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门,我狠狠的呼吸了两口空气,远离福尔马林是这么一件幸福的事儿。什么叫不尝试痛苦,就不知道幸福的重要呢。往回走的路上,我和顾易还是不说话。我们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无言相处。这样很好。
刚开门,辛巴不知从哪嗖的就窜了出来扑向我,丫的,它怎么又长肥了。我现在这体格哪能和它比,整个人给它扑倒在地上,就趴在我身上,舔我,左一下,右一下,舔的我黏呼呼的。而且压的我直喘气,顾易硬扒着才把它拽下来,它特别不舍的看着我回房间躺着。其实我也很想它。在医院时就想,见到辛巴要好好抱抱。都说狗通人性,这么长时间都没忘了我,冲这点,等我再好点,就多喂你几顿,反正你也胖成这样,也不在乎什么体型了。
这床两个月不住,躺着分外的亲切,好软。我感觉馅在床里面,身体很温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也变的很清晰。像小朋友的画画一样,有云,有鸟,有山,有水,最好听的是有笑声。我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跑啊,笑啊,跌倒了都是软绵绵的路,爬起来再继续跑。直到顾易叫我才醒,惺忪着眼睛下床吃饭。顾易说早知道你睡的这么香就迟点叫你,不过饭还是要按时吃。我笑笑,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我吃饭再也不像以前那么七扒八下了。话也少了很多,微笑代替话语,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会好好思考。思考很多,关于现在,关于未来。我想再过一段时间,等我身体再好一点,就离开北京。人不总说新的生活要换个环境麽,我想自己重新生活。北京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儿,这里有我的太多的记忆与不堪。我说可以忘记那些陈旧,不实际,毕竟谁都无法忘记过去。这块地值得我留念的东西已经很少,只剩零星的纪念。看过句话说:有些往事已不再深刻,但感谢曾经有过一场盛大的回忆。我觉得这句话说着就是我和顾易,我们是航海船员,我们的船经历了狂风暴雨,颠簸不安,而风平浪静的归岸之时,亦是分散之时。离开对我们两都好,我在一天,他就会觉得对不起我一天,而我也会觉得亏欠他一天。谁都不会活的轻松。剧终人散,我们都应该清楚这规律。但感谢他给予我的一切,无论是喜是悲。都是回忆。
顾易是我人生的一座立碑,他像终点一样预示着我。今后我想我再也学不会如何去爱上别人,刻骨铭心一次就足够了。我很怕疼。我们两都被命运蹉跎成泯爱弃恨的人,如今只剩下缄默与各自自责。忘不了,不如记着,我会记着他,同样我希望他记着我,因为回忆都很奢侈,我想奢侈一回,就一回。
你说我们之间有爱麽?有。只是曾经。曾经的曾经有个叫顾易的人爱过我,但我被恨迷失了眼,弄丢了他。而曾经的曾经有个叫单小天的人爱过他,但他也被恨迷失了眼,遗忘了我。
呵,爱不过一生,何来不了情。。。
我说好 他说早
坐在北京的候车大厅,抱着若大的行李袋,人潮涌动的来来往往,一拨走完又来一拨,谁也不会记得谁,那么多的人离开,怎么感觉就我那么失落。不知觉的紧紧怀里的大袋子,辛巴在里面扭动几下,我赶紧打开一点点,让它看见我,怕它突然叫出声。辛巴看看我,哼了一声,觉得它这样特别小,我说的不是体积。伸手怜悯的摸摸它,实在是舍不得辛巴才把它偷出来的,用偷这个字眼没错,顾易并不知道。
准备了几天,终于买到了一个能把辛巴装进去的大行李袋,等到顾易上班后,带着辛巴离开了那个故事凡多的家。辛巴是我从那个家带走的唯一东西,连衣服都只有身上的一件,带的越少,可想起的记忆越少。我知道顾易也很喜欢辛巴,这就算他给我的纪念品,虽然是他不知情的赠送。我是有私心的,起码哪天他想起辛巴,还能恨恨的说:"就他丫单小天偷走了辛巴。丫个小王八羔子。"那样他就会又想起有我这个人,有我单小天这个人。
在上火车前,我站在人群中,再回头仔细望望这座城市。舍不得。这回真的是一场长途旅行,那么长,那么远。
还好,再见亦是相见,我们都是一介路人,希望再和顾易见面的时候,我说好,他说早,这样琐碎的生活。
火车轰轰烈烈的开去,拔掉手机里的SIM卡,摔向窗外,一切都在往新的方向发展,我相信。
去哪里?北方以南,南方以北--南京。这地方是我反复思考后决定的,我已经生在了北方,所以总要往南方跑吧,但我终受不了南方人的娇嗲,南京是最理想的去处。看着一路往后退去的树,农田,像是褪色的记忆,要学会释然。
南京,我来了。
出了火车站,立刻感受到了南京的气息。那个热啊,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把辛巴放了出来,一个男人热得直昏,一只狗热得直喘。两傻子站在路边。我就一路盲,买了地图,比划了半天,人眼瞪着狗眼都不知道地铁站怎么走。最后,被辛巴拉着直跑,居然给找着了,我心里那个欢喜啊。没白偷你出来!!!!
