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奠----悠茗人间
  发于:2008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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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凯骂我骂得特别狠,但我没有怪过他。他其实是最为我打抱不平的人,甚至在刚听说聂阳决然和我分手时,他差点去找聂阳理论,因为那几年里,他亲眼看着我对聂阳付出了多少感情,亲眼看到了我在对聂阳的思念里,如何被爱情日复一日的煎熬。
而对我来说,他也是一样,他对他"老婆"的好,对他"老婆"的疼爱,我几乎没有落看过一幕。
小凯和他"老婆"也是一段相隔异地的爱情,他 "老婆" 当时在天津上学,比我和聂阳的距离更远。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我和小凯两个恋爱中的单身汉聚在一起,一杯小酒,一杯相思的陪着彼此解闷。
不过小凯比我的情况好点,只要不是回家过年,几乎每个长假和寒暑假,小凯的"老婆"都会过来我们这边住上一段时间。这两个家伙都是外向的性格,比较奔放疯狂,他们会因为离别,而在月台上两个男生相拥流泪,甚至在乘务员震惊的目光下亲吻告别;他们会因为重聚,而在租来的房子里不分昼夜的做爱,直到我叫他们出来吃饭,他们才会一起顶着纵欲过度的黑眼圈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相聚短暂,每次他们聚在一起,几乎都会不分时间场合的表达着彼此的爱意,即使在我失恋最痛苦的时候,他们在我面前时的那股亲热劲也一点不加收敛。
在我和聂阳分手后,我曾经在他们身上寄托过对"真爱"这个词的期待,仿佛他们感情的稳定长久,也能无形中给我一种坚持下去的力量。可惜,在我没走出失恋的阴霾时,小凯的感情就像踩着我的脚印一样,嘎然而止。
导致他们分手的理由很残忍,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为了生活。小凯的"老婆"是个很讲情调的人,对小资生活情有独钟,天津有他实现这种理想的土壤,所以毕业前,他提出要小凯去天津发展。这对小凯来说是件难事,首先他有点懒散的性格,让他很不适应大城市的节奏,而且他大学几年的精力都投在了恋爱和网游里,垫底的成绩,让他完全没有获得他"老婆"所期待的高品质高收入生活的资本。
在人山人海的应届毕业生大军里,小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的不自信让他犹豫,而他的犹豫让他"老婆"坚决的提出了分手。于是,又一份爱被"分手"两个字活活扯断......
可见,小凯关于性与爱情的判定并不准确,否则,他不至于沦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当他斜着眼鄙视的看我,指着我沮丧消沉的脸大骂我不像个爷们时,他一定想不到,没过多久,他就带上了一样的面孔,丢了魂一样的游荡在这个城市笔直的长街上。
我们从两个守候爱情的人,变成了两个失魂落魄的鬼,我说他报应,他说我活该,然后我们一起坐在文化广场的雕塑一下,叼着烟,无声流泪。为了我们不愿放弃,又无法挽回的爱情。
当我们擦掉了眼泪,还抹不去心酸的时候,我们被汹涌的人潮挤进了毕业生招聘会。似乎逃不了我无论做什么都比小凯先一步的定律,我被人潮吞没了几次之后,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那是一份完全盲目工作,和我的专业完全没有联系,我只是在像发小广告一样的乱发简历的过程中,命中了它,谈不上理想,也不知道根本不会长远。但我还是去了,因为再不给自己找点事做,我真的会在苦闷中死掉。
我的公司算不上公司,只是个驻地的办事处,我的直接上司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一个大我十岁的女经理,长得不算漂亮,也不丑,典型的智慧型女强人。
她招我进的公司,知道我没有实践经验,业务上处处关照着我,让我的第一份工作起来还算顺手。而我也没让她失望,我拼命的工作,豁出命一样的陪客户喝酒,其他人没法干出和我一样的业绩。因为他们还有要他们珍惜的东西,而我那时只想把自己整个人豁出去,我想要忙碌,我必须忙碌。忙碌,让我可以短暂的忘掉自己的伤痛,让我麻木的执着变得模糊。
我进公司的第二个月底,整个国家就被白色的恐怖笼罩,非典让很多人从忙碌中停了下来,但我却因为提前参加了工作侥幸逃脱了学校的封闭,整天和我的经理一起,在一个个空荡的街市里穿梭,奔走,似乎毫无畏惧。
我那时真的不怕死,或者说我的生存意志已经失去了作用,因为从离开聂阳的那天起,我觉得自己已经算不上活着。可其他人当时都还在的非典折磨下,活得胆战心惊。
