不自禁地嚎叫一声，边脱衣服边冲进去。一推开门，大量水汽就扑到脸上，又热又湿。他衣服还没脱完，艰难地反手关上门，隔着水汽看着面前的人。 啧啧，肩膀，锁骨，胸肌，细腰……咳咳，还有下面的和谐区域，都挂着水珠，亮晶晶的，看得顾昂口干舌燥。 齐烟客笑了笑，朝他勾勾手指。顾昂只觉得魂都被勾过去了，下意识地往淋浴间里走，差点忘了自己衣服还没脱光，于是心急火燎地扒光了自己，欢快地朝齐烟客扑过去。 “汪！”顾昂张口道。 “……？”齐烟客愣了。 “……”顾昂也愣了一下然后满头黑线，“哦，草，对不起，我得意忘形了。” 齐烟客失笑出声，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顾昂鼻尖上就挂了个水珠。顾昂抱着他光溜溜的身子，幸福得忍不住轻轻摇晃。两个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地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喷洒在脸上身上。 “不行，我还是想亲你。”顾昂搂着齐烟客的鼻子，无奈道，“透支后天的！来给爷亲……唔……” 话没说完，齐烟客就吻了上来。 热水哗啦啦地淋在身上，两个人紧贴的身体以相同频率轻柔摇晃着，像跳舞似的缓慢转起圈来。顾昂温柔地轻咬着他的嘴唇，以舌尖爱抚他的齿，还有那截让人心疼的舌根。说起来，现在已经不一点都不觉得恶心了。大概是因为太喜欢那个人了吧，所以这一点小小的缺失也全然不在意了。 不过，没法再从他口中听到温柔的呢喃，还是有些失落的。 齐烟客嘴角微微上翘着，他比顾昂高一点，因此体贴地用手托着顾昂的后脑勺，让他仰头不会太累。这个吻也让他有些动情，忍不住地将顾昂搂得更紧。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到没有一点距离，就连下腹也抵在一起。 淋浴间里热气蒸腾。顾昂睁开眼，只觉得热气把视野全都弄模糊了，看得清楚的只有齐烟客一个人。这种好像“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的感觉让他非常愉快，因为他知道齐烟客一定也有同样的想法……嗯，那个人可是作家，说不定他的想法更加浪漫呢？ 不过，再浪漫的心情，都比不上示爱的行为。 “我们……做吧？”顾昂用下腹轻轻蹭着他，察觉两个人的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让他好开心好想笑。他凝视着齐烟客，发现那个人的脸也红通通的，是因为太热了还是在害羞呢？ 齐烟客柔情似水地看着他，无声道：“在这里？” “好……”顾昂的声音已经有些发哑。他迷恋地抚摸着齐烟客的眉眼，眼神中满满的爱慕与渴望。齐烟客笑了笑，闭上眼由他抚摸。 “……对了。”顾昂忽然眨眨眼，说，“都说男人在做爱的时候告白只是冲动，趁现在还没开始，我先跟你说一声啊……”他有些羞涩地舔舔嘴唇，深吸一口气，然后无比认真地道，“……我爱你。” 齐烟客静静地看着他，想了想，握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 “我，也，是。” 突然有种，幸福得快要融化了的感觉。 顾昂凑上去，笑嘻嘻地又亲了他一口，然后精神抖擞道：“快！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齐烟客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拂开他额前湿发。 眼里倒映的，满满都是他的笑脸。 （3） 云雨过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聊了会儿天，便各自睡去。然而顾昂很快又醒了，看看时间快到凌晨一点。他突然觉得口渴，于是轻轻从齐烟客怀中爬起，披了睡衣下楼倒水。 当他端着水杯重新上楼时，忽然注意到妈妈房间灯还开着，午夜连续剧枯燥的对白从里面传出。 顾昂走过去，发现房间里只有妈妈一个人。继父还没回来。 “妈，怎么还不睡？在等爸爸？”顾昂在床边坐下，看着神态疲倦的母亲。 “是啊，他说在陪局长吃夜宵，快回来了。”顾妈妈缓慢地眨了眨眼，温柔地抚抚顾昂的头发，“你怎么也没睡呢？你同学……” 顾昂脸上一红：“我出来倒水喝。”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妈，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我跟他的关系的？”顾昂有点羞涩，但更多的是愧疚，“你不反对吗？” 顾妈妈叹了口气，然后露出祥和的笑容：“这有什么。你是我儿子，你在想什么，我还看不出来吗？” 顾昂略感不安：“那……” “别担心。你爸爸那里，我会去跟他说的。你从小就懂道理，做事之前都会考虑后果。妈妈相信你有自己的分寸。”顾妈妈神态温和，丝毫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安抚他。 顾昂眼眶湿润了，不想被妈妈看见自己哭，只好别过脸去：“嗯，我会的。” 先前被困在房子里时无论多难过多绝望都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或许因为这里是家，因为知道只有妈妈是绝对不会加害自己的，所以一下就软弱了。他想着想着就流了眼泪，但却觉得非常安心。 在最后之前能见见妈妈，真好。 顾昂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对着妈妈撒娇道：“妈，我跟你一起等爸回来吧，我们聊聊天？” 顾妈妈笑道：“好啊，来，跟妈妈作个思想汇报吧？你跟那孩子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呃，在面包店里抢面包认识的啦……”顾昂想起两人初遇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扬起。 母子二人坐在床边，聊着平淡无奇的内容，脸上却都挂着笑容。窗外繁星点点，蔚蓝无边。 门外，齐烟客靠在门框边，静静聆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也时不时地扬起嘴角，因为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话题。不用想也知道顾昂一定在害羞。 过了半个多小时，楼下大门被人拿钥匙开了。大概是顾爸爸回来了。齐烟客便独自回去房间，最后瞥见的场景是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上楼。 顾昂母子也听到响声，顾妈妈起身去迎接，见到丈夫醉酒并不吃惊，只是平静地把他扶进房。 “爸。”顾昂叫了声。 “……”顾爸爸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就重重地倒在床上。没几秒钟就发出震天鼾声。 顾妈妈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转身去卫生间拿了热毛巾来给丈夫擦身。顾昂胸口一闷，突然有些愧疚。他只知继父经常晚归，却从未想过妈妈如何独自应对醉得不省人事的丈夫。 因为上学的缘故每天都会早睡，因为上学的缘故很多可以帮助妈妈的小事他都忘记去做。可是他在是个学生之前首先是妈妈的儿子，怎么可以因为“我要念书”而负手旁观呢？ 怀揣着内疚，顾昂默默地抢过了妈妈手里的毛巾，主动给继父擦洗酒汗湿黏的身子。妈妈愣了愣，欣慰一笑，没说什么，然后和他一起给继父换上干净睡衣。 