带着辛巴绕了小半个玄武湖,又去溜了圈秦淮河,站在河边告诉它这是我们即将生活的城市,辛巴把头向我蹭蹭表示同意,我冲它乐,"以后你爸一定好好挣钱养你,再给你找只贤妻良母的狗,生个儿子。。"话还没说完,辛巴就不耐烦的冲我吠,你丫的,你爸这刚说话你就不听了。白偷你出来!!!!
找了个家庭式旅店,往里一钻,好好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T恤,拉着辛巴又出去逛,以前陈丽琴总说我是跑马心,在家待不住。说的没错,我要好好看看这里。10底的南京傍晚扬起微风,一点不粘人的拂过脸旁,身体很有实在感的存在,虽然陌生,但陌生未必是件不好的事情。我喜欢这陌生之地,隐藏所有的历史和过往。不需要说明,不需要戒备。举目无亲的感觉。很好,这样很好。迷糊的走了很远,自己都差点忘记回旅店的路,只知道耳边呼啸着汽鸣的声音,像潮水,一层层的涌进耳里,幸好我只是个聆听者,不会淹没在浪潮中。辛巴很乖得走在前面,似乎不太适应这新的环境,回头看我的眼神总透着难受,我揉揉它,告诉它有我在。是的,有我在。
躺在旅店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明天我要去找份工作,租间小房子,工资无所谓,养活我和辛巴就行。开始一男一狗的同居生活。瞄了一眼床下趴着的辛巴,扑哧扑哧的吐着舌头,眼皮慢慢变重。晚安。
记着比忘记简单多了
在大学附近租了一间小单间,因为房东出国,所以一次性付了两年的房租。去超市买了生活用品,算是正式过上日子。晚上和辛巴庆祝了一番,它吃它最爱的肉松,我吃我最爱的鱼香肉丝。辛巴兴奋的直打喷嚏,期间还冲我吠。工作还是个问题,找了一天一无所获,不是人家嫌我,就是我嫌人家。打算明天出去接着找,实在不行我就找间酒吧先唱着,虽然并不想回到那种喧嚣的环境,但人总是面向生活的。
饭后拉着辛巴去溜圈,在途径的路上发现一家花店在招店员,想着试试就进去了。店的门面不大,但花的品种却很齐全,装饰风格很Loft,主要吸引我的是店里的音乐。一首《the truth that you leave》很醉人,像首催眠曲。店里坐着两个女孩,我问这里是不是招人,其中一个脸圆圆的抬头看看我说是招人,但只招本地人。我哦了一声刚准备走。另一个就叫我等一下,在圆脸女孩耳边说着什么,然后两个人眼睛里突然放出很怂人的光,脸圆的女孩就说那你试试吧,工资我们再商量。我虽然觉得这两个人的改变主意应该不是好事,但实在觉得这个环境我很喜欢。就坐下来商量好工资,以及上班等细节,决定从明天开始上班。
拉着辛巴回家时,背后总凉嗖嗖的,那两个女孩总古古怪怪的。不过,我怎么说也是一大老爷们啊,她们能把我怎么了。对吧,辛巴。辛巴走在前面,用屁股对着我,靠,你丫又不给你爸面子。
第一天上班,我起的很早。下楼买了早餐,边吃边逗辛巴。告诉它要乖乖在家,我去上班,回来带好吃的给它。它像听懂人话似的,冲我吠。这辛巴越来越神了。
花店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清晨的阳光透着露水,很醒脑。花店里依旧放着钢琴曲,不燥不绕,很舒服的感觉。我刚来,也就跟着小雅学习将花剪剪根,浇浇水,认识认识各个花的习性,并不难。忘了说,店主是那个脸圆圆的叫小雅的女孩,昨天那叫住我的是佳佳,是店主的朋友。两个人都还是学生,不过是家里的店铺,学业不重就做点生意。我主要干的是别人订花给送过去,所以路方面要熟,这就是只要本地人的原因。至于为什么要破例招我,这原因绝对不是因为我长的帅,两个人虽然总偷瞄我,而且还会很怪的笑,但也不是少女花痴那种。管不了那么多,我就做好工作就行。
