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烟简短地说:"我叫柳寒烟,从北京来的。"
齐鸣又嘿嘿地笑着说:"怪不得普通话说得这么好听。柳寒烟?好名字。你来扬州是???"
柳寒烟面无表情:"怎么 ,齐老板是查户口的?"
齐鸣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大家有缘认识,互相了解一下嘛。哈哈,哈哈,来,敬你一杯。下次有空还可以一起出来玩啊。"
柳寒烟仰头一口喝掉,没再多说。酒席气氛一直这样不咸不淡地进行着,过得十分钟,柳寒烟突然站起来,把包装好的电热台板交给孙晓世,说:"孙老师,祝你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有事,今天不能陪了,先喝三杯跟各位陪个罪吧!"
"这怎么行!才开始,一定要喝完才能走!"大家乱嚷嚷起来,柳寒烟不动声色地连灌了三杯酒,拱拱手道:"抱歉,先走一步!"
齐鸣伸手去拉他,柳寒烟抬手在齐鸣肘部一挡,齐鸣一阵酸麻,半个身子酥得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柳寒烟飘然离去。
过了两天,齐鸣又到了学校找孙晓世。周老师一看,说:"孙老师,你的大款同学又来啦!"
孙晓世痛苦地抱住了头。齐鸣真是阴魂不散啊。
齐鸣建议道:"我们在校园里走走吧。"
孙晓世说:"不,我们到教员休息室,那里没人,也很方便。"
齐鸣笑道:"那倒不用,我们说的都是些光明正大的话啊。"
周老师也凑趣地说:"是啊是啊,孙老师你不要那么保守,齐老板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大家一起发呀,别吃独食嘛。"
齐鸣放声大笑:"周老师,你这样灵光,有什么发财机会当然会第一个照顾你。不过我这次来只是想请孙老师陪我一起去看一个人而已。"
周老师怪叫:"哟,孙老师,怎么认识你这么久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的交际,居然认识齐老板如此重视的人?"
孙晓世脸青一阵白一阵,哀求地看着齐鸣。齐鸣见收到效果了,收篷道:"周老师,你不了解孙老师的地方还多着呢。。。。。。等有机会再告诉你吧。晓世啊,我们到休息室聊会儿?"
孙晓世象砧板上的肉一样被齐鸣拎到了休息室。门一关,齐鸣的脸就黑了下来:"猴子,你的朋友也太不识抬举了。我带礼上门不收,请他喝茶也不来,你说怎么办吧。"
孙晓世怯怯地道:"我已经介绍你们认识了,交友自由,我也管不了他。他只是我的房客,我能怎么办?"
齐鸣用力一拍,桌子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嘿,行啊,那我只有每天来提醒你一下,直到你想出办法为止。"
孙晓世哀叫:"不要!"
齐鸣看着孙晓世,嘿嘿地笑了起来。
柳寒烟正在练毛笔字呢,听到了敲门声。开了门,是孙晓世和齐鸣。
齐鸣笑道:"柳寒烟啊,我又来啦。正好在路上碰到孙老师,就跟他一起来啦。怎么,还在练字哪?"
柳寒烟挑起眉毛看了孙晓世一眼。孙晓世低下头,恨不得钻个地洞躲进去。柳寒烟洗干净了手,问道:"齐老板有什么事吗?"
齐鸣呵呵干笑了一阵说:"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开了家影楼,托我替他找个模特。我觉得你很适合,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啊,请你务必帮这个忙。"
柳寒烟一口拒绝:"齐老板,谢谢你看得起我,我不想做。"
齐鸣又笑了几声:"呵呵,呵呵,没关系,小柳你还是挺有个性的啊,换了其它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柳寒烟冷冷道:"那你就找其它人吧。如果没有其它事,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出去有点事。"
齐鸣的笑凝在脸上,说:"好好,你先忙。"
风散浮云月弄星
过了两天,孙晓世一个人又去找柳寒烟了。他在房间里坐了十分钟,期期艾艾,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柳寒烟忍不住问道:"是不是齐鸣叫你来跟我说些什么?"