折腾完一大通，两人也都出了身汗。顾妈妈看着儿子把毛巾挂好，笑道：“儿子真是长大了。” 顾昂有点不好意思，道：“那我回去睡啦，妈你也早点睡。” 话虽如此，继父鼾声如雷，恐怕妈妈又将迎来一个不眠夜。顾昂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与妈妈互道晚安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齐烟客倚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咦，你醒啦？”顾昂惊讶道，“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 齐烟客微笑摇头。 顾昂道：“刚出了身汗，我进去冲一把。”然后便走进了浴室。等他冲完凉走出来，齐烟客已经睡着了。 ……说起来，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睡容。 被困在房子里的那段日子，尽管相拥而眠，但齐烟客总是睡得比他晚醒得比他早。齐烟客似乎总是很警觉，睡眠很轻容易被惊醒，因此顾昂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蹑手蹑脚地在床边蹲下，偷看他睡着的样子。 果然……无论多攻的男人睡着了都是一副受样！ 顾昂在内心狂笑着，意银自己扑到他身上肆意蹂躏的场景。就在顾昂一脸银荡时，齐烟客忽然睁开眼，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顾昂瞬间脸红，尴尬地咳嗽两声，爬上床道：“我错了，晚安。” “？”齐烟客诧异地眨眨眼。 顾昂躺在他身边搂住他，心满意足道：“没什么没什么，睡吧。” 齐烟客笑了笑，转过身去在他额上轻轻一吻，然后作口型道：“晚安。” 顾昂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只觉得柔情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他充满爱意地凝望着齐烟客，忍不住再次道：“晚安。” 灯光熄灭。重归宁静。 在另一个灯光从未亮起的房间里，少年的笑容也变得平静温柔。 “如果我的愿望也能实现就好了。” “光，我也希望，你们能一直在一起。” “……对不起。” 那笑容逐渐染上哀伤，让人看了也跟着难过。 翌日，顾昂在一室阳光中缓缓醒来。睁开眼一看，身边的人竟然难得地还在睡。 唔，是因为心情放松了吗？离开了那个房子就没有那么紧张，所以睡眠也变得特别安稳了？ 呃，既然这么难得，那不如来一个早安吻？ 顾昂捂着噗嗒乱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还没靠近，齐烟客眼睑下的眼球忽然动了动，似乎即将醒来。顾昂受惊，赶紧别过脸去。等了一会儿，齐烟客却没什么反应。他忍不住偷看，发现齐烟客眼睛还闭着。 要不要亲呢~要不要亲呢~ 顾昂舔舔嘴唇，正在犹豫时，脑后忽然被往前一托，嘴唇上就被亲了一口。他愣了愣，看着齐烟客笑吟吟的眼，这才反应过来齐烟客是在装睡。 “你是不是就在等我吻醒你啊？”顾昂脸红红的，却还是强作淡定地哼了一声。 齐烟客的手仍托在他后脑上，留恋地抚摸着他的发丝。顾昂被他凝视得心都融化了，嘴角忍不住扬起，笑道：“今天要做些什么？啊——”他想起了那个两天之约，笑容不由放大，“今天是不是世界毁灭前的最后一天？” 齐烟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切，那就当你默认了。”顾昂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开始盘算起如何好好利用这最后一天。他坐起身子，被子从赤裸的胸前滑下。齐烟客也掀开被子站起来，一丝不挂地走来走去，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顾昂的视线始终粘在那个光洁紧致的身体上。齐烟客是穿衣显瘦脱光有肌肉的那种，身体线条非常优美，看得顾昂忍不住地回味起被他填满被他一下下顶着的感觉。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齐烟客眨了眨眼，询问地望着顾昂，一边把衣服递过来。顾昂有些不好意思，故作正经地咳嗽两声，然后从被窝里爬出来穿衣服。 两个人面对面地一件件穿上衣服，眼睛都含笑地看着对方。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好像两个人一起做了什么坏事，一起在收拾残局似的。 “喂，既然都最后一天了……”顾昂穿到一半停下手，认真道，“我们不如去拿点吃的然后做到精尽人亡吧。” 齐烟客失笑，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写道：“不是说好去我家？” “啊！你家！”顾昂惊喜不已，“差点忘了！对对去你家，我想看看你家是什么样的！传说中的作家的家！” 齐烟客有些羞涩地摸摸鼻子，体贴地帮他系上最后几个纽扣。顾昂穿上裤子时发现裤袋里鼓鼓的，伸手一摸，摸出个小黄鸭。 看到小黄鸭他有些发愣，但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放回身上。齐烟客静静看着，默不作声地将自己那只小黄鸭也放入口袋。 两人洗漱完毕，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顾妈妈还在睡觉，爸爸已经出门了。顾昂跟吴阿姨交代了一声，便跟齐烟客出了门。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气温却并不高，迎面吹来凉爽的风。顾昂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吸，肺部也格外舒畅。他愉悦地眯起眼睛，与齐烟客并肩走在街道上。走着走着，身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顾昂发现两人来到了菜市场。 “？”顾昂讶异地看了齐烟客一眼。齐烟客笑眯眯地拉着他走进去。 “要买菜？”顾昂欣喜道，“要去你家做饭给我吃？” 齐烟客点点头，站在摊位前挑选着蔬菜，顾昂也帮着一起挑。齐烟客倒有些惊异，顾昂便笑道：“怎么了？你以为我不会买菜吗？” 齐烟客耸耸肩，顾昂得意洋洋道：“我可是从很小起就会照顾自己了，不止买菜，洗衣服拖地板什么的我都会。那时候妈妈要上班嘛，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当然得学会……”顾昂顿了顿，补充道，“哦，那时候妈妈还没改嫁。” 那段日子很不容易吧？对顾昂和顾妈妈都很不容易。 所以他那么懂事。 齐烟客想象着年幼的顾昂拎着菜篮子跟大叔大妈讨价还价的场景，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的眼神不由变得越发温情，好像这么温柔地凝望就能弥补些什么似的。 “还要买什么？”顾昂看着袋子里的几样蔬菜，抬头问道，“你打算做什么菜？” 齐烟客指指顾昂，顾昂心领神会道：“那我就买我想吃的东西了啊。我想想……”他报了几个菜名，齐烟客便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引他去买。 最后两人手里都拎满了东西，花样虽多但并不沉，毕竟只需要做两个人的量就足够。凉爽的风吹在身上，让人一点也不疲倦。齐烟客没法掏笔写字，只好作口型道：“我家很近。” 