一连上了一个星期班,很不错的工作,并不复杂。在送货前,小雅总是在地图上画好基本路线,我就骑着店里配的小绵羊,咔咔的往目的去。送花是件很美的事,因为每个收到花的人都会对你笑,然后很乐意的签收。每天都能看见那么多的笑脸,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平时没有订单的时候,我就坐在店里听着音乐,看一些关于花的书,或是和小雅聊聊天。我们两个对话很有趣。我操着一口京片子,总是你丫你丫的。小雅是南京人,总是你啊你啊的。所以我丫来她啊去。南腔北调的两人。小雅在店里时总会上上网,看看一些封面很花哨的漫画书。刚开始我也就觉得人少女情怀有什么不对。但后来我发现,那些封面基本不是两个男的抱在一起,就是两个像女人似的长发男人躺在一起,额,我一度怀疑小雅是同性恋。特别是佳佳一来,两个人的话题我就没听懂过,什么攻,受啊,什么年下的,我也懒的管。
少管闲事是古训。我要记牢。但有时候,不是我管闲事,是闲事来找我。
慢慢的我知道,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叫同人女和耽美狼的生物。显然,我的老板和她的朋友就是这种生物。和她们熟了以后,小雅总会在我耳边叫嚣什么我有受的气质,要好好培养的话,另一个佳佳则在我身边不断呐喊要将我扳弯。我深刻感觉到了,我这算是掉进了狼窝。以前两个人多文静啊,都不怎么说话,怎么一转眼都眼里放着嗜血的光芒。你丫的,这是什么世道啊!!!!
下班后回家,辛巴总要和我亲昵一阵以表示我们情比金坚的感情。这小子,日渐人形,经常给我把家里搞的一团乱以后,露着特纯真的眼神来哄我。都快成狗精了。有时我做噩梦,惊醒后,辛巴就会爬上我的床,舔舔我。我就抱着它,啪啦啪啦的一口口抽烟。其实我现在基本不太抽烟了,只在心情沉闷的时候使劲抽,平静下。最近愈来愈多的会想起以前的事情,那些面孔不知觉就会浮出来。果真,记着比忘记简单多了。
我的工作时间其实很宽松,除了起早点,晚上下班很早。南京给我印象很好,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我买了辆小电动,取名为卡迪拉克。没事我就骑着小卡,带着辛巴到处溜达。南京的小公园很多,每个生活区里似乎都有小公园。我喜欢到那里压压花台阶,听听音乐,发发呆。辛巴就在旁边招惹小狗MM,这狗的身材越见分量,狗桃花却更好了。难到狗也喜欢肌肉男,可它那都是肥肉!!都是脂肪!!
人在适应了新环境后,日子就会变的很快,我这样琐碎的生活了两个月,很满意的生活,很安份的生活。
被提线的木偶 被记忆操纵
快过年了,全国各地的方式基本一致,我也很有兴趣的往家里这挂一点红,那抹一点金的,看着喜气。家里总要有个氛围。我现在已经训练的会做一些厨房活了,起码已经是那种看得清食材的,自我满足的很。有天沾沾自喜的带点给小雅见识下,结果她满眼冒光的说:"这样你就更像个受了。"额,当我什么都没干。
我现在才发现世界上同人女最厉害,她们可以在任何地点想出任何事情。小雅和佳佳两个人似乎乐于去干些挺无聊的事儿,比如看见长的帅的客人,就会开始想着法儿联想。人女朋友在旁边竖着呢,她们还能联想起来,我真佩服。那个敬业啊。当然,她们两不会知道我是个Gay,所以她们两一直向我游说爱上男人的好处。我就冲她们乐,然后摇头。挺羡慕她们的,活在意象的世界,虽然有点恐怖,但起码无害。可想要是让她们两知道,身边有个像我这样活生生的,血淋淋的真Gay,那我还能活到今天麽。
绝对不能让她们知道!!!