孙晓世如释重负地说:"是。。。。。不不不,不是。。。"
柳寒烟双眼雪亮地盯着他:"你有什么把柄落在齐鸣手里了吗?"
孙晓世跳了起来:"没有,没有。。。。。。"
柳寒烟笑了:"孙老师,连我都瞒?"
孙晓世十分为难:"怎么说呢,他现在天天到学校找我。。。。。。。我,我。。。"孙晓世满脸涨得通红,却到底没能挣出那句话。
柳寒烟伸手拍拍孙晓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明天他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孙晓世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心:"可是,你。。。。。。"
柳寒烟对孙晓世眨眨眼:"可是什么?"
孙晓世半喜半忧地回去了。柳寒烟会去找齐鸣,这是一定的。可是柳寒烟能怎么说?对齐鸣这种无赖,柳寒烟能成吗?
齐鸣在店里连骂了三个伙计。搞得大家都灰头灰脸,谁也不敢触他霉头。这个时候柳寒烟走了进来。
齐鸣两眼一亮,将柳寒烟让进了办公室:"哟,贵客啊。上坐上坐!"
柳寒烟一言不发,慢慢坐定:"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齐鸣燃了一支烟,笑眯眯地说:"有事尽管说。"柳寒烟有什么事?是不是替孙晓世求情?
柳寒烟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向你借五万元。"
齐鸣惊得手一颤:"什么?"
柳寒烟双眼直视齐鸣:"我要借五万元。"
齐鸣放下手中的烟:"五万元不是个小数。你以什么来担保?"
柳寒烟轻轻一笑:"我没有担保。三天后我会打电话来,行就行,不行也没关系。谁也不敢借这样大一笔钱给一个没有担保的人。"
说完柳寒烟就起身离开,没一刻停留。齐鸣用指节啪啪地敲着桌子,弄不清柳寒烟的想法。
那轻轻的一笑。象天山上的雪莲在千年的等待后灿然的一笑。这笑是有价的。五万元。
齐鸣出过的最高价是两千元。那还是在上海。复旦大学的一个大学生,他还是第一次。妈的,什么鸟人没见过,齐鸣愤愤地想,居然要五万。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不过这个人真是没有见过的绝色。那一笑。
齐鸣拿不定主意。是,通过孙晓世果然把柳寒烟逼出来了,但同时柳寒烟也将了自己一军。借五万?他明不明白借这个钱的意义?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下真让齐鸣为难。柳寒烟开了价,就看自己怎么做了。
晚上齐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柳寒烟走时最后的一句话硬硬地硌在胸口:"谁也不敢借这样大一笔钱给一个没有担保的人。"居然用激将法?
柳寒烟在三天后准时到了齐鸣的办公室。他轻轻巧巧地坐着,问道:"怎么样?"
齐鸣红着双眼,嘿嘿干笑道:"大体上没问题,但我想我们有些细节需要商量吧?"
经过三个小时的商量,定下如此的协议:
1.齐鸣借给柳寒烟人民币五万元,两个月后归还。
2.柳寒烟每周到齐鸣处聚一次。
齐鸣走到柳寒烟身后要搭他的肩膀,柳寒烟站起来转过身靠在桌子上,将双手抱在胸前,笑成一朵花:"齐鸣,真谢谢你肯借钱给我。"
齐鸣?真很少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一般人不是叫他齐总就是叫齐老板,要什么叫老齐,齐哥,全名被这么完整这么标准的念出来,齐鸣只觉得心中一暖。柳寒烟的笑容象阳光一样。
齐鸣伸手就要拧柳寒烟的脸,柳寒烟伸手一挡:"齐鸣,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齐鸣讪笑着收回了手,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太恰当。急什么,五万块钱都借出去了,接下来的两个月还有得是机会。那么快到嘴的肉吃着也没劲。本来觉得柳寒烟借钱是个信号,但看起来,柳寒烟还是若即若离的,反而弄得人心痒痒。齐鸣享受这种痒痒劲。
他咧开嘴笑着说:"那么利息怎么算呢?"
柳寒烟眨眨眼睛说:"到时再说啦,不会少你的哦!"