顾昂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对这个菜市场这么熟悉，你平常就来这里买菜？” 齐烟客笑笑，带着顾昂来到一栋公寓楼前。顾昂看着他把手里东西放在地上，摸出钥匙开门，突然觉得非常温馨，有种两人正在同居的感觉。 其实被困在房子里的那段时间也可称为同居，但和现在截然不同。那时候只是“共同居住”，而现在却更像是共同生活。 门打开，简单干净的居室展现眼前。 齐烟客提起袋子走进去，回头看看顾昂。顾昂跟进来，一边打量着他的家。不知为何，这里让他觉得很熟悉。他甚至有种闭上眼都知道哪里有什么的感觉。 “好奇怪。”他走到餐桌前，伸手抚摸着桌布的花纹，眼睛望着四周的其他摆设，“我觉得每样东西都很熟悉，好像是自己亲手挑的一样。” “……”齐烟客把东西都拎进厨房，默不作声。 “我到处看看，不介意吧？”顾昂朝厨房道。 “嗯。”齐烟客回头笑笑，开始清洗蔬菜。 顾昂便好好打量起这间房子来。这里的装修风格很简洁，主要是蓝白色调，看起来很理智冷静，却有些冰冷。客厅一边是厨房，另一边是阳台。阳台上还晾着一条运动内裤和两双白袜子，在阳光里轻轻摇曳着。 顾昂忍不住扬起笑容。 阳台边上是卧室，走进去首先看见的就是床上的笔记本电脑。顾昂一阵激动，心想电脑里说不定有齐烟客的全部作品。他很想打开电脑看看，但还是忍住了。 总体来说，这个房子跟他想象的没差多少。干净简洁，很清爽却也很温馨。 顾昂回到厨房，看到齐烟客正在把调料往鸡翅上抹。他笑了笑，脱口而出道：“不愧是国家二级厨师的儿子……” 齐烟客忽然抬头，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顾昂一愣，脑中忽然开始疑惑：咦？国家二级厨师？ ……为什么我会知道？他有告诉过我吗？ 顾昂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齐烟客何时跟他提起过。与此同时，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脑中浮起。 齐烟客的妈妈是国家二级厨师，爸爸开了一家书店，但是爸爸的手艺也非常好。齐烟客很小就开始学做菜，第一个学会的就是红烧肉，因此爸爸喜欢吃肉……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他绝对没有对我说过！ 顾昂茫然地站着，脑袋里乱糟糟的。齐烟客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和。顾昂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想起两人的约定，便笑着摇了摇头。 “来，一起做大餐吧~”顾昂笑嘻嘻地卷起袖子。 齐烟客但笑不语。 一个半小时后，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两人坐下大快朵颐一番，留下了一桌的空碗。 “谁洗碗？石头剪刀布？”顾昂正要举手，忽然豪迈地推开碗，笑道，“算了，都快世界末日了，洗个屁啊！不管了！” 齐烟客赞同地点点头，拉着他来到卧室。 “酒足饭饱来一发！”顾昂欢快地跳上床。 齐烟客无奈地摇摇头，指着笔记本电脑，作口型道：“给你看。” 顾昂睁大眼睛，惊喜道：“你要给我看你的稿子？” 齐烟客微笑点头。顾昂欢呼一声，摇着尾巴乖乖坐好。齐烟客开了电脑，点开文件夹，里面有好多个文档。顾昂一眼就看见了《无限猜忌》。 ……对了，他说过，希望自己出来以后再好好看那本书的。 现在竟然真的出来了啊……虽然他仍不明白齐烟客的用意，但现在可以看那本书了吧？ 齐烟客明白他在想什么，直接点开了《无限猜忌》的文档，然后把笔记本朝向他。顾昂突然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阅读。 看文档和看实体书的感觉大大不同，但千克华丽奇诡的文笔很快就将顾昂带入了书中。很快地，他就深深沉浸在小说的氛围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齐烟客则靠在床边，拿出笔记本，翻到前面的记录，似乎在修改什么。 一整个下午，顾昂都在专心致志地阅读。齐烟客写了一会儿就收好笔记本，悠然地看着顾昂。 直到文档下拉到最底部，顾昂还意犹未尽地转动着滑轮。当他察觉这就是结局时，便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看完了。”顾昂揉揉眼睛。 齐烟客点点头。 顾昂想了想，道：“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齐烟客笑笑，无声道：“失望吗？” “不，当然不。”顾昂失笑，“超级好看，但是……”他脸色一黯，缓缓道，“结局果然是全灭啊。” 正如易谦所说，结局是全灭。不仅如此，书中的设定确实和他们的经历很像，甚至连某些人物的死亡方式都一模一样。 不知道齐烟客看到自己书中的一切在眼前发生时，心里作何感想。 “我们居然现在还没死，而且走出了房子，说明……”顾昂的笑容忽然变得苦涩，“这一切，还没结束吧？” 齐烟客点点头，然后接过电脑，在文档的最后敲下一行话：“你还愿意知道真相吗？” 顾昂看着“真相”两个字，一时有些出神。 许久，他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 “这两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是时候回去面对现实了。”顾昂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是时候回去见微秒了。” 齐烟客深深地往了他一眼，然后握住他的手，推开电脑站了起来。 顾昂被他牵着，来到大门前。站住。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门前，一言不发。体温从掌心传递，干燥温暖。 笔记本电脑歪歪躺在床上，像是被遗弃了一般，看上去有些哀怨凄凉。 “……喂，我们这是要去殉情吗？”顾昂笑笑。 齐烟客深情地凝视着他，忽然扬起嘴角，缓慢地摇摇头。 “啧啧，好期待啊。我们会有什么结局呢？”顾昂抽抽鼻子，觉得眼睛有点湿润，“走吧，我迫不及待啦。” 齐烟客握紧他的手，然后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片黑暗。仿佛连天地都被吞噬，仿佛身处深海。那是个令人绝望的空间，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暗。 而在那片黑暗之中，仅有的一点光芒来自于一个球体。球体遍布蛛网血丝，微弱的光芒从网状缝隙里勉强透出。 那仿佛是仅存的希望一般的光芒，照在球体旁那个少年苍白的面容上。 “光……”少年抬起眼，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们回来了。” 第四十八章：真实与虚幻的交界 “微秒。”顾昂笑笑，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情绪，“你怎么长得跟我记得的又不一样了呢？” 少年的身体仿佛是悬浮空中，因为他的脚下也是全然黑暗。他站在球体散发出的微弱光晕中，露出伤感的笑容：“对不起，我变了。” 顾昂与齐烟客仍站在门口。身后是齐烟客的小家，阳光满室。两人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没有向前也没有后退。只有微秒独自站在黑暗中，守着那一小团光晕。 