所以,当我的体温超过38度的一刻,我的同事们都无一例外的在惊恐中把我隔离在了角落里。只有我的经理,那个严苛又不失温柔的女人留在了我身边,主动开车陪我去医院,和我并肩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在死一样的空寂的诊室里等待检查结果。
"没事了,不是。"她抚着我的头说,而在那一刻我昏昏沉沉中,把头靠上了她的肩膀。我很久没有和人那样亲近过了,虽然我还能分辨出,这个人不是聂阳。
我的发烧很快好了,非典也很快结束了。有关于那个时期的恐惧,最终之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心有余悸的一声叹息,很多人忘了那时心里最真切的恐惧,而有些东西却在我心里留了下来。
我知道那时她留在我身边,并不是因为她不害怕,我也知道,之前我们整天一起四处奔走,我们的性命早就绑在了一起。但我还是感激她,感激她在所有人抛弃我时,静静的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所以,在酒店里,当她把我拉进她的房间时,我没有拒绝......
在工作时,在同事面前,我和她依旧是上下级的关系,一切严谨有序。而在工作外,在我的朋友同学面前,我会毫无顾忌的直接告诉他们,这人是我的女朋友。她很爱热闹,思想也很年轻,所以我找同学玩的时候都会带着她,和我关系好的大学同学都见过她,也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费解,却不会介意,有人还觉得我是被富婆包了,有点羡慕。
我没忘把这事告诉小凯,他听了,半天没说话。走前,他突然问我,就这样放弃了?我摇头,告诉他,是我被放弃了。两年多了,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和两年前的那一天有什么不同?
小凯眼神黯淡下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我的泪痕,伴着他的脚步声,被风吹干。

第 11 章
非典之后,总公司的给我们的要求是拓展全省各地市的业务,所以在我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十天有八天里,我都跟着经理在不同的城市里奔波。
回到我家乡跑业务那天,公事到很顺利,但因为客户有事,我们订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只有我们两个食客。她提议叫我家里的朋友们过来一起吃,我想了一下,给东子打了个电话,叫他把兄弟们都叫来暴搓一顿。我觉得有这种好事,那帮小子们一定都不会落下,可没想到,因为通知的急,最后走进房间来的,只有东子和聂阳两个人。
当时的场面不是用尴尬就能形容的,我给东子打电话时,没想过聂阳真的会来。我有多久没见过他了?时间长的我自己几乎都忘记了。虽然我们分手后,我也回过几次家,参加过几次同学们的聚会,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他"阴差阳错"。偶尔几次他在,他也会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只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如果我有机会凑到他身边,他给我的时间也最多够我问上一声他的病怎么样了,而他总是在微笑着答上一句"好了"之后,就又会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不,叫东子找人的一刻,我确实想过聂阳会来,那是我情不自禁就会希望的事情,而且我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希望变成失望的感觉。
我真的希望他能来,我甚至想过,要让他看看现在的我,让他嫉妒,报复他狠心的把我抛下......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后悔不已,这个场面太残忍了,於他是否如此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每一次呼吸,我都觉得自己要窒息。
东子那时还不知道我和聂阳的纠葛,但我打电话给他时,告诉他是我和我女朋友请他们吃饭,所以,他一进屋,看到我身边坐着的比我大十岁的女人,明显愣了一下。聂阳估计来时也听东子说了,眼里闪过些东西,但他们两个很快就平静如常了。
聂阳坐在我对面,我既不敢看他,又迫切的想看清他现在的样子,我尽量谈笑如常,可眼神却和心跳一样散乱。聂阳还是那个样子,我不知道他实际上还病着,只是觉得他苍白了些。他在生人面前依旧不太爱说话,到是一直温和的笑着,听着我经理和东子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聊得畅快。