那么冷峻的一张脸眨起眼睛怎么就这么顽皮。齐鸣握紧了拳头,一定要让他成为自己手里的橡皮泥,要圆就圆要方就方。
柳寒烟临出门又回过头来问:"哎,我说齐鸣,你会不会打乒乓球?"
乒乓球?齐鸣说:"有二十年没有打过啦。我打的不好,怎么了?"
柳寒烟说:"我们到扬大去打乒乓球吧,后天下午三点钟,行不行?"
还有不行的吗?求之不得呢。
这天齐鸣叫上小乔,陈元一起到扬师打乒乓球。
柳寒烟不迟不早,正点出场。穿一双黑色帆布运动鞋,一套藏青全棉休闲装,更显得肌肤胜雪。从年龄上看,他应该是大三大四的样子,但更自信优雅,在学生里显得卓然不群;跟陈元和小乔齐鸣相比,柳寒烟又清新自然,多出一份书卷气。
先是陈元及小乔嘻嘻哈哈地乱打一气,一会儿功夫就踩破一个乒乓球。两人水平臭得可以,简直是胡闹。等到柳寒烟上场,随手推挡,姿式潇洒自如,失误极少。小乔先是以2比15大比分落后,然后慢慢赶到13比15,一直维持两分的差距输掉。
齐鸣脱掉外套,活动活动,拿拍子挥动了两下。柳寒烟表情凝重起来。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齐鸣这两下还是很松驰的。
果不其然,齐鸣的水平之高令陈元小乔大跌眼镜。尤其是反手弧圈球,急又旋,柳寒烟很难接住,到后来只好一直攻其正手。十五个球过后,齐鸣已经完全放开,柳寒烟勉强拼了个21比23输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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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鸣换了左手对付陈元及小乔。陈元及小乔被齐鸣狂风暴雨般大力扣杀打得目瞪口呆。若不是齐鸣失误多,一定会被打个光头。陈元嘟着嘴埋怨道:"齐哥,你也不怜香惜玉一下!让让我们嘛,也别输得5个7个那么难看。"
齐鸣抬手擦了擦汗,哼了一声。打球还让?用左手叫不叫让呢?象柳寒烟,明明水平比小乔高出许多,却故意不动声色地让球以便场面好看,这可不是齐鸣的风格。
还是老了,齐鸣感慨地想。当初在宿迁的时候,可以连着打败一十七位各地高手,赢得两斤猪肉,当时一下午也没现在三局球这么累。
齐鸣在宿迁尝够了被欺负的滋味,那些人怎么不让着自己?当时他和父母一起被下放到农村,尝够了众人的白眼。村长的儿子叫陈家福的,带一群小孩子叫他狗崽子,丢石子,有一次还将他按到地里用牛粪糊了他满头满脸。他大哭着回到家,母亲一面替他洗一面掉眼泪,父亲则脸色灰败地喝了一夜酒。半夜齐鸣醒来,听到屋外有声响,在窗户里张一张,看到父亲将头拼命往院围墙上撞,嘴里发出压抑的象狼嚎一样的声音,也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当时他就发誓,总有一天出人头地,要给那些人好看。
后来,由于村里有爱打乒乓球的传统,齐鸣更是努力练习,夜里在胳膊上绑上了砖头拼命挥拍,肿得老高老高,连端碗都会疼。可村里人一直不带他玩,只有后村的陈文采会偷偷陪他在废粮仓搁一块木板练习。直到那次临村过来挑战,他在全村人都输了以后以黑马的姿式跳出来,挽回了全村的面子,也挣得了自己及全家的面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背后有多少的辛酸及泪水!
所以现在齐鸣一有机会,绝不放过。他从来都是全力以赴,不管对手多么地弱小。现在的优势不代表将来的优势,占上风的时候不用尽帆,没风时就只能靠自己划。
打了一下午,到最后小乔和陈元都嚷着不来了不来了,因为简直是没法打。一发球就被扣,一接球就打飞,整个在捡球。柳寒烟则勉强和齐鸣的左手打个旗鼓相当,三局里输了两局,21:23,23:25,25:23,都经过了激烈争夺。
一个小时下来大家都累了。柳寒烟湿了额前的发,过白的脸色显出了红润,多一份飞扬的健康美,更让齐鸣心旌摇动。
打完球齐鸣提议洗澡去。不知道柳寒烟不穿衣服是什么样子?