那孩子看上去如此孤独，仿佛已经在这黑暗中独守了无数时光。顾昂忽然有些不忍，询问地望了齐烟客一眼。齐烟客点点头，然后握着他的手，向前踏出一步，踏入黑暗疆界。 脚下的触感很奇妙，没有踩在实地的感觉，但也没有下沉。走进来才发现，这是一个令人压抑绝望的空间。黑暗从四面八方压来，好像连呼吸都要被剥夺似的。幸好身后的门还未关闭，还有阳光照入。 ……在他们开门之前，这里是怎样的？ 微秒是怎样独自一人守在这片黑暗中的？仅仅以那个发光的球体作为陪伴吗？ 顾昂心头一颤，忽然想起微秒一直都叫他“光”。 “说好的真相呢？”顾昂深吸一口气，侧过脸看着齐烟客。 齐烟客将自己的笔记本递了过来。顾昂一边接过，一边笑道：“这里这么暗，我怎么……”还没说完，手指触到笔记本的一瞬间，大量画面浮现脑海，渐渐连携成电影般的场景。 齐烟客轻柔和缓的声音自脑中响起，仿佛是电影的旁白。 “醒来时，身边有纸笔。卫生间里有八只小黄鸭，写着八个名字，包括我的笔名。为什么是笔名呢？” 画面中的齐烟客放下小黄鸭，走出房间打量着怪兽肠道一般的深红走廊。 “六个房间，门上有图案。星星，大脑，恶魔，双蛇，心脏，书本。” 顾昂自己出现在了画面中，惊讶地看着齐烟客。 “遇见了昨天那个可爱的读者=w=这么有趣的巧合，一定有什么意义。” 餐厅，八个人坐在一起。“星星，顾昂。大脑，我。恶魔，易谦易柏。双蛇，倪安微秒。心脏，宫鲤。书本，芝士。小黄鸭对应着八位居住者。为什么双蛇和恶魔房间住着两个人？八人的关联是什么？有第九人吗？” 一个穿着围裙的笑脸火柴人。围裙边上标着“里面没有穿”。火柴人头上写着“可爱的妈妈=w=” …… 顾昂突然眼睛一热，嘴角忍不住上翘。 …… “冰箱里只能变出食物。餐厅的刀是最容易获得的凶器。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微秒的刀掉在地上。钝刀变锐。” “妈妈的记忆力很好。易谦猜忌心很重。宫鲤喜欢顾昂。” “重新分配房间。我和顾昂一间，易谦易柏，宫鲤，芝士，倪安微秒。” “顾昂是同性恋。很单纯，对我有好感。会是男主角和男主角的故事吗？” 画面中的齐烟客在顾昂收拾衣橱时微微一笑，在笔记上写下“那也不错”。 场景继续变幻，易谦打开了倪安房间的衣柜，脸色有变。齐烟客也上前打开。 “倪安的柜子里有润滑剂、灌肠剂和安全套。” “倪安带微秒回房间了。倪安看微秒的眼神很微妙。” ……顾昂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餐厅，芝士大叔和宫鲤在准备甜点。齐烟客悄悄拉开抽屉，神态自然地藏了一把刀在袖中。 “如果和书里一样的话，很快就会死人了吧？既然住在一起，就顺便保护他好了。” 啧，竟然偷偷藏了刀啊……不过，看在你是为了保护我的份上，我就不追究啦。 “倪安死了，胸口被插刀然后拔出，微秒在血泊里玩得很开心。现场没有血脚印，凶手离开时刀子应该还未拔出。就算微秒不是凶手，也是他拔刀间接杀害倪安。” 果然和芝士大叔说的一样……没想到齐烟客这么早就猜到了倪安的死因。但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不，仔细想想，当时并不知道凶手是谁。如果齐烟客太过高调，说不定会成为凶手的下个目标。 “倪安死后，餐厅的球灯产生血丝。球灯无法被物理破坏，有机关吗？” “倪安的房间消失了。原因是？” “第二天，所有人都产生了性冲动。和倪安的死有关吗？既然死掉了，就扔掉他的小黄鸭吧。还剩下七人，接下来会怎样发展？” “顾昂好可爱。” 画面中的齐烟客微笑地靠过来，说“有一点点想吻你”。但当自己闭上眼时，他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我喜欢他吗？” “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想吻他，还是为了让他喜欢上我而吻他？” “顾昂看到了小黄鸭，他在怀疑我。只说了几句话就哄得他打消怀疑，好单纯=w=” “不。也是因为我太会说话吧。太会骗人，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大概喜欢上他了。” ……原来你从那时就开始质疑自己。 顾昂突然觉得很难过。 “宫鲤向顾昂告白了。” “试着吻了易柏。果然，为了剧情发展，我还是可以做到的。但为什么对顾昂不行呢？” 白痴，因为你喜欢我啊。 “易柏死了。在浴室滑倒，撞在浴缸上晕倒，溺死。防滑垫下面有肥皂块。易柏进浴室之前宫鲤独自上过楼，动机也有。” “易谦崩溃自闭。宫鲤得知顾昂喜欢的是我，闹了很久。好贱，快点去死。” “恶魔房间并未消失。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呢？易谦不出来的话就无法确认。正好芝士也想劝他出来，就派大叔去献身吧。” “易谦竟然和大叔上床了。哼，绝对是挑衅！” 画面中，齐烟客和顾昂站在芝士大叔门外偷看，齐烟客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 “虽然说的是‘就让我摸摸你好不好’，但，怎么可能啊！” 那个人的内心独白略带羞涩而充满快乐，还伴随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顾昂怔怔地看着浴室中的两人相拥，看着那时的自己与他微微扬起的嘴角，相互凝望的眼神。 “他想吻我。” 那个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忧伤。 “只是说些甜言蜜语，就让他爱上我了……我呢？” “我能以同样真诚的感情对待他吗？” “还是，我只是沉浸在自己设定的剧情里？” 白痴…… 你会这样想，说明你已经爱上我了啊。害怕对我不够认真，害怕自己的付出不够真诚……会这样想，就是因为爱上了啊。 …… 画面切换，定格在微秒身上。微秒穿着过小的衣服，仰头看着两人。 “微秒长大了。球灯更暗了。为什么这一次只有微妙发生了变化？他和球灯有关吗？” …… “如果我们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是小说里的故事，那么作者接下来会怎么写呢？” 水池前的齐烟客静静地看着架子上剩余的小黄鸭，然后将宫鲤的小黄鸭丢进垃圾桶。 “果然，下一个死的是宫鲤。反派配角的性格太糟糕可是会让作者厌恶的啊。” “那我呢？” “我爱上顾昂，是因为自己的心意，还是那个‘作者’如此安排？” “又或者，是‘我’如此安排？” “至今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不，都在我的‘设定’之中啊。” “与顾昂相恋。发生连环杀人案。无论如何逃不出房子。这一切，都是我暗暗期待着的‘设定’啊……” 齐烟客抱着两只小黄鸭靠墙坐下，赤裸双足贴在瓷砖上，看上去非常冷。他缓慢地眨着眼，深深陷入了困惑。 画面中的自己来到他面前，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齐烟客仰起脸，慢慢地将那只写着“顾昂”的小黄鸭递给自己。 “如果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设定’……我不想再左右你。” “我想把你的命运还给你。不要再按照我的想法行事，不要再被我虚伪的台词影响。做回你自己吧。” ……白痴。 顾昂扬起嘴角，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下来。 你以为你是谁，怎么可能左右我的命运？想太多了吧你。