偶尔我和聂阳之间也会有几句对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他笑,我也笑。笑完之后,再也无话。
吃完饭,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就开车把他们一一送回家。聂阳家远,所以东子下车后,车上就剩下了我们三个。我经理是个爱说话的人,可能是对聂阳印象很好,东子走后,她就和聂阳主动聊了起来,聂阳很礼貌的一句句答,车里一时到没有沉闷。
平时在朋友面前,我和经理并不掩饰彼此的关系,所以,在聂阳面前,她对我的举动也很亲密。她开着车,空出一只手来摸我的脸,问我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喝多了。我有点慌,差点躲开他的手,我慌乱的眼神,通过后视镜,扫到了聂阳的眼,看到了他在那一刻的转头,对一切的视而不见。然后,经理再问他什么,他依旧回答得平静。
下车后,他微笑着对我们摆手,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进了楼里,我紧绷的身体顷刻垮了下来,无力的陷在座椅里。
我的确喝多了,但快三年了,我这一天,这一刻,最清晰。这就是我干的傻事,我等了他将近三年,等来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你这个小同学挺帅啊!"送完聂阳,经理启动车子,开向我们的宾馆。
"...是吗?他帅还是我帅?"我们行驶的道路灯火辉煌,我的眼前却一片模糊。
"呵呵,吃醋了?当然你帅!"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腿。
"停车!--"
听我突然的喊声,她吓得一脚踩了刹车,慌张的问我:
"怎么了--"
我把她按倒在座椅上,疯狂的吻她......
再回到公司,我酒瘾大得愈发厉害,每天下班就拉着同事们一块喝酒,喝多了,就跑到经理家,在一个女人满足的呻吟声里,找到那些能令自己的满足东西。
但酒醒后的空虚,就像毒物的反噬,我不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事实清楚的摆在我的眼前。
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个学长,知道我在一个小公司做事,主动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在广州,在一个我从未到达过的遥远的地方。我用不着选择,因为我已没有任何可以留下的理由了,我忽然非常向往那个遥远的地方,到了那里,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抛下一切烦恼?
我辞职离开了公司,和经理也说不上分手,因为我们从来没说过要在一起。她自然有点舍不得我,但她那个年纪的人,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为我南下准备了不少东西,还有钱,但我什么都没拿。
小凯仍然在招聘会上保持着零记录,临行前,我问他要不要一起南下,他犹豫了一天,然后背上了行囊跟在我身后。我知道他在那一天里,牺牲了什么,放弃了什么,我们都知道,这一走,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在南下的火车上,小凯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咬着嘴唇,看着车外飞驰而去的风景,他的脸上时不时的就有几颗泪珠滑落。几天前,他得到了一个毁灭性的消息,通过一个朋友,他知道了他"老婆"身边已经又有了一个人的陪伴。
尽管他们分手时,小凯的"老婆"并没说他有了新欢,但很明显,小凯的情敌并不是导致小凯爱情破裂的全部原因,他"老婆"给了他机会,也给了他取胜的条件,但他没能做到,他输了,一败涂地。
我安慰了他几句,但也知道自己的话没任何作用,他心里明白所有的道理,可理解并不意味着接受,心甘情愿的接受。
小凯的情绪有点恍惚,抹了眼泪竟然问我,聂阳身边是不是也有人了?问我是不是也在欺骗下,被迫分了手?我摇头,说我不知道,说我不在乎,已经过了快三年了,那么久的事,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他早就不爱我了,他身边有没有人陪伴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他还......不,我从北到南,远离家乡,就是为了让自己放弃掉这个天真的幻想。快三年了,他从没主动联系过我,从没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难道我还用他明白的说出来吗?......