柳寒烟说:"我从不在外头洗澡。"
齐鸣将双手放在柳寒烟肩上:"哟,架子大,反正一起去,怕什么。"
柳寒烟转头无表情地盯着齐鸣:"我不习惯。"
齐鸣眯了一下眼睛,放开手。这才有味。不急,早到手多没劲。久了没有新刺激,这个游戏的开头看来挺不错。
酒吧里声音嘈杂,花王声嘶力竭地唱《别怕我伤心》,高音处让人提心吊胆,担心他会将脖子给拎断。齐鸣喝着闷酒,一手在陈元的脖子上摩挲着,眯着眼睛幻想那是柳寒烟修长的优雅的天鹅般的脖子。
这个柳寒烟心里头想的是什么?那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明净的世界,象西藏的天空干净,透明,纯洁,却是可望不可及。象柳,飘逸有致,象寒烟,冷洌,缥缈,捉摸不透。这个年纪的孩子怎能有这样深邃的思想?他的眼神象是知道一切,他的嘴角象在嘲弄一切,而他永远那么镇静自若,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齐鸣摸着陈元的手力气不禁大了些,陈元头一偏,叫道:"齐哥!"
齐鸣回过神,放开了手。总有一天,会让柳寒烟在自己身下呻吟求饶。哪怕再冰清玉洁的样子,总会有他的弱点。齐鸣现在还找不到。但没关系,反正有时间。关键是,至少柳寒烟向他借了五万元,这个难道不是突破口?
到手后,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甩掉他。NND,再漂亮再高傲的人,关了灯还不是一样?如果不在性面前低头,至少也会在钱面前低头。柳寒烟肯在自己身上花时间,还不是因为五万元?
这也是为什么齐鸣会在93年毅然辞职下海,从那个当时还不错的单位下来,顶住了母亲哭泣和父亲的叹气,南下深圳广州炒寻呼机及手机配件。经过无数艰苦,也交过学费上过当,终于在三年后衣锦还乡,回扬州开了个门市,代理几个国外国内名牌,在扬州算第一块牌子。通过钱,他找回了自己的尊严,所以,齐鸣是个绝对的实力论者。
就不信,搞不定柳寒烟。人嘛,就那几种需求。朋友,工作,金钱,健康,家庭,自我实现。柳寒烟的出现,是因为逼急了孙晓世,这是从朋友方面入手,而现在柳的接近又是因为钱,下一个突破口会是什么?
不知道柳的家庭背景怎么样?会不是因为家里才需要钱?他身份证的家庭地址好象是河北沧州,下次托别人问问,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似乎不用工作?他的背景全是迷。
柳寒烟真是个尤物。齐鸣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花过这样的心思。不过值。以前的小孩子,就知道陪喝陪唱陪浴陪睡,巴结到了十分。但那太明显的亲热总觉得贱,不象柳寒烟,简单的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微笑,就给一个明确的信号,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而且跟他在一起玩了一个月,不是打球就是运动,都是健康活动。
就象那次,还一起骑车到了瓜州,几个人骑得满头大汗,一路上直叫吃不消。但一到江边,美丽的景色让大家都忘了劳累。无边荒苇在夕阳中被染成红色,江鸥在江面低徊,随点点白帆顺流而下,江风苍茫古朴,让人怀疑它曾吹过唐时的画楼,宋时的庙宇,越过了几千年的风雨,拂在众人的脸上。一时竟让众人良久无语。
柳寒烟是有些生活情趣的。这点不可否认。他也象一阵清风吹得齐鸣沉闷的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了些新意。心底有些角落是得经常有人触及,不然的话终有一天会退化。
龙游东海缈无踪
齐鸣想得越多,心里越是烦闷。这个黑漆漆简单无聊的酒吧有什么好,那几张老碟片,几张老面孔,几种老花样,分分钟能预计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甚至连笑声都象排演好了一样,有什么意思。一阵冲动驱使, 齐鸣趁着酒意出发去找柳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