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爱上了你，但肯定……不是因为什么狗屁设定。何况，你也爱我，不是吗？ 画面中的两人深情拥吻着，眼中是无法假装的爱意。 “我对你，是真心的吧。” 当然是啊，白痴…… “芝士大叔做了丰盛的晚餐。我想他是要自杀。原因大概是帮助易谦杀害了宫鲤，心有不安？” “易谦要找我谈谈。顺便让他注意一下大叔好了。” 易谦房间，原本是床的地方变成了巨大的球形空洞。 是真的真心，还是被你自己‘设定’成真心？易谦嘲笑地问。 齐烟客仓皇失措地逃跑。 “是真的真心，还是被我设定成真心？” “不想再用虚假的‘形象’欺骗他了。” 卫生间里，齐烟客跪在马桶边，闭眼狠狠咬下。 “说出口的，全都是精心编造的甜言蜜语。不再需要了。” 他扶着马桶，口中吐出大量鲜血。明明痛得身体都在颤抖，眼神却无比平静。 “易谦告诉小笨光，结局是全灭。哎呀，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狠心了。小笨光一定很难过。但是，直到现在我都相信，我们两个一定能逃出去哦。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就算你不再相信我。” …… “芝士大叔死了。微秒能开口说话了。真有趣，我丢了舌头，他学会了语言。” “书本的效果是语言？似乎不仅如此。” “双蛇，欲望。恶魔，外貌。心脏，情感。书本，语言。看似如此，但似乎还不准确。还有，球灯代表了什么呢？” “如果微秒死掉，会发生什么？会有房间消失吗？” “还是，整间房子全都消失？” “……核心？” …… “易谦死了。重伤了顾昂。微秒让顾昂的伤口迅速愈合。” “易谦的身体与微秒融合了。原来房间和尸体都不是消失，而是被吸收。” “微秒迅速地长大了。恶魔代表的，真的是外貌吗？球灯即将熄灭，我感到很虚弱。或许我的生命力也在被悄悄吸收。” “微秒到底是什么？” “……形态？不是外貌，而是形态……微秒的存在形态，是恶魔？” “双蛇，欲望。恶魔，形态。心脏，情感。书本……认知？” “大脑，智力。星星……” “那孩子说，我想起了，我是坏东西。” “……记忆？” …… “原来，我才是虚幻啊。” “昂，原来我们，真的不可能逃出去……” …… 画面到此结束。 顾昂如同坠入深海，只觉浑身冰冷，整个人都被黑暗吞噬。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直到窒息感将他唤醒，他才大大地吸了口气。 “……记忆……”他茫然地望着身边，齐烟客和微秒，“我是……记忆？” 微秒蜷缩在球体的微弱光晕中，双眼清澈平静：“嗯。你是我的记忆。” “你是恶魔？那我……我们到底……”顾昂突然觉得无比绝望，像是溺水的人努力伸出手，却连水草都抓不到。 微秒苦涩地微笑起来，手掌轻轻覆上发光球体：“不，我不是恶魔，我只是它的核心……最初的那只恶魔被解体了。智力，情感，认知，形态，欲望，还有记忆。你们都从核心分离了。” 顾昂无助地看了齐烟客一眼。齐烟客握住他的手，眼神温柔。 微秒缓慢地眨着眼，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掌上。他微微翘起嘴角，轻声道：“当你们死去，就会回归核心。然后……我们就会完整。” 如此脱离常识的说法，在经历过这么多诡异事件以后，顾昂已经不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但还是忍不住地感到……绝望。 原来我们真的逃不出去。因为我们自己才是“虚幻”。 我们唯一的结局就是死亡。根本无处可逃。 对了，不仅是那个房子……在那之前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也是虚幻吧？我的爸爸妈妈，同学朋友……我的人生…… 从头到尾都被否定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就像这片黑暗一般，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虚无。那么我再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再挣扎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对不起。”微秒垂下眼，轻声道。 顾昂不知该说什么。此时齐烟客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小黄鸭，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微秒。 微秒想了想，道：“那是你的意志。” 齐烟客眼睛一亮。微秒似乎也发现了什么，露出了思考的神色。齐烟客笑笑，指指顾昂手中的笔记本。顾昂愣了愣，赶紧把本子递给他。 齐烟客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或许我可以保护你。” 顾昂呆呆道：“什么意思？” 齐烟客笑了笑，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然后拿出他口袋中的小黄鸭，塞入他手心，握好。 ……这是告别吗？！ 顾昂突然非常害怕，用力拉住齐烟客不愿放开。齐烟客笑吟吟地摇摇头，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乖，听话。”他无声地作出口型。 顾昂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头哽咽，什么都说不出口。 ……挣扎也没有意义了。不会有其他结局了。 绝望剥夺了他全身的力气。手上一松，齐烟客便挣开了。 顾昂怔怔地看着他走向微秒。递出写着“千克”的那只小黄鸭。 “谢谢你回来。”微秒低着头，声音愧疚而哀伤。他慢慢地抬起手，接过小黄鸭。塑胶小黄鸭在触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融化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齐烟客最后回头朝顾昂笑笑，然后，身体开始扭曲。周围的黑暗缠绕盘旋，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直到消失。 顾昂眼睛一热，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他回去了。 微秒缓慢地眨眨眼，侧过头看着那个越发黯淡的球体。 “终于……要结束了。” 少年微微扬起嘴角，露出哀伤绝望的笑容。 “齐烟客，你的愿望是……” 第四十九章：两个故事的衔接之章 “给我，你的一切。” “……” “怎么了，许愿还有限制的吗？” “……为什么？即便把这具身体给你，他也……” “所以说你是智障啦。就算我回来了，你也没有稍微变聪明嘛。” “……” “你说过小黄鸭是我的意志。小黄鸭能够阻挡核心对他的吞噬对吧？” “是的。但只能减缓，而不能阻止。” “鸭子那么点大的意志都能延迟吞噬，那要是我整个意志都投入进来，他不就能……” “……” “啊，你不会是舍不得消失吧？嗯，也对，作为核心，怎么可能想象自己的消失呢？” “……” “喂，我知道你喜欢他很久了。这种时候不是该说一句‘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么？” “……” “喂，智障，你存在，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快消失吧。