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皇子废庶人;
青楼原是是非地,不是冤家不聚首。
一个是皇苑贵胄,一个是千面杀手。
一个甘愿抛却至尊宝座,只因年少为卿狂;
一个效忠晋王府神道盟,缘由难自诉。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无人解其意;
冷玉寒心,犹自多情,回首始追心。
情到浓时问之何处凋零?且求清风回允。
注:本文纯属虚构,涉及宫廷争斗、江湖恩怨,与实际的历史会有所不同,人名有改动。
主角:玉轻尘,楚无念
楔子
经查,秦王谪任西京留守后,仍暗中与兵部尚书频繁勾结,事迹败露后,秦王罢去西京留守,削去一切官职,闲居西京,后又降为涪陵县公,迁往房州。
皇长子力加营救,为秦王请免其罪,但未能成功。
雍熙元年,秦王忧愤成疾,吐血而终,年仅三十八岁。
皇长子得知此事,悲愤成疾,至于发狂。
太宗命太医治理,才稍有好转。
雍熙二年重阳节,太宗与众皇子在宫苑设宴。
皇长子酒后纵火焚宫,太宗震怒,欲与之断绝父子之情。
众人营救不得,皇长子被废为庶人。
关于皇长子焚宫的原因,民间可谓是众说纷纭--
有人道是其因营救恩师秦王未果,悲愤成狂所致;
有人道是其酒宴失意心内忿恨难平,复又被二皇子亭佑蛊惑,所以一怒之下纵火焚宫;
至于当夜大火的详实情形,更是为城中人士所津津乐道。
据传--
当时已是夜半时分,京都皇苑上空浓烟骤起,霎时间烟雾滚滚,火光冲天。
火势迅速蔓延,殿阁亭台渐渐隐没在火海之中,随处可见翻滚的浓烟和冲天的火舌,目之所及无不火星四溅,四围充盈着到处奔走的人声和火焰哔哔剥剥的杂响。
大火绵延不断,四更方绝,往日辉煌的殿堂已是光彩黯淡,玉砌的围栏一片焦色,廊柱的柱体斑驳莫辨,飞檐倒钩也似乎融入了黑暗之中,只能依稀窥见一色幽黑的朦胧轮廓。
注:本文纯属虚构,涉及宫廷争斗、江湖恩怨,与实际的历史会有所不同,人名有改动。
第一章
檐前雨丝纷落,雨水顺屋脊而下,廊道上一片氤氲的水色。
"大哥!"十七岁的少年转过回廊,一眼就瞥见了庭前正要俯身入轿的人。
楚无念闻声一顿,却没有抬头,单脚已踏上了轿前的木阶。
"等一下,大哥要去哪里?"少年单手提裾,刚要步下石阶,却在下一瞬间被对方冷声喝止--
"小心湿了鞋袜又要挨骂。"
少年一怔,旋即嗤嗤笑了:"大哥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吧?"
像是嘲讽一般,楚无念冷然笑道:"我只是怕你万一在这里淋了雨,不小心得了风寒什么的......岂不是又要连累我了?"
即使被这样冷漠的对待,少年依旧眉目清雅,面上没有浮现半点不悦之色:"大哥还没说要去哪里呢!"
楚无念上了轿,只用单手掀起幕帘,那一双黑色的瞳眸就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我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京都之内有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少年一脸的倔犟,暗暗攥紧了右拳。
"都说南烟雨、北绛月,京都的绛月阁这么有名,看来三弟一定是听说过了?"
"......绛月阁?"少年目光微沉,"不就是青楼妓院么,有什么了不起。"
"......和一般的妓院可不一样的。"楚无念笑。
"不就是门槛高了些么?"少年不以为然,"虽说到那里去的都是城内的王公贵胄,我看和普通的妓院也没什么区别吧?"
"......要和我一起去么?"楚无念懒懒的抬眸。
"......去就去。"少年说着,也不顾雨水会打湿身上的衣物,三两步就到了轿前,接住楚无念伸出的右手,轻盈一跃就钻进了轿内。
凌波欲去云梦遥,冷香犹恋凤临仙--说的就是绛月阁的两位当家美人。
要说绛月阁以其烟花之所位处京都繁华之地,开门揽客迎的又是清一色得罪不了的达官贵人,背后自是权势纠葛不断。阁中十里名花荟萃,想来个个都曾是自家楼中一等一的名角,如今齐聚一堂,更是有如万花齐放,百鸟争鸣,"北绛月"的艳名不胫而走,可谓是盛极一时。
要在这万花丛中脱颖而出,若没有些过人的绝艺是绝不可能的。
当年梦遥甫入青楼,即以一段"凤舞霓裳"震惊四座,放眼京华,其舞姿丰采竟无人能出其右;
凤临仙素以轻纱覆面,轻易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有幸得见真颜的都是其闺中心友,据传其人貌赛貂蝉,犹似天仙,纤纤指下一曲"汉宫秋月"弹得有如行云流水,至于出神入化之境,城中名流无不争相引为知己,就连晋王府旧臣当朝权重杨守一也是其入幕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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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烟,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停过。
外面灰蒙蒙的一片乌云惨淡,阁内却是莺声燕语歌舞升平。
手捧银盆的侍女袅袅婷婷的挪到三楼闺阁门前,素手抚上门扉轻叩。
"凤姐姐,我是颦儿。"名唤颦儿的侍女娥眉微蹙,柔声报上名姓。
等了半晌,房内却没有半点声响。
颦儿使力推了推门板,发现门扉从里面锁得严实,竟然分毫不动。
正惊疑间,身后蓦然有人轻拍了她的肩膀,颦儿受了惊吓,手里的银盘砰然落地,仓惶回头的时候,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眉眼。
"梦遥姐,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颦儿惊魂甫定,望着梦遥的眼眸里还渗着些许委屈。
梦遥双手交叠藏在水袖里,兀自笑得开心:"跟你一路了!怎么,来帮你们主子梳洗么?"