最近的噩梦越来越频繁,总会被人扒光我的衣服,嘲笑我,一个个扭曲的面孔。梦里的颜色都近乎于黑白,可他们的眼睛都是红色的,张牙舞爪的像我走来,我怎么跑都跑不快,梦里哭的稀里哗啦都没人听见,然后腿给那些手分开就吓死。醒来心跳的咚咚响,全身是冷汗,枕头一定是湿的,眼角还流着泪。我知道那件事一直在我心里,白天我避免去想起,晚上不受控制的在梦里释放。谁都不能控制回忆,我也控制不了,像个被提线的木偶,被记忆操纵,跳着滑稽的舞蹈。
原来被操纵的不止我,辛巴也一样。有天我照样带它去遛弯,我坐在椅子上抱着它,旁边的小姑娘打电话撒娇说:"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辛巴突然一个机灵的从我怀里跳下来,对着人姑娘狂吠,把人家都给吓哭了,它还盯着人。最后我使劲拉着它,叫那小姑娘快跑,很长时间才安抚它。安静后的辛巴,一直闷闷不乐,回家后趴那里不动,我去逗它,它就哼几声,然后用那种很怜悯的眼神望着我,我都鼻子给望的酸酸的。其实我们骗不了自己,那些记忆自己最清楚不是麽。我以为过了这么久,辛巴已经适应了这里,可伤口就是伤口,一个揭开就会重新流血,狗都会为了一个名字的谐音想起以前,何况我。有时看着辛巴就会条件反射的看见从前,顾易笑着让辛巴叫我妈。或是我和顾易一亲热,辛巴就像人一样蹲我们床下,怎么赶都赶不走。
年三十那天,我裹着棉袄往家走,新年反而很忙。大家都想买束鲜花放家里有新气象,所以将近9点才回家。大街上张灯结彩,很漂亮。两个小孩在路边玩仙女棒,一根根的冒着小花火,哧溜溜的。两个孩子笑的声音我走了很远还在耳边。一年过的真快,几年以前我和顾易也玩过这个,傻得很。顾易总说我二来着,我也喜欢说他傻,反正二和傻一样。我想过,如果可以预想今天,我依旧会选择当初的深陷。有些事,总要来过。虽然我忘不了,也算是美好的回忆。我真的没有怨过顾易,从来没有。毕竟他曾经给过我很多,我怎么也不会忘记。顾易,现在应该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们两这是最好的结果。摇摇头,把自己裹的更紧,回家带着儿子吃年夜饭去。
倒计时数到零时,我已经抱着辛巴进入梦乡。
梦里有红红的一片,安心的红,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我笑,这让我想起一个人,我很想很想他,想的眼睛都开始湿润。
无法停止与永不止息的爱
【两年后】
人不总说,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麽。我和辛巴一起度过了南方第二个阴冷的冬季,终于迎来了春寒料峭的开春。3月初,我已经在南京待上了两年多,不得不感叹人的适应能力。闲暇时我看了很多书,也听了很多歌,现在我懂了很多花语,比如:情人草--完美的爱情。天堂鸟--自由,幸福,吉祥。别看一朵花那么纤细,却包含着这么美的寓意。我最喜欢蒲公英的花语。蒲公英--无法停止与永不止息的爱。这样的爱,一定会有的。
最近花店里都很忙,订单一打接一打,小雅也没空向我开课教育,我也落的清闲,骑着小绵羊,穿梭在南京的大街小巷。辛巴生病了,吃什么都不香,晚上还会冷的抖,去宠物医院说没什么大事我就放心了。想早点回家陪它,我就使劲加快行驶速度。刚回店里,小雅就告诉我她接了一个大订单,为一个公司布置展厅,是北京来的,还说明天带我去见识一下。我说你丫真逗,北京人又不长三个耳朵,有什么见识的。小雅说你懂什么,大公司的排场不一样,明天你给我去凑个搬运工的数。额,你丫原来是让我去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