把核心交给我。你自己就随便溶解升华掉好了，我会帮忙纪念你的。” “……他的愿望，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嗯？” “我本来还在想，如果他向我提出这个愿望，我该怎么实现呢……现在不用担心了啊。” “是啦是啦，我一定会帮他实现的，所以你快点……”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不好？我想再看看他……我想像正常人一样，和他说说话……” “白痴！你再拖拖拉拉他就要被你吃掉了啊！” “啊……好像是这样。对不起啊。那就给你吧。我被剥夺的……还没有凑齐的一切，拿去吧。” “……喂，谢谢。” “……那是我，黑暗中唯一的光。” “我知道。” “谢谢你，代替我守护他。” “一定。” 少年凝视着面前的人，清澈透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要把那个人印在心里一般。 顾昂无力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脸上泪痕已干。 “来吧，我也做好准备了。”顾昂苦涩地笑了笑，举起手中小黄鸭，闭眼等待。 少年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跪在他面前，倾身向前，闭上眼，虔诚地吻上他的嘴唇。 那个吻里只有纯粹的依恋。 ——在我没有情感没有认知没有智力，甚至连欲望都没有的时候，我就开始依恋你了。 在数不清的时间里，在看不到边界的黑暗里，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光。 像星星一样，微弱却温暖的，我的记忆，我记忆里唯一的光。 永别了，我的光，我的唯一。 “……？”顾昂震惊地睁开眼。 然而入目的却是少年有些迷茫的神色。 “啧，感觉好奇怪。”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握握拳头，啧啧道，“全都变小了哎，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咳。” “？”顾昂愣住了。这个语气…… “小笨光，还没认出来？”少年笑嘻嘻地刮了刮他的鼻子，眼神无比温柔，“我，又回来啦。” “……齐烟客？！”顾昂睁大眼睛，“你怎么……”话未说完，他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全身的力量似乎都被抽走了，让他连呼吸都很难继续。 “别怕。”少年握住他的手，将小黄鸭紧紧包裹，“我会保护你的。” 尽管他这样说着，顾昂还是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扭曲变形。他清楚地感觉到那庞大的吸力来自身旁，来自那个人的身体。两人相触的地方异常冰凉，没有丝毫温暖。 “真是的，老是制造这种场景给自己看，不变态才怪。”身旁的人笑嘻嘻地说着，四周的场景倏忽转变。黑暗一扫而光，面前出现了大片宽阔的原野。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草地柔软，朵朵小花娇羞盛开，香气幽幽入鼻。 顾昂恍惚地看着这一切。 耳畔的声音轻柔和缓。 “昂，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顾昂的意识开始模糊，努力想要辨识那声音里的意思。 “只有一次机会，决定了就没法更改了……”身旁的少年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羞涩，“恶魔差不多算是可以永生的东西，所以……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开什么玩笑啊你……”顾昂无奈地笑笑。这么小的动作，几乎已经用尽他最后的力气，“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嘛……当然是……” 顾昂的声音渐渐小了，他的身体也消失了。 少年的怀中，只剩下一只巴掌大的小黄鸭，底下写着“顾昂”两字。 然后。 “卧槽尼玛勒隔壁啊这是什么状况！”顾昂小黄鸭从少年怀中蹦起，扑打着塑胶翅膀，扁扁的小黄嘴吧嗒吧嗒响。乌溜溜的眼珠子瞪得好大好大。 少年扑哧笑出声，将扑腾乱飞的小黄鸭抱入怀中。 小黄鸭沉默片刻，冷冷道：“你他妈在耍我？” “没有，绝对没有。噗……” “……你前面说了‘永远’……意思是……我他妈以后都是只鸭子了？！” “咳咳，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王八蛋！”顾昂小黄鸭再次扑腾起来，嘎嘎乱叫，“混蛋作者你真的没有烂尾吗！坑爹啊！早知道是变成鸭我他妈还不如去死！” 少年笑吟吟地看着小黄鸭闹腾，小心翼翼地将它托在手中，缓缓站起。 “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用我最坚定的意志，维持你的存在。” 顾昂小黄鸭突然安静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微秒呢？” 少年仰起头，望着蓝天白云。明亮的天空里隐隐出现了一道裂痕，那裂痕起初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扩大，渐渐的，越裂越快，几乎在转瞬之间就要将这世界裂为两半。 在那裂痕之后，是另一道天空。那是缀满繁星的夜空，深深深蓝，安详静谧。 “和其他人一样。”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柔声道，“都变成‘我’了。哦对了……”他顿了顿，低头朝着顾昂小黄鸭微笑，“虽然记忆还有缺失，但作为恶魔已经差不多完整了。我想我该有一个新名字了。” 小黄鸭扁扁嘴瞪着他。 “猜忌。”少年轻轻说完，蓝天白云的那一个天空忽然整个裂开。世界一瞬间为深蓝夜空笼罩，露出了虚幻外壳背后的真实。 顾昂小黄鸭吧嗒吧嗒眨着眼，还没看清那个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眼前忽然一花，他被紧紧握着，迅速地跳开原地。 砰！砰砰砰！ 一连串磁暴在方才的位置炸开，电光四射！ “终于出来了你，人家等得好无聊嗷。”不远处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紧接着，又是一轮疯狂火力！ “你们是……”名为猜忌的年轻恶魔眯起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十四人，带着前所未见的装备，面露兴奋。 “啦啦啦，快把核心交出来。”笑容明丽的女孩，身上的轻装甲与手中的怪异枪支银光闪闪。女孩轻巧地蹦了几步，马丁靴中似乎藏有机动装置，她以近乎飞翔的姿态就这么跃到了猜忌身前。 刷拉一声。女孩臂上弹出一把剑刃，刃身异常微弱地振动着——不，并不是微弱，而是因为频率过快而无法被人类肉眼捕捉！万一被那利刃碰到，根本无需切割，立刻就会血肉分离！ “乖乖让我砍下手，我们还是好朋友~啦啦啦~”女孩甜美地笑着，一跃而起。 剩余十三人，以此为信号，各自就位，组成任何生物都无法突破的阵势。 “原来不是结局，而是开始啊。”猜忌笑嘻嘻地躲开女孩的首轮攻击，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吻了吻小黄鸭，然后小心收入口袋。 “什么状况！”