"嗯,今天小碧休息,换我来伺候凤姑娘。"颦儿知道梦遥待人一向亲厚,此时也放宽了心慢声回道,"不过凤姐姐好像不在房里呢,我唤了半天也没人答应......"
"她当然不在房里了......"
"咦?我记得凤姑娘昨晚没有随哪位大人出去吧?"
"鬼丫头,你知道得还挺仔细嘛。"梦遥悠悠取笑道,"她在我房里,昨晚聊了半夜,估计要到下午才会醒的,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这可怎么行......秋娘要是知道我没伺候好凤姑娘,非扒了我不可!"
"哎呀,这可叫我为难啊......"梦遥闭了眼,唇畔还盈盈挂着笑意,"好吧,你去我房里叫她吧,不过她的脾气你也知道的,万一惹她生气了......估计十个秋娘也救不了你。"
"这......"颦儿咬着下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算了吧,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呀?你就回去歇着,大家都好交差嘛。"
"......好吧,谢谢梦遥姐提点。"颦儿无奈,微一欠身,便转身下楼了。
待到颦儿的身影转过廊道,梦遥便从袖间掏出了一弯细细的银丝,在门闩处稍作摆弄,绣阁的门板微动,瞬间就敞开了。
玉轻尘是从窗户回来的。
身上的黑色布衣在外面沾了水汽,颜色显得愈发深重了。
手指刚刚解下腰间束带,就听见身后有人吹了一声响哨。
"美人解衣......看来今天在下的运气不错呢!"
单手将束腰的环扣重新系好,空着的右手银光骤闪。
来人身形微晃,一枚楔形的暗镖便险险自颈侧擦过,生生切断了几缕青丝。
"啧......虽然是假发,不过还是怪可惜的呀。"来人毫无惧意,仍是一派悠然的调笑。
"苏小恨,你给我出去。"玉轻尘咬牙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竟雌雄莫辨。
"咦?"来人觉得好玩似的,继续装傻,"哪里来的苏小恨?"
"不管是梦遥还是苏小恨,总之立刻给我出去。"
"真是无情啊......人家刚刚才帮你挡掉秋娘的人,你倒好,翻脸就不认人了。"
苏小恨其人,恶劣难缠在神道盟内素来是出了名的,玉轻尘没来此处之前就有所耳闻,然而亲眼所见之后,便觉得流言不及其本人万分之一。
"......多谢。" 玉轻尘的声音恹恹的。
"不用客气......"苏小恨占了上风,立时掩嘴轻笑,"对了......楼下来了两个贵宾,不去看看么?"
玉轻尘斜了他一眼,并不应声。
"人人都喜欢在夜里来这温柔乡里逍遥快活,这无念公子倒好,每回来都是挑青天白日的时候。"苏小恨别有深意的低笑一声,"人人都巴不得叫我们陪场,他来了这许多次,却是一次也没有叫过场,每次只等听完你的曲子就走......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玉轻尘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转到屏风后面开始换装。
"喂......"苏小恨不悦的蹙眉。
"既然他要听曲,那照弹便是,何必深究。"
玉轻尘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带着几分漠然。
苏小恨一怔,旋即笑了:"玉轻尘啊玉轻尘,人人都说你薄情寡性,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呢。"
半晌之后,玉轻尘从屏风后面出来,苏小恨顿时眼前一亮。
适才的翩翩君子摇身一变,竟成妙装美人。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看见玉轻尘变装后的模样,苏小恨却还是一阵感叹--
"万一让那些人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凤临仙子竟然是一名男子......一定很好玩。"
"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玉轻尘冷嗤,"你还不是一样。"
"哎呀......有点困了呢。"苏小恨讪讪的打了个欠身,心满意足的往门外走去,临了又丢下一句,"刚刚那个还不是最好玩的......"
"......"玉轻尘皱眉。
"堂堂神道盟仙人府首领......居然要卖笑青楼,不知道你那些手下见了要怎么想?......"
苏小恨话音未落,身后顿时一阵阴气袭来,冰凉的刀刃瞬间架上了脖颈。
"不要以为你是万寿府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我不过是万寿府区区小卒,你这是何必呢?"