小凯还有眼泪,可我的泪水早就流干了,我本来也不爱哭的人,心里纵横交错的泪痕,再没人看得见。
我的广州之行相当顺利,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小凯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仍然一无所获。一切看似已经尘埃落定,小凯要离开,我要留下,我们在一起喝了在广州的最后一顿酒,我和他暂别的酒,我们与过去告别的酒。
小凯的酒量比我差点,过去,在我租的房子里,他经常会喝得直接醉倒在地上,而我还能比他多撑一会,把他拖上床,然后再醉倒在他身边。
大醉之后,我搀着小凯回到我们住的酒店。进了门,我还没来得及插上电卡,他就勒住我脖子,抱住我大哭起来。若是以往,他一定不肯在我面前干出这么丢人的事,露出他最脆弱的一面,但这一晚,他真的被自己压垮了。
他的身体紧贴着我,向我寻求慰藉,他吻我的时候仍然泪流不止,咸涩的泪水被他的舌胡乱塞进我的嘴里。我架住连站立都困难的他,让我们紧紧贴在一起,我揉着他的后心,抚平他哽咽的呼吸,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吻去他的泪水,告诉他我还在他身边,没有走开。
那一晚,我领教了小凯经常吹嘘的他在床上的疯狂,或者疯狂已经无法概括,他简直就是疯了,就像想耗尽自己的所有,就像在用性拥抱死亡。我没拦着他,我知道他此时脑中的混沌,也知道他此刻心里也挥之不去的清醒,我和他一起像野兽一样翻滚撕扯,竭尽全力填满他的渴望,抚慰他的同时,也抚慰自己。
"疼吗?"我抱住浑身粘满汗水的小凯,不确定他刚才凄惨的呻吟是在宣泄身体的痛苦还是心灵的。
"不疼。"挥汗如雨之后,我们的酒劲都散了大半,小凯睁着哭肿的眼,艰难的看着我。他当然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所以他直截了当的说:"你没问题,是聂阳不懂得欣赏你。"
我们同时笑了起来。
"你不一直吹牛说你在床上是纯1吗?"我捏了下他的鼻尖,然后把他从额头滑到眉心的汗珠抹了。
"...哪儿分得那么清,东北男人哪个不死要面子?"他挑挑眉,说得轻巧。
"靠,真把我骗了!我TM还挺认真的崇拜过你呢!"我一把捏住他开始得意上翘的嘴角。
"你个猪脑,你不想想,他那么饥渴一人,每次靠我自己忙活,喂得饱他吗?"他也毫不客气的捏住我的脸。
城市的灯火,把房间里映得像半个白天,莹白的光洒在我们挂着汗水的脸上,我们的手把对方捏出了一张笑脸,我们真的笑了起来,因为我们竟然在经过一场疯狂的做爱后,躺在床上,又一次聊起我们的从前的恋人,就像以前一样。可是那一刻,似乎又不像以往一样伤心,更多的是滑稽,滑稽得让我们想笑。大笑过后,我们把体内积蓄起来的最后一点力气,又用在了身体的纠缠上。
几年后,小凯因公出差,顺道到广州看我的时候,看似无意的提起了这个疯狂的夜晚。就像他说的,说不定,我们俩也可以於那天起经营出一段美好的感情。我没有回应他话里的惋惜,但我很认真的对他点了点头。
在疲劳的顶点,我抱着小凯睡去,根本来不及去想明天如何。可第二天一早,小凯准时起来,头一次没有犹豫的拿起自己的行李,去了火车站。
我因为新公司的安排没法去送他,在我们做爱之前,我们原本也是这样约定的。他让我不要起来送他,拎起行李之前,我们最后一次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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