顾昂缩在口袋里动都不敢动，感觉那家伙带着自己蹦来蹦去，还遭受着猛烈的撞击。耳朵里被电光火花的噼啪声塞满，他简直不敢想象外面是怎样景象。 “就是说……”猜忌眼中含笑，感受着恶魔的力量在体内一点点苏醒。十四人的围攻毫无空隙，但他却能以各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姿势躲避攻击，甚至在闲暇中进行反击。 这一切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而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真实的世界。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五十章：新世界的预告 “长官！疯狂爱丽丝猎兵团昨晚对猜忌恶魔的围捕失手了！”年轻挺拔的军官“啪”地行了个军礼，法国人深邃俊美的轮廓在他脸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清澈坚定的双眼从容不迫地看着那位趴在办公桌上的唐装男子，说出口的中文果然还是略带生硬，“这是团长上交的报告书！请过目！”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尴尬的气味。是男人都懂，而且都会替办公室主人害羞。 唐装男子抬起头，揉揉发红的眼睛，哀怨道：“卢卡斯小宝贝，你又吵醒我睡觉。人家昨晚好累呀，你都不让人家休息一下~” 仔细看去，那并不是普通的唐装，而是特殊材料合成的制服。制服的左胸前有一个精致的银白球体挂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标志。 与此相对的，那位年轻的法籍军人军服前只有一个平面圆形，下面印着编号。 能够在“球体管理局”混到立体制服的级别，已经不需要编号来标志。虽然球体管理局在世界各国都设有分部，但拥有立体制服的也只不过十几位而已。 唐装男子就是那十几分之一。 “报告长官！我的名字是卢卡斯，不是卢卡斯小宝贝！”卢卡斯白皙的脸上泛起微红，不合规矩地愠怒起来，“总之，请先过目报告！” 唐装男子瞟了瞟桌上那份厚厚的报告书，封面上印着MadAlice猎兵团的的菜刀纹章。吊儿郎当的表情渐渐凝重，他缓缓地将报告书挪到面前，沉稳冷静地道： “看、屁、啊。” 卢卡斯震惊地看着他将报告书丢进垃圾桶。由于那份文件太厚，墙边的垃圾桶都被砸倒了，里面白花花的餐巾纸散落一地。 某种味道更浓了…… 卢卡斯羞怒交加，狠狠一拍桌子：“长官！你怎么……没倒垃圾！” 唐装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反正都是推脱责任啦，不是装备出了问题就是有别的恶魔来救……我上回还看到说恶魔临死前向上帝祈祷了结果长出翅膀xiu地一声升天了耶。真是开玩笑，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啊，好歹要念阿弥陀佛嘛……”他唠叨完一堆才发现卢卡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然后震惊道：“卢卡斯小宝贝！你怎么把垃圾桶踢倒了！趁别人还没发现我们的奸情，快点叫清洁工阿姨进来收拾一下！” “……长官！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卢卡斯恼怒得要爆炸了，“请下指示，如何处理疯狂爱丽丝！” “这种小事不用请示我啦我每天拯救世界拯救得很累哎……”唐装男人打了个哈欠挥挥手，“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还要拯救沉沦少男呢……”说着，点点鼠标打开了移动硬盘里的“学习资料”文件夹。 喂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用“学习资料”装xx片啊！ 卢卡斯彻底无语，不想再理这个混账长官。他愤愤地扶起垃圾桶，拿起报告书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个垃圾袋进来处理掉了那一堆证物。 虽然就算被清洁工发现，她也只会以为这是那个不务正业的男人自渎产物。但万一有无聊的人拿去作化验，发现那里面还有自己的经验怎么办……好吧他只是在心虚。 就在卢卡斯拎着一袋纸巾脸色臭臭地要去扔时，唐装男人难得地从激情画面中抬起头，随口问道：“对了，他们昨天去抓的是哪只恶魔？” 卢卡斯道：“猜忌。” 唐装男人哈哈大笑：“居然敢去挑猜忌，这群人要钱不要命了啊。” 卢卡斯狐疑道：“猜忌有这么强吗？” “跟悲伤绝望那种大恶魔比起来当然不算什么，何况，刚冲出球体，能量还没完全转换，本来应该是没什么威胁的……但你别忘了，这可不是你那浪漫的法国。”唐装男人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我国人民自古猜忌心就重，一不小心让恶魔吸取了太多情绪能量，就坑了疯狂爱丽丝了。” 卢卡斯沉吟片刻：“长官，需要派遣军方支援吗？” “不不。”唐装男人按下暂停键，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眼睛还依依不舍地瞟着屏幕上的香艳场景，道，“……前面翘班太多天，再不抓点东西回来，老大就要砍死我了。走吧卢卡斯小宝贝，陪我出去走走。” 卢卡斯提着一袋子黏糊糊的餐巾纸，被笑嘻嘻的唐装男人强行拖着走过整个办公大厅。所有人都看到了卢卡斯脸色奇差，一只手甚至已经伸向配枪意图谋杀长官。 众办公人员：“……” 办公人员甲：“胡少爷又带卢卡斯去度蜜月了啊。” 乙：“唉，若能隔三差五放假，被胡少压又如何……” 丙：“少废话了快点干活儿吧妈的疯狂水牛的那个暗恋爱丽丝的傻逼团长又闹事儿了你们谁去处理一下……” 丁：“喂不是说今天有新人加入吗！新人呢？” “啊啊，我在这儿！”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看上去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男生愣头愣脑地跑过来，“请问有什么……” 丁丁立刻将一大堆资料塞进他手里：“去，放胡少办公室去。” “胡少？办公室是……”小男生看着三间独立办公室发愣。 “右边的，桌上写着胡萝卜的那个就是！” “胡、胡萝卜？”小男生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哦忘了你是第一天来！我跟你说啊你千万别当面叫他胡萝卜，万一以后你跟他好上了，圈圈叉叉的时候也记得要叫‘卜卜’而不是‘萝卜’哦~”丁丁邪恶一笑，“这可是卢卡斯血的经验啊哈哈哈哈对了你叫啥来着？” 小男生羞涩道：“我姓白，叫我小白就好了。” “小白……个头！这办公室三四个姓白的呢谁知道哪个是小白……你全名是啥？” 小白羞羞道：“白、白菜。” 众：“……” 丁丁幽幽一瞟胡总办公室：“突然觉得卢卡斯要有情敌了肿么破。” 与此同时。一衣带水的岛国上，球体能源总署。 通过一条长到令人绝望的甬道，以及二十一道安全程序，终于来到能源署最深处的动力区域。 每次陪那家伙来探望“那个东西”，薛升平都忍不住想要抱怨。他可不像胡萝卜那小赖皮蛋一样精力充沛，身为三十五岁的大叔，他可是很需要休养的啊。 就算撇去进入通道要走的那一个多小时，“那家伙”每次来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天，好像要把“那个东西”从死看活似的。