玉轻尘听出了他口中暗讽,却不计较,弹指一挥,剑身已全柄没入了木质的琴身,再不复见。
"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
玉轻尘语调极冷,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径自侧身下楼去了。
楼下大堂宾客极少。
楚无念身侧坐了两位名伶,却只是相伴饮酒。
坐在对面的少年一身白色云袍,目若点漆,神色却是一派清冷。
"大哥......"
"嗯?"楚无念懒懒的应着,视线幽幽的落在了少年身上。
"......这里也没什么特别嘛。"
少年不以为然的表情逗笑了陪酒的两位名伶。
"公子真是坦白得紧,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少年慢慢的涨红了脸,想要出言否认却顿时词穷。
"呀......真可爱,脸红了呢。"
两位名伶窃声低语,偎在楚无念怀里笑得娇躯轻颤,少年别扭的掉开了视线。
只无意的一眼,少年便再移不开目光--
白衣丽人怀里抱着木琴,沿着回旋的楼梯缓缓而下,薄纱掩映下的红唇若隐若现,一双勾人摄魄的眼眸幽幽的和他视线相对,又不着痕迹的荡开,更似侬愁无限,叫人心荡神驰。
琴弦微动,乐声顿时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
楼中一切杂响嘎然而止,一时间万籁俱静,唯剩了琴音流转。
第二章
一曲弹罢,玉轻尘起身走到台前,微一欠身,一头如瀑乌丝顺势垂落胸前。
少年用一双明净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只觉得对方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竟似水漾一般,半掩的白色面纱无端称得那人眉眼端丽,清艳无匹,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眼去。
"想来公子是看上凤姐了,不过奴家斗胆说一句,公子来听听小曲可以,别的可就......"话未说完,那陪坐的伶人便和身边的姐妹互望一眼,掩嘴吃笑起来。
"这话怎么说?"少年见那美人转进幕帘之后,面上顿时浮现难掩的失落之色。
"喜欢凤姐的人遍布京华,其中不乏京畿名流,能进凤姐闺阁的不过寥寥数人,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若不死心呢?"少年宛如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呢喃。
"公子有什么本事能让凤姐青眼相看呢?"
"我......"少年支吾半晌,却是哑口无言。
"若公子没有什么出挑的本事,却又想抱得美人归......倒也不是不可能。"
"嗯?"少年顿时眼神一亮。
"除非公子乃当今天子呀......"
话音刚落,两位名伶便轻掩唇角,吃吃笑了。
少年一怔,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楚无念在一旁看够了好戏,此时便懒懒的抬手在两人腰侧捏了一把,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当心哪天祸从口出,叫你们小命难保!"
"哎呀,奴家也是说笑嘛,公子大人大量,便饶了奴家吧!"
楚无念又和她们闹了一会儿,等到罢手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少年一路坐在轿中,神情恍惚,竟连何时回到宫中也没有知觉。
只是见到楚无念要走,便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嗯?"楚无念淡淡的回头望了他一眼,那双如风般温和的双眸里透出一抹让人无可捉摸的晦暗色调。
"大哥......也喜欢她吧?"少年脱口而出。
楚无念笑:"凤临仙?"
"......嗯。"少年默然垂首。
"喜欢也谈不上,她的曲子弹得倒是一绝。"楚无念说,"三弟若是喜欢,改天召她进宫就是。"
"......咦?"
"身为皇家子弟,府里养几个艺伎不是什么大事。"楚无念仍是一脸云淡风清的笑,"只是这凤临仙有杨大人做靠山,三弟若要行事,还是三思而定吧。"
"......大哥误会了。"少年面色微红,"我只要能看看她就行了,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是吗?"楚无念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
"不过她的曲子听起来倒也熟悉......"少年凝神想了想,却是怎么也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了。
楚无念没有接话,只淡然笑笑,转身走了。
夜色微茫。
亭前的水池里满是浮萍,微风过处,水面便荡起层层涟漪,四围一片沉寂。
身着白色里衣的男子躺在大树之下,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倚靠着一把木琴。
沉浸在寒洌秋风中的男子双目微阖,似是凝神思索,又疑似堕入梦中,身形在夜色中愈发显得浅淡了。
银色的暗镖倏然划破夜空,楚无念以劈空之势坐起,宽大的袖边应声而破。
"什么人?"
凛声质问的同时,从池边的树林里掠出一抹黑影。
耳际顿时兵刃之声乍响,楚无念凝神望去,却不见附近有任何刀光剑影,正迟疑间,黑影似流云般从他侧旁纵身而过。
刺痛袭来之时,一缕淡然的幽香在空气中转瞬即逝。
楚无念低头望去,半边袖袍已经染上一抹血红,手臂上的伤口形状诡异,一时间竟看不出是被何种兵器所伤。
黑衣人在不远处背光而立,高高束起的乌发随风而动,窄袖的夜行衣显得身段愈发修丽。
"大胆刺客!"
随着一声断喝,附近巡逻的侍卫闻声赶来,并迅速把黑衣人围在中间,数十把刀剑在暗夜中散发出凛凛寒光。
黑衣人纵身跃起,舒展双臂平平向后掠开数丈,身法诡异异常,在场的人无不瞠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