这么长时间都要站在这死气沉沉的动力区域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薛升平年轻时是特种部队出身，区区的寂寞无聊当然不是他难受的原因。让他不舒服的是弥漫在整个动力区域里的绝望气氛。那种直击人心的强烈压抑，每每闷得他想要大声爆粗。 不过，“绝对不能让他和那东西独处”，这是三人默守的死律。 薛升平叹了口气，第三百七十二次打量起终端室的构造来。这是一个高大宽敞的空间，中心是类似核熔炉的能源转换设施。无数条管道与线路如同蛛网，将转换设施与这个国家的能源主干路连接。 ……说起来也真是气人啊，明明是我国捕获的能源体，为什么要卖给这个小岛国？ 害得他每个月都要飞来飞去，陪着那个神经病面壁思过。 薛升平所站的位置其实是能源转换设施的背面，除了一大堆线路以外什么都没有。而另一人所站的地方则是整个设施的正前方。 薛升平不愿意站在那人身边，一方面是不想打扰他，另一方面是……实在不想看到稳定液里的“那个东西”。 镶嵌于转换设施正中的液态区，外层由高强度高韧度的超磁化晶体构成。这种新材料能够耐受上至五千三百摄氏度的高温，下至二百七十度的近绝对零度，其超高的强度即便是新式的磁震武器也无法造成一丝裂纹。如此强悍的材料工艺至今还属于军方机密，据说是小日本花了大价钱跟美国买的。 隔着透明的超磁化晶体，冰蓝色稳定液中漂浮着的物体一览无余。 那是一个，被解体了的“人”。 除了右肩以下的部分，皮肤与肌肉早已被剔去，剩下血管、神经、骨骼以及各大器官。这些人体组织都以钛合金纤丝精准固定，维持着“人类”的基本形态。所有组织器官都错觉主人还活着，仍旧正常工作，甚至连心脏都安稳笃定地泵出血液。 唯一完好无损的右手臂则被一道屏障隔离开。隔离区中的液体却不是稳定液，而是高效催化剂。 在那惨白前臂的正中，液体催化剂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搅动着，形成了缓慢的漩涡。 转化设施前的男人就这么沉默凝视着液态柜里的那个“人”。 无论手头多忙，无论国际形势多么紧张，他每个月都会想方设法来到这里，陪陪那个“人”。 整个动力区域都被那个“人”的绝望占据着，并由此不断产生着巨大的能源，供给上面那个小岛国的人民，安居乐业。 ……十年了啊。 距离我将你诱捕，交由管理局解体，再亲手护送支离破碎的你来到这里……已经十年了啊。 十年，对你来说不过是一眨眼吧。液态柜中的你，是不是一梦未醒呢？ 而我，每时每刻，都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当初我选择的不是国家，而是你…… 西装笔挺的沉默男人忽然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块草莓软糖。 “是初吻嘛？” “……” “那，我们试试这个？一定会留下很棒的回忆哦。” “……真无聊。” “别一边说无聊一边脸红嘛。嘿，草莓的，喜欢吗？” 男人含着草莓软糖，味蕾却尝不出丝毫甜味。他失去味觉已经很久，医生说是神经受到了损伤。明明可以修复，他却执意要留下那场战斗的痕迹。 算是，惩罚自己吧？ 虽然无论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 天知道，我有多想打破这里，让你……真正地死去。或许在你下次轮回时，我们还能相见。 但我不能。为了这个小国的人民，为了我的国家的声誉地位…… 男人细心地将糖纸折好，放入西装裤袋，然后低声道：“升平。” “要走啦？”薛升平两手插在口袋里，风度翩翩地走过来。 “之前你说的特征波，是在哪里？”男人身姿挺拔，西装掩盖下的精壮身体有着贴近人类极限的运动能力，以及累累伤痕。 薛升平随口道：“北海道。怎么了你有兴趣？” 男人步履平稳，每一步都给人以不可撼动的威严之感。他的双眼直视前方，计算着走到第一道安全设施所需要的时间。 “是什么？”他问。 薛升平面露犹豫：“……是‘爱意’之神。已经有猎兵团出发追捕了，你打算插一手？” “怎么了？你怕我有什么念头？”男人的笑容温和宽厚，尽管威严，却并无压迫感，“太久没动手，都快忘了挨揍是什么滋味了。” 薛升平叹了口气：“谁揍得了你……唉，好吧老大，去看看。” 一衣带水的这一边，山水如画的乡间。 “昂，你这是……晕车嘛？”猜忌蹲在田埂上，看着一只小黄鸭伏在水沟边狂吐。 这里距离昨晚被袭的地方已有数千公里之远。远处野山连绵，苍茫一片，显然尚未经过人类的开发蹂躏。 昨晚逃脱围捕之后，他带着顾昂一路狂奔，不知不觉就跑了一夜。身上的力气像是用不完，他也一点都不觉得累。等到天亮时问一问路，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几千公里。 简直就是屁股着火的速度。 顾昂小黄鸭躲在口袋里晕了吐吐了晕，猜忌也不忍继续跑，只好停停走走，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状况。 “剧情进展得太快，臣妾接受不了啊……”吐够了，顾昂小黄鸭拿翅膀抹抹嘴，虚脱地躺倒在地。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为一只塑胶小鸭子，晕车吐出来的那一坨鹅黄色半固体到底是什么。 他还想知道，自己需要吃饭么？不……吃饲料么？ 突然从人变鸭，落差真是好大啊嘎嘎嘎……哎呀卧槽，嘎屁啊嘎！ 猜忌望望远处野山，叹了口气道：“应该甩掉他们了……”话未说完，全身肌肉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异常灵敏的知觉探测出了外人的靠近。 ……不，不是人类。 猜忌转过身，面前出现了一位穿着纯白长裙的西方女性。她的皮肤白皙犹如羊脂，飘逸金发无风自动，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能量在起伏着。 女性的仪态中透着优雅，她认真地注视着猜忌，然后郑重开口道：“……Can you speak English？” 顾昂小黄鸭一口鹅黄色半固体喷出来。 猜忌也认真地看着她，严肃道：“No I can’t。See you later。”转身就走。 “Wait，please！”优雅女性无奈，只好追上，“I’m goddess of sancity，you are a demon right？I shall take you back to my……” “圣洁女神？要我跟你回去？”猜忌回过头，悠然一笑，“去你妈的。” “？？？”优雅女性一头雾水，从随身小包中掏出一本《学中文，好简单的！》，默默翻起。 “……”猜忌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欺负人家是不对的，但，管她呢！他抓紧了怀中的顾昂小黄鸭，柔声笑道，“昂，要走了哦。” “嗯嗯。”顾昂努力用小翅膀捂住嘴。 “No，wait please！”自称圣洁女神的女性急忙收起书，提裙追上。尽管长裙看起来累赘，但她奔跑的速度丝毫不亚于拔腿狂奔的猜忌。 一男一女还有一只小黄鸭。悠然爽朗的笑声，还有断断续续的“Wait please”，让这片幽静田园忽然充满活力。 对于猜忌和顾昂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和他们的认知有些相似，但又大有不同。最起码，在时间上，差了太多。 ——现在是2033年。距离猜忌恶魔被解体封印在“球体”中的时间，差了二十年。 二十年，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呢？ 真是非常地，令人期待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